紫鵑一行,一路毫無阻攔,那得力於藍玲的“三絕秘復”上的武功,而且,她們毫無困難地到達了“喀喇布達宮”外。
“喀喇布達宮”不像“布達拉宮”建築在一座山丘上,甚至本身就是一座山,山樣的巍峨、山樣的雄偉。
“喀喇布達宮”座落在“岡底斯山”的山腰,面對着“獅泉河”,這是條河,這條河可真不小。
“喀喇布達宮”也沒有“布達拉宮”那麼巍峨、那麼雄偉,更遠不及“布達拉宮”的莊嚴肅穆。
但是它整個外表閃射着一種黃澄澄的金光,太陽下看上去像一團火,卻能刺得人睜不開眼來。
有這,再加上它的戒備森嚴,不許外人輕近一步,所以它就遠比“布達拉宮”來得神秘懾人,使得整個“西藏”視為龍潭虎穴。
如今,紫鵑、藍玲跟姑娘段霜,就有這種感覺。
“喀喇布達宮’可説是已近在眼前,只要登上山腰,就能抵達宮門前。
而,想登上山腰,可卻又是相當不容易。
不知道平日如何,如今的山下一直到山腰,紅影閃閃,到處佈滿了紅衣束喇嘛。
尤其,想抵達山腳,必須先得渡過這條不算小的“獅泉河”,渡船卻在彼岸,這邊,別説船了,連個人影都沒有。
姑娘道:“我總算見識了‘喀喇布達宮’了。”
紫鵑道:“一定是傅侯已經下令了,情形不對,太明顯了。”
藍玲道:“我有把握對付喇嘛們,除非他們有意想不到的高的,可是我沒有把握帶你們孃兒倆過河。”
的確,藍玲帶他們孃兒倆,儘管快似風,來無蹤,去無影,可都是貼地行進,如今過河,可是要凌空御虛地飛過去。
紫鵑皺了眉:“這就麻煩……”
姑娘道:“先不要急,還不知道郭大哥到了沒有呢?”
藍玲道:“看樣子不像燕俠已經來了,至少他還沒有驚擾過他們,因為他恐怕也渡不過這條河。”
姑娘道:“難道沒有別的路,非過河不可?”
紫鵑道:“看樣子,不過河就得繞道,誰知道要繞出多遠去,那邊又是個什麼樣的情況?”
還是真的,這條河兩邊望不見頭!
這可怎麼辦?
姑娘忽然道:“咱們不能過去,難道也不能引他們過來?”
紫鵑道:“引他們過來?”
姑娘道:“他們也不會飛,總得坐船過來,等他們過來了,咱們不就有船過去了麼?”
藍玲兩眼綠芒一閃:“好主意!”
紫鵑微微點頭:“這辦法倒是可行,不過得等人夜天黑之後。”
到人夜天黑,還得等幾個時辰。
沒奈何,只好等了。
過不了“獅泉河”,到不了“喀喇布達官”,乾耗跟等有什麼兩樣?
沒希望的乾耗,還不如有希望的等呢?
等不能在這兒等,等也得吃喝,不遠處就是一片密樹林,是個絕佳的藏身地,到樹林裏等,既安穩,又可以歇息,正好養足了精神,等到人夜天黑之後行動。
口口口
燕俠的人夠快!
所謂燕俠的人夠快,也就是説,他的身法夠快。
當然,“南海”郭家的絕學,冠絕宇內。
但是,燕俠的身法不及訊息快,“密宗”喇嘛們傳遞訊息,有他們的一套!
自傅侯下令以迄於今,遠得看不見的“喀喇布達官”都已經接到了傅侯的令諭,何況這一路之上?
所以,燕俠沒走出幾十裏,就遭到了攔截。
説幾十裏,是因為他身法快,飛馳幾十裏,要不了多久,也是因為他專挑偏僻難走的路走,否則早在這之前,他就已經遭到攔截了。
所謂攔截,只是前頭出現了不少搜索的紅衣喇嘛;並不是説已經面對面的截住他了。
既然還沒有面對面的截住他,那也就是説,還沒有發現他,還沒有看見他。
而,燕俠已看見了他們。
燕俠躲了起來,倒不是怕他們,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願意多耽誤。
燕俠的躲藏處,是一塊山石之後,他認為,只要躲過喇嘛們的搜索,就能往前再進。
他躲在山石後,從石縫中外望,正望着,不知道從哪兒飛來一顆小石子,正落在他身側,“叭!”地一聲輕響。
燕快一驚四望,目光掃視下,身後不遠處,一塊奇陡如削的插天峭壁下,站着一個穿藏裝的姑娘,正向着他招手,模樣兒還挺着急。燕俠怔了一怔,遲疑了一下,矮身竄了過去。
幾丈距離,一掠而至,到了那藏裝姑娘前,燕俠還沒有説話,也不知道該怎麼説,那姑娘已伸手拉住他,繞過峭壁躲到了拐角後,然後抬手往外指了指。
燕俠往外一看,不由心頭一震,原來他剛才的來路上,裏許之外,正有幾個紅衣喇嘛找了過來。
他明白了,自己只顧前,沒顧後,要不是這藏裝姑娘示警,讓他躲到這兒來,只等後頭那些喇嘛一到,馬上就會看見他,只一動手,或一嚷嚷,立即又會驚動前面的那些喇嘛,前後一夾擊,那就是一場麻煩。
他收回了目光,向着藏裝姑娘道:“謝謝你!”
這是一種直覺而自然的反應,他可沒想到人家懂不懂,話出了口,他才想起,忙道:
“我是説……”
説什麼怕人家也不懂。
孰料,藏裝姑娘微一笑:“我懂,不客氣。”
燕俠不由為之一怔!
他這兒剛一怔,藏裝姑娘接着又道:“後面的喇嘛,是跟着你的行蹤找來的,他們都是追蹤的能手,很快就會找到這兒來的,這兒不能躲,跟我來。”
説完,又抬手拉着燕俠急步行去。
燕俠沒拒絕,任由她拉着疾走。
或許是因為風俗習慣,藏裝姑娘很大方的拉着燕俠,連猶豫都沒猶豫,不像漢家女兒那麼多規矩禮教。
藏裝姑娘前頭走,燕俠後頭跟,迎風飄送過來的陣陣奶香,奶香來自藏裝姑娘身上。
這燕俠知道,恐怕是跟藏人常喝牛奶的關係。
在崎嶇的山路上一陣東彎西拐,最後到了一座草棚下姑娘才放下了手,含笑道:“好了,這兒他們絕對找不到了。”
來的既是追蹤的能手,就這樣能逃過他們的追蹤?
燕俠正想問。
藏裝姑娘又含笑抬手一指。
燕俠轉眼外望,這一看,不由又恍然大悟。
原來兩人走來的這條路上,飄滿了落葉,一陣風過,舊的落葉隨風飄去,新的落葉又飄下一層,縱留一點痕跡,轉眼間也就沒了,即使是追蹤的能手,又上哪兒找去?
恍悟之餘,不由對這位姑娘的靈巧聰明,產生了敬佩,再細看姑娘,不但發現姑娘人長得挺美,肌膚較漢家的女兒不還白皙細嫩。
燕俠多看了兩眼,又謝了一聲。
藏裝姑娘道:“不要客氣,我是在這兒看羊的,不過恰好碰見了你。”
“羊呢?”
姑娘不等問,又道:“在山腳的那一邊。”
燕俠“呃!”了一聲,他卻不知道該説什麼好了。
只聽姑娘又道:“他們為什麼找你?是不是因為你是偷進‘西藏’的?”
燕俠道:“不是偷進,我是闖進來的。”
“為什麼要闖進來?”
“他們説,非有官府的公文,不能入藏。”
“你為什麼非要入藏不可?”
“我要到‘喀喇布達宮’去救一個朋友。”
燕俠沒瞞她,這也沒什麼好瞞的。
姑娘一驚:“哪兒?‘喀喇布達宮’?”
“是的!”
燕俠答得毫不猶豫。
姑娘道:“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燕俠道:“‘喀喇布達宮’很難進去?”
“很難進去?你根本進不去就死了。”
“一定會死麼?”
“當然,我從沒聽説過有誰進得了‘喀喇布達宮’,我卻知道有不少人死在‘喀喇布達宮’外。”
燕俠沒説話,他能説什麼。
跟她辨?那有什麼意思?
何況,真説起來,他也不見得有把握?
只聽姑娘道:“你知道不知道,‘喀喇布達宮’裏的情形?”
燕俠道:“不知道。”
這是實話。
姑娘道:“‘喀喇布達宮’裏,由後藏的藏王統治,他是自封藏王的,跟真正的藏王不一樣,整個西藏,還有‘布達拉宮’都不願意跟他來往。”
燕俠道:“既是這樣,怎麼會容它存在?”
“沒辦法啊,朝廷準他這個樣兒,他們厲害,別人也惹不起他們。”
“‘布達拉宮’也惹不起他們?”
“人家‘布達拉宮’是正宗,不屑招惹他們,何況他們背後還有朝廷撐腰。”
燕俠道:“原來如此。”
姑娘道:“這個藏王有一個徒弟,他們稱他為‘小皇帝’他很厲害,而且最壞,我們‘西藏’的姑娘,不知道讓他害了多少了……”
這一點可信,無垢不就被他劫虜來了麼!
但是,這話聽進燕俠耳朵裏,燕俠心裏多了幾分憂急。
姑娘道:“藏王座下除了這個徒弟外,還養了不少能人,不但武功高強,而且個個都會邪法,聽説都是從‘西天竺’學來的,另外還有近千的喇嘛,也都兇狠善鬥,再加上‘喀喇布達宮’裏裝了不少機關,你想,還不夠厲害麼?”
這位姑娘顯然並不擅描述,她只是用是平實的言詞,説出了“喀喇布達宮”的情形。
但是,就這已經夠嚇人的了。
燕俠沒説話,他又能説什麼?
姑娘卻問道:“你怎麼不説話?”
燕俠忙道:“謝謝姑娘告訴我。”
姑娘道:“我不是要你謝,我只是讓你知道,‘喀喇布達宮’根本不能去。”
燕俠道:“我知道姑娘是好意,可是我非去不可。”
“就為救你那個朋友?”
“是的!”
“可是你救不了他,還會把自己的命留在那兒。”
燕俠沒説話。
姑娘又問:“你那個朋友,是怎麼落進他們手裏的?”
燕俠道:“就是被他們那個‘小皇帝’,從內地劫虜來的。”
姑娘目光一凝:“他們那個‘上皇帝’?那你那個朋友,一定是個女的。”
她倒深知那位“小皇帝”。
燕俠點了頭“不錯!”
本就沒什麼好瞞的,沒這個必要。
“她長得一定很美。”
燕俠又點了頭:“是的!”
姑娘深深看了他一眼:“怪不得你非要進‘喀喇布達宮’救她不可。”
燕俠沒覺得怎麼樣,他現在沒那個心情。只淡然道:“那倒也不是,就算是個普通朋友,也應該救。”
姑娘微一笑:“你的口氣,倒是跟我爹很像。”
“令尊?”
“我爹原是內地人,來‘西藏’好幾十年了,在‘西藏’娶了我娘,生了我。”
燕使道:“怪不得姑娘的漢語説得這麼好。”
“都跟我爹學的。”
燕俠沒接話。
姑娘的話聲一頓,忽問道:“我想辦法帶你進‘喀喇布達宮’好不好?”
燕快一怔,急道:“姑娘……”
姑娘道:“其實不是我,我還得去求我爹。”
燕俠忙又道:“令尊?”
“我爹是‘喀喇布達宮’裏的人。”
燕俠一驚:“怎麼説……”
“不要怕!”姑娘笑道:“我爹雖然是‘喀喇布達宮’的人,可是跟他們不一樣,我爹的手藝很好,藏王叫他去做飯。”
原來如此。
燕俠定過了神,道:“姑娘,我很感激,但是我不能這麼做。”
“你不能這麼做?為什麼?”
“第一,這只是姑娘的好意,還不知道令尊肯不肯……”
“我求他,他一定肯。”
“第二,我不能連累令尊,連累姑娘一家。”
“我爹跟我都不怕連累。”
“那是賢父女的好意,我不能……”
“要不是讓我帶你進去,你絕進不去。”
“我寧願自己試試。”
“你這個人的脾氣,怎麼跟我爹一樣。”
燕俠沒説話。
姑娘道:“要是這麼做也是為我們自己呢?”
燕俠一怔,訝然道:“也是為賢父女自己?”
姑娘道:“跟我去見我爹,讓他告訴你,好不好?”
燕俠遲疑了一下,點頭道:“好吧!”
姑娘微一笑,伸的又拉住了他:走!”
姑娘帶着燕快又走,走的都是山裏的羊腸小道,曲折婉蜒,渺無人跡,加以兩旁都是插天峭壁,走在這條路上,還真有點懍人。
走了約摸盞茶工夫,眼前豁然開朗,原來是進人了一片谷地。
各地如桶狀,四周羣山環抱,一大片草地既密又綠,地毯也似的,草地的中間,是一條水色清澈見底的小河,溯河而上,靠谷地的盡頭,又是一片密密的樹林。
就在小河邊,樹林前,座落着一明兩暗的三間茅屋。
姑娘抬手一指:“看,那就是我家。”
燕俠沒想到,後藏還有這麼一處令人俗念全消,仙境似的所在,正在心曠神怡,正自陶醉在眼前這片幾能沁人心脾的“綠”之中,一聲犬吠,一條牛犢似的大狗,從茅屋中奔出,箭也似的竄了出來。
燕快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名聞四海,威懾眾犬的西藏“獒”犬。
這種西藏巨“獒”,力能搏殺虎豹,厲害得很。
他這裏心頭方震,那條巨獒便帶着一陣勁風撲到面前,只聽姑娘輕叱道:“大黑,朋友。”
那條巨獒立即收住撲勢,低頭擺尾到了姑娘面前,再看它,高都高到了姑娘腰際,論個頭兒,簡直是條牛犢,長毛大耳,兩眼渾圓,長嘴利齒,四條腿粗細幾如人臂。
只聽姑娘又道:“告訴我爹去,有客人來了。”
巨獒通靈,似懂人語,轉頭又奔了回去。
姑娘道:“咱們也過去吧!”
巨獒疾奔在前,二人遙跟在後,巨獒還沒有到達茅屋,茅屋裏便走出了個人。
燕俠好眼力,一眼就看清了那人。
那是個五十多歲的瘦削老人,穿一身藏服,幾綹鬍子,顏色都灰花了。
巨獒撲到老人身上,兩條前腿搭在老人肩上,連聞連舔的親熱了一下,然後低頭搖尾;坐在了老人身側。
看看來近,姑娘先奔了過去,百靈鳥似的先把這位遠來自內地,闖進西藏,要上“喀喇布達官”救人的年輕人介紹給了老人。
一番話聽得老人臉色倏變,一變目光立即緊盯住了燕俠,一直到燕俠到了近前,他那雙老眼也不眨一下。
燕俠再細看老人,除了老人臉上佈滿了飽經風霜的歲月痕跡之外,再也看不出別的。
廿多年前,千里迢迢的隻身從內地遠來西藏,又在這後藏所在渡過了一段漫長的歲月,還能不飽經風霜?
燕俠抱起了雙拳:“老人家……”
只聽老人道:“請屋裏坐。”
老人話聲低沉,聽起來也不帶一絲感情,話落,轉身就行向茅屋。
姑娘含笑向燕俠:“進去吧。”
燕俠看了看她,邁了步。
三個人進了茅屋,巨獒也跟了進來。
老人一聲:“外頭守着去!”
它頭一低,轉身又出去了。
一明兩暗,三間茅屋,外間明的這一間,擺設相當簡單,但卻是典型的內地擺設,而且窗明几淨,點塵不染,兩邊兩間屋,則垂着布簾,看不見裏頭,但想見得一定是兩間卧房。
老人仍是簡單而不帶感情的一聲:“坐!”把燕俠讓坐下,旋即道:“年輕人,我女兒既然帶我來了,我不能不拿你當客人招待,跟你説句話,但是我要説的這一句是,你趕快回去,越快越好。”
姑娘一怔,忙叫道:“爹……”
老人扳着臉道:“爹跟客人説話,不要插嘴。”
姑娘還待再説。
老人兩眼微睜,話聲微沉:“從小到大,爹是怎麼教你的?”
姑娘頭一低,不説話了。
燕俠好生不忍,道:“姑娘連番好意,沒想到卻給姑娘惹來責罵,我很不安。”
姑娘忙抬頭:“不,我爹不是罵我,我爹從不罵我。”
老人道:“年輕人,我不是罵我的女兒,從小到大,我從沒有罵過她,她生為我的女兒,命已經夠苦了,我何忍再罵她?她是好意,我也不是歹意,樂願意你,看你年輕輕命喪‘西藏’,屍骨連家都回不了。”
燕俠雙眉微揚:“老人家‘喀喇布達宮’當真這麼厲害?”
老人道:“我女兒告訴你了吧,我在‘喀喇布達宮’裏做事?”
燕俠道;“是的,令媛説了。”
“那麼你就該相信,我知道得最清楚,説的也都實話。”
燕俠道:“老人家,還聽令媛説,幫我,也就是幫賢父女自己……”
老人臉色一變:“我女兒對你説了不少,她絕少跟外人説話,今天不但跟你這個外人説了話,而且還説了這麼多,不能不説是異數……”
話鋒微頓,他點了頭:“我女兒既然説了,我就不能不承認,不錯,幫你,就是幫我們自己,但是你不行、不夠,所以我不能幫你。為什麼幫你就是幫我們自己,我唯一能做的,唯一願意告訴你的,就是你從哪兒來,帶回哪兒去,越快越好。”
燕俠一身傲骨,但因為人家姑娘幫過他,也願意再進一步的幫他,也因為人家父女倆都是好意,所以儘管老人話説的不客氣,語氣不帶一點感情,他卻沒在意,不但沒在意,反而對這父女倆有了好感,是以,老人話落,他微一笑道:“恕我要問一句,老人家怎麼知道我不行、不夠?”
老人道:“我看得出,而且想也知道,年輕人,我這雙老眼間人不少,我看得出你很不凡,但是憑你要闖‘喀喇布達宮’救人,那更不夠,而且你今年才多大年紀,武功再好,學的總是有限……”
燕俠笑道:“老人家不愧是位遠隱此地的武林健者,説話仍然不脱武林健者的口氣。”
老人一怔,忙道:“年輕人,我不是什麼武林健者……”
燕俠笑道:“老人家不必再瞞,我也看出來了,巨獒體大力猛,老人家適才能禁得住它那一撲,腳下居然紋風不動,要是沒幾十年的內外雙修,是絕對辦不到的。”
老人臉色猛然一變:“廿多年了,我瞞過了自己的妻女,也瞞過了‘喀喇布達宮’所有的人,不想今天居然沒能瞞過你……”
姑娘詫聲叫道:“爹,您會武啊……”
老人老臉上閃過抽搐,道:“不提我會武還好,提起我會武,我就羞愧欲死……”
姑娘叫道:“爹……”
老人抬手攔住了姑娘:“現在不要再説什麼了!”
姑娘住了口,但是一雙目光,卻充滿了異樣光采,緊緊盯在老人臉上。
燕俠道:“老人家,憑這,夠麼?”
“不夠!”老人答得斬釘截鐵。
“我難闖進西藏,深人到‘西藏’來。”
“還是不夠,你還沒有碰到過‘喀喇布達宮’裏的真正好手!”
“朝廷指我為叛逆,欽命緝拿,但是到現在他們還沒能奈何我,這夠不夠?”
老人日光一凝,充滿了驚異:“朝廷指作為叛逆,欽命緝拿?為什麼?”
“我想不必為什麼,要是有理由,那該是因為我是漢人,我那個人家不聽他的。”
老人道:“朝廷派哪個衙門的什麼人緝拿你?”
燕俠道:“老人家到‘西藏’來廿多年了,不知道是否知道神力傅威侯跟大內的秘密衞隊‘血滴子’?”
老人神情猛震,臉色大變:“神力傅威侯跟‘血滴子’緝拿你?”
“不錯!”
老人道:“朝廷動了你的家沒有?”
“沒有。”
“為什麼緝拿你,而不動你的家?”
“或許是因為遠了點兒,再不就是沒那個把握。”
“你的家遠了點兒,遠到什麼地方?”
“南海。”
老人忽然站了起來,急道:“年輕人,你姓郭?”
燕俠也站了起來:“是的,老人家。”
老人臉色再變;震聲道:“七年前,從‘天津’出海的‘無玷玉龍’郭,是你的……”
“他老人家是家父。”
“那麼你是……”
“老人家六個義子,我居長。”
老人身軀一抖,砰然坐了下去:“年輕人……不,郭大少,你行,你夠了……”
只聽姑娘詫異叫道:“爹……”
老人抬手攔住了姑娘,道:“孩子,你不懂,你不知道,總之,他……這位郭大少是行了,夠了。”
姑娘驚喜的輕叫一聲,連忙轉望燕俠。
只聽老人又道:“孩子,郭大少不是等閒人,你能碰上他,把他帶到咱們家來,是咱們的造化,快,快見個禮。”
姑娘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呢,真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她這個爹,既然連會武都沒讓他知道,又怎麼會跟她談及內地的武林事,當然她不知道什麼“無玷玉龍”郭,更不會知道這位郭大少是何許人。
她那裏還沒來得及見禮,燕俠已經攔住了她,道:“老人家,千萬訓這樣,我不敢當,真説起來,我還欠令媛的一份情……”
老人截口道:“郭大少,她叫桑娃,我姓桑,叫桑加海,以前在‘張家口’馬市一帶討生活……”
燕俠道:“聽桑姑娘説,老人家在‘喀喇布達宮’裏做飯,我還以為老人家以前是那裏的名廚呢?”
桑女海道:“我在‘張家口’一家酒樓待過一陣子,所以學了些的藝,做的不好,不過應付這些喇嘛們是足夠了。”
他話説到這兒,忽然發現燕俠還站着,“哎喲!”一聲忙又道:“郭大少,請坐,快請坐!”
燕俠坐了下去。
姑娘桑娃這時候已經定過了神,忙道:“爹,你説這位郭大少行了、夠了,那你是不是可以……”
桑如海點了點頭:“可以,當然可以,想當年在內地的時候,‘無玷玉龍’是我最敬仰的人物,我都想跟隨他出海,可惜他走的時候我不知道,沒趕上。
當時我只怪自己命小福薄沒造化,想不到廿多年後的今天,遠在後藏碰見的他的後人,他的大少爺,而且還上我家來做了客。行了,也足慰平生了。郭大少,我可以帶你進‘喀喇布達宮’了,請你先聽完我的遭遇……”
燕俠道:“老人家請説,我洗耳恭聽!”
桑如海神色微黯,還沒有説話,滿布皺紋的老臉上,先閃過一陣抽搐,想來,他心裏是相當的悲痛!
只聽他道:“我來西藏的第三年,就娶了本地女子,娶了她的第二年,就生了桑娃,本來本地女子是不許嫁給內地人的,可是就因為我在‘喀喇布達宮’給他們的工做飯,所以得到了特別的通融。他們破這個例,不是對我好,而是怕我單身一個人,會隨時回內地去。到了桑娃三歲那一年,桑娃的娘被害死了,就是死在他們那個小皇帝的手裏那一天小皇帝喝醉了酒,到我家來,我在‘喀喇布達宮’還沒回來,他獸性發作。糟塌了桑娃的娘;事後還殺了她,我知道了,他們那個王也知道了,他們沒當回事,只説了那個小皇帝幾句也就算了。
我恨透了他們,我想報仇,甚至想趁做飯的時候下毒,把他們都毒死,可是那時候桑娃才三歲,她無辜,我不能不養她,不能不為她着想。
於是我就隱忍着機會,等桑娃長大,一等就是這麼十幾年了,天可憐,如今終於讓我等着了機會……”
話説到這兒,他也終於忍不住流下了兩行老淚。
桑娃低下了頭,雖然沒哭出聲,可是可能很清楚的看見,她雙眉聳動,顆顆晶瑩的淚珠落在了腳前。
燕俠揚起了雙眉,兩眼之中閃射出懍人的威稜,道:“原來如此,他們那個小皇帝百死難贖。”
的確,新仇加舊恨,燕俠不殺他才怪。
只聽桑如海道:“桑娃懂事以後,我就把她孃的死因告訴了她,這孩子也很難得,竟能一忍這麼多年。她明白,我們父女除了忍着等機會以之外,別的沒有一點辦法,她願意幫郭大少的忙,願意把郭大少請到家裏來跟我見面,都是為了這個仇恨……”
燕俠道:“老人家,我已經知道了,只問老人傢什麼時候可以帶我進‘喀喇布達宮’?”
桑如海道:“郭大少要是急,我隨時都可以帶郭大少進去,不過郭大少得原諒,我必須有個條件,”
燕俠為之一怔。
桑娃也忙抬起了頭。
桑如海道:“郭大少,我不得已!”
燕俠道:“老人家有什麼條件?”
桑如海道:“郭大少救了你的朋友,殺了他們那個王跟小皇帝之後,把桑娃帶走。”
燕俠又為之一怔!
桑娃忙叫道:“爹……”
桑如海道:“孩子,這是我多少年前就決定好了的。”
桑娃道:“那麼你……”
桑如海道:“我不走,我要留在這兒陪你娘。”
燕俠不由心頭猛震,為之肅然起敬!
桑娃道:“那你為什麼要我走,我也不走。”
桑女海道:“孩子,這是我做爹的一點私心,你是我的女兒,總有一半漢人血統,我不能讓你留在這兒,嫁給這兒的人,讓你的子女,在這兒一代一代的延續下去。還有就是,當年我所以忍着沒給你娘報仇,就是為了你,為了怕你再遭他們的毒手,現在我當然還是要為你着想,不然我早在當年就豁出去了,不必等到如今。”
桑娃道:“可是你……”
桑如海道:“我已經這麼大年紀了,我不要緊,按説,早在當年你娘被害以後,我就該死了,我已經多活了這麼多年,要是‘喀喇布達宮’毀於一旦,他們無力再報復,我就又賺了,將來咱們父女也就不愁沒有團圓的日子。”
桑娃叫道:“爹……”
桑如海道:“不要再説了,孩子,要為你娘報仇,只有這麼做,否則我寧可不報這個仇,你娘地下有知,她也不會怪我的。”
桑娃突然捂着臉哭了,放聲痛哭。
桑如海也流了淚,生離死別,人誰能堪,何況是親骨肉,畢竟這要忍很大的悲痛,下很大的決心。
他流着淚望着燕俠:“這就是我唯一的條件,郭大少怎麼説?”
燕俠道:“老人家伉儷情深,讓我感動,讓我敬佩,只要老人家放心,我願意把桑姑娘帶回‘南海’去。”
桑如海老臉上,帶淚綻現了一絲笑意:“她能跟郭大少到‘南海’去,那是我桑家的造化,她的福氣,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咱們就這麼説定了,我馬上就帶郭大少進‘喀喇布達宮’去……”
話鋒一頓,轉望桑娃:“孩子,咱們別的也沒什麼可收拾的,帶你幾件換洗衣裳,還有乾糧飲水跟我走。”
桑娃猛抬頭,哭喊着:“爹……”
桑如海正色道:“孩子,聽爹的話,報不報你孃的仇,全在你一念之間v”
桑娃哭着道:“我,我聽……”
桑如海站了起來,道:“對了,孩子,這是生離,不是死別,爹不能跟你一輩子,要是到爹將來該去的時候,你面對死別,又該怎麼辦?”
桑娃又放聲痛哭,哭着奔進了左邊的那間屋。
人誰沒有惻隱之心,何況郭家個個俠骨柔腸,劍膽琴心,個個性情中人?
燕俠強忍悲痛,站了起來,道:“老人家,現在就要帶桑娃姑娘同去?”
“不!”桑如海道:“我是先把她安置在別的地方,‘喀喇布達宮’一旦驚變,他們很可能想到是我,我不能不防備他們派出人的我的女兒報復。”
燕俠聽了這話,不能不對桑如海的心思細密,臨事不亂,又多了幾分佩服。
很快的,姑娘桑娃從左邊屋裏出來了,的裏多了一具革囊,兩個小包袱,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姑娘兩眼已經哭腫
了。
桑如海看了女兒一眼,老臉上再閃抽搐,旋即一整臉色,道:“郭大少,請跟我來。”
他毅然先往外行去。
燕俠跟了出去,桑娃四下望了望,淚一湧、頭一低,跟在了最後。
出了茅舍,那隻獒犬也跟在了桑娃身後,桑如海、桑娃都沒有趕它。
跟就跟吧,這個家,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回來了。
桑如海沒有一點留戀,一出屋,立即轉身往谷底那片樹一林行去。
進人樹林,只見濃廕庇天,落葉遍地,只聽得見踩得落葉沙沙響,誰都沒説一句話。
也難怪,這時候,誰還有心情説話?
出了樹林,峭壁矗立眼前,原以為就沒了路,不料,兩塊插峭壁之間,卻有一條寬窄只容一個人進出的縫隙直通出去。
三個人,一條狗,成一路地往峭壁縫隙中走出了這個谷。
一出谷地,野草人高,緊挨着是一片無垠的密樹林呈現眼前,古木參天,株株合圍。
“西藏”是個貧脊的荒涼地方,大部分地方難以耕作,寸草不生,而桑如海父女住的谷地跟眼前一帶,卻是樹密草茂,真可以説是“西藏”一帶的世外桃源了!
桑如海帶路,又進了密林,在密林裏東彎西拐一陣之後,又來到一處峭壁下。
峭壁下長滿了藤蔓,厚厚的一層,牆也似的,桑如海伸手扒開了藤蔓,只見藤蔓後,峭壁之上,有着不少半人高的洞穴,一個個還都相當於淨。
他道:“孩子,這個地方隱密,沒有人知道,而且不容易發現。就算被發現,整座山腹有一半是空的,裏頭洞洞相連,要想找到你也難,你就躲進去暫時安身吧,我把狗留下陪你,等郭大少再來叫你的時候,你再出來。”
他除了臉色沉重之外,別的沒怎麼樣,姑娘桑娃可就哭得淚人兒似的。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可説的,她頭一低,行過去彎腰外鑽進一個洞口之中,那條獒犬,竟也乖乖地跟了進去。
桑如海立即又拉上了藤蔓,藤蔓一經拉上,就什麼也看不出了。
他倒是沒一點留戀不捨,道:“郭大少,咱們走吧。”
他轉身又踏上了來路。
經由兩塊峭壁之間的那條縫隙,又回到了所在谷地之中,穿過谷底那片樹林之後,他轉回頭向燕俠説了一聲:“郭大少,我進屋去拿樣東西,你請在這兒等我一下。”
燕俠停了步,他則扭頭又往那座茅屋行去。
燕俠看着他走進茅屋,又看着他很快從茅屋裏走了出來,再出來的時候,脅下夾了一樣東西,似乎是摺疊着的什麼,等他來到近前,燕俠才看出來,那是一具摺疊着的革囊。
只聽他又説了一聲:“請跟我來。”帶着燕快又往樹林行去,不過這回走的不是原路,而是行往小河沒人樹林的所在。
順着小河,一進樹林,河邊草叢中繫着一條小船,獨木舟似的小船。他停下來向着燕俠道:“郭大少,‘喀喇布達宮’座落在‘獅泉河’邊的一座山上,‘獅泉河’等於是‘喀喇布達宮’的天然屏障,只有坐船渡過‘獅泉河’,才能到達山腳,這條小河,是‘獅泉河’的支流,我來往家裏跟‘喀喇布達宮’,都是劃這條小船。”
燕俠道:“老人家現在也要划着這條小船,帶我到‘喀喇布達宮’去?”
“不錯!”桑如海道:“不過這樣不行,這樣我絕沒辦法把你帶進‘喀喇布達宮’……”
他拿了脅下的革囊抖開,竟是一隻足有人高的皮袋子,他道:“得委屈郭大少藏進這具皮袋子裏,而且我還得在郭大少的身周塞滿了羊肉,否則絕瞞不過他們。”
燕俠一怔:“羊肉?”
桑如海道:“船板底下有宰殺好的羊肉,我每次出來,總要帶些羊肉回去。”
燕俠詫聲道:“把羊肉帶進‘喀喇布達宮’?”
桑如海道:“郭大少不知道,‘喀喇布達宮’不比別處不沾葷腥,至少有上百人是吃肉喝酒的。”
燕俠看了那條船一眼,道:“上百人吃葷,老人家這條上船,一次能裝多少羊肉?”
桑如海道:“這些羊肉是我自己養的宰殺的,是專供他們那位‘小皇帝’享用的,至於別人吃的羊肉,則是定期有專人送的。”
燕俠道:“原來如此,既然非這樣不可,我也只好照老人家的吩咐做了。”
桑如海道:“只是會弄髒了大少的全身,羊肉的腥羶也不好聞。”
燕俠淡然一笑道:“事到如今,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桑女海道:“那麼大少請上船吧,上船以後,再鑽進皮袋子裏去。”
燕俠二話沒説,也沒有猶豫,轉身跨步,登小了小船。
他是在“南海”長大的,自小就坐船,一天不知道坐幾回,成了家常便飯,他自己知道該怎麼上下船,再加上他一身高絕的修為,人登上小船,小船不但不顛不晃,甚至紋風不動。
桑如海看在眼裏,不由暗點頭,他隨後也登上了小船,而且抬手遞過了那具皮袋子。
燕俠接過皮袋子,就坐在船頭,撐開袋口,像鑽被窩似的,先腳後頭,身子只往下一滑,便整個昂鑽進了皮袋裏,道:“老人家,你就往裏塞羊肉兒吧。”
桑如海拉轉皮袋.使袋口斜斜朝着自己,道:“大少,我會留出縫隙讓大少呼吸,不過難免有所滑動,還要大少自己隨時留意。”
燕俠道。“老人家儘管放心,我不會讓自己憋死。”
桑如海沒再説話,當即往下一坐,掀開了船板,船板下果然放着成堆的羊肉,不但皮毛都已去盡,而且還經過了沖洗,倒還算乾淨,只是腥羶之氣難聞。
桑如海很不安,又一聲,“委屈大少!”抓起成塊的羊肉就往皮袋裏塞。
他塞的都是燕俠身周,不大工夫就塞滿了,把只皮袋塞得鼓鼓的,只讓燕俠的頭臉還留在外頭,道:“好了,從這兒到‘喀喇布達宮’,約摸半頓飯的工夫,等快到的時候,大少再把頭臉縮進去吧。”
燕俠道:“老人家,妥當麼?”
桑如海道:“大少看現在天色什麼時候了,等快到‘喀喇布達宮’的時候,天也要黑了,隔那麼老遠,他們看不見的。”
燕俠這才發現,日頭偏西,天色已近黃昏,頓飯工夫之後,天可不就黑了,他沒再説話。
桑如海也再沒説什麼,就在船邊撩水洗了洗手,當即就解了繩,拿起了漿。
划着上船逆水而上,首先進人樹林,劃過樹林,來到谷地,一幕奇景看得燕快不由一呆。
峭壁下,一個大洞,小河就是從洞裏流出,洞高離水面兩三尺,簡直就是一條秘密水道!
小船划進了洞裏,眼前頓時為之一黑,緊接着就伸手難見五指。
但並不難辨別方向,因為上游遠處有碗口大明亮一塊,既像明燈,又像一面鏡子。
燕俠忍不住輕聲問道:“老人家,那是什麼?”0只聽桑如海在黑暗中道:“那是那一端的出口。”
敢情既不是明燈,也不是鏡子,而是那一端的出口,想來這兩端的出人口的距離不近。
還是真不近,在那端出口越來越大之下,小船足足劃了一盞熱茶功夫,才劃出洞口。
出洞口再看,天色已暗,昏暗的天色下,一條寬闊大河從遠處來,又流往遠處去,水面蒼茫一片,什麼也看不見。
只聽桑如海道:“大少,這就是‘獅泉河’了。”
燕俠道:“沒想到‘獅泉河’竟是這麼一條大河,老人家,是不是快到了‘喀喇布達宮’了?”
桑如海道:“大少請往船頭左方看。”
燕俠忙轉眼望去,他看見了,他看見了一座連綿百里的大山,也看見了左前方山腰上,燈光點點,一如繁星。
他忙道:“老人家,那就是‘喀喇布達宮’?”
桑如海道:“是的,大少。”
話聲方落,燕快倏覺一陣疾風吹上了小船,這陣疾風來得太突兀。
他知道,來的不是風,儘管他還不能確定來的是什麼,但是他知道,那絕不是風。
直覺的反應,他雙的疾快的從袋中抽出,一翻揚起,就待繁出。
耳聽桑如海一聲驚叫,就在人耳桑如海驚叫的同時,他也看見了,船上多了一個人。
像一個女人,從頭到腳裹得密密的、緊緊的,只留兩眼在外,而那雙目光,竟然閃着綠光。
燕俠不由為之一怔,他怔的是這個女人是從哪兒來的。他怔的是這個女人為什麼這種打扮。為什麼眼射綠光。
人一怔,手上不免也為之一頓。
就在他人一怔,手上一頓的當兒,那個女人開口説了話:“大少?誰是大少廣這是漢語,而且是清脆的京片子。燕俠定過了神.就因為聽出是漢語,是就片子,所以他沒有出手,桑如海也是一樣。
燕俠道:“我就是”
那女人忙又道:“你是什麼大少?郭大少?”
燕俠心裏一跳:“我是姓郭……”
那女人急道:“燕俠?”
燕俠心頭再震:“是的,芳駕是……”
那女人道:“我叫藍玲、你知道不知道我?”
何只知道,太知道了!
燕俠忙道:“玲姑姑……”
那女人可不正是藍玲。她激動得一把抓住了燕俠,道:“幸虧那一大少,不然我就出手了。燕俠,可讓我見着你了,也可讓我找到你了……”
燕俠道:“玲姑姑?您找我?您怎麼知道我……”
藍玲截了口,道。“一時説不清楚,你鵑姑姑、霜妹妹都來了,就在岸上,走,過去見她們去。”
燕俠一聽紫鵑母女也來了,心裏登進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不由為之一陣激動,立即轉望桑如海,道:“老人家,咱們方便靠岸去麼?”
桑如海忙道:“不行,萬一讓他們知道了,動了疑,咱們這一招可就不靈了。”
燕俠當即收回目光,道:“玲姑姑。我不能靠岸去見鵑姑姑了,只有麻煩您代燕俠致個意了。”
藍玲道:“燕俠,他是……”
燕快立即介紹了桑如海,而且也把桑如海仗義相助的計劃告訴了藍玲。”
藍玲靜靜聽畢,道:“不行,我們都是來幫你的,怎麼能讓你一個人進去!”
燕俠道:“謝謝您三位的好意,您請放心,燕俠一個人能應付,燕俠一個人進去,總比沒有人能進去好。”
藍玲道:“不行,燕俠,我們絕不放心讓人一個人進去燕俠道:“燕俠知道您是好意,可是事實上,現在只有燕俠一個人能進去,而且桑老這一着是不是能順利混進去,現在還不知道……”
藍玲知道燕俠説的是實情,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只聽桑如海道:“為今之計,三位只有等郭大少順利進去後,再想辦法進去了。”
藍玲道:“進去不難,混不進去,大不了我們闖,只要能幫上燕俠的忙就行,問題是我們怎麼渡過這條河?”
桑如海也被這一問問住了,的確,沒有船怎麼渡河?他是知道的,只要“喀喇布達宮”
有了防備,除非誰能另外找到船,不然的確沒辦法渡過這條河。
燕俠看在眼裏,忍不住道:“玲姑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您三位是不是能不進去,而在岸上等着燕俠?”
藍玲道:“不行,燕俠,不讓我們進去,我們絕不放心這就難辦了。
燕俠正待再説。
桑加海忽然道:“有了,不行只有冒冒這個險了。”’藍玲道:“冒什麼險?”
桑如海道:“您跟我們一起過去,等我帶郭大少上了岸,您再把船划過去接那兩位,萬一他們問起來,我就説您是我女兒桑娃。”
藍玲立即點了點頭:“可以,只要能讓我們走,怎麼都行。”
燕俠忙道:“桑老,這樣妥當麼?”
桑如海道:“大少,老實説,進‘喀喇布達宮’,儘管您可以應付,但是最好還是有幫手,而且越多越好。”
燕俠一聽桑如海這麼説,也就沒有再説什麼。
桑如海又立轉向藍玲:“麻煩您坐下,咱們這就過去。”
藍玲道:“能不能等我一下,我回岸上去跟她們母女説一聲去,免得她們母女見我不回去,以為我落進了他們手裏着急。”
燕俠跟桑如海聽了這句話,這才想起,這麼寬的河面,藍玲身上沒有一點水跡,顯然不是游水,她是怎麼過來的?
藍玲道:“我有能耐過河,可是我沒能耐帶人,我能不能回去一趟,快告訴我?”
桑如海忙道:“能,不過得快。”
他話聲方落。只見藍玲已騰聲離船,人作飛旋,化為一陣風,貼着河面向岸邊“刮”了過去,一轉眼就不見了。
燕快看直了眼。
連燕俠都看直了眼,桑如海的感覺就可想而知了,只聽他一聲驚歎道:“天,這是什麼功夫……”
這是什麼功夫?連燕俠也説不上來!
桑如海話聲至此,霍地轉過了臉:“大少,這位不就是當年胡姑娘身邊的那三位姑娘裏的一位麼?”
燕俠定過一了神,點頭道:“正是!”
桑如海道:“這位姑娘的修為都到了如此境界,那胡姑娘不就成了飛仙劍一流的人物了?”
燕俠沒説話,他不知道該説什麼?
其實,在他看,如今這位玲姑姑的這種功夫,只怕還要在他那位鳳姑姑之上!
他可不知道,他鳳姑姑習的是名門正宗,而這位玲姑姑的修為則是“左道旁門”,無論如何,還是不能跟他鳳姑姑比的。
就在燕俠沉默間,一陣風過,藍玲又出現在了船上,頭一句話就説:“燕俠,你鵑姑姑主我告訴你,傅候也來了。”
燕俠心頭為之一震,道:“謝謝您,我知道了。”
藍玲道:“他既是為你來的,別處找不着你,很可能已經去了‘喀喇布達宮’了。”
燕俠高揚起一雙劍眉,道:“多少年的恩怨,在他眼裏的公也好,私也好。説不得只有藉這機會作一個了結了!”
藍玲道:“衝着你鳳姑姑,我們不知道該説什麼好,不過,也衝着你鳳姑姑,説什麼我們也不會讓他動你的。”
燕俠道:“謝謝您幾位的好意,桑老,把船划過去吧。”
桑如海應了一聲,當即又搖起了漿,把小船划向“喀喇布達宮”座落處的山腳岸邊。
小船在初垂的夜色裏,劃破河面上的煙水蒼茫,緩緩地划向岸邊。
岸上看不見小船,而船上也難見岸上景象,燕俠、藍玲、桑如海,不免都揪緊了一顆心!
桑如海久走這條水路,算算差不多了,當即示意燕俠蟋曲身子縮進了羊皮袋裏,又示意藍玲把羊皮袋的口紮上。
燕俠縮進了腥羶的羊肉裏,把臉貼在成塊的羊肉縫隙之間,雖説呼吸沒那麼舒服,但也只好忍受了。
轉眼工夫之後,看見河岸了,岸上空蕩蕩靜,不見一個人影,不聞一點聲息。
桑如海忙把小船靠了岸,小船剛靠岸,不遠處劃空傳來一聲藏語沉喝。
藍玲聽不懂,她只知道連忙運功戒備。
桑如海那裏用藏語回答了一聲,忙扛起着皮袋上岸,然後擺擺手,示意藍玲快把船划走。
藍玲明白,當即坐回船後,搖漿又把小船劃離岸邊,直向河心劃去。
這時小船剛離岸,那裏人影電閃,岸邊,桑如海面前射落兩名長像兇惡的中年紅衣喇嘛,左邊一名瞪着眼用漢語沉喝道:“老桑,怎麼又把船划走了?”
桑如海陪着笑道:“是桑娃,她送我來,又回去了。”
那名中年紅衣喇嘛立即神色一鬆,道:“呃,是桑娃,她難得來,怎麼來了就走了?”
桑如海道:“沒人看家怎麼行。再説我家的羊都是為‘法王’跟‘小皇帝’養的,萬一丟上幾隻,我可擔待不起呀!”
聽桑如海這麼一説。那名中年紅及喇嘛立即轉了話題,望着桑如海肩上鼓鼓的羊皮袋道:
“給‘法王’跟‘小皇帝’送來的羊肉?”
桑如海道:“對,這次殺的羊最肥,‘法王’跟‘小皇帝’一定會很高興。”
“那你一定又要得獎賞了,走吧,跟我們上山去吧。”
兩名聽紅衣喇嘛,當即轉身向不遠處的山腳行去。
桑如海扛着鼓鼓羊皮袋,跟在兩個中年紅衣喇嘛之後到了山腳下,跟在兩個中的紅衣喇嘛之後踏上了石徹的登山道,扛着一隻大肥羊,現加上一個人的重量,真難為他了,錯非他也是練家子,還真扛不動。
一路盤旋往下,桑如海看得很清楚,山道上、樹叢裏,遠遠近近,隔不遠就是一個紅衣喇嘛。
桑如海儘管瞭然於胸,可是他不能不作作假,趕上一步,低聲問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一名喇嘛道:“不用問,沒我的事。”
那是最好不過,反正假已經作過了,從此桑如海就跟在後頭,一聲不響。
約摸一盞熱茶工夫,登山道到了盡頭,踏上最後一級石階,眼前豁然開朗。
好大的一片空地,空地上隔不遠就插着一根長杆,掛着一串燈籠,一片空地上數數竟有幾十根長杆之多,那數不清的燈籠,一如天上繁星,不但把眼前這片空地照耀得光同白晝,還把座落在十幾級石階高處的“喀喇布達宮”那宏偉高大的大門,也照耀是纖細畢現。
空地上,有燈沒有人,人在那十幾級高的石階兩旁。
那十幾級高的石階兩旁,除了另有兩排住上延伸,一直到“喀喇布達宮”大門前的串串燈籠之外,還站了兩排總共有二三十個之多的魁偉高大、長像兇惡的中年紅衣喇嘛。
這是“宮”,其實也跟“前藏”“布達拉宮”一樣,是座“喇嘛寺”,整座“宮”也跟“布達拉”一樣,是用一塊塊石塊徹成的,其宏偉高大一點也不下於“布達拉宮!”
這種陣仗,這樣的戒備,還怕誰能近這座“喀喇布達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