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所説的行館,並不在“天津衞”市街上,而是在“天津衞”東北幾里的地方。
那是一座小小的莊院,周遭種了一圈的樹,長得還有茂密,遠看,誰都會只把它當成一樹林。
莊烷雖小,蓋得可真不錯、紅牆綠瓦,狼牙高喙,相當別緻。
老者叫開門,門裏站着四個人恭迎,兩名青衣少年,兩名青衣少女,不但穿的頗為講究,就是人也都帶着一付機靈像,不用説,都是些善解人意,會侍候人的。
過前院,進後院,真不賴,後院裏燈火通明,滿眼的花木之間,座落着幾間精舍,同樣的紅牆綠瓦,別緻非常!
一進後院,老者躬身就問:“請姑娘示下,怎麼住法?”
也就是説是分開住,不是住一塊兒。
燕俠心裏一緊,要説話。
冷無垢那裏已然開了口:“我們還沒成親呢,當然是分開住。”
燕俠暗暗鬆了一口氣。
雖然是分開住,老者給兩個人安排的,卻是緊挨在一塊兒的兩間精舍。
先看頭一間,再看第二間,無論哪一間,都是陳設華貴考究,富麗堂皇,就算是後上駐附的行官,恐怕也不過如此了。
燕俠又多知道了一項,“天威山莊”不只是威震天下,還富可敵國。
同時他也為之納悶,這麼樣一個“天威山莊”,為什麼普天下知道的人不了,而真正瞭解它的人卻不多?
尤其是他“南海”郭家派駐在各地的人,都只知道“天威山莊”威震天下而已。足證,“天威山莊”也是個相當神秘的地方。
燕俠這裏心裏想着,老都那裏又説了話:“他們四個,侍候姑娘跟姑爺,不管有什麼事,請儘管吩咐他們。”
冷無垢道:“你不住在行館裏?”
老者道:“是的,不過姑娘只要吩咐他們一聲,屬下是隨傳陰到。”
冷無垢道:“這兒沒你的事了,你去吧。”
老者還沒有答應,燕俠忙道:“往南去,‘天威山莊’住的也有人?”
老者道:“國姑爺,普天之下,各地都有‘天威山莊’的人,各行各業也都有。”
冷無垢道:“那就往南傳今,命他們打聽那位姑娘的下落……”
輕瞟燕俠一眼,道:“你是不是這意思呀?”
這位姑娘摸透了燕俠,也真可人。
燕俠微一點頭:“不錯。”
冷無垢又瞟了他一眼,然後才轉望老者:“看樣子我都一能擺個卦攤兒。你去吧,別忘了,那位姑娘也叫無垢。”
老者忙又躬下身:“的,屬下告退。”
他走了,兩個青衣少年跟兩個青衣小女可沒走,也沒有關老者出去。
燕俠道:“時候不早了,我回房去了。”
一名青衣小女道:“稟姑爺,還有宵夜沒用。”
燕俠一進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可以不吃,卻不能讓人家跟他一樣也不吃。
只聽冷無垢道:“不急,等我梳洗梳洗,然後再送到姑爺房裏去吧。”
敢情,這頓宵夜,她要到燕俠房裏去一塊兒吃。
這倒沒什麼大不了的。
燕俠沒説話,帶着兩名青衣小年走了,兩名青衣小女則留在無垢房裏。
聽説姑娘要梳洗,兩個清衣少女急急忙忙地忙去了。
搬桶的搬桶,打水的打水。
桶是一個圓而深的大木桶,裏頭坐一個人洗澡,尤其是冷無垢這種嬌小體態型的,那是綽綽有餘了。
水是熱騰騰的熱水,不知道里間灑了什麼,香噴噴的!
桶搬來了,水打好了,門關上了。
當然了,姑娘家洗澡,怎麼能敞着門?
門是關上了,不過由於兩間精舍緊挨着,燕俠在這邊,既聽得見水聲,也聞得見香味兒。
其實,兩個青衣少年也給搬來了桶,打來了水。
桶雖然也是大木桶,水雖然也是熱水,可卻沒灑什麼,沒香味兒。
本來嘛,大男人家要什麼香味兒,能洗個痛快澡,已經夠舒服了。
水打好了,胰子拿好了,換洗的衣裳也準備好了,兩個青衣少年要侍候燕俠洗澡。
燕俠哪習慣這個,讓兩個青衣少年出去了。
他這裏洗好了澡,兩上青衣少年進來剛收拾好,冷無垢帶着一陣香風進來了。
仍然是披散的長髮,仍然是飄逸的白衣,燈下看,越顯得她清麗嬌美,國色天香,比起那絕代風華來,的的確確跟無垢難分軒轅。
燕俠看她,看得為之一呆。
同樣的,她看燕俠,也看得為之一怔。
沒別的,出浴的美人,固然更嬌、更美。
而燕俠這等俊逸人物,洗去了一身風塵,換上了一身乾淨衣裳之後,又何嘗不是也顯得容光煥發,神采飛揚?
燕俠一呆之後,隨即定過了神。
而她一怔之後,卻仍然怔怔地望着燕俠,只聽她道:“看來蒼天對我真不薄,同時我也得好好謝謝我爹,要不是他老人家把我囚禁在廢棄的‘天威山莊’時,我怎麼會碰見了你,要不是碰不見你,將來還不知道會嫁給個什麼樣的人呢?”
燕俠沒説話,這話,他不好接,因為怎麼接都不好。
奈何冷無垢不放過他,一雙美國緊緊盯着他道:“你怎麼不説話呀?”
燕俠只得道:“姑娘説的是自己的感受,我不便置喙。”
冷無垢顯然不依,還待再説。
解圍的來了,兩個青衣少女跟兩個青衣少年送來了宵夜。
那是幾味精美小菜,一小鍋粥,不有一壺酒。
小菜色香味俱佳,再沒食慾的人看了都會想吃。
兩個青衣少年跟兩個表衣少女,理所當然留下來侍候,可是冷無垢支走了他們。
她親自動手,為燕俠盛粥,為燕俠斟酒,尖尖十指,一雙玉手,由於沒侍候過人,都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做得並不熟練,不熟練並不意味着不好,而且心意到了,這就夠了。
燕俠頗為感動,真的感動。
“天威山莊”莊主的千金,今天為他做這些,而且是心甘情願,傳揚出去,何只震動武林?恐怕普天之下都會這沸騰。
當然了,這要是憑他“南海”郭家的“六龍”之首郭燕俠,那就並不太為難過。
可是燕俠並沒有那麼想。
其實,讓他感到的,也就是這位“天威山莊”莊主的千金,根本不知道他是“南海”郭家人,根本不知道他好郭。
兩個人先喝了一小碗粥,冷無垢深望着他,端起了面前玉杯:“現在可以喝點酒了,來,我我敬你。”
燕俠並沒有避開那雙目光,也舉起了面前杯,道:“我該敬姑娘。”
冷無垢道:“你跟我,誰敬誰都一樣。”
淺淺喝了一口,放下了杯,冷無垢忽然微一笑:“你信不信,這是我生平頭一回喝酒。”
燕俠還真沒想到,忙道:“那麼姑娘最好少喝一點兒。”
冷無垢道:“不,你錯了,我不但不少喝,今天反要多喝一點兒,因為今天是我長這麼大以來,最高興的一天,知道我為什麼高興麼?”
燕俠當然知道,但是他沒説話。
他沒説,可是冷無垢自己説了:“因為我碰見了你,找到了一個我認為誰都比不上的佳夫婿。”
燕俠忍不住了,道:“姑娘……”
冷無垢道:“怎麼,你不愛聽?”
燕俠道:“那倒不是……”
冷無垢飛快截口:“既然不是,還説什麼?”
燕俠道:“不,姑娘,事實上……”
冷無垢道:“事實上怎麼?”
燕俠暗一咬牙,毅我道:“我直説一句,姑娘不要在意,事實上,姑娘等於是無中生有。”
冷無垢瞪大了一雙美國:“你不覺得,對一個女兒家來説,這是很大的羞辱。”
燕俠道:“姑娘知道,我説的是事實。”
冷無垢道:“我只知道,在廢棄的‘天威山莊’的時候,我已經跟你説得很清楚了。”
燕俠道:“姑娘跟我説得是很清楚,但是我並沒有答應什麼,姑娘並不是不知道。”
冷無垢忽地一笑,花朵綻放,豔光四射:“我可只知道這個,我還知道,當我告訴他們你是‘天威山莊’未來的姑爺的時候,你就不愛聽,顧及到我的顏面,所以你沒有説話,是不是?”
燕俠沒猶豫地點了頭“不錯!”
冷無垢道:“我只是説未來,不是説現在,並沒有錯,未來的事誰也難以預料,你又怎麼知道,將來你不會是‘天威山莊’的姑爺呢?”
這真是,誰能未卜先知,將來的事,誰能預料?
這是理,但是燕俠總不能承認,他要説話。
無如,冷無垢已經又開了口:“何況,我已經那麼告訴他們了,你怎麼能再上我告訴他們不是。我説得出口,叫我的臉往哪兒放啊?”
燕快為之一怔,到了唇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的確,那麼一來,堂堂“天威山莊”莊主的千金,可以説顏面掃地,淘盡黃河之水,也難洗今朝的滿面羞,他還的確做不出這種事來。
既然不忍,既然到了唇邊的話又咽了下去,他只好沉默了。
沉默是沉默,他可禁不住暗暗皺眉,暗暗苦笑。
只聽冷無垢又道:“現在你不願意承認,事實上你現在的確也還不是,可是我心裏認定你是,我話已經説出了口,你就不再説什麼,委屈自己一點,全當安慰一顆女兒的心,行麼?”
燕俠本待不答應,可是就不知道為什麼,一旦接觸到冷無垢那雙目光,他就怎麼也硬不起心腸。
冷無垢那雙目光,清得象水,柔得也象水,似乎有着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魔力,能讓你情不自禁地走進水裏去,心甘情願的沒頂。
儘管他硬不起心腸,可是他也不願意明顯地點答應。不過,既沒拒絕,也沒答應,應該等於默許了。
冷無垢笑了,笑得很甜,笑得很滿足,她舉起了面前杯,柔聲道:“來,喝酒。”
燕俠只好舉起了杯。
他原是應付一下,沒想到冷無垢一仰反一杯酒乾了。
燕快為之一驚,可是這時候再阻攔,為地已經太晚了。
於是幹了,可是他沒喝過酒的冷無垢,一杯下喉,臉上居然沒一點難受的表情,不但沒一點難受的情表,反而嬌靨上仍掛着甜笑,不但甜,而且嬌!
或許,是因為心裏甜,酒人口,也變得甜美可口了。
冷無垢是真沒喝過酒,剛才的淺嘗,如今已經使她嬌靨微泛酡紅,再加一杯下喉,很快的經上添紅,已經是嬌紅欲滴,微現醉態了。
儘管嬌紅欲滴,微現醉態,冷無垢卻仍不滿斟一杯,舉起邀飲。
燕俠忙道:“姑娘不能再喝了。”
冷無垢不聽,甚至根本沒聽見,仍然舉着杯,舉杯是舉杯,那雙玉手卻已搖晃不穩,酒都灑出來了。
燕俠站起來扶住了她,轉頭叫人,兩個青衣少女進來了,燕俠叫她們服侍姑娘安歇。
兩名青衣少女一看這情形,當然聽燕俠的,忙過來扶住了冷無垢。
冷無垢不依,等到兩名青衣少女扶起了她,她卻招着玉手,直叫燕快去陪她。
看來她是真醉了,醉得還不輕。
燕俠站着沒動,看着兩名青衣少女把冷無垢扶進了卧房,他才回了自己的屋。
兩名青衣少年站在屋裏恭候,時候不早了,燕俠也不慣讓人侍候,叫他們歇息去了。
熄了外頭的燈,進了卧房,卧房裏的燈早就點上了,燈下着陳設,華麗不失雅緻,舒適自不在話下。
往牀上一坐,他就想,想那個無垢;這個無垢。
眼前的這番遇合,簡直象一場夢,可是,畢竟,這是事實,世上居然有這麼巧的事。
難道,他真跟叫無垢的女兒家有緣?
幸虧,只有兩個無垢,要是再有幾個呢?
其實,是不是還再有,在沒碰見之前,誰又知道?想那個無垢,佔了他思緒的大事,最讓他想不透的,是無垢為什麼在臨出海之前改變了主意?
他認為,無垢沒有理由這麼做,他想不出理由。
無如,無垢確實這麼做了。
儘管這個疑問佔了他思緒的大半,結果他還是沒想透,心情沉重,快快的和衣躺上了牀。
躺上牀並不是睡了,誰也沒辦法一點枕頭就睡着,何況燕俠現在心裏有事。
既沒睡着,就應該聽得見動靜。
以燕俠的修為,十丈之內,飛花落葉,蟲走蟻鬧,也休息瞞過他。
可是,那充其最也不過十來丈。莊院以外的事,莊院外的動靜,無論如何是聽沒的!
而就在這時候,莊院外來了兩上人影,兩個黑衣人,這兩個黑衣人不是普通武林人,赫然是大內秘密衞隊“血滴子!”
兩個“血滴子”剛到莊院我,莊院裏飛出一條黑影,落在了兩個“血滴子”面前,是那個老者。
雙方低幾句交談,老者深懷摸出一物,向着兩個“血滴子”面前一送,兩個“血滴子”
立即一躬身,倒射而起,飛射不見。
照這情形看,不外兩種情形。
其一,兩上“血滴子”是來跟老者碰面的。
“血滴子”為什麼會跟老者碰面,他們之間有什麼關係,只有他們當事人雙方知道,因為他們的交談,別人聽不見!
如果這樣,燕俠就是身處危險地而不自在。
其二,兩個“血滴子”是有所為而來,被老者出面阻攔,老者所示出的,一定是“天威山莊”的信物,令符一類。
如果是這們,燕平可以平安了,至少短日之內是平這了。
只是,“天威山莊”或許威震武林,或許號令天下,它憑什麼能阻攔大內秘密衞隊“血滴子”?
實際上,能讓“血滴子”聽命的,普天之下也不過是三個人,雍正皇帝、“神力威侯”
傅玉翎,再下來就是領“血滴子”的貝勒紀劇了。
而“血滴子”所以聽紀剛的,那是因為他塞有君命,代替雍正指揮秘密衞隊,真正能使“血滴子”俯首聽命的,只有兩個人,雍正皇帝,’‘神力威侯”傅玉翎!
“天威山莊”憑什麼,難道真是憑它震振武林威名?
那不夠,太不夠了。
然而,它憑的是什麼呢?
這,恐怕也只有“天威山莊”跟“血滴子”才知道了。
口口口
燕俠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了,醒來的時候,日頭已然照上了窗欞。
看看自己,衣裳還在身上,想想昨夜,不由又微皺眉鋒。下牀掀簾出去,兩個青衣少年已然並肩垂手侍立,洗臉水也已經打好了。
他一出來,兩個青衣少年一起趨前施禮,口裏稱呼的,赫然又是姑爺。
燕俠眉鋒又為之一皺,可是,不得已,他聽了,他能當場否認,或者讓人改稱呼麼?誰叫他心腸軟!
他問冷無垢,兩個青衣少年回説還沒有起來。
他去洗了臉,剛洗完臉,一名青衣少年躬身問:“請姑老爺示下,早飯是先用,還是等姑娘一塊兒吃?”
燕俠怎麼好説先用,只好説等冷無垢一塊兒吃了,好在剛下牀,也不餓。
冷無垢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來,一個屋裏坐着無聊,燕俠出屋到了院子裏。
一牆之隔的另一間精舍門還關着,裏頭寧靜,外頭也是一片幽靜。
院子裏的景色,本本就美,如今這份幽靜,更為這份美增添了幾分動人燕俠信步走,各處看,走着,走着,他不自覺地走出了後院。
走出了後院,自然就是來到了前院,昨天晚上曾從前院經過,那時候雖然也曾遊目四望,但是看得並不怎麼仔細。
現在,大白天,再度來到,舉目環顧,整個前院盡收眼底,畫棟雕樑,那是自不在話下,兩邊的廂房,座北的廳堂,加起來總有十幾間,可是都門窗緊閉,靜悄悄的,聽不見一點聲息。
既然是行館,平常當然沒人住,現在姑娘跟新姑爺在兒小住,憑“天威山莊”的威名,當然也用不着受人守護。
可是昨夜和今早兩頓吃喝,總得有個做飯的,廚房踉廚於在哪兒?
燕快想着,信步走進了西邊的跨院。這個小院子,是馬廄的所在,可是廄裏並沒有馬匹牲口只有幾堆草料堆放在那兒。
北牆上另一扇小門,通另一個院子,燕俠走過去推門一看,那個小院子盡收眼底,院子裏只有一間層,門外有水缸、有乾柴,屋裏還有灶台,顯然那就是廚房所在。
廚房是廚房,可是仍聽不風什麼聲息,燕俠有點詫異,跨進小門走了過去。
進廚房一看,灶台火已經熄了,但是還有熱意,離灶台不遠,有張小方桌,桌上正放着已經做好了的早飯,幾色精美小菜,一鍋稀飯,還有一盤饅頭。”
可卻仍不見人影,廚子哪兒去了。
正詫異,一陣輕盈步履聲由遠而近。
燕平回身望,那兩名青衣少女並肩進了廚房,一見燕俠一怔停步,左邊那個道:“姑老爺在這兒啊!”
右邊一個道:“姑娘已起來了,等着您吃飯呢,您快請回吧!”
燕俠只好又聽了這聲“姑老爺”,道:“怎麼沒人,大師傅呢?”
左邊青衣少女道:“大師傅?”兩個人都忽然笑了,她接着説道:“婢子們就是大師傅。”
燕快為之一怔:“你們兩位就是……昨天晚裏跟今早這兩頓,就是你們兩位做的?”
左邊青衣少女道:“是啊!”
右邊青衣少女道:“姑老爺別瞧不起婢子們,婢子們都是千挑百選選出來的,不但手藝要好,會侍候人,還得靈俐乖巧,模樣兒不難看。象婢子們這樣的,還有不少,都分派在各地的行館去了。”
燕俠由衷地道:“原來是這樣,那你們兩位不但是符合這些條件,而且相當稱職。”
誰不愛聽誇,兩名青衣少女笑得跟花兒開似的,還好甜,立即施一禮,齊聲道:“謝謝姑老爺。”
燕俠沒客氣,受了這一禮,道:“兩位是哪兒來的?”
左邊青衣少女道:“婢子家在蘇州。”
右邊青衣少女道:“婢子家在杭州。”
上天堂,下蘇杭,這就難怪她兩個不但長得好,還乖巧靈俐了。
左邊青衣少女接着又道:“分派到各地行館去的姐妹們,都是從蘇杭一帶挑選出來的。”
各地有行館,每一處行館裏派駐的都有丫頭,而且都是從蘇杭一帶挑選出來的好模樣,靈俐乖巧的小姑娘,令人不能不驚歎“天威山莊”的大手筆,也由此可知,“天威山莊”不但威震武林,還富可敵國。
燕俠道:“你們都願意?”
右邊青衣少女道:“願意啊!怎麼不願意,怎麼不願意,莊裏不但先給婢子們每個人家裏一筆錢,每個月還都有錢按時送去,婢子們吃穿住都好,也不做什麼粗重活兒,這種好事上哪兒找,誰會不願意?’”
左邊青衣少女道:“還有呢蘇杭一帶,要是有誰家的女兒能是‘天威山莊’的人,身分馬上就不一樣了,不但地方上尊敬,連官府都會另眼看待。”
這一點,是讓人深信不疑的。
燕俠道:“那兩個小兄弟,他們是哪兒來的?”
右邊青衣少女道:“他們就不一定是蘇杭一帶的,各地方都有,不過也是經過挑選來的,情形跟婢了們一樣。”
燕俠道:“‘天威山莊’一共有多少人,都在哪些地方設有行館?”
左邊青衣少女訝然道:“怎麼,您不知道哇?”
右邊青衣少女輕叱道:“廢話,姑老爺是位新姑爺,怎麼會知道?”
左邊青衣少女輕“呃!”一聲道:“我忘了,婢子們也不知道,不過,被挑選上的姐妹們有好幾百,想見向設的行館不少”
好幾百?!
如果以每一個行館派駐兩個算,設在各地的行館,的確是不在少數。
照這麼看,“天威山莊”的財富何只富可敵國,簡直令人咋舌。
大內居然能容這麼一個“山莊”存在,不能不算是異數。
燕俠道:“你們見過莊主沒有,‘天威山莊’究竟在什麼地方?”
左邊青衣少女道:“婢子們沒見過莊主,自從派到這兒來,就只見過老管事跟他們兩個,再有就是姑娘跟您了,婢子們也不知道“山莊”究竟在什麼地方。”
右邊青衣少女道:“您恐怕得去問姑娘……”
忽然一驚改了口:“哎呀,盡顧着回您的話,姑娘還等着您吃飯呢,這一下耽誤這麼久,非捱罵不可,您快請回吧,婢子們這就送飯過去。”
燕俠不願為難她們,讓她們受責,沒再多問,就要走。
只聽左邊青衣少女道:“姑老爺,老管事交待過婢子人,不許多問山莊的事、也不許跟外人説什麼,您是自己人,所以婢子們才敢放膽回您的話,可是求您還是別讓老管事知道燕俠道:“你們兩位放心,我不會説的。”
他走了,一路往回走,一邊想,他深深覺得,“天威山莊”除了威震武林,富可敵國之外,也還相當的神秘。
為什麼?有什麼理由神秘。
就是因為它相當神秘,所以除了威勢之外,還多了個懾人的因素?是麼?
他循原路回後院,哪知冷無垢所住的精舍前,兩個青衣少女已經到了,飯菜都已經擺好了,他不由為之一怔。
只聽適才左邊青衣少女道:“婢子們忘了告訴您了,後院有扇門,能廚房那個院了。”
原來如此。
她既然這麼説,也表示她們已經告訴冷無垢,在廚房碰見他的事了。
所以,他微微一笑,沒説什麼。
冷無垢卻輕皺眉鋒嗔道:“有什麼好逛的,也不知道過來看看我醒了沒有,早上起來有沒有什麼不舒服,還害得我餓了老半天。”
燕俠含笑道:“剛我起來的時候,姑娘的房門還關着,我沒敢驚擾,一個人待着無聊,所以才到處走走。”
冷無垢白了他一眼,道:“還不問問我呀!”
燕俠笑道:“正想問,還沒來得及。”
冷無垢黛眉皺深了三分,玉手輕按香額,楚楚可憐:“想不到酒這麼害人,宿醉未醒,頭有點疼!”
燕俠道:“醉了酒總是會這樣,待會兒吃過飯,喝杯釅茶,多歇息一會兒就好了。”
“你醉過?”
“沒有。”
“那你怎麼知道喝杯配茶,多歇息會兒就好了。”
“聽人這麼説過,也看人這麼做過。”
冷無垢説餓了半天,那是嬌嗔,其實她胃口並不好,那是因為宿醉未醒。
陪着燕俠隨便吃點兒,兩個青衣少女撤走飯菜的時候,她交待,釅茶不要,她只想多歇息,有姑爺在這兒陪她,不許打擾。
答應聲中,兩個青衣少女走了,在然還順手帶上了門!
燕俠有點不自在,可又不便去把門開開,正暗自皺眉,只聽冷無垢道:“你摸摸我,是不是有點發燒?”
燕俠心頭一跳,剛想拿話應付,冷無垢已伸玉手拉起他的手,放在了她的香額之上。
手兒相接,不但滑膩,而且柔若無滑,燕俠不由心頭為之猛跳,他只當冷地垢是趁着沒人,有意這樣。可是再看冷無垢,只是蛾眉輕皺,別無異樣表情,分明她心裏一點別的意思沒有。
燕俠不由暗道一聲:“慚愧!倒怪自己多想。”
冷無垢的香額,玉似的涼涼的,他收回了手,道:“沒有發燒,宿醉未醒,大半都會這樣……”
冷無垢忽地嬌靨飛紅,低下了頭,雪白的耳根上都泛了紅意,連説話都帶點兒輕顫:
“這是我生平頭一回碰人的手,也是頭一回讓人碰我的身了,“覺得好奇異,好怪!”
燕俠剛暗道慚愧,剛怪自己多想,心裏也剛坦然,聽他這麼一説,忽然心頭狂跳,整個人都發了燙。
他忙岔開了話題:“姑娘是不進屋躺會兒?”
冷無垢低着頭微搖頭:“不用,我想跟你説説話。”
燕俠忙道:“我正想問姑娘,象這樣的行館,是不是別處也有,不有多少?”
冷無垢雙微搖了頭:“我不知道,大概別處還有吧。”
她不知道,燕俠不由為之一怔:“好麼‘天威山莊’有多少人?山莊又搬到了什麼地方?”
冷無垢再度搖了頭:“我也不知道,我爹是在外頭找到我的,直到把我帶回去,我才知道原來的山莊已經廢棄了!”
居然有這種事!
燕俠不由又是一怔,可是看冷無垢的神態,又不像是瞞他、騙他。
他正自發怔,冷無垢忽然抬起了頭,嬌靨上紅暈未退,一雙眸子顯得特別水靈:“我只知道我爹是‘天威山莊’的莊主,我只知道怎麼做標記,怎麼留標記,別的什麼都不知道,甚至連誰是‘天威山莊”的人都不知道,我爹不告訴我,也不許我問,我爹説我沒有必要知道太多。”
燕俠為之好生詫異,連身為莊主掌珠的冷無垢,對“天威山莊”知道的都不多,如果真而不假,這“天威山莊”可具真夠神秘的。
可是,再看冷無垢,她嬌靨的神色一片純真,仍然不像瞞他、騙他。
燕俠只有暗暗詫異,暗暗震動,他沒再問什麼,只月默默的坐着,默默的陪着她。
就在這個時候,莊院外,昨天夜裏來的兩個“血滴子”又來了,不過如今都蒙了面_另外還多了個黑衣蒙面人,這個人,一條衣袖空震盪的,似乎少了一條胳膊。
這三個一到莊院外,那人老者又從莊院裏掠了出來燕俠看遍了各處.沒見有別人,這個老者剛才在莊院裏什麼地方?
似乎不可能是在幾間屋裏,因為要是在幾間屋裏,絕難瞞過燕俠敏鋭的聽覺。
老者跟三個黑衣服蒙面人一見面,那一條衣袖空蕩的黑衣服蒙面上立即遞出一封火漆封着口的信封。
老者表情恭謹,神色嚴肅,伸手接了那信封,拆閲,臉色倏變,隨即一躬身,倒身而起,掠人莊院不見。
那包括兩名“血滴子”在內的三名黑衣蒙面人,也立即轉身馳去,飛掠不見。
莊院後院時,燕俠不在陪着冷無垢,兩個人默然相對,小屋於裏一片寂靜。
此情此景,這位無垢若是換成那位無垢,應該是無言勝有言。
可是如今和這位無垢默然相對,四五互望之際,燕俠卻覺得好生不自在。
他輕咳一聲,就要説話。
突然,外頭傳來了一輕快步履聲,由遠而近,及門而上,緊接着,那老者的話聲起自門外,話聲不高不低,恭謹異常,“啓稟姑娘,屬下求見。”
燕俠跟冷無垢一聽就知道是誰。
冷無垢當即道:“進來吧!”
外頭響起了一聲恭應,老者低頭哈腰進來了,進門恭謹一禮,道:“屬下因事纏身,以致未能早來請安,姑娘、姑老爺昨夜睡得可好?”
燕俠莫名其妙的臉上為之一熱。
本來,這句話的確引人遐思。
冷無垢卻是一點也沒在意:“這個行館真不錯,要不是我跟姑爺有事,真想在這兒多住些日子。”
老者一躬身道:“莊主派人傳令,召姑娘回去。”
冷無垢一怔,燕快也怔!
冷無垢道:“莊主召我回去?”
老者恭應一聲,雙手遞出了一封信,是一第招着的信箋,已不見那火膝封口的信封!
冷無垢伸手接了過去,打開一看,黛眉倏皺:“這麼急,知道是什麼事麼?”
老者道:“傳令使者沒交待,屬下不敢問。”
冷無垢道:“你沒跟傳令者説,我跟姑爺還有要事辦麼?”
老者道:“姑娘明鑑,屬下不敢。”
冷無垢道:“那你設法給我傳話回去,現在我還不能回去。”
老者面有難色:“這……”
冷無垢臉色一沉,道:“這什麼,難道你也不敢?”
燕俠忙道:“既然令尊要姑娘回去,想必是有要緊事,姑娘就回去看看吧。”
冷無垢道:“不,我不回去!”
燕俠道:“這位也奉命和事,姑娘怎麼好讓他為難?”
冷無垢道:“要我回去可以,你跟我一起回去。”
老者為之一驚,但沒敢説話。
燕俠道:“姑娘明知我還有事。”
冷無垢道:“我知道你要找那位無垢,可是你跟我回去一趟,也耽誤不了多久……”
燕俠道:“姑娘的好意……”
冷無垢道:“別忘了,我能幫你找她。”
燕俠道:“令尊既然哪姑娘回去,我只好自己找了,要沒有碰見姑娘,我不是仍然要自己找麼?”
冷無垢道:“才跟你相處沒幾天,我捨不得分離。”
這位姑娘説話可是真直。
燕俠臉上猛一熱,一時沒能説出話來。
冷無垢道:“正好趁這機會讓我爹看看你,你為什麼不願跟我一起回去?”
燕俠道:“我剛説過。我還有事,再説我這樣跟姑娘回‘天威山莊’去,也顯得冒味。”
冷無垢道:“這有什麼好冒昧的,你是我的未來的夫婿,又是我爹親口答應的……”’燕俠道:“我總覺得不太好……”
冷無垢道:“那容易,我是打定了主意,你跟我回去,就我回去,我不跟回去,我就不回去。”
燕俠還等再説。
冷無垢轉臉向老者:“我就是這麼説了,你馬給我傳話回去。”
老者老臉上不但有了難色。不現了苦意,道:“姑娘冷無垢冷然道:“怎麼,你還是不敢?”
老者道:“姑娘明鑑,屬下是真不敢。”
冷無垢道:“你怕莊主,難道就不怕我?”
老者雙膝一曲,砰然一聲跪了下去:“姑娘開恩!’”
冷無垢猛然站了起來:“你以為我殺不了你?”
老者低下了頭:“屬下不敢,萬求姑娘開恩!,”
冷無垢一跺玉足,道,“你……”
燕俠站了起來。道:“姑娘要是怪他,叫我何以自處?”
的確,冷無垢之所以不回去,完全是因為燕俠,老者只是奉命而已,不能怪他。
冷無垢呆了一呆,嬌靨上怒色稍斂,道:“要不是看在姑爺的份上,今天我就饒不了你,出去!一
冷無垢又一聲冷喝;“慢着!”
老者一聲恭應,加忙停住
冷無垢道:“告訴你一聲,我跟姑爺這就走。”
老者猛抬頭,一臉驚容,欲言又止。
燕俠暗一咬牙,毅然遭:“姑娘,要走的是我……”
冷無垢霍然轉臉:“要走的是你?你不要我跟你在一起了?”
燕俠幾乎不敢接觸那雙目光:“我還是認為姑娘應該遵從令尊之命,回去一趟。”
冷無垢臉以一寒:“除非你跟我一塊兒回去,不然我説不回去,就不回去,讓我爹親自來抓我回去好了。”
燕俠道:“我知道姑娘是一番好意,可是姑娘有沒有想到,姑娘要是不執意不肯回去,令尊會怪我。”
冷無垢道:“難道你怕?”
燕俠道:“這無關怕不怕……”
冷無垢道:“大不了我爹不答應這門親事,不讓我嫁給你,可是我願意,也是他的親口許諾,他攔不了我,再不就是他不要我這個女兒,那也沒什麼大不了,‘天威山莊’的家業我不稀罕,只要有你,我什麼都能不要……”
燕俠看買感到,可是此時此地,他又怎麼能鼓勵冷無垢違抗父命?尤其是為他!他道:
“姑娘……”
冷無垢神色忽然一黯:“我都這麼説了,你要是還要走,你儘管走好了,不要以為你走了我就會回去,我不會,我人跟你,找你,直到我死……”
説着,兩串珠淚奪眶而出,她再了説不下去了,轉身往下一坐,香肩聳動,竟傷心地哭了起來。
燕俠於也硬不起心腸,他要是硬得起心腸,他就是鐵石人兒,算不得“南海”郭家子弟了。
老者還垂手站在那兒不敢動。
燕俠衝他抬了抬手,他這才如逢大赫,一躬身,急急退了出去。
燕俠轉望冷無後:“姑娘這是何苦?”
冷無垢霍地轉過嬌軀,仰起嬌靨,如梨花帶雨:“誰知道我是何苦?我就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人這要過,我知道你已經有了一個無垢,可是我不計較,我還是願意,心甘情願,你還要我怎麼樣?”
燕俠打心底裏一陣激動二道:“姑娘,你我認識不過幾天,還不到幾天……”
“我知道!”冷無垢道:“可是你知道不知道女兒家喜歡一個人,有一眼就夠了,這也是緣,或許我前輩子欠你的。”
燕俠頭一個動情的,是另一位無垢,可是跟另一位無垢,卻沒機會説這麼多。
那位無垢,似乎較為含蓄,這也許就是兩位無垢不同的地方了。
燕俠為之默然。
冷無垢轉過身去要哭了。
燕俠忙道:“姑娘不要哭了,我不走了就是。”
冷無垢舉袖抹淚,回過身來嬌嗔:“你早就這麼説,不就不會傷我的心了麼?”
她的哭,來得快,走得也快,可卻是絲毫不假的真哭。真傷心。
顯然,這位姑娘純而且真,她慧黠,但卻毫無心機。
燕俠為之哭笑不得。
冷無垢一轉眼,忽微一怔:“咦,人呢?他怎麼走了,我沒叫他走,他居然敢走。”
燕俠忙道:“我讓他走了。”
冷無垢白了他一眼:“又是你……”
她站了起來,道:“不管他了,咱們走吧。”
話聲方落,前院方向傳來一聲慘叫,一聽就知道是那老者。
冷無垢一怔。
燕俠神情震動,急道:“姑娘不要出去,我去看看。”
他閃身撲了出去。
燕俠他身法如電,行空天馬般到了前院。但是,前院空蕩寂靜,毫無所見.也沒再聽到任何聲音。
他凝神用他那敏鋭聽覺搜尋,前院根本沒有人跡。
這是怎麼回事?
老者哪兒去了?
誰又敢闖到這兒來,傷“天威山莊”的人?
除非是“天威山莊”的人,懲處老者辦事不力;沒成達任務〕果真如此,他就不便管,只有把這件事告訴冷無垢。
他騰身又起,掠回後院。
進了屋,沒見冷無垢。只見兩個青衣少年跟兩個青衣少女在。
燕快他還説話,一名青衣少女已然道:“稟姑爺、姑娘已經被莊主派來的使者帶回去了。”
燕快為一怔,一時沒能説出話來。
他明白了,一剛才老者的一聲慘呼,不過是調虎離山計,哪用得着這樣?他並沒有不讓冷無垢回去。
他知道,來人走不遠。他要追,憑他的身法一定追得上。
但是他沒有追。
因為他始終認為,冷無垢應當遵從父命,回去一趟。
定過了神,他沒有多説什麼。也走了。
轉身出屋的時候,他心時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可是等到他出了莊院,_一股悵然若失的感覺又襲上心頭。
他覺得,跟冷無垢的這一段相處,就好像一場夢,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想着,走着。
沒辯方向,也不知走了多遠。
突然,他有所警察,定神、凝目,心頭為之一震。
原來,身前十餘丈處,正站着十幾名佩劍黑衣人,赫然。竟是大內秘密衞隊“血滴子”。
站在最中間,前面的一個,正是貝勒紀剛,斷了一條手臂的貝勒紀剛。
緊接着,他覺察出,身後、身左、身右都有人,而且都.是十幾二十個。
顯然,他已經被圍上了。
只聽紀剛道:“郭燕俠,你還能往哪兒跑!”
燕俠淡然道:“郭家人從來不知道什麼叫跑!”
紀剛冷笑道:“好一個郭家人從不知道什麼叫跑,那麼你衝出重圍,奔馳而去,那應該叫什麼?”
燕俠道:“你明知道那是為什麼。”
紀剛道:“我只知道那就叫跑。”
燕俠道:“口舌之上爭這個,有什麼意思?”
他話聲一落,四面八方眾“血滴子”長劍齊出鞘,錚然龍吟聲中,一起飛身撲了過來。
很明顯,紀剛不只是要生擒郭燕俠,而是根本就不打算讓這個郭家人再活下去了。
“血滴子”的身手,個個一流。
轉眼間,滿天劍氣,當頭罩下。
滿天劍氣像一張網,燕平又豈甘像魚?
他不甘像魚,但卻比魚還滑溜,橫裏飄身,疾竄飛掠。恰從滿天劍氣織成的那張網的網邊竄出,逞撲數丈外的紀剛。
不知道是做官的排場,還是紀剛早已料到一擊難以奏效,防範在先,他身邊還有四名“血滴子”,一見燕俠躲過一擊,飛身撲來,立即長劍出鞘,迎面攔截。
燕俠哪把區區四名“血滴子”放在眼裏?他旋向橫掠,躲過鋭鋒,劈手奪過了一名“血滴子”的長劍,停也沒停,抖劍再撲紀剛。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紀剛恨透了他,他也恨透了紀剛!
紀剛本有一身不錯的武學,無奈一條右臂毀在了燕快手裏,短日內又無法練成左手劍,空有一身武學,等於廢人一個,哪敢讓燕俠找上他?只有躲的份兒,他飛身忙迎一眾“血滴子”。
燕俠再想追他時,眾“血滴子”已然撲到,不早不晚地截住了燕俠。!
如今的燕俠,不同於轉眼工夫之前,他一把長劍在手,不再躲避,抖劍迎上,挨進了一眾“血滴子”組成的劍陣之中。
“武當”劍術執武林之牛耳,可是“南海”絕學中劍術,能使“武當”自愧不如,燕俠人似猛虎,劍如游龍,十招之後,斷劍遍地,“血滴子”傷了大半。
燕俠他畢竟仁厚,固然“血滴於”是允禎的一大爪牙,不但仗以暗殺異己,而且仗以剷除匡復志士。“血滴子”暗器及利劍之下,不知道傷了多少鐵血英豪,但是他還是隻讓他們負傷棄劍,給他們留了個全身。
又是十招過去,“血滴子”膽戰心寒,實在不敢再搏殺下去了。
只因為放眼再看,手裏還握着長劍站着的“血滴子”,只剩下了三、五個,其他的不是長劍離手,手撫傷處,便是已經躺在了地上,一時半會兒站不起來了。
再找紀剛的時候,已是遍尋不着,早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燕俠仗劍凝立,威儀如神,剩下的三、五個“血滴子”硬是沒敢再動,不但沒敢再動,還錚然連聲一個連一個鬆手棄了長劍。
燕俠人目此情此景,兩眼之中的威校逐漸斂去,他道:“我知道你們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所以我也不願為己過甚,只希望再次遇到我的,不是你們,而是別人。”
他揚手擲劍,長劍射人地上近尺,劍身顫動,嗡嗡作響,他沒再多看一眼,轉身行去。
他走得從容,不帶着幾分瀟汪,一眾“血滴子”卻只有望着,仍沒一個敢動。
燕俠走得不快,儘管走得再慢,總有遠去的時候。
燕俠遠去了,終至不見。
“血滴子”們仍沒動,現在他們不是怕了,而是黯然神傷,因為,這是自有“血滴子”
以來,他們唯一,出是最嚴重的一次挫敗。
“血滴子”何曾受過這個?
燕快是走得不見了,可也沒再見紀剛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