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戲子看到少女和小紅,臉頓時紅成了兩朵霞雲,低着頭,忸忸怩怩的,不敢上前。
郭鐮忙着拱手:“兩們姑娘,這位是我兄弟,你們想必早已認識。我再介紹一下較詳細些的情況,好讓你們對我這兄弟更知根底。他雖然綽號叫‘小戲子’,但作不得數,那是老子……我隨口亂叫的。他的大名很好聽,也很有氣魄。他姓胡,這姓就姓得好,古月胡,意思就是古時候的月亮,多有味道!
名字呢,單名一個‘山’宇,大山的山。你想想這名字多麼有講究:古時候的月亮照在大山上,哈哈……很美是不是?我是個粗人,我這兄弟卻是飽讀詩書,棋琴書畫,無所不知,天文地理,無所不曉,天上曉得一半,地下的全都知道。只不過他這人有點內向,比較謙虛,不肯表現自己,你們慢慢處久了就會明白的。還有,我這位兄弟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其實武功卓絕,一身輕功,天下無雙。我説這話絕無輕視二位武功的意思,這是實際情況。惟一有一丁丁點缺點,就是稍稍有那麼一點點……嘿嘿,娘娘腔,其實這也沒什麼不好,更温柔些,會疼人,體貼人……”
唐門二女早已笑軟了,小戲子也已忍俊不禁,大喝道:
“夠了,還嘮叨什麼!”
郭鐮喘口氣,還想接着往下説,少女已喘笑着道:“胡……胡山,你真的……喜歡我們?”
小戲子不知所措地低着頭,手都沒處放了,羞得直跺腳。
郭鐮喜得直搓手,喃喃道:“八成了,八成了,老子功不可沒。”
少女向小戲子招招手:“咱們到前面走去,好好聊聊。”
小戲子居然真的跟了過去,跟少女咬了一陣耳朵,咯咯笑着,手拉手兒,一陣風似地走遠了。
郭鐮哈哈一聲大笑,連翻了十幾個跟斗,站住了,大叫道:“畢竟還是老子嘴功硬朗,十成了!”
小紅有些憐憫又有些感動地看着他苦笑。
郭鐮走近,笑道:“你説,老子日後要專門給人家保媒,生意一定不錯,對不對?”
小紅冷笑:“有什麼可高興的?人家的樂子是人家的,你高興什麼勁兒?”
郭鐮一怔,想想也是,但自己兄弟有了老婆,心裏總歸還是不能不高興。
“榆木腦袋不開竅!”小紅嬌嗔道:“人家現在正親熱呢,你就不能也找一個,樂一樂?”
她水汪汪的眼睛裏已滿是濃濃的誘惑,楊柳般的腰肢也輕輕扭了扭:“比方説……找我。”
“你這話什麼意思?”郭鐮變了臉,”要知道我兄弟可是連你也看上了,你怎麼能揹着他不規矩。”
“那是你兄弟一廂情願。我可沒看上他,我們小姐看中的也是你。”小紅又飛了一個媚眼。
郭鐮很得意,又有些傷心:“那我兄弟怎麼辦?”
“只好讓他傷心了。”小紅似乎很同情小戲子,嘆着氣道:
“他們到前面,我們小姐會把這一切都告訴你兄弟的。”
郭鐮大怒:“放屁!你們要是拋棄了我兄弟,老子絕對饒不了你們!”
他氣哼哼地去追小戲子和少女,口裏嚷嚷道:“不行,老子一定要管這件事,管定了!”
小紅寸步不離地緊跟着他,一邊走,一邊笑。
但她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前面傳來了小戲子和少女的驚呼。
“不好,出事了!”
郭鐮加力狂奔,猶如一條瘋狗,又兇又快又狠。
到前面,卻見兩人好端端地立着沒事,郭鐮的火氣一下上來了:“沒事兒亂叫什麼?害得老子拼命趕來,一身臭汗。”
小戲子的臉色死灰一般,少女的神情也很難看,像是受了什麼刺激。
哆嗦半天,小戲子才説出兩個字:
“潘……枝……”
郭鐮一激凌,身子一旅,飛快地掃視一週,見四下寂寂的連個鬼影也沒有,“真見鬼,潘枝呢?”
説到鬼。立刻想起播枝已經死了,不由頭皮一炸:“壞了,屍變!這具蝴蝶又活轉回陽,找我們麻煩來了!”
小戲子和少女都已嚇得快癱了,小紅卻正好趕上來,降啐了一口:“胡説,人死了怎麼能活轉來?”
“就是。”郭鐮也清醒過來了,轉頭罵小戲子;“你們是叫鬼迷了心竅,亂叫什麼?潘枝不是已經死翹翹的了嗎?”
小戲子嗚咽道:“剛才我……看見了,是……是他,還……還怪笑呢……”
少女也嚇哭了:“還説……説……饒不了……我們……”
‘他敢!”郭鐮怒吼起來,但馬上又覺得不對勁,忙問道:
“你們看清了?真是潘枝?”
兩人都一齊點頭,雞啄米一般,看來一定假不了。
郭鐮也沒咒唸了。他簡直弄不明白,是潘枝真的沒死,還是兩個人看花了眼。
這件事離奇得簡直讓他摸不着頭腦。按説死人是不能活的,可南疆據説有人能役屍,排教據説能趕屍。但也沒聽説誰有本事能讓屍體亂跑,還能説笑啊。
他這一糊塗,小戲子和少女就更害怕了,但幸虧還有一個人拿主意。
小紅畢竟歲數大些,經的事多些,這時還能鎮靜。
她問小戲子:‘哪天晚上,真的是潘枝在追你?”
小戲子點頭。
“你沒看錯?”
小戲子又點頭,顫聲道:“是他……聲音和今……今天這個……一樣……”
小紅又問郭鐮:“那天晚上你打倒的真是潘枝?埋的也是潘枝?”
郭鐮苦笑連天:“我和他打過死架。就是把他燒成灰,我也不會認錯的。”
小紅點點頭:“這就好辦了,咱們回去看看。”
郭鐮恍然大悟:“挖墳?”
小紅讚許地看着他,微笑着:“不錯。看看墳裏還有沒有屍體。”
潘枝果然還是死的,還在墳裏沒動。
郭鐮厭惡地乾嘔了幾下,罵道:“狗日的死都死了,還讓別人不得安生。真該讓黑月亮把你打個稀巴爛!”
小紅眼睛一亮:‘有了。”
“你是説,他額頭上的印記?”郭鐮一下也反應過來了,轉頭問站在遠處的小戲子和少女:“你們看到的那個人頭上有沒有黑月亮印記?”
小戲子和少女對望眼,一齊搖頭。
郭鐮鬆了口氣:“這是説,不是一個人了。這下老子就放心了,只要是人不是鬼,老子就敢打一架。”
小戲子卻顯得有些憂鬱了:“依我看,只怕今天出現的那人才是真的潘枝。”
“那麼這個死人是誰?”郭鐮苦笑:“長得一模一樣,説話聲音也一樣,都喜歡採花,怎麼可能呢?”
小紅皺眉,半晌才猜測道:“或許潘枝有一個孿生兄弟?”
“那這個死的是潘枝,還是他的李生兄弟?如果是他兄弟,‘黑月亮’又為什麼殺他?難道是兩人長得太像,認錯人了?”
小紅自然無法回答,只好嘆氣;‘你問我,我問誰去?”
郭鐮也嘆了口氣,道:“要是黑月亮在就好了,我們可以問問他。”
小紅忍不住回頭看看還站在遠處不敢過來的小姐,苦笑道:“只怕你根本沒有機會問他了。”
“他一見面就殺我?”郭鐮不高興了:“憑什麼?我也不怕他。”
小紅凝視着他,面上忽然現出了温柔之極的神情,像是在着自己的戀人似的。
郭鐮心裏一蕩,好像有什麼地方被撞了一下,麻酥酥的。
小紅柔聲道:“你不要想得太多了,我不是那個意思。現在我們三個都要靠你保護,才能脱出今天出現的潘枝的魔爪。”
“三個人?”郭鐮先是一怔,但馬上又想起小戲子也是個要人保護的男人,不由生氣了:“他媽的,一個保護一個,小戲子是男人,該負起一半責任。讓他保護你們小姐,我保護你好了。”
小紅似乎真的有些動情了:面前這個説傻不傻,説愣不愣的大小子,居然還頗有些“天下英雄捨我其誰”的大丈夫氣概呢!
最好的避難所,當然還是狗洞。
狗洞很大,住得下四個人,但當四個人中有兩個年輕女人時。可就不怎麼方便了。
郭鐮只好搖頭:“戲子,你們都住到洞裏去。你守她們,我守洞口。”
小紅抿嘴一笑,道:“你説過戲子保護小姐,你保護我的。
這樣吧,還是咱倆一塊兒守洞口吧。”
小戲子怒道:“我是男的。當然是我和鐮刀一起守洞口。
你們兩個女人都給我進去。”
夜漸漸深了。
郭鐮和小戲子靠着洞口坐,不説話,洞裏唐門二女也早已入睡了。鼾聲細而柔和,看來她們睡得還很沉很酣。
這就是當女人的好處,無論何時何地,總有一些傻瓜男人願意替她們賣命。
郭鐮逗小戲子説話,可小戲子冷冰冰地不理他,於是他只好數星星。
數了好一會兒,眼都花了、還是連東邊小塊天空的星星都沒數清。郭鐮嘆了口氣,只好作罷,轉頭看時,卻見小戲子已困得前仰後合的了。
“戲子。”
……
“戲子!”
“嗯?”
“今天和唐小姐談得怎麼樣?”
“唔……”
“我問你哪。”
“不怎麼樣。”
“一點進展都沒有?”
“嗯……”
郭鐮自己也沒情緒再問了,呆呆坐了一會兒,竟也犯起困來,而且連眼皮都睜不開了。
他明知道今晚責任重大,可就是忍不住想睡覺,腦中昏昏沉沉的。
他掙扎了好一會兒,終於沉沉地睡了過去,扯起了巨雷一般的呼嚕。
過了片刻,遠處樹林中,閃出一條頎長的人影,伴着陰沉沉的笑聲。
人影悠閒地搖着摺扇,緩緩踱向洞口,好像是什麼隱士高人在月夜散步一般。
人影踱到洞口,看了看睡得跟死豬似的郭鐮,又看看蜷伏在郭鐮身邊的小戲子。
看了好一會兒,他才喃喃道:
“真是個小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