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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冰原扼險 雙劍蕩幹軍

    霹靂車一推一彈的力量,非常巨大,金山雙醜兩個人的身子,就像兩顆石彈,一直投射出十大以外。他兩個等身體飛到相當距離,手腳腰肢一屈一曲,用了個“雁落平沙”的身法,斜斜向下一落,這一下真個危險,恰好落在冰淵岸邊,跟那道絕壑的距離,不過三民左右,真個是驚險之極,差點就要粉身碎骨,肝腦塗地!清兵看在眼裏,暗叫僥倖不止!

    海蘭察看見金山雙醜到達冰淵對岸,不禁心中狂喜,知道事情已經成功了一半,他又吩咐清兵再接再勵、把兩個捆十幾丈長的細鐵鏈,捆在兩聲磨盤大石上面,由幾十名健卒抬了,放了霹靂車的鐵兜裏,士兵一拉繩索,轟隆兩聲,鐵兜一翻一掀,又把鐵鏈石頭拋過對面冰淵岸上去,這一下更加順利成功,因為鐵鏈和石頭都是沉重的東西,所以霹靂車輕而易舉的把這些東西拋過對岸!

    金山雙醜兄弟一齊動手,不到半個時辰工夫,已經把兩根長長的鐵鏈,在澗岸上拉平,清兵采聲如雷,鼓掌不已。

    但是單單在澗岸上拉直兩根鐵鏈,還不能夠成為橋樑,給人來往,金山雙醜卻在這時候,施展開超卓拔俗的輕身功夫來,沿着鐵索走回對岸,呼延陀呼延真兄弟兩人,都有登萍渡海,草上飛行的身法,走在鐵索上面,如履平地,不到半晌,已經回到冰淵這一面,清兵已經把預先刨好的木板一捆捆的抱了出來,先由金山雙醜弟兄動手,依照架搭鐵索橋的法子,將木板打橫一塊塊的砌起來,用鐵索的環眼,把木板的兩端嵌牢了,方才繼續鋪砌開去,鋪到一丈左右,海蘭察吩咐幾十名膽大力壯的清兵,抱着木板走下了鐵索橋,一齊動手,爬在橋上,將木板一塊又一塊的堆砌,不到半天,這道鐵索的雛形橋,竟然完成了三分之二,不到四五丈的距離,便可以鋪到冰淵對岸了!

    就在鐵索橋大功快要完成的時候,對面的冰淵岸上,突然現出兩個人影來,穿山越嶺,輕登巧跳,其疾如飛,不到半晌,已經來到冰壑旁邊,竟然是兩個着皮衣帽丰姿綽約的中年女子!

    金山雙醜眼光鋭利,老遠便看清楚了這兩人的面孔,正是冷霜梅和瀟湘仙子,心裏暗暗説道:“苦也!在大功將成的時候,這兩個女魔頭遲不來早不來,偏偏在這時候來到!”

    你道冷霜梅和蕭玉霜怎的會知道清兵繞道瑪薩爾山,突攻銅鼓關呢?這裏大有説明的必要,原來金弓郡主孟絲倫自從第二次殺退清兵之後,她知道乾隆皇帝已經加派十萬生力軍開上前線,增派援兵,這一次派來的徵西副將軍海蘭察,卻是足智多謀,不可輕視,孟絲倫在熊素珊脱險回來,立即派人到前方去,把熊紊珊原日統率下的幾百名蒙古馬賊,召到銅鼓關上,吩咐他們穿了廓爾額人的裝束,散佈在清兵大營的四邊,嚴密監視清兵動靜,一看見清兵有可疑的行動,立即跑回銅鼓關上送信,所以海蘭察帶了三萬精兵離開清營,向瑪薩爾山迄通進發的時候,不到一個時辰,金弓郡主這面,已經得到消息,滿清另出奇兵,迂迴突襲!

    阿布敏王子大笑道:“福康安真正是個天宇第一號的蠢才,瑪薩爾山古道在幾十年以前,已經崩陷,現出十幾丈闊的一道冰崖斷層,滿洲兵除非長了翅膀,不然的話,只有白白爬一回山,跑幾十裏冤枉道路罷了!”

    金弓郡主説道:“我們還是派人去看一看,小心駛得萬年船,哪一位到冰淵去看!”

    瀟湘仙子説道:“孟侄女,一客不煩二主,還是由我和冷師姊去看一看吧!”

    孟絲倫大喜道:“兩位前輩古道熱腸,不辭勞苦,真正可欽可敬!”

    瀟湘仙子笑道:“你不用給我們頭上套高帽子,也不用向我們臉上貼金啦!去就是去,哪用得着説古道熱腸,可欽可佩這些話呢?”

    冷霜梅和蕭玉霜一同離開了銅鼓關,走向瑪薩爾山的山後,她兩個展開陸地飛行功夫,星飛丸走,風馳電掣,不到半天,已經到了冰壑旁邊,恰好跟海蘭察這一支清兵遇上。

    冷霜梅遠遠便望見清兵已經架起了鐵索橋,鐵索橋上的木板,已經鋪好一大半,不禁大吃一驚,叫道:“師妹!孟姑娘真正有先見之明,滿洲韃子的能耐真個不小,他用什麼法子在冰淵上架起鐵索橋?真正奇怪!”

    蕭玉霜一看道:“金山雙醜也在鐵索橋上哩,咱們快點過去!”她兩個一溜煙奔向澗岸,這就是崑崙雙妹的來龍去脈,表過不提。

    金山雙醜站在將近架好的鐵索橋上,看見冷蕭二人飛也似的趕到,不禁又驚又駭!

    但是大敵當前,又不能夠退縮,萬一被對方毀掉了鐵索橋,豈不是前功盡廢?呼延陀首先大喝一聲,抖出雙蛇杖來,拔身一縱,由鐵索橋的木板上,直飛起來,向澗岸上一落!

    冷霜梅哈哈笑道:“不知道羞恥的東西,看你也是江湖上的成名人,居然穿了滿洲韃子的袍服,給福康安賣命,來來來,咱們先鬥幾個回合看看!”

    呼延陀更不搭話,把雙蛇杖一輪,兩個蛇頭齊齊飛出,左邊一招,‘后羿射陽”,右邊一招“李廣射石”,猛向冷霜梅胸口紮了過去!

    冷霜梅在雪山裏面壁苦練了十多年,武功大為精進,她的本領造詣,已經凌駕金山雙醜之上!

    可是對於大魔呼延陀這一根雙蛇杖,也不敢過於輕視,因為呼延陀的雙蛇杖法,詭異無比,他那兩個蛇頭是活動的,一招可以同時化出兩個招式來,冷霜梅立即展開崑崙運星劍法,“月吐彩暈”,劍尖一圈,劍身一顫,抖出一道井欄也似的劍虹來,吸住兩個蛇頭,一牽一引,呼延陀的雙蛇杖不由自主,全身向左一晃,他不由嚇一大跳!

    原來冷霜悔使的這一下劍招,是屬於“粘”字訣,要知道凡是內功到了上乘境地的劍法上便可以應用這一個“粘”字,“粘”字本身是把內家勁力直貫到劍尖上,整柄劍如同具有粘膠一般,能夠吸住敵人兵刃,作勢牽引,對方功力稍為膚淺的,立即把兵刃脱出手,呼延陀估不到冷霜梅一照面便用這粘字訣的絕招來對付自己,不禁大驚,立即把左手握牢了雙蛇杖,接着右臂一圈一掉,呼的一掌,猛向冷霜梅面門擊到!

    他這一下用的是陰煞神掌,勁力非同小可!不論敵人內功多強,只要離身七尺以內,被掌風擊中了,隔肉碎骨,不死也要重傷,冷霜梅卻是不慌不忙,腰身向下一挫,只聽她的骨節,一陣格格怪響,呼延陀猛烈無倫的掌風,打中冷霜梅的前心,猛覺對方中掌肌肉往裏一凹,呼延陀苦練了三十多年的勁力,如同打在空處一般!

    呼延陀十分駭異,正要加強勁力,説時遲,那時快,冷霜梅突然一聲清嘯,右手劍向上一舉,左掌向外一推,剛才着子掌力柔軟如棉的胸口,此刻卻變了鐵砧板相仿,把呼延陀陰煞神功的力量,反送回來,另外還加了一股掌力,呼延陀估不到對方內勁的運目,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剛柔隨心,守如山嶽靜峙,攻如雷霆乍發,呼延陀被對方掌力連同自己的回擊力一撞,身子當堂揚了起來,翻了一個沒頭筋斗,直向萬丈冰壑跌了下去!

    冷霜梅這一下借力打力的功夫,跟一個月以前,在喇嘛廟對付鐵爪魔孃的功夫相同,當時甘翠蓮用鐵爪神功來對付她,被冷霜梅只一照面功夫,便自卸脱了魔孃的雙手腕骨,這也是借力打力的方法,這種功夫比起武當派的“沾衣十八跌”,還要高深一層,“沾衣十八跌”可以把敵人打擊自己的力量,原封向敵人回敬!

    冷霜梅還可以加多三成勁力,呼延陀哪有不跌筋斗的道理?

    眼看他翻這一個筋斗,就要跌下壑底,幸虧他手疾眼快!立即抖出雙蛇杖來,向鐵索橋本身的鐵鏈一搭,身子趁這一勾一掛之力,用個“鷂子翻身”,呼的翻了上來,安然無恙,話雖然是這樣説,呼延陀已經嚇出一身冷汗了!

    這一邊呼延陀跟冷霜梅只一對招,當場吃了大虧,另外一邊,蕭玉霜也跟呼延真在鐵索橋邊動上了手,呼延真的兵器是綠玉杖,只一照面功夫,立即使出“天魔杖”法來,疾如風雨,綠玉杖呼呼呼連響,一剎那間,打出三十丈,化成一團綠影碧光,瀟湘仙子見他來得猛惡,立即施展開玄女劍法一個“纏”字訣來!

    這“纏”字訣跟冷霜梅的“粘”字訣又不相同,只見她一個身子輕飄飄的,宛如柳絮隨風,隨着杖影團團亂轉,手中一柄長劍,如同磁石引針,吸牢了呼延陀的杖頭,隨勢飛舞,舉個譬喻,蕭玉霜就像一個扯着線的傀儡假人,跟着呼延真的玉杖旋轉,呼延真起先還不覺得怎樣,可是過了二三十招之後,他開始漸漸覺出不妙,綠玉杖的本身如同挽了千斤重物,吃力非常!

    蕭玉霜的身子,就同一個千斤的鐵秤錘,自己沒有法子把她拋撇得開,別説是進招了!

    呼延真暗叫不妙,他突然急中生計,身於向地一滾,連人帶綠玉杖,骨碌碌的一個翻身,猛向冰淵絕壑岸邊,滾了過去!

    呼延真這就地一滾,似乎是要掙脱蕭玉霜這一下“纏”字訣,骨子裏卻包藏了別的陰謀,他在向地一滾時,已經由懷裏摸出三枚毒蛇錐,猛一揚手,這三個毒蛇錐連珠發射出來,好比三點寒星,向瀟湘仙子上中下三路同時打到,蕭玉霜這時候身於起在空中,躲閃已經無及,不能夠不用手中長劍撥擋,但是瀟湘仙子如果回過劍去擋架暗器的話,呼延真立即可以把綠玉杖一圈一掃,使出連環盤打的招式來,攻向瀟湘仙子的下三路,這樣一來,交戰形勢便變成主客易位,佔上風的是呼延真,不會是瀟湘仙子!

    呼延真把毒蛇錐發出,心中方才一喜,説時遲,那時快,側面嗤嗤嗤的三響,斜刺裏飛過來三縷金光,竟將呼延真發出的三顆毒蛇錐,凌空撞落地上!

    用金光打落了毒蛇錐的,正是女俠冷霜梅,她把呼延陀逼到鐵索橋上,無意中扭頭一望,看見瀟湘仙子處境危殆,立即把素手一揚,將她多年不用的天狼神針發射出來,居然一下把呼延真的晴器撞落,這一下大大出乎二魔意料之外,呼延真恐怕蕭玉霜乘機一劍凌空刺落,自己就要送命!

    馬上就地一滾,轉到冰壑旁邊,一個“鯉跳龍門”之勢,躍了起來,跳回鐵索橋上,雖然沒有他的兄長呼延陀那樣狼狽,也是呼呼喘氣,連叫僥倖不宜。

    海蘭察站在冰淵對岸,估不到自己的鐵索橋就在十成八九,快要功德圓滿的時候,突然出現了這兩個中年女俠,逼退雙醜,不禁又急又惱,他立即喝令左右:“放箭!記這兩個婆娘,亂箭射死!”清兵一聽主將有令,立即彎弓搭箭。嗤嗤嗤,弓弦連叫,刷刷刷,萬弩齊發,一陣陣發悍也似的箭雨,飛過冰淵對岸,直向冷蕭二女俠存身之處射了過去。

    冷霜梅哈哈一笑,她把瀟湘仙子的衣袖一拉,兩人倒縱後三兩丈,跳到一塊危石上,這樣一來,後矢雖然射出漫天箭雨,卻連一支也射不到她們的身上!這是為何!

    原人一般普通弓箭射程,不過是十丈八之上石,就算是一等齊力的神身手,也不外身得十二三丈,這條冰淵的闊度,最狹窄的地方也有十五六丈,清兵射出來的弩箭,十分之九還未飛到對岸,已經跌落冰淵深澗,即使有少數射到對岸,也是軟弱無力!

    何況冷霜梅和瀟玉霜的站處是處是在一座三兩丈高的危石上,居高臨下,清兵的弓箭更加射她們不中!

    金山雙醜看見亂箭無功,連連向對面澗岸招手,示意海蘭察不要放箭,海蘭察只好命令司號官取出一面三角綠旗來,迎風招展了幾下,清兵的弓箭手紛紛停止射箭,冰淵兩岸又回覆了一片寧靜狀態。

    冷霜梅和蕭玉霜看見清兵白白耗費了幾千支羽箭,連一支也射不到自己的身邊,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蕭玉霜高聲喊叫道:“姓呼延的,不怕你有幾萬兵馬,倚多為勝,有我們在這裏,別想踏入雷池半步!”

    呼延陀呼延真兩兄弟氣得面色泛紫,他們想着如果憑仗本身技力,應付一個蕭玉霜還可以,要鬥勝冷霜梅卻是難能,呼延陀眼睛一眨,計上心來,他用蒙古土語嘰哩咕嗜的向兄弟説了一陣,方才振吭高叫:“姓冷的,姓蕭的,你少要逞威風,你們如何有真正的本領,只管跳到這鐵索橋的鎖煉上來,決個生死勝負!”他用丹田罡氣把這幾句話喊出山回谷應。

    這鐵索橋橫架在冰淵上,不過完成了三分之二,靠近冰岸還有五丈多長一段,還不曾鋪砌木板,臨風搖曳,驚險萬狀,只要稍力失足,就要飛墮深淵,連屍骨也沒有半根餘剩,別説在上面動手了!

    呼延兄弟居然招呼崑崙雙妹下來,在鐵索上交手,海蘭察手下幾萬清兵,個個聽了心驚膽戰!

    冷霜梅哈哈大笑了一陣,向瀟湘仙子道:“師妹,這兩個醜東西居然要我們飛身跳落鐵索,跟他們交戰,你説怎樣?”

    蕭玉霜淡然一笑,説道:“金山雙醜本來是我們的手下敗將,他那一點黔驢之技,我們難道還不清楚?來來來,咱們一齊下去,把這兩個傢伙打入一十八層地獄!”

    崑崙雙妹一言甫罷,各自把手中長劍一晃,刷刷兩聲,由危石飛落澗岸,冷霜梅穿的是一身青綢短衣,蕭玉霜卻是一身雪白衣裳,一青一白兩條人影,彷彿兩朵青白蓮花,一起一落之間,已經跳到鐵索橋上,呼延陀高聲叫道:“好輕功!好身法!來來來,咱們舊債新帳一齊清算!”

    冷霜梅知道金山雙醜之中,呼延陀的武功較強,她一飛身縱上鐵索,更不打話,一抖青鋼長劍,向呼延陀迎胸便刺,呼延陀先發制人,不接劍招,雙蛇杖一晃,左邊一招“草上驚蛇”,右邊一招“撥草尋蛇”兩招齊出,扎刺帶着風聲,以攻還攻,猛向冷霜梅腰腹扎去。

    冷霜梅和金山雙醜已經有十年以上的恩怨,兩次在阿爾泰山叢林交手,三次在大雪山交鋒,都是銖錙並較,難分上下,各有所長,各有所忌,最後還是冷霜梅巧施妙計,把金山雙醜騙得滾落百丈懸崖,所以金、醜對於冷霜梅本人,可説深恨刺骨,今日狹路相逢,哪還有手下留情的餘地?

    冷霜梅在這僅堪容足,下臨無地的鐵鏈上,再也使不出粘勁了,劍光一閃,“丹鳳朝陽”,遮左擋右,步走中宮,唰的一劍,反向呼延陀肋下“章門穴”便刺。

    呼延陀微退半步,運紮成風,呼呼連響,步步搶攻,在這一失足成千古恨的鐵索上面!

    冷霜梅雖然輕功高強,也不敢輕心大意,使出崑崙太乙劍法,實招實拆,硬拼硬撞!

    她沒有和金山雙醜酣鬥將近十年,此刻看見呼延陀的武功,比起未曾墮崖之前,大為精進,雙蛇杖法十分奇詭,那兩半截蛇頭盤旋夭矯,宛似活蛇一般,在劍光飛舞中,伸縮吞吐,或刺或點,眨眼之間,就是二三十招,兩下里穩打穩紮,腳下不肯輕易移動一步半寸,鬥了三十多個回合,不分高下。

    那一邊瀟湘仙子和呼延真也動上了手,她緊接着冷霜梅的背後,一個“燕子穿簾”身法,跳到鐵索橋第二根未鋪木板的鐵索上,呼延真更不打話,綠玉杖面一圈,抖出碗口大小的杖花,向蕭玉霜迎面猛搗,他這開首一招有個名堂,叫做“三羊開泰”,底下跟着兩招煞手!

    瀟湘仙子向後一跳,避過呼延真的迎門三招,倏地一聲清嘯,使了個“白鶴沖天”的身法,連人帶劍飛出三丈多高,輕飄飄的向下一落。

    蕭玉霜這一起一落之間,已經掠出五丈有餘,落到鐵索橋的木板上,眾清兵不禁譁然大叫!

    海蘭察以為瀟湘仙子要想衝過橋來,不禁大吃一驚,正要喝令左右清兵放箭,哪知道瀟湘仙子只向橋板點了一點,立即用個“彩風旋窩”的身法,呼的反閃回去,縱回鐵索之上,這樣一來,變了蕭玉霜搶到清兵這一邊,呼延真反而被隔在對岸那一邊了!

    蕭玉霜佔了有利地位,立即施展開崑崙二十八宿劍法來,一陣狂風暴雨也似,劍花朵朵,向呼延真招招猛攻,呼延真看見敵人劍招飄忽,自己的輕功比對方略遜一籌,哪裏還敢怠慢?使出伏虎杖來,把防守圈子儘量縮小,將全身遮護得如銅牆鐵壁也似,四個人分做兩對,在兩根鐵索上盤旋進退,功虛搗隙,鬥了五六十合,不分勝敗!

    金山雙醜和崑崙雙妹在奇險萬狀的鐵索橋上,苦苦爭持,鬥了數十回合,漸漸顯出武功的強弱優劣。

    蕭玉霜和呼延真的本領,相去只在伯仲之間,站在僅可踏腳的鐵鏈上,雙方都是以守為攻,小心翼翼,看緊了自己的門户,所以一時之間,”不分上下!

    冷霜梅和呼延陀呢?卻是大不相同,冷霜梅的本領,放在從前,比起金山雙醜稍為佔勝一點,可是她在大雪山經過十年面壁潛修之後,武功大進,已經凌駕二醜之上,她起初在鐵索橋上交戰,還是兢兢小心,留神腳下、可是二三十招之後,冷霜梅已經摸熟了鐵鏈的位置,再也沒有忌憚了,當下一聲長笑,劍法一變,剎那之間,展開“太乙混元轉”的功夫,只見她兩隻腳尖反覆踏着鐵鏈,滴溜溜的亂轉,轉到迅疾之處,如同風車一般。

    呼延陀猛覺眼前一花,鐵索橋上四方八面都是冷霜梅的影子,不禁大駭!

    他急忙把雙蛇杖的招數一變,只守不攻,可是冷霜梅的身子,卻是越轉越快,東一劍、西一劍,縱一劍,橫一劍,四面八方進招,就如同數十人相仿!

    呼延陀暗暗叫苦:“這賊婆娘用的不是八卦遊身掌法,也不是醉八仙醉羅漢這一類功夫,跟她再鬥下去,非敗不可,今回非要拼使險招不可了!”

    呼延兄弟在鐵索橋向冷蕭二女俠挑戰之時,已經想好了一條毒計,不過這條毒計雖然巧妙,如果略為疏忽,即使害了敵人,連自己也要身受其害,同歸於盡,呼延兄弟想着不到最後關頭,決不施展使用!

    哪知道冷霜梅的本領,出乎意外的厲害,不由他們不行險僥倖,務求一逞,呼延陀把雙蛇杖一晃,用了個“斜柳穿魚”的招式,縱身向後倒退。

    冷霜梅見他移步後跳,知道呼延陀已經心懷怯意,當下劍花一挽,刷刷刷,一連三劍,呼延陀左遮右擋,身子搖搖晃晃,似乎要失足跌落的神氣!

    蕭玉霜距離較近,眼見師姊佔了上風,心裏十分高興,金山雙醜只要收拾了一個,其餘的一個便好應付,她正在精神振發,剛要運劍搶攻,鐵索橋嘩啦啦的一響!

    冷霜梅和呼延陀立腳的那根鐵鏈,架在冰淵對岸的那一邊,突然齊中折斷!

    原來呼延陀在後退的時候,暗裏使出大力金剛腳法來,把自己站腳的兩三個鐵環,反覆重踏凡下,把鐵環本身蹈裂了,方才向後一跳,冷霜梅剛才一邁步上前,鐵環嘩啦一響,立即斷截脱扣,兩半截鐵鏈長虹也似的垂了下來,鐵索橋上的木板也紛紛滑落,呼延陀和冷霜梅兩人,也由鐵索橋上直拋起來,同着冰淵凌空跌落。

    不過呼延陀在弄斷鐵索的時候-本身已經有了準備,他剛才一縱身躍起,雙蛇杖抖得筆直,向着斷了的鐵鏈一勾,居然被他勾個正着,兩腿一飄,翻身攀上危橋,他以為冷霜梅着了自己的道兒,必定粉身碎骨!

    哪知道呼延陀剛才翻身跳上危橋,耳朵裏聽見冰岸上的清兵,不約而同,響起暴雷也似的一陣吶喊!

    這是為何?原來冷霜梅在鐵鏈齊中折斷,身子剛剛下墜的時候,卻是兩臂一振,身子宛同一頭兀鷹也似,不向下落,反向上升,居然升起三尺多高來,她把兩腿一縮,腰身一扭,嗖的一聲,衝向冰淵石岸,姿勢美妙,就同魚鷹掠水一般,只一剎那之間,跟石岸撞個正着!

    冷霜梅伸出左掌來,一拍冰壁,身子居然藉着這一拍的力量,竄起五尺多高,恰好跟掛落的斷截鐵鏈迎個正着,冷霜梅伸臂一抄,抓着鐵鏈,一甩一蕩,人已經到了冰岸之上,清兵看見冷霜梅能夠在失足跌落的剎那,施展出輕功絕技來,化險為夷,似這樣高明的身手,真真是生平僅見!他們忘記了冷霜梅是自己敵人,暴雷也似的一聲喊叫!

    鐵索橋斷了一根鐵索,木板紛紛跌落,瀟湘仙子和呼延真立腳交戰的一條鐵鏈子,雖然不會折斷,也危險萬狀了!

    蕭玉霜無心戀戰,一聲清叱,連人帶劍直飛起來,用了個“白虹貫日”的招式,向呼延真迎面便刺,二魔呼延真看見鐵索橋折斷的聲勢,已經心膽俱寒,他把綠玉杖向鐵索一點,身子向橫裏閃出三尺,卻用腳尖勾牢鐵索,讓蕭玉霜衝了個空,跟自己交着肩頭錯過,方才反手一杖,把腳下的鐵鏈打斷,要把蕭玉霜活生生的摔下萬丈深壑!

    哪知道冷霜梅站在冰淵岸上,看了一個逼真,叫道:“師妹留神!”

    她一俯身抓起那條四五丈長的鐵鏈來,運力一甩,把鐵鏈抖得筆直,朝着瀟湘仙子飛去,蕭玉霜在半空裏一伸右手,抓住了斷煉的一頭,冷霜梅往回一拖一扯,蕭玉霜安安穩穩的,飄回冰澗岸上。

    不過這樣一來,清兵花了半日工夫搭成鐵索橋,完全毀了,金山雙醜弄斷橋上鐵索,並沒有把崑崙雙妹摔落萬丈深壑之下,相反的白白耗費了一番架橋的心血!

    呼延陀呼延真手足並用的,攀着斷橋,爬回清兵立足的澗岸上,十分氣惱,海蘭察看見崑崙雙妹把鐵索橋毀了,恨得牙癢癢的,正要喝令清兵放箭,忽然看見對面冰岸現出一行人影,緊接着嗚嗚嗚嗚,吹起一陣海螺號角!

    海蘭察不禁愕然,他看清楚來的是一隊廓爾額兵,依照海蘭察的意思,鐵索橋雖然毀了,自己還可以仗着人多的便宜,再用霹靂車把鐵鏈捆石頭拋過去,重新架搭鐵索橋。

    哪知道這時候偏偏來了大隊敵兵,海蘭察知道自己這回行動給敵人發覺,再也難以運用奇兵突襲銅鼓關了,立即吩咐司號官吹起退兵號,幾萬清兵撤離澗岸,像潮水洶湧也似的,依循着原路撤退。

    帶領廓爾額兵開到的不是別人,正是智禪上人和史存明!

    原來金弓郡主在冷霜梅、蕭玉霜兩人去了之後,越想越不放心;再吩咐智禪上人、史存明帶領二千名鋭卒開到冰淵去,做冷蕭二女俠後應,等到他們開到冰壑旁邊,清兵已經撤退了!

    史存明看見澗岸上折斷了的鐵索橋,不禁吐出舌頭,説道:“好險!如果孟絲倫不是有先見之明,被清兵繞到銅鼓關後,咱們這一場仗是輸定啦!”

    蕭玉霜説了剛才血戰的情形,智禪上人和史存明師徒驚訝不已!

    話分兩頭,再説海蘭察這次帶領三萬精兵深入瑪薩爾山,要想繞路突襲銅鼓關,結果在冰淵前受挫於崑崙雙妹,無橋飛越,變了徒勞無功,只好懊喪折回,返到福貝子的大營裏:

    福康安知道了突襲失敗的一切,更加氣惱,半晌沒有説話,忽然帳外走進一名旗牌官,説道:“稟貝子爺,營門外面來了一個廓爾額的使者,他説是由王城來的,有重要事向貝子爺求見!”

    福康安愕了一愕,自己新近吃了敗仗,廓爾額怎的立即派使者到來,難道要想求和嗎?他立即向旗牌官道:“叫他進來!”

    不到半晌,那人已經進了中軍帳,穿着廓爾額土人的裝柬,面黃肌瘦,看來不過三十多歲年紀,形容猥瑣,他一見了福貝子,立即屈膝打千,拿出一封書信來!

    福康安接過信拆開一看,面上突然變色,向左右武士喝道:“來人!這廝用苦肉計,把他綁出去砍了!”

    海蘭察看見福貝子要斬掉來使,不禁大吃一驚,問道:“貝子爺,這封信説的是什麼?這使者是哪一方面派來的呢?”

    福貝子猙笑道:“咱們上了幾次苦肉計的當,苦頭也吃夠啦!海大人,前幾天行刺我的那個什麼洪珊,她不是用苦肉計騙過你嗎?”

    他這幾句話含有挖苦的意思,海蘭察神色不動,淡淡説道:“事情未必這樣,貝子爺刀下留人,讓我問他幾句看看!”

    他向那來使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個派你來的,這樣大膽?居然到咱們中軍大營來,不怕被殺頭嗎?”

    這來使的神色十分鎮定,説道:“稟將軍,小人名叫做巴旺素,是廓爾額右丞相哈延的心腹,帶了右丞相的密函來見貝子爺,不料……”

    海蘭察不等他説下去,立即截住話頭問道:“怎麼?你是朝裏右丞相派來的嗎?”

    巴旺素道:“怎的不是?哈延是朝上的國舅,他的妹子是國王的寵妃,國王對他最信任哩!”

    海蘭察心裏一動,向左右親兵道:“把那封信拿來,讓我看看!”那封密函剛才被福康安擲在地上,一名親兵把它拾起來,交到海蘭察的手裏,海蘭察就着撕破的封皮,抽出信箋一看,內文竟是:

    “天朝徵西大將軍福貝子虎鑑:

    敝國王不知天命,抗拒王師,全為受漢人叛逆之挾持,塗炭生靈,毀滅宗廟,微臣竊為不取,茲特遣使通款虎帳之前,來人巴旺素為微臣心腹,一切可以聽從指示,書不盡言,此候近安。”

    下面是哈延的簽署,還蓋了右丞相官銜的朱印,海蘭察眉頭一皺,向福康安説道:“貝子爺,依我看來,照這一封信看來,決不是苦肉計!”

    福貝子冷笑道:“還不是苦肉計?海大人,人心隔着肚皮,你這樣輕易信任別人,如果吃起虧來,那就要噬臍莫及啦!”

    海蘭察道:“不是!貝子爺諒來也聽説過這兩句俗話,自古以來,未有權臣在內,大將能夠立功於外,我這樣説出來,貝子爺明白了嗎?”

    福康安聽了海蘭察這兩句話,不禁恍然大悟!

    原來這兩句話,是宋朝的故事,當宋室南渡的時候,岳飛屢次大破金兵,節節推進,在朱仙鎮大破金國四太子兀朮的兵馬,把金兵殺得心膽俱寒,當時金國的四太子兀朮打算放棄中原的土地,引兵北返,哪知道突然來了一個書生,叩馬而諫,説道:

    “四太子何必退兵?自古以來,未有權臣在內,大將能夠立功於外者!”

    兀朮馬上醒悟,中止北撤,果然過了不久,岳飛便給好相秦檜用十二道金牌召回,在風波亭冤死,書生口裏所説的權臣,就是秦檜,當時秦檜獨攪大權,一力主和,還有當時的宋高宗趙構,因為岳飛口口聲聲説:“光復舊京,迎還二聖”,“二聖”就是在靖康年間被金兵擄去的宋徽宗和宋欽宗,一個是高宗的父親,一個又是高宗的兄長,如果岳飛真正滅了金邦,把二聖迎回來,自己豈不是做不成皇帝?所以後來也聽了秦檜的話,硬生生的把一個無罪有功的嶽爺爺害死,所以“叩馬書生”這兩句話,成了千古流傳的典故!

    海蘭察把哈延比做秦檜,將智禪上人、史存明、盂絲倫這一班抗清英雄比做岳飛,福貝子恍然若有所悟,説道:“海將軍,依照你的意思,咱們應該怎樣?”

    海蘭察向福康安的耳邊,低低説了幾句,福貝子喜上眉梢,向身邊衞士道:“準備鼓樂!安排筵席,給這位巴爺壓驚謝罪!”帳下親兵看見福貝子那副前倔後恭的樣子,個個肚裏暗笑,立即領命離去。

    不到半晌,中軍帳裏已經擺了一桌酒席,福康安屏退左右,只由海蘭察和金山雙醜奉陪,跟哈延的密使下邊飲酒,一邊商談,直到二更過後,方才席散!

    這天晚上福貝子居然破例准許巴旺素在大營裏留宿一晚,還吩咐兩名樂伎陪伴他,使這一位來使享盡温柔豔福,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方才起來,福康安親自送他離開大營,還贈送給巴旺素一份厚禮,巴旺素千多謝、萬多謝的上馬走了,清軍營裏將校竊竊私議,不知道貝子爺這一回厚待來使,究竟有什麼用意,不過福貝子和海蘭察兩個人高高在上,守口如瓶,哪一個敢問他?只有暗裏付測罷了!

    經過這一次哈延派密使通款清兵之後,福康安立即下令深溝高壘,只守不攻,暗中派出一些遊騎,劫掠附近山村民居,阿布敏王子以為海蘭察上一次愉襲瑪薩爾山冰淵失敗,必定不肯善罷,再接再勵,捲土重來!

    他吩咐範金駒、範金驥帶領三千人馬,扼守冰淵一帶,防止清兵再次強渡,説也奇怪,一連過了十幾天,不但沒有看見清兵再來,連銅鼓關面前的福康安大軍,也是按兵不動。阿布敏王子十分詫異!

    另一方面,智禪上人、嶽金楓、伊麗娜和金弓郡主,閒來無事,除了研討武功之外,上天入地,無所不説,伊麗娜童心未退,向冷霜梅、蕭玉霜兩位女俠笑問道:“黛絲麗公主説薩菩婆入宮之前,國王一連做了七天怪夢,是不是她暗中搗鬼?世上究竟有沒真正的妖法?”

    冷霜梅笑説道:“胡説!昇平宇內,光天化日,哪裏來的妖法?國王的怪夢不錯是女妖巫在那裏搗鬼,她用一種精神功夫,使國土連發惡夢罷了!這個道理我跟你説也説不明,你見過中土的圓光術沒有?”

    伊麗娜道:“什麼叫圓光術:我不曾到過中原,不知道呀!”

    瀟湘仙子在旁邊道:“你如果不明白,問問你的嶽大哥去!”

    瀟湘仙子説的是嶽金楓,伊麗娜自從清營脱險之後,跟嶽金楓已經成了一對戀人,這位天池女俠一説出這兩句俏皮話,各人不禁鬨然大笑起來,伊麗娜粉面羞得通紅!

    嶽金楓卻是不慌不忙,若無其事的説道:“圓光術是古時術士一種精神法,相傳它起源自八仙的呂洞賓,但是這種法術在漢朝一代已經盛行了!我在中土時,見過一個圓光術士,掛起一幅白布,問那受術的人要見什麼?要借法來尋遺失的物件,或者是要見許多年不見的親人呢,受術人説了自己心意之後,術士立即燃點香燭,口裏喃喃念起符咒來,吩咐受術人兩眼望着白布,像這樣的過了兩三盞茶工夫,受術人眼前一亮,開始在白布上看出種種幻象來了,比如他要找尋失落的物件,白布便幻出那物件所在的位置,比如他要見見遠在他方的親人,白布也現出親人的面貌輪廓,以及起居飲食的近況來,總而言之,一切東西部在模模糊糊,半隱半現之間,這就是圓光術了!”

    冷霜梅點點頭道:“不錯!嶽金楓所説的,就是圓光術裏面的上乘功夫,至於功夫差一點的術士,只能夠用一幅白紙,一碗清水現出幻像來,這完全是一種精神功,歷史上有名的典故漢武帝夢會衞夫人,就是經過圓光術的術士作法,方才看見衞夫人的遺容,這種本領相傳來自天竺西土,薩菩婆本身得到西土精神功的秘傳,叫國王發幾個怪夢,當然是輕而易舉的一件事了!”眾人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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