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在古家一年,她已經整個人脱胎換骨,沒有人可以在她身上看到鄉土的痕跡。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像個很有教養的千金小姐。她現在不單會説流利英語,而且,她還開始學法文,但那老教授讓她知道很多事;去歐洲如果不懂法文,是十分吃虧的,等於去日本不會説日語一樣。因此,琥珀又準備下半年學習日文,總之,她是個最勤勞的學生。
有一天,古夫人把古氏機構名下的所有公司、工廠的主管人員全部請到家裏來。
“琥珀不單隻對做生意有興趣,而且懂得也不少,從明天起,我會派她到每一個單位看看,希望你們各位世伯輩能協助她。”
“我們一定會為小姐效勞。”
“可是,媽媽……”琥珀被古夫人這突然一着嚇慌了。
“讀書、有學問是不同的。做生意一定要有經驗,要實習,要真真正正的去幹。明天你開始上班吧!他們都是你爸爸的好助手,他們會協助你、指點你,你也一定會幹得很好。”
“我去上班,誰照顧你?”
“我照顧自己。你看我,不是很好嗎?能吃、能走路、能看書、睡得好。我已經一百磅了,我的皺紋越來越少,世良説我最多像五十歲,其實,我認為自己只像四十五歲。”
“夫人的精神的確很好!”
“是不是?王廠長從來不會説假話的。”
古夫人按着琥珀的手:“你不能一輩子跟着我,年輕人有他們自己的前途和生活,去吧!好好的幹,也算是幫你爸爸。”
琥珀是個十分聰明的女孩子,無論做什幺事情,她都很容易上手。初到工廠看到那些一部部的巨型機器,心裏未免有點畏怯,等王廠長把一切告訴她,她連每部機器的名稱都記着了。
到建築公司,三個鐘頭內已經會看藍圖,知道什幺叫投標、工地。管工和班頭又有什幺不同,日本和美國的紙皮石,分別又在哪裏。
走進財務公司,看見一格格的檔案都眼花了,當她弄清楚如何去區別,又覺得一切都沒有困難。
她心裏想,假如有更多的時間,那幺,她相信自己可以幫忙料理古老爺的生意。從此之後,她每天總抽一些時間到各公司走走,又買了不少建築、機械……書籍,每晚看到凌晨仍不肯上牀休息。
她是名符其實的學習,因為她無論在任何一個機構,她都沒有名銜,不過,由於每一個人都知道她是古夫人的“女兒”,古家的小姐;因此,每個人對她都十分客氣。
琥珀沒有什幺野心,總覺得她要古家的太多,實在不能再佔任何的便宜;況且,她覺得自己越來越充實,她認為假如有一天她自己開一間公司,她一定會做得很好。
她很有做生意的天才。
不知不覺,她到古家已經一年半,而她做了古家千金已經整整一年了。這些日子,琥珀每天只睡三四小時,因為,一天二十四小時的時間,對她來説,是不夠用的。一方面,她要照顧古夫人的身體,要令她更健康,古夫人已回覆未生病前的體重,臉上的皺紋,因為胖了,皮膚膨脹,再加上琥珀替她做面部按摩,她的臉上已經不再留下皺紋,她又像從前一樣,是個美好的中年婦女。
古夫人心裏是怎樣的感激她。就算瓊姑,和古老爺手下的忠臣,看見女主人的改變,對琥珀心服口服。
至於琥珀,她每天除了上班,還要補習,每日總要補習兩科以上。以前天天補習中文、英文、商業管理和會計,現在是一個星期補習兩次,不過後來還加上法文和日文。
晚上還要看書,她買了許多書,科學的、工程的、經濟、商業、行政管理,大部分買的都是英文書,偶然也看法文的。她的知識和學問,由於她聰明過人和加倍努力,簡直一日千里。
她年輕,熬得住,身體倒沒什幺,可是,古夫人卻心疼了,天天嚷着她瘦了啦!面色沒有那幺紅潤啦!天天要瓊姑燉雞、燉人蔘乳……等補品給琥珀。
除此之外,古夫人又提出嚴重的警告:“你每天八時起牀,深夜三四點還不睡,身體怎能不變壞?”
“媽媽,我的身體很好!”
“很好,我看你,起碼瘦五磅。”
“我昨天剛磅過,只瘦了兩磅,女孩子,太胖不好看。”
“你的精神呢?”
“很好,你看我的眼睛多明亮。”
“你的臉色呢?”
“還不是又紅又自。”
“白是更白了,可借,沒有那幺紅,你知道嗎?人身體不好,就會面色蒼白。為了你的健康,以後每晚不能超過十二時睡覺,我會叫人監視你,必要時,關電燈台掣。”
“媽媽……”
“不要一天到晚看書,多和你的男朋友出外玩玩,散散心,世良告訴我,他已經一個月沒有見到你了。”
“怎幺會呢?上一次他來給你檢查……”
“我的小姐,他現在一個月才來替我檢查一次,你上次看見他至今剛好一個月。明天世良來,你一定要陪他吃一頓飯。”
“好吧!”
“這才是聽話的孩子,世良告訴我,由於你的照顧,我以後再也不用打針,藥丸仍然要吃的,不過份量已減輕了。”
“我知道,我不會為了自己不理媽。若不是你堅持樣樣都要自己去做,我還是一樣會餵你服藥。”
“人不活動,就像機器一樣,會生鏽的。現在有多好,我要去哪兒都可以。明天我叫瓊姑陪我去拜祭你爸爸的山墳。”
“我陪你去。”
“有空嗎?”
“不會支配時間的人是蠢材,是媽媽你自己説的。”
“啊!”古夫人呵呵笑:“學得真快呀!怪不得林總經理、王廠長都説你冰雪聰明。”
“他們是取笑我的。”
“他們幾十歲的人了,怎幺會跟小孩子開玩笑。我相信他們説的都是真話。”古夫人問:“今天要上多少課?”
“法文和會計。”
“等會兒服裝公司的人來,我叫人通知你。”
“又要縫新衣?我的衣服已經擠滿了。”
“不合時的,不要算了。你每天要上班,每天起碼要有一件不同的衣服。以前爸爸的西裝也很多,女孩子,更加應該注重打扮。”
“好吧!媽媽,你的話,總是對的。”
琥珀現在已經是二十歲的少女,她現在穿高跟鞋、高跟長靴也不會一僕一跌,她的衣服,永遠是站在時代的尖端,時髦而不標新立異。總之,甚至一條絲巾,一對手套,都是最名貴的,她這位富貴的千金小姐,走在街上,恐怕冷柏年也認不出她。
一年來,古家的親戚的未婚男子仍然到古家報到,就像上學一樣勤奮,可是和琥珀的感情始終像一年前一樣,毫無進展。
自從琥珀每天到各公司去,幾個職權執行人已很少到古家報告他們管理公司的業務情況,這天,他們突然要求見古夫人,並且希望單獨和夫人見面。
“小姐做錯了什幺,希望大家提醒她,她還很年輕。”
“這件事的確和小姐有關,但是,她從未做錯過任何事。而我們這一次見夫人,也是為了小姐,小姐在場,我們説話不方便。”
古夫人想一想,明天琥珀由下午三時至五時都要上課,於是她説:“明天四點鐘你們在古氏大廈頂樓的會議室等我。”
第二天,琥珀上課前,古夫人對她説:“我很久沒有午睡了,今天的下午茶我不吃,吃晚飯的時候,你再派人來叫我吧!”
“媽,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我舒服極了!睡睡午覺也不行嗎?”她伸出了手:“你來把把脈!”
琥珀替她按過脈,覺得她很正常,這樣,她才安心去上課……”
“到底發生了什幺事?”古夫人坐在古老爺昔人坐的椅子上。這是個大會議室,室內有一張很長的會議桌子。
“自從董事長去世之後,我們變成羣龍無首,內部好象不夠健全!”
“有你們這一班老臣子,還怕支持不住大局嗎?”
“不是能否支撐得住的問題。”
“那到底又為了什幺?”
“人心!職員們的心理,由於我們全部都是受僱的;因此,所有的機構就沒有老闆,他們總覺得,無論他們怎樣努力,好象都沒有人欣賞。”
“你們的意思是……”
“小姐可以接替董事長的位置。”
“她行嗎?她適宜嗎?”
“行,小姐眼光很獨到,有時候,我們拿了一份進口貨單,正在猶豫不決,小姐到來,她會給我們意見。有一次,她叫我大量購入軟如蹄牌子的廁紙,我正懷疑,不過又不想不順從她,想不到,貨一到,就給零售商搶光了,那次我們賺了錢,其它還有許多瑣碎事。”
“她很多時候都去工地,常常説千萬不可偷工減料。她對鋼筋和混泥土的配合份量,瞭解得十分清楚,有時候,我甚至相信小姐是念過工科的。”
“有一次她到工廠,她要我改良一種掛牆的金屬裝飾品,她説外國人的中國熱潮還沒有過去,如果以帆船為圖案,或者雕一個福字,他們會喜歡。後來那批貨運到美國去銷售,一下子就給批發商買光了,賺了一筆錢。”
“這樣子,倒是很有見地,人也聰明,又肯動腦筋,不過,還是一句老話,她合適嗎?”
“小姐是老董事長的女兒,除了她,還有誰更合適?除非夫人親自管理。”
“我是不會再管這些事,我但求身體健康已經很滿足;而且,也許我已經落伍了。如果你們每一個人都贊成,我會通知我的律師,委任她為古氏機構的董事長。”
“以後有什幺事,我們可以請示小姐。”
“應該説請示董事長了,”林總經理笑着説:“她可以算是最年輕的董事長。”
“這只不過是一個名銜,以後,請各位仍然協助她,她畢竟太年輕。恐怕,她偶然疏忽,處事不公平。”
“夫人,你可以放心,董事長做事很客觀,而且凡事先公後私,她是個公道正直的年輕人,值得人信賴她。”
“好,好極了。”
夫人回到古家,門房説:“夫人,小姐到處找你,她問我你去了哪兒,我又不知道。”
古夫人叫瓊姑看一看錶:“夫人,時間過得真快,已經快六點鐘了。”
“怪不得,你趕快進去,告訴她我沒事。”
“夫人,我要扶你。”
“不要管我,你走快點。”
古夫人自己加快腳步,這時候,琥珀已經奔了出來,緊握着夫人兩隻手:“媽媽,你到底去了哪裏?”
“你的手好冷。”
“擔心嘛!你出去為什幺不告訴我,我好怕,到處找你,到處打電話,我怕……”
“傻孩子!我不是回來了嗎?”古夫人在琥珀的扶持下,回到客廳,她看見琥珀眼眶都紅了,她拍了拍她的臉:“你不能那幺自私,老把我關在屋子裏。”
“你去散步,是不是?但是,古伯説你去了好幾個鐘頭。”
“老古這個人呀!”古夫人埋怨門房:“我告訴你,琥珀,我並不是去散步,是去開會。”
“開會!”
“我今天好威風,因為我坐在你爸爸的椅子上,那是董事長專用椅子。不過,我只能坐一次,以後,那個位置就是你的。”
“怎幺會?”
“為什幺不會?明天,你就是古氏機構獨一無二的董事長。”
“媽媽,你們開什幺玩笑都可以,但是,就這一項,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
“為什幺?”
“媽,我的身世,你應該瞭解的,我不是留學生、不是大學生,我從來沒有在商行做過事。雖然我仍在學商業管理和會計,但是知識仍很淺薄,要我去公司做個文員,甚至抬高我做個主任都可以,但是董事長,我有什幺資格?我知道媽媽疼我,可是人家是不會服氣的。”
“你所指的人家是誰?”
“爸爸的助手,那一班叔伯輩的開國功臣,他們會讓我這黃毛丫頭去壓在他們頭上?”
“你知道今天開會,是誰的主意?”
“當然是媽媽的意思。”琥珀懇切地説,“你太寵我了,但是,我實在不行。”
“你這次又猜錯了!是那班叔伯輩開國功臣請我去開會,他們要求我要派你做董事長,他們不單是不怕你壓在他們頭上,而且,還十分欣賞你。”
“啊!天!簡直害死我。”琥珀來回踱步,雙手握緊:“媽!我是什幺都不懂的。”
“沒有人自出孃胎就什幺都懂的,香港有一位新貴賓,他未發跡之前,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籤;現在,他不單隻什幺都懂,而且生意做得非常大,你比他條件好得多,人家能夠做的事,你為什幺不可以?”
“要是我做錯了事怎幺辦?”
“你最初做事,他們不會把千斤重擔壓在你頭上,你只需要看一些重要文件,籤個字,留心一下機構內的業務發展和經濟狀況。”
“媽媽,你還沒有回答我,如果我做錯了事,那怎幺辦?”
“記着我的話,跌倒了立刻爬起來,再跌了,再爬起來,直至自己能站穩為止。你説過,你能受苦,什幺都熬得住,你也説過,你不畏困難、不怕失敗,你是個敢面向困難挑戰,永遠不會向艱苦低頭的人,我絕對相信你能應付一切,接受吧,不要猶豫了。”
“好吧!媽媽,不過我請求你答應我一件事。請你給我三個月的期限,假如我做得不好,請你讓我退出。”
“我答應你。”
從此之後,琥珀做了古氏機構的董事長,她每天雖然要坐辦公室,可是,總忘不了按時打電話催促古夫人服藥,下班後還要上課,忙得連吃飯的時候也要看書。
不過,自從她真正接管生意後,在那批老臣子的指點下,她懂得不少,獲益亦多。
古家的親戚知道琥珀做了古家的董事長,大為反感,一方面命令自己的子弟猛力追求琥珀;另一方面,他們合力買通律師樓一個師爺,調查古夫人立遺囑的事情。
花費了不少心機,才知道古夫人真的改了遺囑,可是古夫人的新遺囑律師謹而慎之的把它帶回家鎖好。而律師的牆內夾萬、密碼滿布,開密碼的號數,連他的太太也不知道。
他們不得要領,又去纏古夫人。
“想不到你們也想為古家盡點力,那太好了。反正,琥珀一個人也管不了那幺許多事情,她連好好吃一頓飯的時間也沒有。”
“我們願意分擔她的辛勞。”
“也願意接受和琥珀所應得的同一權利嗎?”古夫人問。
“當然,當然!”
“琥珀是個受薪董事,她管理的所有公司、工廠,每月支取二千元。她一共管七間,月薪是一萬四千元。”
“管理一間只有二千元?”
“奇怪嗎?你以為只要能管理其中一間公司,或者洋行,就可以擁有它們,不,聽着,每間支薪二千元。”
“你撒謊!”有人低叫。
“紙包不住火,你們可以調查的,現在,有誰肯管理古家的生意?”
“我們有權簽字支錢嗎?”
“不,琥珀和你們都不能,權在我手上,只有我一個人能簽字支錢,別再客氣了,誰有興趣,報上名來。”
“嘿!二千元還不夠我打一局牌。”
“不夠我請一天客。”
“連手錶也買不到。”
終於,一鬨而散。
三月八日,一個非常重要的日子。
中東一位王子,來港遊覽,順便巡查業務情況,當晚包下一間大酒店盛大請客,古氏機構也接到請柬。
古夫人很重視這個宴會,除了派林總經理護送琥珀,並且請了化妝師回家,把琥珀打扮得比天上的仙女還要美。
“媽,不要化濃妝。”
“好,以自然為主,把頭髮盤起來好不好?身為董事長,頭髮披肩,太稚氣了。”
琥珀沒有反對,因為,她已經不是四年前十六歲的琥珀,她懂得很多,也知道在什幺場合,該做什幺事情。
他們不早不遲,八點鐘到達宴會,琥珀的出現,不單隻吸引了所有的賓客,而且連王子也帶着驚豔的目光,失魂落魄的迎了過來。
琥珀已經會用流利的英語和王子交談。
在這時候,大廳的另一角,有個年輕的男人正在全心全意的注視琥珀——琥珀今天穿的是銀色的曳地晚禮服,全套翡翠鑲鑽的首飾;項鍊、鐲子、耳環、戒指,還有那隻壓在頭髮上的翠玉蝴蝶,手工精巧如同真的一樣。
“這少女真像琥珀,但絕不是她,琥珀沒有那份豔光,身材也沒有她豐滿。是三十六,二十二,三十六吧!而且,琥珀以前穿的是破衣裙,而這個美女所佩戴的飾物應該值幾百萬,再説兩個人的氣質、風度也不同,她是那幺高貴、優美,穿著高跟鞋婀娜多姿!”
他搖一下頭,告訴自己,這個神仙一樣的美女,絕對不會是琥珀。
他繼續和他的朋友交談,那樣出色的美人似乎並不能佔據他的心,甚至一點點思想,他忙着去談他的生意。
偶然他旋過頭,看見琥珀正在向着王子笑,那酒渦,完全和琥珀一樣的,樣樣比琥珀好,就是酒渦完全一樣。他立刻放下酒杯,走過去:“林先生,你好嗎?”
“啊!原來是王董事長,”林總經理説:“我年紀大了,沒有看見你,請原諒。”
“不要客氣,我在另一端,人又多。”他指住琥珀問:“和你來的那位小姐……”
“她是我們的董事長。”
“古氏機構的千金。”
“是的!”
“她好象……”
“像什幺?”
他難為情地一笑,身份已明,沒可能吧:“她像一位美麗的公主!”
“對呀!沒有一個人不稱讚我們小姐,她是古夫人的寶貝公主。”林總經理説:“她不單是人漂亮,而且非常有本領,古氏機構所有的生意,全都由她管理。”
“你們小姐看來很年輕。”
“剛過了二十歲。”
“以前好象沒有見過你們董事長。”
“她剛唸完書。”
“啊!怪不得。”他再看一次她,終於又忍不住:“林先生,可不可以介紹你們的董事長給我認識?”
“當然可以,不過王子正在和她……”
“沒關係,等她沒有那幺忙才為我們介紹還不遲。”他笑一下:“看樣子,王子是想追求你們的董事長。”
“不容易的!追求我們小姐實在很不容易。”林總經理搖一下頭:“她不會把一個王子放在眼裏的。”
“她很高傲?”
“不,她很隨和,只是心有所屬。”
“她已經有了男朋友?”
“男朋友?追求我們小姐的人可多呢!對不起!失陪。”林總經理看琥珀被纏苦了,他忍不住,過去解圍:“董事長,有一位紳士想見見你。”
琥珀向王子點點頭:“等會再見。”
琥珀匆匆和林總經理走開:“啊!林世伯,他快要悶死我了。”
“他大概是想娶小姐做皇妃。”
“開玩笑,不是真的有人想見我吧?”
“是真的,看,就在那裏。”
琥珀望過去,看見一個非常高大健碩,穿著白色禮服的年輕人,正仰頭望上去,他紅黑的皮膚,英俊的面孔,雪白的牙齒,笑起來是多幺的迷人。他,除了嘴上的小鬍子令他更富男性魅力,和長高了之外,似乎什幺都沒有變。
琥珀的腳步有點輕浮,身體傾斜了一下,林總經理連忙問:“小姐,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琥珀立刻振作一下:“忙着打扮,連下午茶也忘了。”
“一定是肚子餓了,我拿點東西給你吃。”
“不,林世伯,我只是有點渴,給我一點雞尾酒好嗎?”
“好的,你坐會兒。”
林總經理去拿酒,回來的時候,他跟在她的背後。
“林先生。”
“啊!董事長,讓我介紹王子寧先生給你認識。”
“古小姐,幸會!”
“王先生,尊夫人好嗎?”
“你……她……還好”
“我很想見見尊夫人。”
“她沒有來。”
“很忙?”
“她有點不舒服。”
“噢,那你應該多陪陪她!”琥珀喝光了酒,對林總經理説:“林世伯,請你代我打一個電話回家,媽吃藥的時間到了。”
“我立刻去。”
琥珀眼看着林總經理走開,她説:“王先生,剛才你把我的姓氏叫錯了,我不是一個忘本的人,我不姓古,姓冷!”
“冷,那你的名字是?”
“冷琥珀!”
“啊!琥珀,真的是你!”王子寧忘形地握緊了她的手:“你全變了,變得那幺美!”
“王先生,莊重些,請你放開我的手!”
“琥珀,我們已經很久沒見面了!”
“請放手,別忘了我們兩個人的身份。”
“你做了董事長。”王子寧吸了一口氣:“不再理我了!”
“董事長有什幺了不起?你不是自出孃胎就已經是董事長了嗎?”
“那你為什幺要拒絕我?”
“這兒是公眾場所,大家都有熟朋友。”
“那有什幺關係?拉拉手,又不犯法。”
“是不犯法,不過,會招人非議。”琥珀用力抽出了手:“王董事長,我仍然是未嫁雲英,可是你已經使君有婦,我們這樣拉拉扯扯,算什幺?”
“啊!天,琥珀,你竟然,你知道我……唉!我應該怎樣對你説?”王子寧焦急得緊握雙拳:“我有權向你解釋的,是不是?”
“不是,你沒有權!”琥珀昂一下頭:“就等於你進教堂結婚的時候,你不肯讓我解釋一樣,那時候,我也沒有權。”
“那時候我……”
“你正結婚,春風得意是不是?”琥珀朝着林總經理走過去:“媽吃了藥沒有?”
“吃過了,正在看電視,夫人請小姐安心玩,不必擔心她。”
“你有沒有看見中強出入口行的總經理?我們去跟他打個招呼。”
“琥珀!”子寧追上去。
“請你叫我琥珀小姐。”琥珀帶着林總經理匆匆向另一方走了。
不久,琥珀看見子寧向王子告辭。
王子寧一走,琥珀整個人立刻消沉下來,連話也懶得説,如果不是顧全大體,她早就跟隨子寧告辭了。
當天晚上,她回家以後一直沒有睡過,老是想着她和子寧以前的一切。他吻過她,只有這幺一個男孩子吻過她,如今大家又重逢了,為什幺那幺陌生?她不是説過,要等王子寧,要嫁子寧的嗎?
不可以的,根本不可以,子寧有太太,而現在,她已經是個商場中的女英雄,一個身為董事長的女人,怎可以做人家的情婦?
不可以,她發覺一切都是夢,痴人的夢,她長嘆了一口氣,四年了,四年多了吧,她日日夜夜的等,難道就是一個夢?
也許,她應該醒悟了,嫁給李世良,或者嫁給那位王子,他不是要請她到他的皇宮去玩?就做一個高貴、富有的王妃吧!
不可以,她根本不喜歡那王子,連起碼的喜歡都沒有,愛就更別提了。嫁一個毫無情感的人,嫁了不是等於沒有嫁?索性乖乖留在古家,和古夫人做個伴,也總算報了她的恩。
可是,如果古夫人死了,那怎幺辦?她守住古氏的產業,做老姑婆?
女孩子是應該有人愛的,李世良不是很喜歡她嗎?而她,對李世良的印象也很不錯。
輾轉反側,一晚又過去了,紗窗外,已露出淡紅的微光,幸而今天是星期日,否則,她哪有精神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