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嶽一驚之下,打開房門,劈面就見“飛羽仙子”推門而人,差些撞個滿懷。
宋嶽微退一步,急急問道:“商姑娘不見了?”
“嗯,我起牀見她牀上已空空,以為出房洗漱,豈知找了一遍,始終沒有,問尉遲宣也説沒有看到。”
宋嶽心中驚疑,喃喃道:“她昨夜好好地又會到哪裏去了呢?”
怔思間,只見“酒叟”匆匆地走人道:“火龍駒也不見了,店家説她天色微亮,就上馬出店。”
“留下什麼字沒有?”
“沒有!”
宋嶽滿腹懷疑,暗忖道:“難道她心急父仇,先走了!”心中想着,目光一掃,失聲道:“公孫前輩,尉遲宣呢?”
“尉遲宣恐商姑娘單人匹馬有失,已先向劍門關方向,追趕而去。”
宋嶽想起商亞男單身趕路,萬一有甚差錯,怎能對得起他父親臨危相托,立刻略為收拾,對“酒叟”拱手道:“依晚輩想,還是依照昨天決定,前輩照顧鵑妹,並代晚輩跑一趟羅浮,半年之內,不論商亞男復仇之事如何,晚輩必定趕回。”説到這裏,對文芷鵑道:“鵑妹,一路上多找時間練功夫,聽‘酒叟’前輩的話,半年以後再見。”
接着又對“飛羽仙子”道:“妃女俠如閒着無事,亦請與酒叟前輩同行,照顧一下鵑妹。”
“飛羽仙子”倒落落大方,微微一笑道:“宋掌門人請便,在下悉聽吩咐!”
宋嶽交代完畢,向“酒叟”一拱手,立刻出房揚長出店。
商亞男一早騎着火龍駒,飛馳出普光寺,一路狂奔,她好像要儘量發泄一般,臉色幽怨而悲傷。
直到中午,她才停騎緩緩馳行,這時已是滿身香汗,胸口微喘。
她秀目一望,已近閬中,望着蜿蜒的驛道,想起昨夜目睹的情形,心中泛起一股悲憤。
“父親臨死的囑咐,言猶在耳,想不到他竟移情別戀,深更半夜,竟與文芷鵑暗通款曲……”
商亞男雖平時表現出英風爽爽,但對感情的看法,何嘗不與別的少女一樣,想到恨處,不由恨恨地抽了火龍駒一下。
唏聿聿的一聲長嘶,火龍駒再度狂奔,奔時不時回首,望望商亞男。
寶駒日久通靈,主人自小至大,從沒有打過它,現在莫明其妙地捱了一鞭,也不禁要察看一下女主人的神色。
商亞男身在馬上,悲恨交集,暗暗道:“沒有你宋嶽,姑娘就不信不能報仇!”
她橫下了心,已渾忘了“陰手屠夫”的功力及自身的危險。
漸漸地,她覺得自己既然不想依賴別人,隻身遠赴邊疆報仇,泄氣發狠,沒有什麼用,於是心境漸漸平靜,勒緩坐騎,進入城中,略為打尖,立刻再行出發。
一路上,她見武林人物在酒樓茶館,放聲談笑,一片歡欣,絲毫沒有以往那種噤若寒蟬的跡象。
不過,商亞男一路避免與武林人物接觸,孤獨地向青海進發。
這樣約半月後,她已進入青海地區。
一人青海,她即耳聞“陰手屠夫”聲名,在當地凡夫俗子眼中,敬若神明。
同時,她也打聽到,“陰手屠夫”居住之地是柴達木湖旁的“扎什巴圖寺”。
“扎什巴圖寺”為青海最富庶之地,柴達木盆地附近,也是青海地區,武林重鎮。
商亞男初履邊疆,眼見“風吹草低見牛羊”的遊牧民族風光,也覺得心神一爽。
異地風光,雄渾之氣使她覺得青海並不如自己想象中那般蠻荒。
一個個尖塔聳立、白色粉牆的回教寺院,不時盪出一二聲莊嚴的鐘聲,令人有一種神秘的感覺!
一月時光,商亞男已到達柴達木湖,遠望“巴什扎圖寺”金碧輝煌,高聳雲霄,一片莊嚴景象。
這時,她心頭一片沉重,在單身獨騎之下,簡直有些送死!
“陰手屠夫”的功力,商亞男曾見識過,但是現在已到達目的地,她雖感到此行兇多吉少,但是父親的深仇,加上感情上的刺激,使她神經有些失常,於是,在日落時光,她投宿一家牧場。
邊疆地區,漢回雜處,時有中原商販,到此以貨易貨,當地人對漢人的來往,並不以為奇。
商亞男胡亂編説一套來意後,就在一問客房中住下,吃過晚餐,商亞男立刻辭別主人,聲稱旅途太累,回房休息。
她瞞過牧場主人,閉門盤坐運功,直到初更,商亞男收扎利落,推開木窗,身形如一縷輕煙,急向“巴什扎圖寺”掠去。
盞茶時刻,她已到達寺門口,望着寺門緊閉,一咬銀牙,身形已經輕悄悄地上了牆頭,一望寺裏,只見屋宇互連,燈火零落,人門一座大殿,雖然點着燈火,卻靜悄悄,絲毫沒有人影。
身人虎穴,商亞男反而沉着氣,秀目一掃,就向左邊一排房屋撲去。
她心中決定首先要查出“陰手屠夫”的居住地位,她來到第三間,這惟一有燈光的房間外停身,悄悄地回窗口探首張望。
豈知在她停身探首之間,房中光線突然一暗,接着身後響起一聲冷笑。
商亞男驀地一驚,飛快旋身一看,只見院中已站着一個白衣高帽的回教寺僧,年約三十餘,瞪着眼睛注視着自己,冷冷道:“女菩薩,夤夜蒞臨,難道有什麼要緊事不成?”
這是候,房門無聲而啓,一條黑影飛快掠出,在一旁監視着商亞男,目光中露出納罕驚奇的神色。
要知道巴什扎圖寺,為青海回教著名寺院,在凡夫俗子眼睛中,被目為神聖之地,如今竟有人半夜闖入,而且還是一個少女,這情形從來沒有發生過,難怪這房中出來的僧人感到驚奇。
商亞男一見房中出來的僧人,身穿藍色僧衣,虎視眈眈,屹立一旁,因為不知對方身份,雙手抱拳道:“不錯,姑娘今日到此,欲找貴寺‘陰手屠夫’一晤,請問二位高僧名號?”
白衣寺僧神色一怔,道:“小僧巴隆,今夜輪值,請問女菩薩與本寺神壇司經有何淵源?”
商亞男這時才知道“陰手屠夫”是寺中司經,口中冷冷道:“在下此來,只要見他一面,就請高僧通報!”
一旁的藍衣僧人,倏然開口道:“女菩薩此來不論有什麼要事,尚請明天再來,本寺向例夜不待客,司經職位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也無法破例,敬請原諒!”
商亞男秀目一轉,哦了一聲道:“請問貴寺司經居住何處?”
巴隆一指殿後一座高聳的樓房,道:“司經專司藏經重地,就在那樓上經房中。”
説到這裏突然頓住,覺得對方問得出奇,望着商亞男道:“女菩薩問此何意?”
白衣僧人以為她與司經有什麼淵源,故毫無顧忌地説出,商亞男聞言一聲冷笑道:“多謝指點,二位不肯通報,在下自己找去也是一樣!”
語聲一落,身形一晃,就向殿後那座樓房縱去。
豈知藍衣僧人早有戒備,身形一橫,沉聲道:“女菩薩怎不知好歹,強闖寺院者,照例應處死罪,還不退出!”
商亞男見對方攔阻,嬌容如霜,冷冷道:“在下就試試是否會死!”
語聲中,身形突然一欺,右手一摸腰間,金光閃閃的“織女帶”陡然橫掃而出,一招“鵲橋相會”舞起一團金虹,直向藍衣僧人罩去。
這一突然奇襲,大出二僧意料之外,藍衣僧人不過是寺中值夜,豈擋得過商亞男詭奇的“織女飛絮十九式”,要避已自無及,一聲慘嚎,立刻被卷飛出三丈,倒地死亡,白衣僧人巴隆這時才明瞭對方是尋釁而來,一見商亞男一招就擊斃自己的人,神色大怒,厲叱道:“好蠻婆,竟敢到此地逞兇,拿命來!”喝聲中,雙掌一錯,就向商亞男劈出一掌,掌風虎虎,功力倒也不俗。
商亞男橫下了心,知道對方一名值夜,功力不會太高,這時她煞性大起,知道早晚要動手,乾脆見一個殺一個,腳下斜跺三步,身動如風,“飛絮十九式”中的“飄柳飛絮”,手腕一震一顫,幻出千道金芒,反臂向巴隆罩去。
巴隆一聲驚呼,晃身暴退,他料不到對方一個少女,功力身手竟這般凌厲,神色一驚,蹲身躲過,飛彈出三腿!
這三腿是青海武術中特有招式,詭奇無比。
但商亞男一聲清叱,身形陡升,“織女帶”“織女投梭”挺直如劍,翻身向巴隆“天靈穴”拍去。
巴隆雙腿未改,陡然眼前金光繚亂,尚未驚呼出聲,腦袋已進裂而亡。
商亞男在剎那之間,擊斃二僧,人立刻如電光一般,向剛才巴隆指示的樓房疾射而去。
正在這時,寺中倏然響起三響鐘聲,噹噹之聲,悠長遠震,寺院的燈火,立刻全滅,商亞男登上大殿屋脊,正要向前急掠,陡聞一聲大喝:“好毒的蠻婆,打!”
接着喝聲,一道陰柔絕倫的掌風,如風一般,向商亞男湧至。
一觸之下,商亞男心中一驚,目光瞬處,殿房上一名紫衣紫色高帽的僧人,飛撲而至。
這一眼,商亞男看出對方身手地位比藍白二色僧人,不知高出多少,面對勁敵,她不敢大意,身形一閃,“織女帶”圈出一道道眩人二目的光芒,避過掌風,斜向對方擊去。
紫衣僧神色驚怒,一聲暴叱,雙掌疾速拂出一道凌厲勁風,擋開滿天金虹,腳下輕點,已詭奇絕倫地切近商亞男右方,五指齊彈,五縷犀利無比的指風,擊向商亞男胸前“章門”“將台”等五大死穴。
這招不但角度詭奇絕倫,而且指勁猶如五把長劍,端的毒辣已極。
商亞男料不到對方身手竟是這等厲害,“織女帶”疾速收回,人倒縱退一丈,落在大殿門口。
這時,寺中人影晃動,把商亞男圍得水泄不通,人數不下三十餘人。
她一見這種情勢,心中也暗暗驚駭,目光瞥處,僧衣共有紅、紫、藍、白四種,一個個怒目注視自己,藍白二色僧衣的寺僧,手中皆執着戒刀,三名紅衣僧人領首,而那與自己交手三招的紫衣僧已飄落當場,沉聲道:“施主夜闖本寺,連斃本寺弟子二人,存何心意?”
商亞男秀眸中暴出一股怨毒的稜芒,淒厲地狂笑,道:“在下為報父仇而來,還不叫貴寺司經出來!”
紫衣僧人神色一愕,道:“本寺司經與你有殺父之仇?”
顯然這紅衣僧人不知內情,聞言摸不着頭腦,豈知語聲剛落,商亞男尚未回答,一陣陰笑突告破空傳至,接着一條紅影,瀉落場中,正是“陰手屠夫”。
只見他向紫衣僧人一拱手,道:“不錯,司監師弟,本座前次赴中原,此女父親‘璇璣地星’商梧藐視青海武功,故殺以雪恨!”
商亞男一見仇人現身,而且曲歪事實,不由目光盡赤,一聲厲叱道:“好惡賊,勾結紅燈教,助紂為虐,竟敢偽言欺人,姑娘今天不殺你誓不為人!”
語聲中,“織女帶”飛快向“陰手屠夫”捲去。
她此刻忘了利害,忘了自己,仇恨的火焰,使她理智盡失,狀同瘋狂,用盡全身功力,向前猛撲。
只見“陰手屠夫”嘿嘿一陣冷笑道:“丫頭,你是找死,怪不得本座心狠手辣!”
雙掌迅揚,竟硬生生地推出,向商亞男襲來兵器擊去。
只見一道奇寒陰風,如海濤怒嘯,疾湧而出,施的正是青海絕門武功“陰焰掌”。
“波……波……波”連聲鋭嘯中,空氣如撕裂一般,商亞男一聲慘叫,“織女帶”竟脱手被掌風捲起半空,人噔噔噔倒退七步,哇地噴出一道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