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嶽連劈三盞紅燈,看到那句充滿挑撥性的警語後,就知其中必藏有詭詐陰謀。
可是,他怎麼也料不到紅燈教徒暗襲出手的竟是“暴雨飛芒”。
眼見滿空銀星,破空鋭嘯,電旋而下,腦中未遑多想,長劍撩起一團光圈,左掌甩掃,護住全身,腰部一墊,旋身橫掠三丈……
但是“暴雨飛芒”能位列“神州四異”,被稱天下第一流獨特之暗器,其威力可想而知。
饒宋嶽退身應變得快,仍有三粒“飛芒”硬生生鑽入劍光掌風之中,襲中他的左肩及手腕。
痛得宋嶽咬牙咧嘴,冷汗直冒,陡吭一聲,真氣已泄,墜落地上。
宋嶽微一自瞥,見受傷之處,雖非要害,但也入肉三分,鮮血直流!
處在這危機四伏,千鈞一髮中,宋嶽利害分明,知道千萬不能讓敵人知道自己受傷,而予敵以可乘之機,是以身一瀉地,猛提一口真氣,穩住蹌踉的步伐,大喝道:“何人施襲‘暴雨飛芒’?”喝聲中,強忍疼痛,身形一晃,即向林中掠去。
這不過瞬息之間,豈知一入林中,舉目四掃,哪還有半絲人影!
只見夜風悽悽,荒林寂寂。
周圍一片漆黑,充滿了悽迷、恐怖的色彩。
紅燈教徒的神出鬼沒,使宋嶽第一次感到威脅!
尤其“神州四異”老四艾炎的獨門暗器——“暴雨飛芒”使他心頭微微悚慄!
這時,宋嶽一面自行挑出左肩及手腕上所中的星芒,撕下袍角,包紮傷處,一面暗忖道:“父親臨死遺言,親見艾四叔命喪閻王峯,落下千丈峯底,屍首無着,這決不會有錯!
“而艾襲鳳在半月前,剛在嵩山分手,前往北天山採藥……
“她與自己同仇敵愾,根本不可能為虎作悵,暗算自己……
“以此推測,難道是艾四叔的門人弟子投靠了紅燈教?抑是‘暴雨飛芒’的獨門秘譜落入對方手中?”
這個謎在宋嶽心中蒙上一層陰影。
他首次擔憂以後步步危機的行程……
傷處已包紮好,衡量當前情勢,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決定按照預定計劃,先上武當……
至於“星芒”之謎,反正已與艾襲鳳約有後會,見面之日,謎底即露,不必再另生枝節……
心念既決,手提長劍,掠出叢林,直向武當飛馳!
盞茶時刻,武當山已巍莪地聳立眼前。
剛到“解劍巖”旁,陡然眼前人影一晃,出現兩個青佈道裝身背長劍的年青道士。
宋嶽一見有人,長劍一橫,身形陡頓。
目光瞥處,見是武當山道士,警意微懈,倒提劍柄,從容道:“請問二位道長法號?”
二位道士目光微向宋嶽上下一打量,臉色一寒,右邊的首先道:“貧道玄通,與師兄玄機今夜輪值,施主手提長劍,夤夜闖山,不知有何貴幹?”
宋嶽知道引起對方誤會,長劍歸鞘,道:“在下宋嶽,欲拜謁貴派掌門,請二位道長引見。”
站在一旁的玄機道長冷冷道:“宋施主既欲上山謁見掌門,請按武當傳統,解下身上佩劍。”
説話之間,目光飛快閃過一種無法理解的奇異神色。
宋嶽目力過人,見狀警意復生,但言詞仍舊温和道:“在下途中,曾遇紅燈教徒伏擊,強敵環伺,兵器無法離身,貴派是否通融一次,免此一律?”
玄機插言道:“武當自創派以來,便有此律,施主之請,貧道不敢擅應!”
宋嶽暗忖道:“萬一再遇襲,‘狂風鐵掌’及‘霹靂霸拳’在受傷之下,功力必大打折扣,惟有‘閃電劍法’尚可保持十成威力,如順其言,無異交出半條性命,反之,少林已有前轍,武當末可輕侮,於求觀‘大羅劍譜’時,陡增阻撓。”轉念至此,口中道:“道長既不願擅專,就請代向貴派掌門先稟!”
玄機搖搖頭,道:“敝派傳統,豈容施主破壞,施主如有困難,即請退身。”
宋嶽聞言,心火微升,沉聲道:“道長何以如此不識大體,區區為武林前途而來,難道貴派定要計較些許小節?”
玄通冷笑道:“貧道身為弟子,豈敢破壞祖師定律,再説施主一入武當,依律安危皆由敝派負責……”
宋嶽雙目冷焰環射,哈哈狂笑,打斷玄通語聲,伸手一指“解劍巖”道:“巖上魔燈高懸!貴派自身難保,怎能保人!”
玄機冷冷道:“難怪施主仗劍闖山,敢情不把本派放在眼中?”
宋嶽豪氣大發,長笑道:“區區敢獨闖少林羅漢陣,又何懼武當‘大羅劍陣’!”
這一僵持,雙方氣氛,頓告緊張。
玄通神色一寒,道:“施主莫非要闖山不可了?”
“正是如此,在下以天下為己任,豈懼一戰!”
説話之間,陡見玄機衣袖被微風吹開一線,似有金光一閃即沒,心頭警兆驟升,倏聽玄通冷笑道:“我道施主怎有如此大膽,敢情還請有幫手?”
以宋嶽功力,十丈之內,落葉可聞,一聽此言,心頭一怔,發覺四周並無聲息。
正要轉首回顧,眼梢瞥見玄機面色緊張詭異,左手微抬,在這飛快剎那,靈珠忽明,身形陡欺,暴叱道:“好個武當門下,竟敢心懷叵測!”
曲肘微動,一道虹光,閃過空際,接着丁當一響,從玄機袍袖中,滾落一隻金黃色機筒。
目光一瞥,赫然是久絕江湖的毒辣暗器—一“五雲捧日絕魂釘”。
宋嶽心中一凜!
就在這剎那,玄通神色驟變,暴喝道:“小子,拿命來!”
左手一抬,“咔嚓”機簧響處,五枚烏光閃閃的“絕魂釘”,從他衣袖中,電射而出,向宋嶽胸前襲到。
暗器一出,玄通同時一拉玄機衣袖喝聲:“退!”
豈知不拉猶可,這一拉,好好站在當場的玄機,竟隨他一拉之力撲倒地上,一顆人頭滾出老遠,頸上鮮血汩汩直流。
玄通眼見“閃電神劍”竟具這般威力,渾身機靈靈的一顫,正要抽身暴退。
耳聽叮噹一陣亂響,一條黑影陡然攔住去路,抬眼一望,正是宋嶽,雙目不怒而威,精芒電閃,道:“堂堂名門宗派,竟用江湖公禁之暗器,錯非在下有備,豈非枉死汝手!”
玄通見事已敗露,面無人色,哀求道:“貧道此物,原為防範紅燈教之用,為維持敝派定律,一時衝動,望施主劍下留生!”
宋嶽冷冷一笑,道:“情雖可憫,罪無可寬,死罪暫免,活罪難逃,姑斷左臂,微作薄懲,其餘當見貴派掌門時再説。”
語聲一落,右手微動,寒光再閃即沒!
噗通一聲,玄通一條左臂,已落塵埃!
玄通雖目見劍光閃過,但一瞥宋嶽仍雙手空空,好端端站着,背上長劍如末出鞘一般,神色不禁一呆。
宋嶽冷冷道:“道長還不回山稟報,難道要想等死!”
玄通方才驚醒,右手一摸,才知左臂已斷,痛楚立生,一聲厲嘯,長身掠起,在夜色中一閃而逝。
“解劍巖”旁殺機未息,宋嶽一瞥地上屍體,順手撿起二支“五雲捧日絕魂釘”的機筒,心中也不禁泛起一層寒意。
要知此種暗器霸道已極,曾為江湖定律公禁,如不預先發覺,實難逃一劫。
此時,宋嶽揣好機筒,心懷怒意,向武當山上清宮疾馳,片刻工夫,一座巍峨道觀,已在眼前。
道觀大門上的橫匾上赫然是“上清宮前觀”五個大字。
宋嶽遊目四掃,除觀內燈火零落外,四周一片沉寂,毫無動靜。
不禁暗忖道:“剛才的道士難道沒有通報?”
轉念之間,長身一掠,已飄落道觀之內。
身方落地,正殿中倏然響起一聲低喝聲:“何人闖觀?”
宋嶽聞言頓身,目光瞥處,只見殿中走出二位年老道長,不由冷冷道:“道長既得傳報,何必故問?”
二位道士神色一愕,互視一眼,左邊赤臉長鬚道士道:“無量壽佛,施主之言,貧道不懂。”
宋嶽雙目冷焰環射,身形陡欺二步,曲肘微動,一道金光,脱手激射而出,沉聲道:“二位看了這件東西,不就明白。”
二位道長神色驟變,微微閃身,右邊的白淨無須道士,右手電伸,已接住金光一瞥,突然驚呼道:“五雲捧日絕魂釘,施主何來此物?”
宋嶽微哼半聲道:“何必假裝糊塗,此物得自貴派門下之手,二位難道不知?”
二位道長臉色又變,狀甚憤怒,左邊赤臉長鬚的道:“本派雖受屈封門,但自信尚不至流濫至此,施用五雲捧日釘,冒犯武林公憤,施主之言,有何為憑?”
宋嶽冷冷道:“解劍巖旁一屍一臂!”
二位道士臉色轉厲,琅嗆連響,肩上長劍,已經出鞘,臉上白淨無須的道長喝道:“施主敢情已傷了本派弟子?”
宋嶽威稜一掃,淡淡道:“不錯,在下宋嶽已代貴派懲戒!”
二人同時一愕,赤臉道長微哼一聲,道:“原來是獨闖少林的宋施主,本派接少林傳訊,備極欽慕,但今日一見,只是狂傲之輩,實使人失望。”
宋嶽哈哈狂笑道:“有理而狂,無理不傲,在下原為謁見貴派掌門而來,如今看來,倒要先興師問罪!”
赤臉道長臉色更厲,道:“宋施主説出憑據便罷,嘿嘿!否則勿怪貧道先要得罪了!”
語聲一落,二人舉步下階,手仗長劍,緩緩向宋嶽欺去。
就在這剎那,兩旁偏殿中,刷刷擁十餘個年青道士,個個手握長劍,向中間圍攏。
一時,劍氣如虹,直衝鬥牛,聲勢凌人!
宋嶽目光四下一掠,口噙冷笑,道:“假如在下説出憑證,又當如何?”
赤臉道長冷冷道:“貧道忝為前觀主持,當施主之面執法!”
“好,貴派玄通道長雖被在下斷去左臂,尚不致喪命,何不叫來一問?”
此言一出,滿場皆怔!
臉上白淨無須的道長倏忽仰天長笑,道:“貧道就是玄通,不知何時被施主斷去一臂?”
宋嶽聞言大震,厲聲道:“此言當真?”
“法號為上代掌門所賜,何能冒充?”
“那今夜解劍巖旁,貴派何人輪值?”
赤臉長鬚道長咦然慘笑道:“本派已封門三年,解劍巖形同虛設,名存實亡,三年來,從未派過輪值弟子,難道施主所殺本派弟子自稱玄通?”
宋嶽心中不禁一怔,驚疑交加,搖頭道:“在下欲謁貴派掌門,剛到解劍巖旁,有二位道長自稱玄機、玄通,堅欲在下解劍上山……在僵持之中,竟施出五雲捧日絕魂釘……被在下所殺道長自稱玄機。”
赤臉道長神色一怔,道:“貧道即是玄機!”
宋嶽又是一愕,旋即咬牙恨恨道:“好個紅燈教徒,竟敢施出移禍離間之計!”
此言一出,場中形勢,急轉直下。
玄機道長袍袖一揮,兩旁年青道士,立刻退入偏殿,剎那之間,四周人影杳然。
只見玄通及玄機長劍還鞘,一打稽首,玄機道:“武林各派自敗屈封門以來,雖密有聯絡,但自忖力量不夠,隱忍至今,難得四異有後如施主,孤身揭竿而起,無畏無懼,但……”
宋嶽冷冷接口道:“道長是否要説,但嫌匹夫之勇?”
玄通插言道:“貧道師兄怎敢譏視施主,只是有些奇怪……”
“何奇之有?”
“施主欲謁敝派掌門,是否欲求觀本派‘大羅劍譜’?”
宋嶽心中一震,冷冷道:“道長何以預知?”
“哈哈,貧道不過以常情推測,據少林千里傳汛,施主獨闖羅漢陣,只為一看‘碎碑掌法’,施主今日來此,除借觀大羅劍譜外,還有何事?”
“道長推測不錯!”
玄機接言道:“故而少林及本派都納罕,以四異絕藝,施主身手,何以竟甘冒艱難,求觀各派武學?”
宋嶽微微一怔道:“武學浩瀚如海,豈能固步自封,紅燈教主挾詭奇之學,稱尊武林,在下欲融各家之長,與其爭鋒,此舉又何奇之有?”
玄機微微一哂,道:“施主言不由衷……”
宋嶽搶着接口道:“在下之來目的,道長既已明瞭,但請引見掌門,何必多言。”
玄機冷冷道:“施主以天下為己任,本派又何惜借觀區區劍譜,貧道之言,純粹好奇,但紅燈教徒對施主此舉之疑心,又自不同了。”
宋嶽聞言一驚,臉色如冰雪玄霜,沉聲道:“道長何以知道紅燈教徒也懷疑在下?”
玄通插言道:“紅燈教知施主而來,通知敝派,如施主提出此要求,應即拒絕,其他已不問可知。”
宋嶽心頭大震,正要説話。
陡聞正殿屋後響起一陣陰惻惻的語聲:“無知雜毛,竟敢泄漏本教密諭命令……”
玄機、玄通聞聲臉色驟變,雙雙長劍出鞘,喝道:“尊駕何人?”
喝聲中,已擰身向屋頂撲去。
宋嶽見暗中竟有人窺聽,聽語氣必是紅燈教人物,一驚之下,微微—怔,也隨後縱起,口中大喝道:“二位道長慢點,注意賊子詭計!”
哪知腳剛踏上屋檐,陡見二條黑影,向自己撞到,匆忙之中一瞥,不禁駭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