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所説的話,都被一個人聽去了,那就是秦寶寶。
寶寶其實剛才根本就沒有睡,因為他又有了新的打算。
當他聽説衞紫衣又要請唐門的人來時,不禁吃了一驚。
寶寶雖然年紀不大,但見識可不少,他知道,如果雙方這一開戰,將是驚天動地的一戰,血雨腥風,不知有多少高手將。要喪命,金龍社不知有多少弟兄要喪魂異鄉。
這一切都是為寶寶。
這值嗎?
大哥衞紫衣創立金龍社何等艱辛,難道要為了我一人毀於一旦?
不,不,決不能,大哥為寶寶做的太多了,寶寶不能毀了大哥和金龍社的弟兄!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挺身而出,將全部的罪過都攬在自己的身上,這樣的話,大哥和金龍社的弟兄就不會流血。
為了大哥,寶寶願隨時獻出自己的生命。
為此,他留下一張便條,飄然遠去。
他要到盤龍鎮,去主動承擔罪過。當然,寶寶也有自己的打算,並不是去為了送死。
因為盤龍鎮不但有林南奎的長白派,還有點蒼派、崆峒派等高手,寶寶決心説服他們,把矛頭指向“殭屍”,而不是金龍社。
寶寶相信自己有這個能力。
他在便條中向衞紫衣詳細説明了自己的想法,而且讓衞紫衣為大局作想,不要輕啓戰端。
※※※※※※
第二天一早,衞紫衣找不到寶寶,卻看見了那張便條,急得直跺腳。
席如秀和展領主看了急忙安慰。
衞紫衣嘆道:“寶寶啊寶寶,你想得太簡單了,你以為林南奎只是因為‘殭屍’一案才找到我們頭上的嗎?其實一山不容二虎。即使沒有‘殭屍’一案,他們也會和我們決一雌雄的!我本來要和你談一談的,哪知你這麼快就走了!”
席如秀道:“大當家的,我覺得寶寶此去看似風險大,實則並不危險!”
“此話怎講?”
“寶寶説得對,盤龍鎮不止林南奎一人,還有別的幫派,以寶寶的機智,料想暫時還不會有什麼性命危險。倒是我們這邊要抓緊準備,因為三日的約會馬上就要到了。”
衞紫衣點點頭,道:“你説得不錯,現在也只好如此了!”
※※※※※※
不説金龍社如何安排,再説寶寶不走大道,專走小路,向盤龍鎮掠去。走了一天,天已微黑,才靠近盤龍鎮。
寶寶心想,找個地方睡一覺吧,明天再到盤龍鎮,行了一段,正好路邊有一個破廟,寶寶便倚在那裏睡着了。
忽然,一陣腳步聲將寶寶驚醒。
好像有許多人正朝破廟走來。
寶寶吃了一驚,趕緊在一堵斷垣下躲藏,不敢稍動。
傾刻之間,腳步聲已響到廟門前,只聽一人道:“各位,此地距盤龍鎮不遠,咱們莫如在這個破廟中歇歇,等天亮再走?”
“好,就在這兒歇歇!”
於是,腳步聲傳入廟殿,跟着響起一片踢動破瓦的聲音,不看就可知各人均在清理地面,找位子坐下,然後話聲又起。
“這兒距盤龍鎮尚有幾里?”
“大約有三十多里吧!”
“不知這次‘討僵會’人到齊了沒有?”
“聽説點蒼派、華山派、泰山派的人都到了,咱們只能算是晚的!”
寶寶心道:“什麼‘討僵會’?莫不是討伐殭屍會?目標自然是我和殭屍,看來我面子不小!”
只聽他們又道:“不過我聽説金龍社極不好惹,當年怪俠‘蝶飄香’、‘財神會’都栽在他們手裏了!”
“哼,這次咱們來了這麼多高手,聽説武當派也要派弟子來,金龍社就算再厲害,只怕也難逃此劫!”
“他奶奶的,這秦寶寶是個什麼寶貝,竟然惹得這麼多人為他出頭!”
“唉,聽説是個孩子,金龍社大當家的弟弟,據説後面還有少林派和四川唐門為他撐腰!”
“哦!少林和四川唐門!”
眾人一陣驚呼,不少人就想打退堂鼓。
只聽一破鑼嗓子道:“大家不用怕,這次殭屍害人,人神共憤,少林寺決不敢為虎作倀,至於四川唐門,萬里之遙,就是想來救援也趕不及了。而且長白掌門説過,這次去助戰的弟兄不但包吃包住,而且還有獎賞。”
“大嘴巴,你説的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
寶寶心想:“這個叫大嘴巴的着實可惡!”
這些人聽了大嘴巴之言,情緒又高漲起來,大談如何討伐金龍社。
這時,忽有一人走到殿後廢墟之前,解褲帶撒尿。
這人是個面貌削瘦的漢子,他撤完尿,繫好褲帶,竟對眼前的廢墟發生了興趣,舉步邁入廢墟觀看。
漢子轉入斷垣一眼瞥見秦寶寶,着實嚇了一跳,失聲道:“啊,你是誰?”
秦寶寶行藏敗露,只得尷尬地站起,拱手道:“對不起,在下是過路的,只因錯過宿頭,故在此廟歇腳!”
瘦削漢子見他是個清秀的孩子模樣,一瞪眼道:“那為何躲在這裏?”
秦寶寶笑道:“在下原在殿下歇息,後見諸位蜂擁而至,以為是……所以跑到這後面來躲一躲!”
“你以為我們是匪徒嗎?”
寶寶一笑道:“不敢,我孤身一人,難免心虛。”
瘦漢乾笑一聲道:“我們不是匪徒,就算是,你一個小娃子有什麼可搶?”
“是!是!”
瘦削漢子揮手道:“來,到殿上去吧!”
秦寶寶道:“不,天已破曉,在下要趕路了,有緣再相見。”
瘦漢卻不讓他走,上前拉他入廟,道:“別忙,還是到殿上坐坐吧!”
寶寶怕被人認出,想溜,但被對方拉着,又不便抗拒,只好硬着頭皮隨他進去。
廟殿上,滿滿坐了二十幾個人。
他們中間有中年,有老年,生相剽悍,明顯是武林人物。
當他們看見瘦漢拉着秦寶寶進來時俱是一怔,當中一人問道:“牛老二,這娃娃是何人?”
被稱為“牛老二”的瘦削漢子笑道:“這娃娃自稱是過路的,因錯過宿頭在此廟過夜,剛才看見咱們到來,以為咱們是匪徒,嚇得躲入廟後廢墟,是在下發現他,把他請進來的!”。解釋過了,牛老二回身對寶寶道:“你貴姓啊?”
寶寶道:“敝姓楊,叫楊小邪……”一面説,一面向眾人拱手為禮。
一個獨眼大漢忽地跳了起來,一臉狐疑地問道:“你姓什麼?”
秦寶寶道:“我姓楊,張李楊王陳,天下一半人的楊!”
獨眼大漢走近他面前,瞪着僅有的獨眸仔細打量,而後漸漸浮出冷笑,道:“你姓秦吧?”
寶寶心道:“倒黴,兩隻眼睛的認不得我,一隻眼睛的反倒認出來了?”
但他仍搖搖頭,道:“不,在下姓楊,不姓秦!”
那漢子冷笑一聲道:“小孩子,別騙人了,我認得你,你姓秦,叫秦寶寶!”
眾人一聽,登時驚得跳起來了。
秦寶寶一看瞞不過,也不再否認,反而作豪爽狀地笑道:“小可原不欲嚇壞諸位,卻不料被這個老兄認出來了!”
説罷,目光忽轉冷峻,道:“剛才有個破鑼嗓子在此造遙惑眾,扇風點火,那就是你罷!”
獨眼大漢怒道:“怎麼?”
寶寶神色一冷,道:“你叫什麼?”
獨眼大漢道:“傅堡。”
秦寶寶哈哈大笑,道:“我聽説過你,以拍馬屁聞名的‘福薄’或叫‘大嘴巴’!”大嘴巴臉色通紅,怒叱一聲道:“你找死?”
秦寶寶譏諷地一笑道:“哎呀,肝火不要太旺,你能有今天的成就,已屬不易,大丈夫不能留芳百世,亦當遺臭萬年,這一點你是做到了!”
傅堡臉漲得通紅,卻不敢動手。因為少林派和四川唐門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秦寶寶一笑道:“好像五年前,我聽説你販馬發了一筆大財,是嗎?”
“是便怎樣?”
秦寶寶道:“那筆生意,聽説你老兄做得可真是絕透了,據説你不名一文,結交了三個朋友,憑着三寸不爛之舌,要那三個朋友出入與你合夥販馬,講好賺了錢平分。誰知你第一筆生意做成賺了錢後,竟片面毀約,把三個朋友一腳踢開,自己也丟了一隻眼睛,這種生意可謂精明透頂,真不愧是‘大嘴巴’!”
傅堡被揭了瘡疤,只氣得暴跳如雷,吼叫道:“好小子,滿嘴胡言,老子劈了你!”
毛茸茸的手掌一抬,便要劈下。
“住手!”
牛老二左手推開寶寶,右手架住傅堡,道:“傅兄,你別胡來!”
大嘴巴道:“怎地,牛老二,你要袒護他不成?”
“不錯!”
“為什麼?”
“‘討僵會’林掌門已懸賞一萬兩銀子捉拿他!”
大嘴巴忽有所悟,道:“我明白了,牛老二想得賞銀?”
牛老二道:“不錯!”
“你想獨吞?”
牛老二道:“我牛老二不是見利忘義之人,一萬兩賞銀咱們二十一人平分!”
大嘴巴臉色一喜,道:“這還差不多,雖然每人僅能分得四百多兩,但也算一筆小財!”
寶寶一聽不樂意了,心道:“這林南奎太小氣,本少爺豈只值一萬兩白銀?”
牛老二對秦寶寶道:“小兄弟,我們決定擒你去盤龍鎮,你意下如何?”
秦寶寶正是求之不得。
但他卻裝作無可奈何的樣子道:“要是老兄肯接納小可的意見的話,那麼小可的意見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圖,諸位何不網開一面?”
牛老二大笑道:“哈哈,你説的真比唱的還好聽!”
寶寶笑道:“小可唱歌也很好聽,諸位要不要聽?”諸人覺得有趣,鼓掌叫道:“你唱,你唱!”
寶寶引吭高歌道:“樂樂樂!世間真快樂,敢上天攬月,敢下海踏波,仗劍走天下,大地斬蟒蛇,交遊遍四方,何人敢攔我?”
歌,的確悦耳動聽,可是眾人聽了,卻面有凜色,渾身不自在。
大嘴巴冷笑一聲,道:“好個快樂小子,你現在還樂嗎?你的劍呢?”
寶寶道:“我現在當然快樂了,至於劍,嘿嘿,在我的嘴裏!”
眾人一愣,齊問道:“在嘴裏?”
寶寶道:“不錯,要打倒傅堡這種厚顏無恥之徒,我只要動動嘴就可以了!”
牛老二笑道:“這怎麼説?”
寶寶道:“你們當中要是有任何一人肯聽我的話,我可使他五招內打垮傅堡!”
大嘴巴哈哈大笑,道:“臭娃子,死到臨頭還敢出狂言l”
寶寶道:“要不要試試?”
“怎麼試?”
寶寶道:“你從你們二十一人中,挑出一個身手最差的,由我來指揮他與你動手,五招之內若不能打垮你,我不姓秦!”
原來,秦寶寶痛恨他挑撥離間,決定懲治他一下。
若要寶寶自己動手,這種小角色當然容易對付,不過,寶寶要讓他自己人打倒他,使他威信掃地,以後他説的話就再也沒人信了。
大嘴巴獰笑一聲道:“當真?”
“不假!”
大嘴巴道:“好,要是我敗了,就把那應得的四百多兩銀子讓給他!”
説罷,他環視眾人一眼,最後視線停在一其貌不揚的青年身上,道:“小王,你來吧!”
那叫“小王”的青年嚇了一跳,忙搖頭道:“不成,不成,傅老大,你別開小弟玩笑!”
大嘴巴不悦地道:“你放心,萬一我敗在你手裏,我絕不怪你!”
“小王”賠笑道:“傅老大,你高抬貴手,另找高明吧,小弟説什麼也不是你的對手,要是捱了一掌,可沒命去盤龍鎮了!”
大嘴巴一指秦寶寶道:“有他口授指揮,你怕什麼?快過來!”
“小王”苦着臉過來,抱拳央求道:“傅老大,小弟真的不行,你饒了我吧!”
大嘴巴盛氣凌人地道:“你不跟我打,我才不饒你呢,諸位,到外面來!”説罷,舉步走出破廟。
眾人都想看看這別開生面的比武,立即一起跟了出來。
一干人走到廟外的古道上。
火嘴巴揮手叫眾人站開讓出地方,然後招手道:“小王,你來!”
王姓青年畏畏縮縮地移步走出,如待宰的羔羊一般。
秦寶寶道:“老兄,不要怕,我保證你可贏得了一四百一十兩銀子!”
王姓青年瞪他一眼道:“去你的吧!”
寶寶道:“你應該對我有信心,大俠秦英是我爹,少林掌門悟心是我師父,金龍社大當家是我哥哥,我滿腹絕藝,保你準贏不輸!”
王姓青年滿臉不高興地道:“你是你,我是我,你要我怎麼打?”
“你出身何門派?”
“崆峒派!”
寶寶又問道:“貴派的三十六路形意拳,老兄學到沒有?”
王姓青年道:“學是學到了,但憑良心説,我的火候甚淺!”
“那沒關係,你只要注意聽我口令,保證你能夠打狗!”
大嘴巴聽得不耐煩,擺擺手道:“好了,小王,你快準備!”
王姓青年情知不打不行,當下腳踩旱鴨步,雙臂亮掌下沉,運氣蓄勢。
秦寶寶見他已準備停當,便道:“大嘴巴,我可以讓你三招!”
大嘴巴一聽之下,大為惱火,吼道:“你説什麼?”
寶寶道:“沒什麼了,你武功這麼差勁,就先讓你三招,我不讓他還擊。自然羅,這攻出的兩招也算在五招裏!”
這麼一説,王姓青年只有三招攻擊的機會。
大嘴巴聽了,氣得脖子像癩哈蟆一樣一鼓一鼓的。突然間暴喝一聲,騰身向前,一掌便向王姓青年打去。
這一掌,不論招式和速度,以及所含蓄的力道,都可評入高手之列。
説時遲,那時快,秦寶寶見他掌力攻進王姓青年臉前數寸之際,立刻開口叫道:“風搖樹動,左轉!”
王姓青年疾忙一旋身子,向左移開,果然有驚無險,避開了大嘴巴的一掌。
眾人見秦寶寶指揮得宜,一時拋開對他的好惡觀念,拍手喝起彩來。
大嘴巴又大喝一聲,右臂一曲,順勢倒撞向王姓青年的腰際,變招也極為高明。
秦寶寶好像早就料他會有此一變,竟在他變招要形成之際,先開口道:“飛燕落地,左蹲!”
王姓青年如言施為,又巧妙地避開了。
大嘴巴可有些急了,左掌猝起猝落,對着王姓青年頭上猛劈下去。
他似已將王姓青年視為死敵,欲置其於死地。
秦寶寶卻笑着道:“盤龍抱柱!”他叫出形意拳的招式了。
王姓青年蹲卧的身形陡然旋轉而起,宛如盤龍飛旋而升。
“砰”!
眾人幾乎還未看清王姓青年打出什麼招式,就見大嘴巴在一聲巨響之下,身形往旁直飛出去,摔跌於兩丈之外。
他右臉中了王姓青年一掌,是很重很重的一掌。只見他面露傻笑,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眾人也萬料不到秦寶寶口授的第一招攻擊就把大嘴巴打成重傷,倒在地上爬不起來,一個個目瞪口呆。
秦寶寶笑道:“恭喜老弟,你可多得四百一十兩銀子!”
他明明歲數不大,卻稱王姓青年“老弟”,王姓青年震驚之餘,倒沒在意,他的視線慢慢轉移到秦寶寶的臉上,道:“你會敝派的形意拳?”
寶寶道:“當然了,我無所不知!”
“可是,我每次使出這形意拳與人對敵之時,總是敗多勝少,為什麼你……”
寶寶若無其事地道:“此無其他,不論何種武功,最重要的是使用是否恰當!”
王姓青年若有所悟,點頭不已。
秦寶寶見倒在地上的大嘴巴痛苦不堪;便向眾人道:“你們中哪位是他的朋友,請照顧一下他吧!”
眾人站着沒動,大嘴巴居然沒有一個朋友。
王姓青年道:“老實説,我們經常和他在一起,但他……”
秦寶寶道:“我明白了,你們都討厭他?”
青年默然。
秦寶寶一笑道:“多行不義必自斃,牛老二,你去照顧他!”
牛老二笑道:“我倒想照顧你!”
“你要擒我去領賞?”
“不錯!”
秦寶寶道:“恐怕閣下要大失所望了!”
牛老二不解道:“怎麼?”
泰寶寶沒有回答,而是身形一折,飄了開去。
牛老二大驚,忙道:“臭小子,你要跑?快追啊!”
喊聲驚動了其他人,但寶寶的輕功可是一絕,越跑越快,他們追了一陣,卻越追越遠,最後僅剩一個黑點點。
秦寶寶遠遠地道:“你們還不配得這一萬兩!”
牛老二氣得破口大罵,知道追上無望,也就垂頭喪氣地不追了。
※※※※※※
秦寶寶在晌午時分趕到盤龍鎮,只見盤龍鎮雖然不大,倒挺熱鬧,人來人往,其中不少是雄赳赳的武夫。
鎮街上的小酒店不少,門口插根酒旗,挑個酒幌子,方桌旁坐滿了挾刀掛劍的酒客。
鎮中街口,一家大酒店門口掛着一塊光漆金字招牌:聚英館。
不少武林中人路過此店,只朝裏面瞧瞧便立即離去。
一個掛刀大漢不知輕重地大步走進聚英館,眨眼之間,便聽“砰!”的一聲響,大漢竟從館內飛了出來,仰面跌倒在街心。
滿街的酒客視而不見,猶自喝酒,高聲談笑。
秦寶寶心覺奇怪,便走向聚英館。
他腳剛跨進店門,兩個青衣酒保便出現在面前道:“請問公子萬字、水頭?(哪一派,什麼名字)”
秦寶寶微微一笑,隨口答道:“在下姓楊……”
話剛出口,兩個青衣酒保已是點頭哈腰,道:“公子爺不用報字號了,你老人家請!”
秦寶寶正在納悶,忽然發現青衣酒保兩眼正直勾勾地瞧着自己腰掛的玉墜,他心中頓時明白。
這玉墜是一個佛牌,是少林掌門悟心所贈,是為辟邪之寶。
想不到這佛牌竟有如此威力。
他啞然一笑,跨步走入店內。
三間店堂,上首櫃枱,下首花格,一順下去,十二張八仙桌,寬寬敞敞,清靜明亮。九張八仙桌上已坐滿了人,其餘三張桌椅都空着,一個人也沒有。
秦寶寶在空桌旁坐下,眼光掃過四周。
對面桌旁坐着四個漢子,神情甚是剽悍,其餘裝束不一,神色各異的漢子,他沒有一個認識的。
小二送上酒菜,秦寶寶順手賞給他一錠紋銀。
小二卻連連擺手,道:“公子爺,小二不敢,這酒莊主已付過帳了!”
“肖莊主?”秦寶寶心中一動,“難道是肖伯飛,他花那麼多錢,看來是想籠絡人心!”
座上的武林羣豪在大聲議論,看來大夥都圍繞一個目標,所以説話毫無顧忌。
秦寶寶低下頭自斟自飲,暗中聆聽。
“這次‘討僵會’來得人可真不少!”
“林南奎可也真孝順,為他師傅報仇不辭辛勞!”
“還有他兒子!”
“你們都錯了,報仇還在其次,林掌門的目的還在於當北方武林盟主……”
秦寶寶還想再往下聽,此時店堂裏又進來一位中年儒生。
見到此人,秦寶寶不由一晾,不是他的打扮,而是他瞧着自己時那鷹隼般的眼裏閃爍出的鋒芒。
只是一瞬,中年儒生眸子裏的鋒芒已告收斂。
他輕步穿過店堂,像是怕打擾羣豪談話似的,悄然無聲地在秦寶寶身後的空桌前坐下。
因為他坐在後面,秦寶寶再也看不到他那雙鷹隼般的眸子,自然也無法窺察隱藏在眸子深處的秘密。
羣豪談話在繼續。
“怪不得林掌門要在古草坪舉行誓師大會,原來意在抬高自己的身價!”
秦寶寶心道:“原來他們要在古草坪開大會!”
這時,店堂門口傳來一聲暴喝:“滾開!”接着“呀!”的兩聲慘叫,兩個青衣酒保已跌進堂中。
羣豪臉色倏變,“譁”地一齊站起身來。一位相貌俊美衣着華麗的少年公子步入堂中。
少年冷視羣豪,全無懼色,又喝一聲道:“店家,拿酒來!”
言罷,突然手掌一拍,桌角應聲而折。
羣豪被烈酒已經澆得發燒的心不禁打了個寒噤!
除了對桌的四個兇漢外,其餘的又復坐下。
鬍子矮漢突然手指公子道:“大哥,就是他!”
看來幾個人有過節。
中年漢子冷冷地看着他,默不作聲,像是在想什麼心事。
小二早已送來酒菜。
那公子旁若無人地坐下,抓起酒壺自斟自飲。這公子的神態激怒了四凶漢中的瘦高個,只見他身形一閃,已越過桌子站在公子的面前。
好快的身手!
原來他乃是外號“關外四冥”中的老二吳平。
吳平揚起兩道掃帚眉,瞪圓一對綠豆眼,盯着那公子道:“聽四弟説小兄弟的身手很不錯,請問小兄弟腳踏哪路香?頭頂哪片天?師門萬字,家多祖籍,在下關外四冥吳平,在此討教。”
吳平的問話咄咄逼人,神態凜然,一副老大自負的模樣。
公子正從碟子裏夾起塊肉,頭也不抬,從嘴裏蹦出冷冰冰的三個字,道:“你不配!”
吳平右臂一伸,五指關節發出一陣竹子爆裂般的響聲,手指突長數寸,閃電般抓向那公子手腕。
他在震怒中竟使出了冥功絕招。
在座的羣豪皆為少年公子捏了一把汗。
“撒手!”隨着一聲冷喝,同時響起悶哼,在場的人只覺眼前一花,吳平已踉蹌退後幾步,捂着右手掌,面色蒼白,冷汗淋淋。
他右手掌的勞宮穴,被筷頭幾乎完全刺穿!
那公子仍然端坐,緩緩地把夾着的滷肉送入口中,似乎根本就沒有動過手。
關外四冥中的老三宋萊,挺着大肚子哇哇大叫道:“好小子,你是想吃,宋某送你一點下酒菜。”
説罷,手一揚,數道金光電擊般射向那公子。
他身體肥胖,動作卻十分敏捷,射出的乃是他賴以成名的九顆金彈。
公子手中竹筷一舉,九道金光折落在桌面上。
羣豪一看,那公子面前多了由九顆金彈組成的金字塔。
那公子輕輕一拍,“金字塔”倒塌,金彈散落桌面裂成兩半,組成了一個“宮”字圖案。
羣豪相顧駭然,宋萊更是大驚失色。那公子在用竹筷夾住金彈的時候,竟用力將金彈震裂成兩半,這小子的功力簡直高深莫測。
中年儒生默默地飲着酒,對周圍發生的一切毫無反應。彷彿這一切都與他無關,又彷彿這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
秦寶寶有些莫明其妙,“宮”字代表什麼意思呢?
頭扎八稜藍巾的中年漢子跨前一步,朝那公子雙手一拱道:“在下關外四冥老大仲虛,得罪南宮公子,還望海涵!”
在座的羣豪一愣,心道:“難道這公子竟是南宮世家的人?”
仲虛又扭臉對鬍子矮漢喝道:“馬笛,禍由你起,還不向南宮公子賠罪?”
馬笛極不情願,但迫於大哥的威勢,只得雙手一拱道:“南宮公子,馬某在這裏賠罪了!”
秦寶寶心想:“這公子比南宮博長得還漂亮,似乎比南宮博小,就不知和他是什麼關係了!”
南宮公子歪着頭,不吭聲,不理睬,繼續吃菜。
羣豪中早就有人不滿,堂堂關外四冥向一個雛兒求饒,而他居然不理不睬,未免也太過分。
但礙於關外四冥的臉面,別人也不好強行出手。
仲虛對羣豪的反應全不在意,仍拱手道:“請南宮公子過來同飲一杯,仲某替兄弟賠罪!”
南宮公子碗筷一丟,起身道:“不必。”説着摸出一錠紋銀扔在桌上,轉身就走。
仲虛待他剛一轉身,突出二指,點向南宮公子的背穴。
誰也沒想到仲虛會突然出手。
仲虛忍辱換得出手機會,意在必得。他修煉的陰殘冥功,二指發毒,殺人於無形之中,這一擊如能成功,三日內,南宮公子必死無疑。
近在咫尺,突然發難,豈有不成功的道理?
然而,就在仲虛出指之際,突然手腕像被電擊中似的一震,手臂頓時垂了下來。
秦寶寶看得清,那中年儒生的手臂似乎揚了揚。
吳平、宋萊、馬笛同時撲向南宮公子。
一團白影忽地一閃,三聲悶響,吳平、宋萊和馬笛同時被點中腰間的關元穴,癱倒在地。
店堂內已不見了南宮公子、秦寶寶和那個儒生。
羣豪心中又是一驚,哪裏又來一位絕頂高手?
大家都意識到賽刀會上將會有一場驚心動魄的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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