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差不過五丈,雙方不禁都立定無言,那兩人竟是白紅萼和秦錚!
還是白紅萼比較膽大,只聽她輕聲道:“你怎麼在這裏?”
嶽承天在不見面時又非常想念,但此際相逢卻又覺得氣上心頭,見問不得不答,故裝談然地道:“在下偶經此地。”
秦錚關懷地道:“你白天功力未復,最好不要出來,附近百里以內,到處都是羅剎派與天竺派的人。”
嶽承天朗笑道:“尤其是沙義沙仁就在咫尺之間!”
白紅萼明白他話中之意,上前本想解釋,但卻無從啓口,急急叫道:“你……”
嶽承天不讓她説下去,搖手道:“我,我因你們之故,曾有五次沒有下手殺他們。”
秦錚聞言氣道:“你殺不殺關我們什麼事,難道在你面前沒有解釋餘地嗎?”
嶽承天冷笑道:“我無理由叫人解釋。”
白紅萼哼聲道:“你驕傲,哼,驕傲什麼,今晚就有殺身之禍!”
嶽承天仰首望天,朗聲笑道:“大不了有人用火攻!”
秦錚大異道:“羅剎和天竺兩派陰謀你已知道?”
嶽承天聽出話中有因,收回目光道:“只怕不止這兩方。”
白紅萼大聲道:“你疑心有我們?”
嶽承天哈哈笑道:“人心不古,往往見異思遷。”
秦錚眼一紅,恨聲道:“壞東西,你盡説風涼話吧,我們本來是去向伍大俠送消息,這樣看來,好心得不到好報,白丫頭,咱們回去,看……”
她言猶未盡,突聽一株巨樹後發出隱隱的人聲,白紅萼急急道:“秦丫頭快躲,我們師傅來了。”
秦錚又恨又急,揮手道:“你還不躲!”
嶽承天裝着未見,目光註定那株樹後。
二女見他不動,急得要死,但又不便拖他,時間不許可,只得同時閃身鑽進林中。
未幾,嶽承天看到那株大樹的積雪後躍出四人來,兩老兩少,認出是雷母和嫉世先生,後面跟隨的兩個青年竟是沙氏兄弟。
雷母忽見嶽承天立身眺望,立即朝這邊走來,口中陰陰笑道:“嶽小子,你是在找尋金仙果治病?”
嶽承天根本不理,兩眼註定沙氏兄弟。
嫉世先生似因伍天聲之故,這次比較温和,哈哈笑道:“雷婆子,當初咱們不知他是伍天聲之徒,多少給了點苦頭讓他吃,今天他似要找咱們收賬啦!”
雷母陰聲笑道:“混沌仙翁害了他,只怕他的功力大不如前啦,我老婆子斷定他是來找金仙果治病的!”
四人縱到十丈之處一停,沙氏兄弟似相互傳音商量什麼!
嶽承天這時開口道:“嫉世老頭真沒有這老太婆聰明,不過,少爺金仙果自是必要,但當日那點賬也想收回。”
雷母嘿聲罵道:“渾小子,老身不念你是伍天聲之徒,憑你這種態度又得打個半死。”
嶽承天朗聲罵道:“雷婆子,今天説話你要小心點,少爺如不看在家師對你們無惡無意,只怕早就叫你們無力找尋三仙谷了。”
雷母哪能受得了喝叱,修長的鳳目一睜,怒聲喝道:“小子你想找死!”
沙義趁機討好道:“前輩,你老和他這種不值一顧的東西説什麼,讓晚輩去教訓他一頓豈不了事。”
雷母回頭叱道:“誰是你的前輩,憑你這一張已不值半文的藏寶圖就想和老身拉關係?退開!”
嶽承天聞言哈哈笑道:“我説哩,怎麼靠得這麼攏啊,原來是獻寶求婚的,哈哈,可惜只有一份,最好抄成兩份才行。”
沙仁聽出他言中之意,猛地衝出道:“你這殘廢今天該死在此地,如讓你留到晚上又得多費工夫!”
嶽承天冷笑道:“沙仁,你最好乖乖地給我站住勿動,要想逞能表功,嘿嘿,你死了不要緊,恐怕有點使人傷心。”
沙仁在替羅剎派除害,替自己除去情仇,當着嫉世先生和雷母顯顯自己英勇的三個大前提之下,哪裏去再找這樣機會,於是根本不理嶽承天的威嚇,撲身就是一掌劈出,陰聲大笑道:“這是午後一時,距天黑還遠哩,你背上的金衣現在還用不上,吹牛的時候尚未來臨,混賬東西,接招吧!”
嶽承天並不回手,輕靈地閃開三丈,他因為深愛秦、白二女之故,在他個人的想法是不願二女傷心,雖説是種誤會,但卻表現他內心的真正愛情,是以不願和沙仁功手。
沙義見沙仁連撲十餘次無功,內心頓起疑問,於是逐漸地向前移動,看勢是要出手相助啦!
雷母表面喝叱沙義拉關係,暗地裏何嘗不知兩沙是因為兩女之故,內心以沙氏兄弟的英俊和武力也未嘗不動心,今見兩沙有消滅嶽承天之勢,那是求之不得的事。因此毫不阻攔,樂得讓他們去效勞,既可解除心頭恐懼,又可不與伍天聲發生仇恨,這叫作有萬利而無一弊的現成收穫。
嫉世先生大有無可無不可之勢,他與伍天聲沒有深交,但也沒有仇恨,對嶽承天卻就不同,他很清楚,當初那點過節雖説不致造成不可解的仇恨,但他看出嶽承天總有一天要找他報復,到時那種侮辱怎能受得了,因之,他雖沒有雷母那樣希求於面的積極表現,內心裏似亦求之不得。
這時只急壞了暗中二女,她們根本沒有離去,林中的一言一動,她們都完全知道,只急得真似熱鍋上的螞蟻,甚至連動都不敢動。
沙義越看越不對勁,突然衝出道:“師弟拔劍,這東西的‘九龍騰’步法太溜滑。”
嶽承天見他兄弟同時拔劍夾攻,不禁心頭火起,冷笑道:“不識進退的東西,少爺不給點顏色你們看,你們至死都不會覺悟,有什麼東西都拿出來吧!”
二沙劍起如虹,竟是各出全力揮舞,方圓十丈之內,全為銀芒籠罩,這種聲勢,只看得雷母和嫉世先生頓起驚疑,他們看出這攻勢之猛,就是他們自己出來抵抗亦必會手忙腳亂,何況二沙功力之深,差不多已與紅旗教主相等,但是,此際的嶽承天卻在劍影瀰漫中毫不在乎,顯出一派悠閒之姿!
二女在暗中由驚而異,由異而喜,她們雖恨嶽承天驕傲諷刺,但仍舊深愛不移,鹹將嶽承天的得失作為自己心中禍福,此際一看他那股泰然的姿態,真是又欽佩又喜愛,使得她們無法宣佈的心聲,這時已達於頂點,恨不得要替他鼓掌歡呼,大聲喝彩!
嶽承天眼見雷母與嫉世先生的驚疑之態,不禁暗道:“你們知道厲害還是不夠,我雖不打你們,但卻不能輕易放過,我要使你們由驚異、恐懼、畏怯、自悔、再受到侮辱之後才甘心。”
他想到恨處,突然大喝一聲,雙手立展攻勢,十指如劍,點劈齊施,冷笑道:“英雄們要注意啦,我要使你們精疲力盡後再繳取你們的兵器。”
二沙此時已知不妙,聞言心驚膽寒,惟一的希望在使出各種奇異劍法取勝。
嫉世先生偷眼一睇雷母,見她面容竟呈灰白之色,不禁暗道:“必要時兩人聯手,甚至可找他人聯手……”
他想得太多,盡往好處自慰,豈知冥思未竟,突聽嶽承天大喝一聲撒手!
雷母驚叫色變,嫉世先生尚未看清,而兩沙的寶劍竟告雙雙脱手!
“今天不殺你們兩兄弟是第幾次了,嘿嘿,以後你們可要小心了!”
這是嶽承天的冷笑聲。
兩沙各垂雙掌,被震出十丈之外,手中寶劍已到嶽承天掌握之內!
這時嶽承天面朝雷母和嫉世先生大笑道:“這是少爺殺雞給猴看的,警告一些目空江湖之輩,紅旗老鬼經不起我七成功力一掌打飛,和合二仙雙戰本少爺也只有汗流浹背,哈哈哈,所謂武林五大奇人,原來是些故步自封,驕傲自大之輩!”
他説完順手甩出雙劍,轉面朝兩沙喝道:“今天不是無故放你兄弟狗命,還不快滾,有人替你們擔心哩!”
他言罷又是一聲朗朗豪笑,雙足一蹬,逕朝西南方向縱去,剎那背影消失。
二沙無面目見人,雙雙拾回寶劍,竟不告而別,嫉世先生嘆道:“雷婆子,紅旗老鬼在何地遭他打飛,和合二仙真的雙戰流汗。”
雷母悶聲不響,緩緩信步而行,良久才道:“那隻黑猩猩,唉!現在才知那隻猩猩是他化裝的!”
她忽然之間現出頹喪不堪,聲音竟帶嘶啞,已往做態竟一掃無遺。
嫉也先生聞言大驚,陡然啊聲道:“是了是了,這小子何以恢復正常呢?”
雷母搖頭道:“我正在揣測這點,但想不出個理由來,甚至想到他今天為何不向你我報仇!”
嫉世先生道:“可能他有重要事情急着去辦,雷婆子,他對二沙竟能容忍豈不稀奇,而且講了好幾句無法捉摸的隱語,那是什麼內情?”
他想不出其中原因、雷母他也只有搖頭作答,二人行出百餘丈後,突從側面鑽出白紅萼和秦錚來!
嫉世先生只朝二女望了一眼,雷母竟看都不看,顯然他們都是心事重重!
二女知趣,默默跟隨而行。
“雷婆子!”嫉世先生忽然叫一聲,但卻沒有後文!
雷母側顧道:“先生有事嗎?”
“紅老鬼今晚之計只怕不能成功哩!”
雷母淡然道:“先生真有那股閒情,這與我們何干?”
嫉世先生只道:“魔僧能不能將嶽小子困在奇門遁甲陣內!”
“你希望別人成功來解除咱們的後患!”
“除此沒有希望!”
雷母忽然哼聲道:“金仙果是我惟一希望!”
嫉世先生嘆口氣道:“羅天老人比嶽小子更厲害!”
雷母陰陰笑道:“你是情願放棄?”
“老婆子,你不要會錯我的意思。”
雷母哼聲道:“什麼意思?”
嫉世先生沉吟良久道:“咱們既不參加紅老鬼與魔僧陣容,又不願和和合夫婦同謀,憑白帝鄉夫婦與你我四人帶着幾個弟子想硬幹恐不行,惟一之道只有計取金仙果。”
雷母沒有表示,她可能也是想到用計這個方法,白紅萼這時插嘴道:“師傅,我叔叔已看出和合二仙的心思啦,説他們今晚可能暗探三仙谷。”
嫉世先生搖頭道:“今晚不可能,餘興和沒有單獨去的膽量。”
雷母抬頭看看天色道:“日落了,我們先看紅老鬼與魔僧這場火攻再進,野和尚自吹奇門遁甲厲害,不知有些什麼鬼名堂。”
嫉世先生回道:“紅萼快去請你叔叔,約定在常春谷外見面。”
雷母補充道:“勿接近常春谷口五十丈內,此際定已佈下陣勢!”
白紅萼招呼秦錚同行,嫉世先生和雷母立即直奔常春谷。
天色朦朧,常春谷外雖然是一片靜寂,那只是沒有聲音,如幽靈的黑影卻處處都可以看到,出沒無常,在谷口,在四周懸崖之頂,漸漸人頭攢動,你若接近去細察,那些人真是猶如鬼魅一般,有黑如焦炭的,也有凹眼鷹鼻的,他們的身上各背一個圓鼓鼓的東西。
在三更快到的時候,谷口忽然出現兩個怪人,一個是身穿紅色袈裟的黑和尚。一個是身着紅色異裝的藍眼鷹鼻老者,他們行到洞口三十丈即停止不動了。
和尚看看谷口陰聲道:“大教主,這一網不知他們能逃走多少!”
“嘿嘿,如沒有本教主派上高手堵住懸崖四周,能消滅也不過是些二流貨色。”
這是紅袍怪物的驕傲之語,不問可知,他就是紅旗教主,黑僧非別,也就是天竺魔僧,只見他聞言怪笑道:“貧僧如不設陣洞口,試問大教主堵住懸崖能捉得幾人,嘿嘿嘿!”
紅旗教主陰聲笑道:“故所以咱們要合作呀,喂,大和尚,你那些‘風火雷’是否有效呀!”
天竺魔僧傲然笑道:“貧僧的風火雷雖不能炸人,但其火力之強,勝過柴薪十倍,且燃燒持久,每顆威力可達數丈方圓!”
紅旗教主哈哈笑道:“這樣説來,他們想運起內功抵抗都不行了。”
天竺魔僧點頭大笑,得意地道:“只要他們能支持整夜不暈,明天或可無事。”
紅旗教主道:“一到天明,咱們就可朝谷內進攻!”
天竺魔僧道:“他們豈能耐久,不出一個時辰都會衝出洞口,於是咱們就算成功。”
紅旗教主點頭道:“大和尚此陣相當玄妙。”
一頓忽道:“咱們距洞口不遠,如此談笑不患傳聲出陣?”
天竺魔僧皺眉道:“大教主老是輕視貧僧,在陣中莫説是談笑,就是轟雷之聲也不會使陣外之人聽去,否則有何出奇。”
紅旗教主道歉連聲,哈哈笑道:“大和尚休怪,本教主是防範之意,大師,時候快到了吧!”
未幾,峯頭衝起一股莫大的濃煙,谷中傳出轟隆轟隆的巨響,天竺魔僧大笑道:“教主快替貧僧守住洞口奇門,如有人進入,千萬不可阻攔。”
紅旗教主依言行事,他似曾經過天竺魔僧指示,在陣內行走毫無妨礙。
突然,自峯頂發出無數的慘叫!
紅旗教主大笑道:“他們想自懸崖突圍啦!”
天竺魔僧陰笑道:“你我高手不下兩百人,只怕插翅難飛哩!”
紅旗教主似亦有自信,怪聲道:“他們縱算逃脱有人,那也僅僅是伍天聲而已。”
他們一直守到天明,天竺魔僧已有預兆似地道:“大教主,怎的還沒有人出洞!”
紅旗教主面色凝重道:“他們難道都被咱們弟子消滅在懸崖之上?”
天竺魔僧忽然道:“沒有那麼簡單,他們可能是死守谷中!”
紅旗教主正待開口,突見側面陣門衝進一人,一看大驚叫道:“大師,快,令徒已負傷了。”
天竺魔僧本是守住陣心中央,聞言自一堆巨石後躍出,眼看一個年輕人滿身是血,雙腳歪斜地闖了過來,一見大驚,躍上扶住道:“殿下怎麼了?”
原來那青年就是天竺王子,只見他頹然倒在天竺魔僧懷中,聲音嘶啞,面色恐怖地顫聲道:“師傅,大猩猩,大猩猩,無人能敵過的大猩猩……”
這時紅旗教主也走了過來,聞言色變,怪叫一聲道:“又是那隻猩王!”
天竺魔僧一看徒弟滿身是血,呼吸已不大對勁,只嚇得手忙腳亂,顫聲問道:“殿下傷在哪裏,身上……啊,你是負了嚴重內傷!”
天竺王子緩緩抬起腦袋,張嘴又噴了一口淤血,有氣無力地嘆聲道:“徒兒不行了,師傅…咱……們……的人……已死去多……半!”
紅旗教主大驚道:“敞派人手呢?”
他説着並伸手向他連點十餘指!
天竺王子似經他穩住一時內傷,緩緩地望他一眼,輕微微地道:“貴派人手也死了幾十個,但……卻……無法……看清……”
他話還未完,緩緩垂下頭去,顯然已斷氣死了。
天竺魔僧沒有叫喚,黑臉上流下兩行淚水,輕輕地將天竺王子放在地上。
“大和尚,洞內之人不出,谷中沒有人翻崖,無疑都守在谷內未動,今徒既死,悲痛也無補於事,咱們宜繼續採取報仇之策,下一步行動如何?”
天竺魔僧這時正在死者之前禱告什麼剛完,聞言一指天竺王子屍體道:“貧僧必須將殿下屍體火化才能行動,教主如感不耐,一切請自便。”
紅旗教主冷笑道:“大師之言,含有拆夥之意羅!”
天竺魔僧大怒道:“貧僧本不願此際拼鬥中原武林,此合圍全是教主促成,致使貧僧失去一個儲君,難道教主還不允許貧僧對殿下盡最後之禮!”
紅旗教主訕然笑道:“人既死了,還講什麼禮不禮的,一個屍體比什麼東西都無價值,要火花的多得很,剛才令徒不是説過,峯頂懸崖邊已不下百餘具,大師只怕燒一個月也燒不完哩!”
天竺魔僧見他毫無人性,不禁怒火中燒,陡然退後數步冷笑道:“下一步行動是教主進谷攻擊,將他們逐出,洞外自有貧僧奇門困住。”
紅旗教主見他神色不妙,似是生怕他對已不下手,心雖懼怯,表面仍持鎮靜道:“大師不能在谷內施展陣法嗎,你我同時攻進谷去,此際仍有可為,再遲則彼輩跑光了。”
天竺魔僧冷笑道:“如要明着去攻,昨晚即可行事,貧僧不願只困少數幾人,他們不出谷,顯然己走漏消息,這次算是白白犧牲。”
紅旗教主聞言知意,陰陰笑道:“大師有撤陣離去之意!”
天竺魔僧報以冷笑道:“三仙谷為再看勢行事!”
紅旗教主知不能勸,又不敢迫,眼睛一轉,立即道:“大師既要撤陣,那就讓史某到峯頂查看傷亡如何?”
天竺魔僧沉吟一會,隨即俯身抱起死者,冷冷地道:“東方可以通行了。”
紅旗教主急於脱離他的陣內,聞言不語,立朝東方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