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日出。
緣起緣滅。
緣份確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它能使兩個毫不相識,毫不相干的人,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相知,甚至相愛……
有緣相愛,雖然是一件美事。但,無緣廝守終老,卻又是如此叫人,到無奈、悲傷。
無數的日落日出。
無數的緣來緣去。
無數的歡笑憂傷。
當中,包括了……
他的憂傷!
他一生中唯一一次因愛而生的憂傷。
也是唯一叫他痛苦一生的憂傷。
甚至,他的名字,也是為了這唯一的憂傷而起。
他,正是
一憂子!
烈日當空,驕陽似火。
正氣凜然的洪日,矗立於青空之上,以它燃燒生命而發出的光華,普照大地每一角,為萬事萬物添上無窮無盡的生命力。
日至中午,廣成仙派後山空地上,一丬孤獨的小木屋內,一憂子正緩緩轉醒。
“哎……”
一憂子雖已轉醒,但他卻感到五內灼痛,四肢虛弱乏力,那顯然是他昨晚練功走火入魔的後遺症。
他竭力起來盤膝打座,慢慢運功把逆亂了的經脈納回正軌,然後又以內力把受創的經脈臟腑調理一番,這才稍為恢復體力。
饒是如此,也耗了幾近三個時辰,吐出了一大灘瘀血,這才行功完畢。
幸好一憂子功力深厚,昨晚的走火入魔才不致奪其性命或令他武功盡失,但至少也要調理一個月才能盡數恢復功力。
行功完畢,一憂子籲出了一大口濁氣,緩緩張開眼睛遊日四顧。
屋內除了他,並無別人。
難道昨晚在他昏迷前,朦朦朧朧見到的若夢,竟是他的幻覺?
想到這裏,一憂子又再黯然垂下頭來。
但,他剛垂下的頭,又陡然抬起。
因為他猛然警覺,昨晚他明明昏倒在空地上,如今醒來身處屋中,那必定是有人把他攙扶進屋內。
廣成仙派的人知他平素愛獨個兒在此練功,因此甚少踏足這裏,故沒有可能會是仙派中人抬他進來。
那,抬他進來的人,不是若夢,是誰?
一憂子定下神來,伸手摸了摸臉頰,竟覺得有點水點乾涸了的痕跡。
那,就像是一點
淚痕。
啊!那是他自己留下的淚痕?還是……
若夢留下的淚痕?
他再留神地在赤裸的上身一嗅,竟發覺有點點幾乎是微不可聞,殘留着的幽香。
那像是女兒的幽香!
而且這種幽香,正是曾經令他神魂顛倒、迷醉傾心的若夢身上所散發的幽香。
一憂子幾乎已可肯定,昨晚所見到的若夢,並非幻象,而是真真正正的若夢。
他看見屋內並無異樣,隨即推門而出。
屋外一片廣大的黃土地,卻沒有半條人影。
他心下知道,假如若夢有心讓他見,她自然會坐在牀畔等他醒來;假如不想讓他見,就算他尋遍天涯海角,她也會設法避開他。
失望、落泊,伴隨着他沉重的步伐,返回小屋之內。
若夢當年留下的一縷青絲,仍安放於案上,並無移動過的痕跡。
輕輕撫着柔滑如絲的秀髮,內心悽然欲滴。
相思之苦,確是教人肝腸寸斷!
對於若夢的愛,他從未有半分懷疑。
但,為何她當年要不辭而別?如今回來了,又何苦要逃避?
若夢若夢,
你究竟有何苦衷?何以如此狠心?
一憂子的心,又開始絞痛。
接下來的三天,一憂子都躲在小屋之中,醫治他的內傷,與及心傷。
而廣成仙派,亦如往常般莊嚴平靜。
直至“他”來臨的一刻。
“他”……來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迎着小屋迅速奔去。
屋內的一憂子正盤座運功,驟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心知定有事發生,連忙散功。
他開門一看,赫見一條人影迅速移近,而這人顯然身負上乘輕功。
一憂子不慌不忙,待人影移至視線清楚範圍以內,終於看清來者是誰。
來者,赫然是傲風。
傲風雖年紀尚輕,但他加入廣成仙派已有多年,深得廣成仙派武學真傳,雖未算得上是一流高手,但輕功方面也有一定造詣。
傲風一停下來,即連連喘氣,顯見剛才已運足全力飛奔而來。
究竟有何要事,令他如斯緊急趕來找一憂子?莫非廣成仙派發生了甚麼大事?
向來平靜、與世無爭的廣成仙派,又會有甚麼大事發生?
一憂子雖知定有急事發生,但並不急於追問,只靜心地等待着,傲風略一回過氣來,即斷斷續續的道:
“大……師兄,不……好……了,派中……發生了……很……嚴……重……的事……”
一憂子眼見傲風一臉焦急惶恐的神情,而且眼神中更流露出罕見的驚悸,心知事態不妙,當下也不作多想,一把挾起傲風,便展開輕功朝廣成觀而去。
傲風只感眼前景物在急速移動,耳畔風聲颯颯,方知一憂子的輕功,比他高上不知多少倍。
從小屋回到廣成觀,就似是十數步之間的事,傲風略一定神,已發覺正身處於廣成觀的大殿之中。
大殿之內,赫然聚集着派中十餘名的道人。這些道人不喜習武,一心留在廣成仙派中清靜地過活,平日負責派中的日常工作。
除了十餘名道人外,還有傲雪及姬昌。
殿內各人圍集在殿中央,似是在圍着一些東西,但一憂子的視線被眾人遮擋着,一時間也看不到他們圍着的是甚麼東西。
各人似十分專注於殿中的東西,未察覺一憂子在他們身後,於是他禁不住問:
“師弟,發生了甚麼事?”
眾人這才驚覺一憂子正在殿內,紛紛回頭的同時,也讓開了點空間,一憂子終於能看到殿中的情形。一看之下,當場大吃一驚,面色陡變。
原來殿的中央,正橫躺着一個人。
這人一動不動,活像是一具屍體。
而更叫一憂子震駭的,是這個還未看清是人是屍的東西,竟是一個他熟悉的人。
這個人,竟就是他的三師弟凌真。
他急忙趨前一看,震驚的程度又再劇增,因為他赫然發現,凌真面色發紫,可布之極。
一憂子連忙伸手探他鼻息,又是一驚。
因為凌真雖未斷氣,但氣息極弱,且若斷若續,隨時有性命之虞。
凌真顯然是被人打得嚴重內傷,但要知凌真雖不大嗜武,武功固然在一憂子及姬昌之下,但他身為廣成仙派的三弟子,功力亦是不弱,一般的一流高手也難以傷他。能把他重創至此,那此人的功力絕對極高。
一憂子大驚之下,立即撕破凌真上衣,赫見他胸前、右肩及小腹之處共印了三個黑色掌印。
就在此時,凌真整個身軀狂跳不已,而他右肩掌印之處的肌肉更在劇烈跳動。
一憂子不假思索,運起五成功力揮指點向他右肩掌印附近的穴道。
但一點之下,凌真體內竟暴發出一股強橫勁力,把一憂子的劍指震開。
“蓬”的一聲,凌真右肩掌印之處的肌肉霍地爆開,血花四濺,觸目驚心。
“啊!竟能把內勁潛伏於體內,並依時爆發,對方的功力委實匪夷所思。”
“若給餘下兩掌印爆開,三師弟必定開膛破肚而亡。唯今之計,必須以更強內力把三師弟體內的掌勁迫出。”
心意一決,一憂子即推起凌真肥胖的身軀,從其背部輸入內力。
但一輸之下,又是一驚,因為他此時才發覺,自己走火入魔之傷未愈,僅回覆了七成功力,未能把掌勁迫出,而且更驚覺潛伏於陵真體內的兩股掌勁,已蠢蠢欲動。
他慌忙道:
“二師弟,快來助我!”
姬昌聞言,心知凌真體內掌勁異常厲害,故亦不敢大意,連足十成功力,從其背部輸入內力。
二人內功源出一轍,合力之下功力倍增,終於把凌真體內掌勁迫出,解去他性命之危。
凌真口中吐出一大口瘀血,灑得大殿遍地血跡斑斑,淒厲之極。
二人運功之後,滿頭大汗,略為調息一番,一憂子即追問:
“師弟,到底三師弟為何會傷成這樣?”
姬昌並不答話。回頭望向一名年約十八歲的小道僮,顯然亦在問他同一個問題。
那道僮顫危危的答道:
“我……剛才從內堂出來,正想打掃大殿,卻發現凌師兄倒在地上。我嚇得失聲尖叫,此時在內堂的姬師兄及其它人都紛紛趕至,然後……”
姬昌接上道:
“我見事態嚴重,於是便命風師弟到後山找你,以後的情形,相信你也清楚了吧!”
雖然問明原因,但一憂子對此事仍是摸不着頭腦,一籌莫展。
但他卻隱隱然感到,一個非常強大而恐布的敵人,正逐步向他們迫近。
瞿地,一憂子感到一股極濃烈的殺氣從殿外湧至,迫得他心房猛然加速狂跳。
啊!敵人,這麼快便迫近?
此時姬昌也感應到那股殺氣,忙命眾人抬起凌真退到身後,自己則暗暗運功戒備。
一陣不徐不疾的腳步聲從殿外傳至,腳步聲雖並不沉重響亮,卻透着一股無形的壓迫力,叫眾人心跳不禁隨着腳步聲的節奏而跳動。
單是腳步聲已具如此震撼的壓迫感,來人的修為絕對深湛。
甚至可能在殿中每一個人之上。
驀地,腳步聲戛然而止。
大殿的門前,佇立着一條昂藏七尺,極其魁梧雄偉的中年漢子。
只見此中年漢子一身灰白衣裳,寬闊的肩上掛着一襲黑色鬥蓬,渾身肌肉結實無瑕。
一頭散亂披肩的長髮,與及一臉濃密的鬍鬚,跟其端正的五官、頗為俊期英偉的容顏甚為不配。
而最特別的,還是他渾身散氣出一股森寒的邪氣,教人不寒而慄……
還有他雙眼……
他的一雙眼睛,除了兩顆烏黑晶亮的眼珠與常人無異外,其它眼白的部份,盡皆充血變紅,就像一雙淌血的眼睛。
他的眼神更透發出一股濃烈的怨毒神色,像是懷着千般怨恨而來。
他究竟是誰?
此來又有何目的?
姬昌一見此人,便知來者不善,但對方眼神精光內斂,殺氣、霸氣凌厲無匹,顯然修為極高,於是不敢輕舉妄動,厲目揚聲問道:
“閣下是誰?前來本派究竟有何貴幹?”
那人不語,瞄了瞄地上遺下的一灘鮮血,咀角泛起一絲詭異的邪笑,似是在欣賞自己的“傑作”。
姬昌幾乎已能肯定眼前人就是差點奪去凌真性命之人,但苦無憑據,只得再問道:
“閣下如此突然到臨,不知是否與我三師弟之傷有關?”
中年漢子仍是一臉冷漠,緩緩掃視殿中每一個人,並無答話之意。
對方態度傲慢,目中無人,姬昌再也按捺不住,怒喝道:
“閣下擅闖本派,若再不道明來意,休怪在下無禮。”
姬昌正要出手逐客之際,那中年漢子終於有所行動。
他定定的看着一憂子,眼中閃過了一絲奇異的神色,似與一憂子早已認識。
反看一憂子,自從中年漢子出現後,他便一直呆立着,毫無反應。
姬昌細心留意下,更覺他似是十分激動,渾身在輕微顫抖。
他,彷佛與中年漢子早已認識,甚至不相信竟然會在此時此地再遇。
終於,中年漢子開口説話了。他的第一句説話,卻是對着一憂子而説:
“故人相見,怎麼連招呼也不打一個?莫非你早已忘了我?”
中年漢子的聲音十分沙啞,好象已很久沒開口説話似的。聽他的語氣,果然與一憂子早已相識,他這次莫非是衝着一憂子而來?
姬昌見此情形,不由一愣,便欲向一憂子追問事情原委:
“大師兄,你……你認識這人的嗎?”
一憂子微微領首點頭。
然後,他緩緩吐出了一句説話。
一個叫在場所有人盡皆震駭萬分的答案。
“他……他是我,亦呈你們的……”
“大!”
“師!”
“兄!”
甚麼?是一憂子和姬昌等人的大師兄?那即是廣成仙派的大弟子?廣成仙派的大弟子不是一憂子嗎?怎麼會是眼前這個古里古怪的中年漢子?
姬昌本欲即時追問原因,但中年漢子一聽一憂子此語,情緒竟忽然變得激動無比,赤紅的雙目環睜,厲聲喝道:
“混賬!”
“我與廣成仙派早已恩斷義絕,誰再敢説我是廣成仙派的弟子,我就”
“殺了他!”
中年漢子這一怒喝,竟帶着雄渾異常的內勁,震得殿頂砂石紛紛落下,而一般沒有武功底子的道人,更被震得耳膜劇痛,咀角溢血。
即使強如一憂子和姬昌,也要運功方能抗衡這鼓無匹震力。
“大……師兄?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姬昌滿腦疑惑,不由連聲追問。
一憂子未有機會回答,中年漢子又再道:
“你們給我好好的記着我的名字,因為,我將會是為廣成仙派帶來無數噩夢的人。”
“我的名字,叫”
“程仇!”
啊!程仇?
他,竟然用“仇”字作為他的名,難道他真的是揹負着一段血海深仇而來?
一憂子驟聞程仇道出名字,心頭陡地一震,口中喃喃地道:
“仇……?大……你還未能忘記當年……那件事?”
一憂子此語一出,程仇面色瞿地一沉,殺氣暴升,但仍強自抑壓着,道:
“哼!忘記?此仇不共戴天,我怎能忘記!”
“你們給我好好聽着,我今次回來,就是要找天玄子那老匹夫報當年之仇。你給我告訴他,我在下次月圓之夜便會來找他,若他不出現受死,我就要廣成仙派,”
“雞犬不留!”
程仇隨即揚手一指,所指的方向,正是重傷昏迷的凌真。
“他,便是我給你們的”
“戰書!”
他,果然便是打傷凌真的人。
夠膽單人匹馬來挑戰武林正道第一大派,而且能把凌真重傷至此,程仇的武功,究竟強至何等程度?他與天玄子之間,又有何血海深仇?
程仇不待眾人回話,已徑自轉身欲離去。
姬昌早已怒火如焚,如今驚聞程仇正是打傷凌真之人,更是怒不可遏,也不理甚麼大師兄,運起“先天乾坤功”,邊衝前邊説:
“哼!廣成仙派豈容你説來便來,説走便走?給我”
“留下來!”
程仇眼尾一瞄,語帶輕蔑地道:
“先天乾坤功?看你有何能耐留得住我。”
一旁的一憂子見狀,忙道:
“師弟,慢着!大師兄……”
“大師兄”三字一貫進耳,程仇心頭一震,雙眼殺意陡增,右掌貫勁,喝道:
“我早已説過,我與廣成仙派已恩斷義絕,如今就看你們如何接得下我這招”
“一刀兩斷!”
快,比疾電還要快!
勁,比驚雷還要勁!
衝前中的姬昌,完全看不見程仇如何出手,只覺眼前強光一閃,一道快如電、勁如雷的強大刀勁已破空劈至,姬昌驚愕間只能以雙掌夾着刀勁,避免了破體之危,但身形卻被迫得連連後退。
一憂子本欲第一時間上前相助,但在一瞬間,他看見了一幕情景,令他全身僵住。
原來在程仇運起右掌,虛空劈出“一刀兩斷”之際,他的鬥蓬被勁風帶得蕩起。
而就在這短短的一-那間,他看見在程仇鬥蓬之後出現了一條人影。
這條人影身形婀娜,長髮飄飄,明顯是個女的。
一憂子雖未能看見那女子的面目,但單是她的身影,已足以叫他如遭電殛,全身僵住。
因為,那女子身影,與他朝思暮想的那個人的身影極之相像。
而她那頭隨風飄動、烏黑而柔長的秀髮,與“她”當日不辭而別時所留低的,簡直一模一樣。
就在一憂子怔忡間,姬昌已阻遏不了那無儔刀勁的去勢,快要撞上大殿盡頭的牆壁之上。
間不容髮之際,一憂子已定過神來,閃電般鼓足功力迎向姬昌與“一刀兩斷”的刀勁。
姬昌見師兄終於出手相助,立即配合起來,在一憂子雙掌轟向刀勁的同時,亦催起十成功力。
合一憂子及姬昌二人之力,終於消弭了“一刀兩斷”的強橫刀勁,但刀勁雖被轟散,所擴散出來的餘勁卻如風暴般震撼整個大殿,弄得沙石飛揚,什物、椅桌盡皆東歪西倒。
氣勁漸漸散去,眾人驚魂甫定,已完全失去程仇的蹤影,遺留下來的只有地上一條由殿門一直延伸至殿末的長坑,坑深逾尺,那顯然是剛才“一刀兩斷”的刀勁所劃過的痕跡。
好可怕的“一刀兩斷”!
好可怕的程仇!
姬昌稍一回氣,即向一憂子問道:
“大師兄,我們現在該怎辦?”
一憂子呆呆的看着殿門,仍然為剛才那個在程仇身後一閃即逝的女子身影而陷入極度迷惘之中,對姬昌的説話置若罔聞。
姬昌見一憂子神情呆滯,心神恍惚,於是禁不住追問:
“大師兄……大師兄……你沒事吧!”
一憂子一愣,神智回覆過來,回答道:
“我……沒事。”
他定一定神,察看了眾人一遍,發覺眾人都僥倖沒有受傷,於是吩咐幾名道人先抬凌真回房,以金創藥替他包紮傷口,然後又對姬昌道:
“師弟,此事關係重大,我看還是暫時不要驚動師父,不若我們先各自回房調息一會,一個時辰之後在內堂集合,到時我將以前發生過的事告訴你,再從詳計議吧!”
姬昌聞言,應道:
“好!”
於是一眾人等紛紛離開大殿,似乎對於剛才一幕情境仍猶有餘悸,不願多留一刻。
這也難怪,因為程仇剛才一招,“恐怖”二字也不足以形容其萬一。
反而一憂子卻沒有即時離開,始終若有所思地看着殿門外的地方。
他很想看清楚,剛才稍蹤即逝的女子,到底是不是他一直在等的人。
假如是,又何以會出現在程仇身後?
一個一個的問號浮現在眼前,卻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答案來。
程仇的出現,與及“她”的出現,實在太震撼了。莫説一個時辰,就算一天,甚至一年,一憂子也未必能平伏得了那顆仍在顫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