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上,歐陽靈雲居主位,神情看來頗為無奈。「你-… 你怎麼來了?」看一眼大步走進來的歐陽靈玉,他就知道今天這事肯定很難辦成了。
「大哥要調走我身邊的丫鬟,我總要來問一聲,免得太失禮了。」哼!偷偷摸摸想私下帶走富貴,真當他死了不成?
歐陽靈雲一陣尷尬,抹一把臉,連忙堆上笑意,「我是瞧她一臉福相,生得討喜,想讓她和鳳妹作個伴,上寺裏進香住幾天罷了,別無他意。」
明明吩咐張管事要不動聲色,暗地裏叫富貴收拾行囊,怎麼還是驚動他了呢?
「哦,是哪問寺廟靈驗到讓大姊想去上香?」大夥心知肚明要不是別有目的,歐陽鳳不是那種會花時間進香的人。「這 … 」歐陽靈雲一臉為難,如果説了,那他不就白費工夫了… … 「是你大姊想去,我也不清楚,不過哪間廟有差嗎?住幾天就回來,別擔心。」
「那是住幾天?是要住到我成完親、拜完堂是嗎?」歐陽靈玉揚高眉頭,十分不悦。
那點心思他還不至於猜不出來,説是幾天,人要真的離開府,到時以丫鬟留下來為主子祈福為由搪塞他,他敢肯定,除非他成婚,不然小豬仔一輩子都回不來,而他連要上哪找她都不知道。
一愣,歐陽靈雲嘆了口氣,「三弟啊,你這是在為難我,楚家小姐為了你打她婢女一事,已經找上我了,我身為一家之主,豈能偏袒你,而不做任何處置?」而最好的處置就是讓富貴離開,別讓楚玉君怕嫁進來會主不如奴,受了委屈。
「既然人是我打的,要也是處罰我,關富貴什麼事?」歐陽靈玉厲眼一瞇,倒是要聽聽楚家主僕如何搬弄是非。
「玉君身邊的丫鬟説是富貴先動手的,再説,你把人打成這樣,怎麼説也理虧。」秀菊的慘樣他也瞧見了,若這事不處置,傳出去想必會讓外人説閒話。
「理虧?」冷哼一聲,歐陽靈玉回頭喚着等在廳外的人,「富貴進來,讓大少爺看看我們是多理虧!」
聞言,富貴顫巍巍的走進來,頭始終低低的。
「抬頭。」
少爺一聲令下,她才敢把頭抬起,畢竟最近大少爺對她還挺冷漠的,她有些怕。
歐陽靈雲看了一眼她尚未消腫的雙頰,心裏嘆息不已,登時明白什麼叫會吵的孩子有糖吃,真比起來,富貴才是受委屈的人吧!
説來他的確是比較偏袒楚家主僕,總害怕這門好親事都説到這地步了,最後卻會破局,所以明明知道富貴憨直的性情,明明確定多半是楚家婢女惡人先告狀,他仍打算袒護楚家主僕。
其實 … 誰又知道他真正的心意,他在乎的從來就不是富貴的出身,老實説他對三弟一直懷有愧疚感,若他真的愛上一個下人,只要他高興,他斷然不會反對,偏偏-… 什麼人都可以就是不能挑富貴。當初他特地要張管事照算命先生的指示找來蔭主的富貴,圖的就是能讓三弟長命百歲,往後不再受病纏身,而他從這陣子的觀察也發現,三弟的身子的確是比以往好多了,他甚感欣慰,但若往後三弟真的娶了富貴,三弟不再是富貴的主子了,那她那蔭主的本事還能照應三弟嗎?他實在不敢確定。
所以他才會這般想為三弟找媳婦,不料三弟會如此反對… 不過也就因為蔭主這點,即便他發現兩人的情意,也不願意走到最後一步― 讓富貴離開歐陽家。
他只想,至少等三弟迎親完後再接回富貴。
「大哥,你還打算要富貴走嗎?」歐陽靈玉一直很注意他的神情,他相信大哥是明事理的人,不至於這麼胡塗。
「這… … 好吧,這件事你有理,但大哥也不得不勸你,還是讓富貴離開一陣子,對大夥都好。」
聞言,始終沉默站着的富貴一怔,她的存在對誰不好嗎?她是做錯了什麼事了?為何大少爺非得要她離開?歐陽靈玉一看她傻愣愣地揪着眉頭,就知道她把別人的話往心裏去了,臉色一沉,即便是面對兄長,他的怒氣毫不遮掩。「大夥?小弟不懂大哥説的大夥是指誰?我並不覺得富貴礙着誰了。」
「你怎麼會不懂,歐陽府裏上下都在傳你對富貴有多好,這要玉君這個即將入門的少夫人做何感想?讓富貴避避嫌也好。」歐陽靈雲藉機讓三弟瞭解,他要楚玉君進歐陽家的決心。
「那好。」
歐陽靈雲一聽,以為他點頭了,頓時鬆了口氣,不料他後來還有一番要叫他氣炸的話―
「沒有即將入門的少夫人,就沒有避嫌的問題,大哥果然提點我一個解決事情的方向,小弟在此謝過。」
「你… … 」歐陽靈雲氣得用手指抖抖顫顫的指着親弟,「我就是想不通,楚家表妹端莊賢淑,温柔婉約,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你怎知她端莊賢淑、温柔婉約?表面的假象應該不難看出,難道大哥經商多年還會被騙嗎?」不過就是眼淚多了一點、聲音嬌了一點,他可不認為美人的心都是美的。當他是推托之詞,歐陽靈雲也有些惱意,「我好好跟你談是希望你明白事理,都幾歲的人,還能由着你任性嗎?你當真要我説出長兄如父,而婚姻大事皆由父母作主、媒妁之言,要大哥用這樣的話逼你嗎?」
他一直相信,人與人的相處是一種緣份,不去接觸又怎能發現彼此適合,萬一錯過了可是他的遺憾,現在他只覺得歐陽靈玉是為反對而反對。
「大哥現在就已經是在逼我。」
「我是希望你客觀一點,也許 … 」
看強硬的態度不行,歐陽靈玉思緒一轉,突然咳了起來,「可是你説的是一套,做的是一套,一邊説不逼我,一邊又要我迎親,明知小弟身子骨自幼受損,沒三日好光景,你卻不肯讓我好過些,硬是逼我勞心勞力。」
歐陽靈雲面容轉憂,「我… … 」
「好不容易張管事帶來一個命格旺主的丫鬟,而我也很滿意她無所求的性情,長年病骨在她悉心照料下稍有起色,逐漸有好轉跡象,大哥此時要將我的福星趕走,這跟拿走我的命有何兩樣?」又咳了兩聲,他臉看起來更蒼白了。他希望耳根子軟的大哥能就此罷手,不再提起和楚家的婚事,如果可以,他不希望這件事壞了兄弟間的感情。
「為兄跟你保證,過陣子你跟玉君的事穩定了,我就會送富貴回來,還是給你當貼身丫鬟好嗎?」歐陽靈雲放低姿態。
「我跟楚玉君沒有什麼事要穩定,我也絕對不會讓富貴離開歐陽家。」
「説來説去你就是護着這丫頭對吧!」
歐陽靈玉也不怕承認自己有多需要富貴,大方的點頭,「我就是要留下她。」
「即使和我作對?」歐陽靈雲問得輕,不想激怒他。
肩一聳,他神色泰然,「除非大哥盼我早死。」
「你 … 」歐陽靈雲壓根拿他沒轍,一句話就堵得啞口無言。
見到三弟頑強態度,他想了想後決定改弦易轍,面容一整,以嚴肅的眼神看向似無足輕重,實則是重要因素的丫頭。「好,富貴不用走了。」聞言,歐陽靈玉向自家兄長行個禮,為了怕他反悔,他隨即開口,「那麼小弟身體微恙,想回洗雲居歇息了。」揮揮手,歐陽靈雲沒有阻止,「去吧,讓身子養得健壯些。」
「富貴,走吧。」
少爺一喊,富貴鬆了口氣,終於能離開這叫她心頭沉悶的地方,只是她才轉過身,歐陽靈雲的聲音就響起,止住她的步伐。
「富貴妳先留下,我有事跟妳説,靈玉你先自己回去。」山不轉路轉,他自然有辦法讓三弟娶楚家小姐。
歐陽靈玉臉色又變得難看,「大哥你… … 」
「我答應你的要求,而我只是想找富貴説説話也不行?」
「嗯,我先走。」為免事情又鬧僵,他不能拒絕。
他又刻意對富貴説:「回洗雲居的路上別耽擱了,妳還得為我熬藥。」這樣説了大哥就應該不會留她太久。
腳步跨出廳堂前,他還回頭看了富貴一眼,富貴則是因為單獨被留下,臉色極為不安。「富貴,妳忘了我説過什麼嗎?」歐陽靈雲率先出聲。她一臉茫然,完全在狀況外。「呃… … 富貴不懂大少爺的意思。」
「難道張管事沒告訴過妳歐陽家的規矩,主子跟下人問要有分寸,下人是不能逾矩的,妳做到了嗎?」
一聲聲指責讓富貴低了頭,這就是她之前顧慮着不敢回應少爺的原因。
可是她慢熱不代表她永遠都不懂,她已經慢慢能瞭解那種心裏眼裏都只裝下一個人的感覺,那就是少爺説的「愛」
而一旦察覺了自個兒的心意,她這死心眼的性情她也沒辦法,就算知道自己身份不合、不該逾矩,也沒辦法逼自己不愛。
更何況… … 少爺沒反對啊!
他總是眉開眼笑的要她更熱情,要她一再的説起她有多愛他… … 既然少爺都不反對了,也不行嗎?
瞧她迷惑的神情,歐陽靈雲暗歎口氣。「妳知不知道自己是個丫鬟?」
「嗯。」她點頭,她從來沒有忘記。
「丫鬟的身份配得上少爺嗎?」他神色一厲。他承認這是不得已的方法,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傷害這傻丫頭,但既然三弟那裏行不通,他也只好從富貴這下手。
「可是… … 少爺沒説不行啊。」她不會藏話,有了疑問也就順口説出。
「少爺不懂事,妳也跟着亂來嗎?」他故意把錯都往她身上推。
「我-… 我沒有… 」富貴囁嚅地絞着手,非常不安地低下頭。
捱罵不是頭一回了,可這次特別難受,心口又酸又澀,微微泛疼。
「唉… … 」當家這麼久了,他深知恩威並施的道理,「富貴啊,大少爺也是為妳好,這心思妳懂嗎?」
「為我好?」
「這話本來我也不想説,但妳不能再執迷不悟啊,妳想,要是三弟沒跟楚家小姐結親,你們往後就能這樣一輩子嗎?三弟永遠不娶親嗎?」
她聽了心口更悶,「少… … 少爺沒説過。」
歐陽靈雲在心裏鬆了口氣,幸好靈玉還沒有承諾什麼,不然此時就很難從富貴這邊下手了。「富貴,妳現在懂了嗎?三弟只是不想被逼着成親,拿妳當擋箭牌,妳要是跟着陷進去了,往後三弟成親的時候,妳還能謹守自己丫鬟的本份嗎?」
「大少爺,富、富貴… … 懂了,不會跟着少爺起鬨的。」她乖乖的應下承諾,即使心裏很酸澀。
可是大少爺也沒説錯,少爺只管着讓她説愛他,卻從沒開口對她説過愛… …
不,連喜歡都沒説過,更何況是其它承諾。
她是個丫鬟,要求也不多,並不在乎歐陽家少奶奶的名份,但沒有名份的意思就代表少爺還會娶別人,思及此,她怎麼想也無法釋然… … 倒不如像大少爺説的,她還是當她的丫鬟就好。
歐陽靈雲擺擺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她微點頭,有些失神的步出廳堂,不料,走沒幾步就看到歐陽靈玉在迥廊等她。
像往常一樣,她一走近,他便抬起手想擁住她,只是這回她避開了,還多退了
她行了禮,語氣有些生疏,「少爺,富貴先去廚房替您拿藥,您先回洗雲居歇息。」頭始終沒有抬起,説完連忙離開。
見狀,歐陽靈玉低咒一聲,將所有不滿化為憤怒,一拳打在迥廊柱子上。
大哥一定跟她説了什麼,她才會這種反應,偏偏她是一個死心眼的丫頭,他要是強硬的逼她做什麼,反倒會有反效果。
這下,好不容易誘入網的魚兒又游出網外,叫他怎能不氣惱,大哥的一番私心讓他前功盡棄,剛跨出一步的她又縮回殼裏,他要再花多少心力才能將她誘出殼?
看來,楚玉君的事情得早點解決:… 想到這,照楚玉君的性子,晚點聽到大哥沒趕走富貴時,也該有所行動了吧?
「噗嗤!」
寧靜的午後傳來一聲聲喚人的噗嗤聲,縫補着衣服的富貴心不在焉,一針一線
穿梭在布帛上,靠的是直覺,渾然不覺有人在叫她。「噗嗤!噗嗤!」又是壓低嗓門,從齒縫間推擠出的聲響,縫到一半突然發起呆的她,看着被針扎到的手指頭,她低頭一吮血珠,繼續發呆。
從不知煩惱為何物的她也開始傷春悲秋了,不曉得她是該聽少爺的,不要胡思亂想,不管大少爺説什麼都不該相信,還是像大少爺説,別再跟着少爺鬧了… …
「噗嗤!噗嗤!噗嗤 … 」
這次聲音急切了許多,可是明顯消瘦的圓臉仍然放空,兩眼無神地不知盯哪兒,學人感慨地嘆了兩聲。
三弟只是不想被逼着成親,拿妳當檔箭牌,妳要是跟着陷進去了,往後三弟成親的時候,妳還能護守自己丫鬟的本份嗎?
大少爺的聲音這些天不斷在她耳邊響起,原來她真是個笨丫頭,傻呼呼地愛上不該愛的人,一頭栽下義無反顧,完全沒想過少爺愛不愛她。
笨呀!蠢呀!果然是少爺説的豬腦袋。
她沮喪地垂下頭,鼻頭一酸,一條串着石頭的絲線映入眼中,華麗的編絲比先前的細繩好看多了,她伸手一握扁平的白色石頭,心裏想着少爺還是對她很好,特意請紡娘為她編織新的絲線,換掉斷了的舊繩。但這份好能持續多久呢?愈來愈貪心的她,是應該聽大少爺的話才對吧?
突地,窗外飛來不明物打中她後腦,她吃痛地抬起頭一撫,一顆榕樹子又彈向她面頰。
「出來。」無聲的唇形蠕動,手掌一張開是大小不一的樹子。
「咦,我嗎?」指指自己,一樣沒有發出聲音的響應。
站在樹下的人影一點頭,以兇惡的眼神催促着。
「可少爺在午休… … 」
富貴回過頭,看着躺在牀上,面容稍嫌蒼白的主子,和大少爺鬧得不太愉快後,身子因氣鬱凝胸,突地又犯起病來,嚇得她這幾日暫時不敢裝生疏,免得少爺一病不起。
大夫來過了,也開了藥,剛服過藥的他因藥效的關係而沉沉入睡,安詳的玉顏上仍殘留一絲不適,眉頭不曾舒平。
「出來。」又是一顆果實擊向額頭,她看自家少爺睡得很沉,便放下手邊的針線活起身,不帶一絲防心地走出屋裏,她單純地想着別人找她一定有事。
沒錯,的確有事,只是好事和壞事之分而已。
來者見她出來,立即動作粗野地將她拉到較無人注意的樹叢後,沒等她開口問什麼事,嘩啦啦地對着她倒下一缸子話語。
「妳要怎麼樣才肯離開三少爺,銀子嗎?要多少,我家小姐説了,只要妳説個數,她絕對沒第二句話,全照妳的要求給,到時妳就帶着銀子走得遠遠的,不要再回歐陽家了,聽懂了沒?」秀菊一字不漏的轉述自家主子的要求。
「不,我― 」富貴想説她不要銀子,少爺又沒趕她走,大少爺也只是要她謹守身份而已,可是她嘴巴才一張開,對方又一串綿延不絕的話把她的話打斷。
「不要給臉不要臉,好聲好氣地跟妳説還不肯接受,是我家小姐善良,怕妳流離在外沒飯好吃,所以才給妳方便,換做是我可沒那麼好商量,直接把妳丟出府,讓妳死在外頭。」
「妳― 」
「怎麼,想向妳家少爺告狀嗎?別忘了我家小姐可是他的未婚妻,他再怎樣不情願也要娶了小姐,到時妳落得兩面不是人,誰會同情妳?還不如現在識相點。」
「… … 」她默然。
「拿了銀子走人才是聰明人,我們也不想為難妳,畢竟妳只是個上不了抬面的下人,小姐不會和妳計較的。」她最好快點點頭,別逼她們使出釜底抽薪的一招。
「富貴是不聰明,少爺説富貴長了一顆豬腦袋,笨頭笨腦笨得很。」就算有銀子她也不知該去哪裏,因為她沒有家。「所以沒辦法答應妳。」
「妳的確是頭豬,胖成這樣也敢跟我家小姐爭寵?」見她不知進退,秀菊指着她鼻頭冷嘲熱諷,「乖乖地走人和丟出府,妳二者擇一。」
她搖着頭,「我不離開,少爺答應讓我陪他一輩子。」只要她往後不逾矩,大少爺也不會反對的。
「什麼,妳… … 」小不忍則亂大謀,小姐叮囑過她,正想破口大罵的秀菊及時想起小姐先前説過的話― 先以利誘之,看她若不上勾,再説之以理讓她自覺身份低微而求去。若兩者還是不能令其屈服,加點威脅也無妨,心生畏懼才會聽命行事。「呃,咳!富貴呀,我們都是當下人的,理應為主子盡心盡力是吧。」
「嗯。」少爺叫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從不多言。
秀菊突然露出和善面容,笑得好不熱絡。「想想咱們也是苦命人,很多事是身不由己,妳有妳的難處我也清楚,可妳也要體諒體諒我。」
「體諒妳?」什麼意思?
「我家小姐打三年前見到三少爺後就一見傾心,爾後思思慕慕都是他一人,她相思成疾、愛戀痴狂,做人丫鬟的能不想辦法成全她嗎?」她故作心疼地嘆了口氣。
「可是少爺説不喜歡她呀!還説像妳家小姐那樣的痴纏不休,他一見就討厭,根本連看都不看一眼,她做作得令人難受。」她心無城府的將事實説了出來,全然不知自個兒得罪了人。因為少爺的話,她現在已經不會為楚家小姐的事難過,她煩心的是以後… …
一聽,秀菊臉色陡變,「妳是什麼東西?!敢説我家小姐做作,妳… … 」她本來就是個張狂的丫鬟,跟對了主子更是不可一世,張牙舞爪的性子並未收斂,反而變本加厲,除卻她小姐以外的人全不放在眼裏。
為了達成小姐交付的任務,她暫時違背本性,裝出一副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嘴臉,想博取對方同情逼她心軟許下承諾。
可惜她終究不是菩薩心腸的人,三、兩下就破功,偽裝的笑臉立即變得猙獰,兩手一插腰像只茶壺,破口大罵。
要不是被罰狗爬爬怕了,她準又是一巴掌揮過去,必打得富貴眼冒金星,滿臉是血不可。
「嘖!嘖!嘖!這裏是發生什麼事,怎麼兩位可人的姑娘在吵嘴?」
一身儒衣的年輕男子走了過來,手裏拿着墨綠洞簫在虎口旋着玩,神色微佻,帶着一絲不正經,修長指頭往秀菊下顎挑了一下,惹得她滿臉羞意。
「二 … 二少爺 … 」她吶吶一喊,臉兒爆紅。
「喲!我當好些日子沒回府了,府裏的人應該認不出我來,原來還有偷偷愛慕我的丫鬟惦着,真是欣慰呀!」人風流,花兒也風流。笑得桃花朵朵開的歐陽靈風以玉簫輕點她一下,狀似和她調情一般,好像不撥弄撥弄姑娘的芳心,有負他憐花人之名。
「我… … 我是楚家的丫鬟,跟着小姐來歐陽家作客,我叫秀菊。」她害羞地一説完,直愣愣地盯着人家瞧。
「喔!是秀菊妹子呀!那妳這位姊妹淘是… … 」圓圓的臉兒還真可愛,像朵茉莉花兒。
「富貴。」她揮揮手,表示是無關緊要的人,提了名兒就無下文。
「呵呵… … 富富貴貴,好名字。」歐陽靈風眼底閃過一抹玩味,笑中含着不明意味,「妳們剛在鬧什麼?我打老遠就聽見熱熱鬧鬧的聲音。」
秀菊面上一僵,心虛地先聲奪人。「還不是她拿喬,存心刁難,仗着三少當靠山就瞧不起人,我家小姐親手燉了一碗蓮子湯要給三少爺喝,她居然不肯收,叫我再拿回去。」
「我沒有… … 」瞠大眼的富貴連連搖頭,被冤枉了也不知辯解。
「嗯,蓮子湯呢?」他看了一眼張口欲言的丫頭,暗笑在心。
「咯!在這裏,還熱着呢!」秀菊身一彎,拿起身旁的竹籃。「啊!正好,我有點餓,先讓我嘗一口吧!」美女熬煮的湯品特別爽口… … 正
常情況下。
一見歐陽靈風伸手要取,秀菊臉色變得慌張,異常緊張地捧着竹籃退了好幾步,「二… … 二少爺,這是我家小姐對三少爺的心意,你不能搶。」
「一口也不行?」他刻意一臉垂涎地盯着竹籃。
「二少爺想吃,待會兒秀菊再煮給你吃,這不行。」她像在護什麼寶貝似的,怕他碰。
他不無可惜地嘆了一口氣,「好吧!算我沒口福。」
見他不搶,她才安心地鬆口氣。
「富貴呀,還不趁熱端進去給妳家少爺,別折了我家小姐的美意。」
「喔。」她應了一聲,心想少爺不愛吃甜點,最後還不是入了她肚子。
歐陽靈風像個不安份的頑童,在富貴走過他身旁時,忽地伸出一臂將她斕下,眼睛溜呀溜地瞧着她,舉止輕佻。「我想起來了,妳就是我三弟房裏的富貴丫鬟,府裏説讓三弟像千金般養着的富貴是吧!妳有沒有因此恃寵而驕,趁夜爬上他的牀把他吃了啊?」
「我… … 我… … 我沒吃了他,少爺他… … 呃… … 我… … 」她只是愛上他。
「瞧妳説起話來結結巴巴的,肯定有那麼一回事,還是… … 是他把妳吃了?」真叫人好奇。
「二少爺,你 … 你嘴壞。」比起楚玉君,從其它下人那知道二少爺不是真的會吃人後,她反而比較不怕他。
「喲!我不只嘴壞,其它地方更壞,夜裏到我房裏我壞給妳看。」逗逗憨氣的丫頭挺有趣。
她瞠大眼,一臉呆滯。
「富貴,過來,不用理會那條發情的狗。」剛睡醒的歐陽靈玉站在窗邊,面無表情。
主子一喚,富貴便捧着竹籃,快步地越過突然不笑的二少爺,氣氛顯得凝重。而她一入內,主子立即命她闔門上閂,連窗都關了,似乎一點也不想見到久不歸府的二哥。一旁的秀菊見狀,腦中馬上聯想到一則傳聞,據説二少爺和三少爺向來不合,想來應該是真有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