説着話,雷一金往外電射而去,但是,一出那破碎的石門,一片通明耀亮的火把光輝卻映得他雙目一眩。石屋之外,已圍立着無數名灰衣大漢。他們的兵刃在火把的光芒裏閃浮着寒光,再襯着那一張張冷漠生硬的面孔,越發顯得氣氛僵酷而沉重了。死亡的僵酷,沉重的陰森。
為首者,赫然正是“三元會”的魁首“大魔刃”桑青,圍在他身側的,都是“三元會”的一流高手——三堂六舵的首要。
桑青眉心上那道菱形的疤痕現着紅光,一雙眼睛冷得帶血,臉上毫無一絲表情,他死死地盯着靜立在他面前的雷一金,那情景,不帶一丁點人味。
挾在雷一金肋下的女子急劇地抖索着,面色灰白,四肢痙攣,她恐懼極了,原已準備脱離苦海,誰又知道那苦海無邊呢?
眉梢子動了一下,桑青陰沉地開了口:“雷一金,你終於慢了一步。”
雷一金平靜地靠着石牆,淡然地像是沒有看見眼前的局面,低沉地道:“老實説,不幸的是你們趕早了一步。”
桑青冷冷一笑,道:“雷一金,今夜,你只怕是來得去不得了。”
雷一金撇撇唇,低沉地道:“不要過於樂觀。桑青,你將得不償失。”
桑青鼻孔一張,他壓制擰憤怒,恨恨地道:“逼人不能逼絕!雷一金,你若想騎到我三元會的頭上撒尿,你還不夠這個道行別人怕你,桑某人卻不將你置於眼內!”
雷一金吸了口氣,平靜地道:“桑青,這女人是別人的,何苦拆散人家夫妻?你並不在乎這個女人,可是別人卻要相偕過一輩子……”
桑青驀地大喝一聲,怒叫道:“住口!晏修安勾引本會首侍妾,已是罪該萬死,如今你這狂徒居然助紂為虐,大膽前來劫牢傷人。我三元會若任你如此妄為下去,異日江湖還有我等寸土立足之地嗎?”
雷一金搓搓面頰,低低地道:“不要衝動,桑青,為了一個女人栽筋頭不值得。”
一聲冷哼,魏正出現在桑青身側,他向桑青詭秘地點點頭,轉朝雷一金,陰沉沉地道:“雷一金,立即就會知道誰要為了一個女人栽筋頭,立即……”
雷一金微微一笑,安詳地道:“桑青,我再問你一句,讓不讓路?”
桑青忽然怪異地笑笑,道:“讓路簡單,只要你能將我三元會所有人的性命取去。”
雷一金冷森地一笑,道:“桑大會主,你當我雷一金做不到嗎?”
桑青微退一步,重重地道:“本會主正等你做到!”
雷一金淡淡閒閒一笑,又露出那股“天下萬事不足一提”的勁兒,慢吞吞往門外逼了過去。
桑青哼了哼,驀地一揮手,堵立在門口的三元會首要們閃電般往兩側讓開,在他們背後,三十名灰衣大漢正成梯形疊排,每個人的手上都執着一具兩尺長的銀筒,看得見銀筒底部一根拉簧,他們的手都按在拉簧上,嗯,筒子裏不用説是裝的什麼,若非火藥,定是毒氣瘴霧一類!
雷一金心頭微微一跳,他平靜地道:“桑青,你準備孤注一擲了?”
桑青額上浮突着暴出的青筋,他的語聲自牙縫中進了出來:“放下那女人,用你自己的手點自己的軟麻穴!”
雷一金笑笑,道:“你明知我不會那樣做,桑大會主!”
桑青目光一寒,嘴角略一抽搐,於是,雷一金已知道他方才想幹什麼,出道以來,他本着一貫的宗旨與信心——搶先出手,制敵極先,當然,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一條淡淡的白影像煙霧似的飄向門邊,幾乎在同一時間,在一聲粗厲的大喝下響起了一連串的“嘭”、“嘭”的震響,一團團的火焰,帶着濺散飛舞的火星,劃過一條條碧綠的曳尾,那麼迅速地來到那條白影身前!
不及人們的視線追攝,那條白影突然在門檻外一撲,沒有看清他什麼時候來又在當地站起來,兩名三元會的舵主已狂號着摔出三丈之外!
此刻,飛舞的火焰才射入石室內,一片刺耳的炸裂聲布起,石室內傾刻間已成為火海地獄,熊熊的火光竟附在不能助燃的大麻石上燃燒,火苗竄舞,正浮動着一片碧瑩瑩的綠芒!
那是滲有赤磷的火藥彈,只要沾上一點,除非立即割掉那塊肉,否則,它會一直燒進骨頭!
三十名執着銀筒的大漢面色十分沉重,一見不中,即刻伸手入懷,熟練而快速的,又摸出一粒兒拳頭大小的紅色藥球,急急再裝向筒尾——雷一金左掌在須更間連出三十一抬,同時逼退了五名三元會高手。目光一飄,在他略一仰暴旋下,一片半月形的銀芒已鬼叫般呼嘯着飛了出去。
銀色的半月旋轉着,眼看隔得很遠,卻連這個很遠的念頭尚在人們腦海中消失的剎那,九顆人頭已噴着鮮血滴溜溜滾到一邊。
銀筒墜地的鏗鏘聲串連成一片,驚呼慘號的叫吼聲亂得心煩。桑青怒吼着衝上,手中的“大魔刃”狂風暴雨般攻向他的敵人。
雷一金以足尖柱地,“呼嚕嚕”旋出五丈,在他旋轉的過程中,又有十多名灰衣大漢翻躍撲摔,沒有任何一個人看清對方是如何出手的。
三條人影疾掠而至,分成三個不同的方向撲下,掌聲沉雄,動力強渾。這三個人,便是桑青手下三堂堂主——“明遠堂”堂主“翻天掌”餘世康,“清心堂”堂主“袖裏針”崔明進,“澄意堂”堂主“黑旋風”項成!
雷一金沉馬立樁,身形不動,左掌劃過一道傘形的半弧,狂厲的掌風已凝結成一道有形的氣牆,而在他這半弧的揮動中,已向對方這三位堂主各迎拒了十五掌!
成串的肉掌交擊聲爆連,三元會的三名堂主俱皆悶哼一聲,分朝兩側躍落,每張面孔上都帶着那麼一絲蒼白。
大魔刃桑青又狂撲而來,他口中大叫道:“擱下這個狂徒,今夜流盡了我們的血也不能放這畜生生還!”
大魔刃的頂端閃出兩條冷森森的勾刃,變幻莫測的戮向雷一金,一條長勒的蟒皮鞭,也在這時劃破空氣卷向他的腳踝。
雷一金緊了緊肋下那女子,在做這個動作的同時,他已閃挪着躲過桑青的攻擊,大肘在他的猝退中搗向那執鞭的人——魏正。
魏正大叫一聲,慌忙躍閃,他想不到對方是用什麼身法能在這瞬息間到了眼前,更能用拐肘向他攻擊,在地面躍避中,那個有着一把濃紫色的長髯的“澄意堂”堂主項成已沉喝一聲,流鴻般切上,朝雷一金背後拍出十掌踢出九腿。
雷一金驀地左右搖晃,飛起一掌直斬對方的頭頸,這一掌來去無蹤,宛如來自虛渺,項成心頭一跳,拼命後撤,肩頭的衣衫已“呱”的一聲被削破了一條裂縫,這一掌,項成哪裏知道便是雷一金有名的絕活中的“修羅索魂”呢?
翻天掌餘世康叱一聲,他的“雙環金刀”已呼轟自斜刺裏削到,下而雙腿也狂風般連連掃出。
雷一金連眼角都未曾斜視,他聽風辨位,電光石火般移走了九個不同的位置,又是一記“修羅索魂”逼退了自左面掩上的“袖裏針”崔明進。
桑青額心的菱形疤痕前閃現着紅光,雙目圓睜,形如瘋虎般舞着手中“大魔刃”猛攻急打,而這時,三元會中剩下的四名舵土亦已加入戰圈,與桑青等五人結成一體,不止不休地殺了上來。
四面青麻石牆垛上也忽然不知從何處冒來幢幢黃色身影,霎時向牆垛上每隔五尺便站立着一個,放眼看去,這圍成圓形的石牆上已佈滿了這些凶神惡煞般的漢子了!
雷一金默察眼前的形勢,心中升起一道流鴻,瞬即作了另一決定。他閃開了一連串狠辣攻擊,抖手二十一掌劈出,在漫天掌影旋舞裏,身影已倏而掠出六丈。
桑青大吼連聲地追上,怒罵着:“雷一金,這就是你的作風,也不怕弱了‘龍圖修羅’的名頭?”
雷一金—言不發,猛然揮手,三道半月形的,閃耀着射門的銀光的“龍圖刀”已倒飛而去,他沒有回頭,長射如虹般,耳中已聽到背後傳來一連串的慘號。雷一金明白,他的“龍圖刀”出手,從來沒有不染血的!
猛提一口真氣,在這股真氣流循迴盪裏,他似一縷被狂風吹拂的輕煙,那麼快捷的一飛而上,去得無影無蹤!
片刻間,他已連起連落地點着二郎山的岩石脱逸,肋下挾着的女子似乎已暈了過去,軟綿綿的動也不動,四肢垂落,蓬亂的長髮散披向下,現在,他迅速地找到了一個山洞,將女子安置好,也不管那女子有沒有聽到:“你先在此歇息等着,還要拐回去跟‘三元會’的朋友做徹底的了斷!”
當雷一金再返回二郎山石屋之時,場中起了很大的變化,此刻,他的師叔“魔刀鬼刃”楊陵,已跟八個一式灰衣、灰褲、灰頭巾,甚至連面孔出映得有些灰了的人打在—起。
雷一金雖然涉人江湖不久,但一眼就看出這是魯西“騾馬幫”的護法,總稱“灰騎八龍”!
此刻——一條灰影隼鷹似的猝掠而出,四片掌影儼然有如利刃般分成四個不同的方向飛斬楊陵上盤四處。
原地閃電般左右晃動,在晃動之間,流星似的掌聲已合成一串鐵溜瀉撞出!
另兩條灰影如飛鴻一閃而出,人尚未到,一道半彎的白光“噗”的斜削,另一條“長蛇環”也游龍似的兜頭戳向楊陵。
在凌半彎的白光刀刃與長蛇環的紋扣裏,楊陵仍然半步未動,瘦削的身軀釘在原地,完全不依一般轉動慣性的急速扭俯仰側,在閃動下,兩掌劈斬挑砍,勁風有如鐵錐毒刃,快捷得無可言喻的四旋飛舞,像煞一個十臂神君揮掌抗天!
於是——
三條灰影眨眼間被逼後退,另兩條灰影卻有如水銀瀉地,尋隙而人!
一聲狂笑,灰龍八騎剩下未動手的三個,除了那八騎之首的賈維揚仍然穩立原地以外,其餘兩人已倏然拔升入空,直撲楊陵而來!
楊陵的眼光何等尖鋭,睹狀之下,他正待施展絕招將他們一併圍人,雷一金豈容他們介入。
“龍圖刀”的冷電精芒宛如極亮的蛇電,一閃之下十六道光柱成輪射狀布成了一道,恰好將那兩人阻在網外。
兩個灰衣人一高一矮,卻是相同的面孔,他們微咦一聲,分向兩側躍出,高的那個已抖手一把黑芒散向雷一金!
刀刃劃破空氣,帶起“嘶”的呼嘯,寒電頓時擴展成一個巨大的光弧,一片細微的“叮”聲響密密傳來,那大把的“烏木透骨針”已然碎為粉靡!
矮個子雙目怒張,粗暴地叫道:“龍圖刀”
高個子在空中一個翻滾,兩枚連着赤銅的絞練的拳大“南王錘”已有若流星墜瀉,挾着驚人的變幻不定的急砸地猛擊而來!
雷一金目光清流,手中的刀又準又狠地縱橫點截,剎那間一連將敵人的“南王錘”磕出二十九次之多!
矮個子貼地猝進,一把開着七個漏斗形孔洞的鋒利“閻王刀”翻滾似浪濤千里帶着鬼哭般的尖嘯聲,卷湧舞進,那份快,那份奇,簡直就甭提了。
龍圖刀的招式忽然轉變,眩目的光芒不規則形的飛快刺射,招接着招,驀然一見,彷彿是一座刃鋒隼利的刀山。
楊陵以一雙掌力敵着對面五個強敵,那邊雷一金的情形看得仍然十分清晰,大笑一聲,他叫道:“混小子,你還不去辦你的事。這幾塊廢料還攔不住我老人家!”
站在一旁的賈維揚深沉地,接道:“沒有什麼驚人之處,‘魔刀鬼刃’這塊老招牌,還唬不住我‘灰騎八龍’!”
大斜身,抖手三十掌同時逼退了正面三敵,楊陵輕蔑地道:“賈維揚,不要多久,你就會站不住了。”
賈維揚陰沉地冷笑道:“我們可以等着證實你的話。”
楊陵長笑一聲,猛然迎向了飛來的長蛇環,使環的灰衣漢子是個瘦削的中年人,他料不到對方竟敢直迎上來,心裏一猶豫,不由猛然帶環轉開!
使着半彎的“弦月鍘”的灰衣人適時跟進,但是,時間上卻差了一線之微,這一線之微是別人所不能察覺的,而楊陵卻已等待很久了,高手要的便是這一線之差!
黑色的身影一側旋起,有如一雙激射的怒矢,帶着一聲驚鬼神泣的叫號沖天而起!
“魔刀——”
這聲淒厲的號叫,似是像一把鋼刀猛地插入了人們的心臟,令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翻騰了,而那柄微微帶着弧形,閃泛着銀色晶瑩光芒的“魔刀”,已宛如惡魔的獰笑,如此能碎人魂魄地對着賈維揚,當面壓下!
銀光一閃,賈維揚已知不妙,一躍向側,同一時間,他右手一探猝揮,做禪杖形的三尺“超靈杖”已抖出一溜藍汪汪的光彩奮力硬截上去!
“鐺”的巨大的震響成波浪似的往外擴散,賈維揚但覺熱血上湧,手臂發麻,他微一蹲身子,錯步移出,反手又是狂風暴雨般十幾杖翻飛劈去!
魔刀跳動,硬攔急撞,出手之下宛似大海怒濤,欣起漫天風雲滾滾罩合,連空氣中也全是月弧形的刀影!
甫一接合,雙方便是一連串快攻快打,而只一眨眼,又閃電似的分開,就這一瞬,賈維揚面孔上已微見汗漬!
楊陵如影隨形跟進,傲然笑道:“姓賈的,我老人家早就看你站不住了。”
此際——五條灰影同時圍來,弦月鍘、長蛇環、刺蝟棍、蠍子鈎,加上一個動手的那人所展出的一雙分水刺,排布得又密又急的驟雨般攻到。
楊陵冷瑟一笑,突然迴轉,魔刀一起如大風呼嘯,幻成大輪似的刀影狂厲反震,五名灰衣人又被迫咬牙退後!
賈維揚的超靈杖挾着呼轟之威再次攻來,沉重的無形勁力好像層雲了樣重重地往下壓,而杖影藍光並濺飛舞,有如千萬杖泄擊而至的巨星!
楊陵雙目一斂,雙膝突然向兩邊分去,就在這雙膝一分之際,他人已古怪地縮短了半尺:“生死即分——”
魔刀陡然拋幻出一圈圈滿月似的圓弧,而幻弧連環縱橫,閃掠瀉移,令人目眩神迷,“嗚”“嗚”地厲嘯有如萬鬼的哭號,天地宛似一下子漫長起昏沉的愁雲慘霧,魔刀的尖端旋飛着點點猝截四方!
“哇”的一聲,使蠍子鈎的灰衣人肩頭血如泉湧,他打了一個轉子被撞出三步之外,猛地摔向地下!
弧形鍘、長蛇環、刺蝟棍、分水刺,甚至連賈維揚的超靈杖,也都會在此時被魔刀疾厲的翻舞硬生生盪開!
五個人面孔上沒有絲毫表情,長蛇環“呼”地在空中打了個圈旋,狠急無匹的猝然扣向楊陵頭頂,刺蝟棍也在另一個灰衣人的怪異盤旋下直搗楊陵腹胸部,出手是又猛又辣,時間部位拿捏得準確之極!
楊陵的魔刀狂嘯而起,如雷轟電閃,幾乎要將宇宙空間劃入他的指掌之內,刀影驀似千波萬濤,長蛇環被“鐺”“鐺”
“鐺”連敲出九次,刺蝟棍也“碰”然傾斜於側,佈滿棍身的鋼刺一下子便折斷了十幾根!
於是,賈維揚又上,超靈杖如山嶽重疊,似烏雲驟至,似阿修羅捲來的龍捲風,那麼浩烈雄偉的轉掃合罩過來。
使分水刺的灰衣人緊跟着插入,長蛇環與刺蝟棍再度衝上,五條人影起伏如飛,掠閃如電,令人們的瞳孔無法追攝的快殺急斬,根本已看不清每個人的形象,只有五條淡淡的影子,彷彿五股狂風中的輕煙,晃移得飄忽無定,不可捉摸。
這確是一場罕見的龍爭虎鬥,雙方的招式瞬息萬變,出手詭秘奇幻,沒有任何可迴轉的餘地,沒有一丁點思考猶豫的空間,在連串的攻擊中,彼此俱是做着狂風暴雨般的猛烈砍殺,在眨眼的一瞬裏含有十幾次生死之機,在急促的呼吸間,往往已經多少遍自鬼門關還轉了,他們的攻拒方式、身法步眼、速度,無論是哪一方面,也將足令武林中一流高手震駭,這幾乎已不像人與人在搏鬥,而似是駝雲駕風的魔神在拼殺了。
三十招——六十招——現在,已超過一百五十餘招,雙方的攻勢愈越凌厲,出手更加狠辣,宛如一輪猛力旋動絞纏的輪盤就快到了戛然中斷停止的時候了!
又是一百餘招過去——宛如一屢形成的血露逐漸升起籠罩,空氣中流露着濃重的、尖鋭的死亡氣息,大地的温度本能應是夜涼如水,如今,似乎是酷熱的嚴夏令人們的血液更加激盪,更加沸騰,除了拼鬥者偶爾喝叱與兵刃短促的撞擊聲外,周圍是——片沉寂,不祥的沉寂!
映着耀眼的光,長蛇環閃閃地凌空射扣,然而,卻在出式的同時已被魔刀一彈震開,而弦月鍘一彎猛削,楊陵猝然橫空穿出,像是貼着弦月鍘滑撲而上,左手猝然幻出一抹白慘慘的淡淡無華的扇形的半弧,一閃之下已到了這面形冷酷,膚黝黑的灰衣人的頭邊!
鬼刃終於出現了——賈維揚暴厲的吼聲急切傳來:“老四快躲——”
往往世上有許多事情,當事者與旁觀者的看法和感觸是不一樣的,就像一個做着惡夢的人,看他躺卧着十分平靜,實則他早已驚魂欲斷五內如焚了,這種感受,是十分不易和第二者勾通的,目前,這使着弦月鍘的朋友正是如此情境!
雙方動作快得無以復加,賈維揚的第一個字出口形勢已經接觸,到第四個字還在他舌尖上打轉,勝負已然擺明!
弦月鍘“噗”的一聲將一片黑色頭巾削落,但卻像一頭失去理智的野虎,又驀然一轉倒翻向後,使鍘的灰衣人全身捲曲着連連滾出,每一次滾動,地面上俱皆印上了一灘灘殷紅的粘稠鮮血!
長蛇環“呼”的一聲,像煞一條真正的毒蛇緊跟着噬來,楊陵的魔刀一顫之下恰好穿人那枚鋒利的鋼環中,左手的鬼刃古怪地射向天空,而又往斜刺裏閃電而至。
一股突然自虛無中發生的鋭力,宛如一柄利錐“哧”的反射而出,它的來去蹤影,快速絕倫,“噗”的一下透人那握環的灰衣人咽喉!
這種朝目標旁邊攻擊的招式,其奧妙處在於借空氣的反震力將兵刃在巧妙的位置折射回來,恰好傷敵於無形之中,練比重招式,最重要的是在於習藝的人對於兵刀適當的控制與微妙的迴旋腕動,更要有無比的耐性與毅力,一直要練到十步之外將射出的暗器兵刃擊在一張繃着在竹筐上的大棉紙,而棉紙不破,能將暗器反彈身擺在七步左右的成斜角的一尊石像上,更要將這座石像透穿而過,這才能算成功。楊陵光練這一手,將近耗了他五年的時間,這手反彈法,是他從“修羅八掌”中蜕變而成,名曰“鬼索魂”,也是楊陵搏得“鬼刃”之名的來處。
那灰衣人的喉嚨立刻鮮血狂噴,灑濺一地,他捂着咽喉,面色由黝黑霎時轉為死白,突凸着眼,張大嘴,臉上的肌肉,痙攣地跳了兩跳,連利刃來自什麼地方都未搞清楚,一跤栽了下去!
賈維揚的超靈杖呼嘯着猛掃急砸,勁力澎湃中,他臉上汗水四灑,脖頸突起了一條條青筋。灰色的頭巾整個向上飄揚,幾乎是不要命的衝了過來!
楊陵的目光冷澈得有如一泓秋水,沒有一絲表情的倏然以魔刀筆直點,像刀影才閃,他已呼呼轉出三步,剛好迎上了猛劈過來的刺蝟棍!
雙方的動作足發展得如此快捷,只見刀與棍影猝閃,“咔喳”之聲即已連成一片,刺蝟棍上的鋼錐頓時被魔刀削掉了一大片!
使分水刺的灰衣人一雙細長的眼睛突睜,兩根光鋭而渾圓的銀色分水刺在一振之下幻出溜溜寒芒來,快得不得一點聲息的猛然刺向對方雙肋!但是——楊陵並沒有回身迎拒,他好似冤鬼纏身一樣,認定了面前那手握刺蝟棍的角色,魔刀翻飛砸打得有如羣山齊崩,挾着無匹的雷霆之威壓置敵人,後面截來的分水刺,卻老是稍差幾分的連連落空。
賈維揚高大的身影凌厲的自一側掠進,超靈杖狠擊快打,同時左手一翻,一點紅影直射而來。
楊陵吃吃一笑,流水行雲般行出了七尺,分水刺依然拼命追截他,而正面使刺蝟棍的朋友卻已被逼得左支右絀,氣喘如牛。
心中以為已然將賈維揚發出的暗器讓過,楊陵正待奮力一舉對敵,背後卻突然有陣輕微的“嗡”“嗡”聲緊跟而來!
目稍子一斜,竟然還是那枚拳大的紅色物體,楊陵唇角微撇,反手就是鬼刀猝射而出,幾乎就在人們的眨眼的瞬間,鬼刃竟一連將紅色物體透穿了十七次,刃尖透人處,卻是甚為柔軟,他手腕倏翻,已將那紅色物體挑了過來,目光微掃之下,這紅色物體竟然是一雙生着透明薄翅的蜘蛛形怪物!
楊陵見多識廣,一瞥之下,立即認出這種物體乃是產自苗疆的“紅蜘蛛”,他本身的那對薄翅俱有飛旋的功能,腹部藏着粘腥的毒液,由於主人用本身的血飼養,所以與主人的心靈感應而追殺敵人。
鬼刃將“紅蜘蛛”挑起拋落,但是,卻也因為鬼刃的刺戮而濺起了怪物體內點點腥綠色惡臭的粘液物,像一蓬細雨似的噴了下來!
使刺蝟棍的仁兄像是極力避開那被拋落的“紅蜘蛛”
微微有些慌亂的向左邊搶出,楊陵此時若要斃敵正是大好時機,不過,他卻只怕躲不開這往下噴落的毒液,如要躲開這些毒液,則將失去斃敵之機,魚與熊掌只能取得其中之——。
這時,就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智能與經驗,意念在腦海中一閃,先天真氣立即排出體外,將那蓬細雨似的毒液截阻,雙腿猛蹬,斷然向敵!
去勢是如此隼利而急促,當面的灰衣人憤怒地狂叫一聲,刺蝟棍翻江倒海般傾力攻罩而去,棍與棍間造成一體,沒有絲毫的空隙,彷彿以棍的體形結識成為一片龐大的勁網,稍帶着呼嚕的空氣激盪聲,威勢驚人地猛然合下!
楊陵已經存心要將拼鬥儘早結束,而這提早唯一結束的方法便是殺敵殘命,他飛撲之勢不變,魔刀驀然一抖推出,而在他那一抖之下,宛似一層雲霧湧起,在雲霧中,竟,下有如一座刀山罩落。
刀山幻影已於此時接觸,在連串的清脆撞擊響中,對面的灰衣人已大叫一聲飛向半空,在空中滴溜溜地翻了兩轉的同時,他驀地將真氣一收,人已斜射出去,那蓬細雨恰好罩在灰衣人身上,只見他四肢伸張着重重跌落地下,一根刺蝟棍脱手斜斜拋向十丈之外。
霍然轉身,楊陵的魔刀“叮”“當”猛挑,一柄戮來的分水刺已“猝”的磕飛,那灰衣人虎口熱血並流,踉蹌退出五尺!
楊陵露出一抹生硬的笑意,直射向前,邊陰沉沉地道:“你們掙來的名聲真不易啊!”
斜刺裏超靈杖藍汪汪的光影“呼”一劈來,強勁的杖風括得楊陵面上有如刀割,他一個俯卧貼向地面,左手一斜倏平,鬼刃快得不可言喻地飛斜倒削,魔刀卻依舊狂濤狂浪般繼續攻敵,在令人窒息的快動作裏,灰衣人被魔刀一連撞出十步,身上陡然開出了十七個血洞,大量的鮮血湧如泉,可是,就在這一剎那,他刺下的單雙分水刺竟向楊陵大腿擦至!
智者不惑,勇者不懼,好個“魔刀鬼刃”臨危不亂的將射出的鬼刃,倏然向回一收,恰好阻截了分水刺!
楊陵以一招“鬼索魂”反拒賈維揚,盤算至少可以擋他瞬息,而只要這瞬息之機,已足夠等他成事之後再回來對付賈維揚,於是,當那執着分水刺的灰衣人被重創的一剎那,他估量時間便想轉回時——好一片藍汪汪的光華來得實在太快,快得完全出了楊陵的預料之外,當他猛地發覺,超來杖的鏤空杖頭已到了身側!
就連楊陵那麼超絕的高手,因為時間稍有差錯,他的魔刀已來不及揮擊阻架,在這生死存亡的瞬息,楊陵雙目似欲睜裂般突然暴瞪,雙手頓時變得雪白似的,超靈杖隔着尚有七寸,楊陵已驀地吐氣開聲,就像一雙手擠一個盛滿了水的皮囊,他的口中,已有一股白氣激射噴出!
於是——超靈杖就似碰上了一柄鐵錘,“嗡”然頗盪開三尺,那股白氣“噗”的四散濺開,在賈維揚驚魂未定時,楊陵的魔刀已插入了他的肩胛!
滿臉的汗水珠混着泥污滴落,賈維揚的超靈杖在地倏然痙攣之下“鐺”的墜落,雙眼的眼球佈滿了血絲,他痛苦地喘息着怒瞪楊陵!
那邊,聯手合擊雷一金的兩個灰衣人,已雙雙躺在地上不動,而雷一金已離開了。
嘴唇已因過分的乾燥焦怒而裂開,賈維揚濃眉倒豎雙目暴突,他瞪着對面的楊陵嗆啞地吼道:“楊陵,命就是這一條,你看着辦吧,灰騎八龍的血責騾馬幫早晚會有人找你索取,看你能揹負到幾時!”
楊陵斜着眼朝場看了看,輕輕動了一下尚插在賈維揚肩胛裏的魔刀,賈維揚痛得面色鐵青,汗如雨下,他卻咬緊牙根,兩邊的腮幫子高高鼓了起來——楊陵舔舔嘴唇,道:“本來,你們騾馬幫在魯西道上做你們的買賣,我這孤老頭子過的孤苦日子,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誰也惹不着誰,這一次,你們頭兒不知道中了什麼邪,居然跟着三元會桑青那狗操的瞎起鬨,騎到我們叔侄頭上撒野,不錯,各位個個都是人物,但我楊陵‘魔刀鬼刃’的字號豈是白混的,你們要動粗,我們自然也就擺不出高雅了,有句俗話兒,叫‘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聽以嘛……”
賈維揚嗆咳着狂笑一聲,道:“姓楊的,我們彼此的作風大家心裏全有數,我們是屠夫,你也不是善人,失了手,該怎麼辦就怎麼辦,皺皺眉頭的便不是灰騎八龍的老大!”
似乎有些疲乏,楊陵笑道:“好氣魄,我老頭子就欣賞似這等鐵錚錚的漢子,老實説,我並不怕野草重生,更不含糊冤冤相報,因為我本身就會是這等角色,你們請便,若有雅興,不論何時何地,只要遇上了,我楊陵定然奉陪……”
他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又道:“水遠流長,姓賈的,我老頭子現在還要去打接應,咱們等着後會了。”
“呼”的抽出了魔刀,在魔刀抽出的瞬息,一溜鮮血成為滴溜溜渾圓的血珠子,散散落落地墜在地下,又迅速的被幹燥的塵沙吸盡。
賈維揚嗆踉地退了一步,卻強撐着沒有倒下,他艱辛地彎下身去,異常吃力地將地下超靈杖拾了起來,搖晃了一下,他怨毒地向楊陵道:“今日你不殺於我,將來你定會後悔。楊陵,你記着,我灰騎八龍並不感激你的賜予!”
“我知道你們並不感激,而且我老頭子也並不需要你們感激,將來我若栽到你們的手裏,你儘管放手好了!
賈維揚喉結急速的顫動着,死死地盯視了楊陵好一會,然後,他側過臉去,目光緩緩的,逐—白地下五俱屍體之上掠過,那五俱屍體,渾身的鮮血已將他們的灰衣完全染成透紅,他們的死狀悽慘而恐怖,個個雙目圓瞪,面色鐵青,五官過分的痛苦而扭曲着,木然的眼珠上蒙着一層空洞而寂寞的磁光,雖然他們的眼睛瞪得那麼大,但是,他們卻永遠再也看不見什麼了……
賈維揚仰起頭來,長長吸了口氣,轉頭移步——一直坐在遠處,半邊身體已全被血染透的另一個灰衣人驀地跳了起來,他踉蹌着奔跑幾步,又一跤跌倒,嘶啞地狂叫着:“大哥……大哥,你就這麼罷休了?”
賈維揚生硬地瞧着他,冷森地道:“卜老八,你跟我闖去。”
那個灰衣人雙手痙攣地抓着地下的泥土,將面孔埋在沙土中,全身抖索着號啕大哭:“不,大哥,不,我要和這個狂夫拼了……大哥……我沒有臉回去啊……兄弟們的血還沒有幹,眼還沒閉。大哥,你叫我怎能安得下心……”
賈維揚面色慘白着大吼一聲,憤怒地道:“卜老八,記着他們也是我的兄弟,也是一個頭磕地的手足。”
那灰衣人不響了,卻趴在地下痛苦地抽噎着,泣聲悲切而淒涼,賈維揚一拐一拐地走了過來,頭也不回地道:“戰泰,告訴桑青,兄弟們的遺骨麻煩他們安置,騾馬幫血仇得報之日,將是我們告慰憑弔之時!”
剩下那名尚還完整的灰衣人低聲答應,賈維揚強架着卜老八,他回過頭來,語聲中包含着難言的悽楚與悲憤:“楊陵,讓我們將滿地的血染在心上,還有,你那位師侄!”
楊陵大聲道:“當然。”
然後,他頭也不回地向二朗山的深處縱躍而去。
雷一金以極快的手法結束了兩名灰衣人,默察形勢,嗯,師叔説的沒錯,“灰龍八騎”雖然夠得上字號,但跟“魔月鬼刃”比起來,真還差了一大截,於是,他放心地離開了門場,找“大魔刃”桑青去了。
越過石室,長軀直入,雷一金感到異常納悶,暗忖:桑青和他那三堂六舵的高手,怎會一下子便消失了呢?
他冷冷地向四周瞥了一眼,偏着身子走進石門,石門後面,是一條丈許長的通道,通道盡頭有一列石直通上面,上面還蓋着一面看去很厚的鐵板!
兩個穿着長衫,捲起袖子的大漢,正支着腿半靠在牆上坐着,雷一金哼了哼,身形猝然掠進,倚掌倏揚猛揮,已將其中一個震得摔出老遠,一頭撞在牆上。
另一個還沒有來得及伸手拿取斜倚在牆根上的兵器,只見白影一閃,他伸出一半的右手已“咔嚓”一聲被扭得脱了節,這人痛得面孔一扭,身子卻又猛地翻倒。
雷一金一腳踏在他的胸膛上,血跡斑斑的青腫面頰在暗藍的琉璃燈光映照下宛如厲鬼冤魂,他注視着地下的人,冷冷地道:“朋友,你生聽着不要妄動邪念,我可在須臾間置你於死地,現在,告訴我,桑青他們到哪裏去了?”
中年漢子嘴角抽搐了一下,道:“三元會真是時衰連蹇,前有狼,後有虎,也不知怎麼搞的,一向在魯西安窯的‘鐵旗門’竟乘危而入,由後山八攻進來了……”
雷一金未等他説完,突的半側出手,中年漢子閃躲不及,“吭”的一聲悶哼,人已像一堆爛泥般癱軟在牆根!
他點了這人的軟、麻,二穴,低柔地道:“朋友,這是為你今後好做人,你心裏應該明白。”
雷一金出了通道,抵達後山,乖乖弄的咚,這位仁義大哥——南宮鐵孤,還是趟人了這塘渾水。
他在匆匆——瞥之下,已大致看清了雙方的情勢,嗯,“鐵旗門”的“飛龍十衞”雖然個個驍勇,但在眾寡懸殊之下,情勢並不怎樣樂觀。
正主兒“大魔刃”桑青仍未露面,三元會方面約有三百餘人,除了有近兩百名徒眾圍成一個大圓圈,虎視眈眈地散立於四周之外,其餘的人完全投入了戰鬥,這與“鐵旗門”
“飛龍十衞”比較起火,幾乎足三十與一之比,武林道義蕩然,在情急之下,根本沒有什麼規矩好講!
再向四周巡視,感到慚愧,自己原以為三元會只不過三堂六舵幾個高手而已,這下不知從哪蹦出來這批大王八!
鐵旗門飛龍十衞之首“慈面辣心”莫雲正力敵“紫面飛叉”色玄,“白鷹”項安,“旋風旗”徐元龍則獨鬥“雲中鶴”轟凱,“追魂無影”孫正燮與“翻天掌”餘世康打得難解難分,“幻魔雙心”閻忠、閻義與“袖裏針”崔明遠”、“黑旋風”項成激鬥正酣,看情形,時還難分勝負。
離開眾人約有三丈之遙,“落星一殘”王三品,“一矛斷命”田華在火拼着兩個道裝老者,那兩個道裝老人,一個戴着一頂閃亮的黃銅道冠,身穿八卦長袍,生得環眼方嘴,雙耳垂肩,拂動着三綹長鬚,好一付岸然之貌;另一個披着水火道袍,面容灼黃,峨冠高聳下半掩着一雙寒電般似的眼睛,他緊閉着那張削薄的嘴唇,正一心一意與面前強敵拼戰。
雷一金撫摸着插在右手上的“龍圖刀”,再緩緩移目搜視,哈,在一棟精舍的陰影下,“華陀杆”丘謙也在奮力攻擊着他的敵人——“大蟒鞭”魏正,他們兩個可謂是棋逢敵手,將遇良才,二人的功力俱是在伯仲之間,他們都已用上了全力在格鬥着,芒閃光掠,好不劇烈!
“二頭陀”李志中跟“鐵掃帚”丁磊,一個使的金鋼杖,一個猛揮鐵掃帚,兩人用的都是重兵器,而且又是外家功力,招招硬打硬接,“砰”“碰”之聲,鏗鏘震耳!
鐵旗門的魁首“雙鈸迫魂”南宮鐵孤功力精湛、技藝精純老練,他雖然以一敵二,但他面前的兩位老道卻絲毫佔不上便宜,攻拒之間,非但制不住先機,進退挪移,更是受盡了拘謹,南宮鐵孤那對銅鈸,金光閃閃地翻飛,簡直就和一道閻王的催命告示相似了。
另兩位鐵旗門的高手,緊貼在南宮鐵孤的兩側,替他排除他那些抽冷子的三元會徒眾!
雷一金電閃似的一走近,南宮鐵孤已看見了他,大喜過頭之下,這位魯西的大盟主已急叫道:“兄弟,你那邊辦的怎樣子?這裏正熱鬧着啦!”
雷一金露齒一笑,像頭豹子,笑道:“只能説是辦好了一半,箇中詳情容後再稟!”
他緩緩地,輕蔑地打量了與南宮鐵孤交手的兩人一眼,嘴裏“嗯”了兩聲,淡淡地道:“這兩位,可是‘龍虎山’的‘雙道三仙’中的雙道?”
南宮鐵孤雙鈸如電閃舞,開言笑道:“不錯,龍虎山的高人,第四位‘銅冠客’白雲子與第五位‘鐵板道’杳青子,兩位無量壽佛!”
“當家的,可要我接下一陣?”
大旋身,銅鈸“當”“當”震開了白雲子“三刃兩板”,又“呼”的逼杳青子的“鐵板”,狂笑道:“多謝了,兄弟,這兩個雜毛老道我還收拾得下!”
雷一金嘴角噙着一抹深遠笑意,他微微頷首,站在一旁道:“大魔刃桑青這老匹夫呢?”
場中突然響起一陣尖刻的笑聲,桑青陰酷得有如一頭狼嗥,陰沉地道:“雷一金,自從你大包大攬包庇下了三元會的叛徒,我桑青知道難以善了,早就發出綠林帖,邀請了贛境綠林朋友,一睹‘龍圖修羅’傳人的風采!”
雷一金緩緩的,語聲空洞無比地道:“桑青,在這裏,就以你們這些來對付我嗎?”
大魔刃桑青小心戒備着,冷冷地道:“你就會知道我們留着多少人來對付你的,雷一金,你不要自視太高,你並未生着三頭六臂!”
雷一金目光環掃視,語聲沉靜得可怕,道:“如此,你們今日便須遭到浩劫了!”
大魔刃桑青冷嗤着,用手朝北邊一指,陰陰地道:“向那邊看,雷一金!”
雷一金順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邊,在青麻石牆堆的根腳處,有四個人幽靈似的站立着,他們四個全是一身猩紅的長袍,長袍上,當胸繡着一面白色的八卦圖,紅白相映,線條鮮明,但是,它給予雷一金的反應是強烈的、震動的;這紅袍八卦,已代表着一個標誌、一個意義,那是千百冤魂的詛咒對象,闖道者的喪門星,向有“八卦無極”誇譽的武林第一邪派“神龍教”的招牌,紅星派由“紅袍七尊”所組成,全派的首要人物也只有他們七個,而他手下則高手無數,有的滲透在其他幫派之中,甚至白道各正宗門派都潛伏了他們的人,個個都是殺手,眼前,無可置凝地已經到了四位。“紅袍七尊”橫霸江湖三十年,雷一金的恩師“龍圖修羅”曾屢次出面狙殺,均被他們逃脱,想不到今天竟於斯時斯地出現!
大魔刃桑青得意的斜睨着雷一金,奸狡的浮起一絲微笑在臉上,道:“雷一金,常言説得好:‘薑還是老的辣,人是老的滑’,連武林七大門派也不敢輕易招惹我,你才多大點道行?萬兒還沒創紅,竟然庇護我三元會的叛徒,犯起武林的大忌諱起來了?現在,你意該明白你那幾下子實在差得太遠了吧?
嚐到步步荊棘的後果了吧?我姓桑的自來不説大話。如今,雷一金,我喬你和你的朋友怎麼走出我這二朗山白龍坡了”
雷一金一雙原本清澈的眼睛閃泛着血淋淋的煞光,濃眉如刀般豎起,嘴唇彎成一抹冷森森的半弧,極其平靜,稜鋒冰涼的平靜,他慢慢地道:“只要雷一金一口氣在,決不使正義蒙羞!桑青,雷一金除了傾力一拼,便無它擇。順便告訴你一件事!”
桑青有些意外的怔了怔,尖聲道:“什麼事?你説説看?”
雷一金道:“你那寶貝兒子桑少強因為巧取奪豪,斬盡殺絕,連幼童弱婦都不肯放過,恰好碰上了我,管了這檔閒事,桑少強和他那幾名手下我就一併超度了!”
大魔刃桑青似未感到意外,居然毫無悲涼沉痛的表現,極為平靜地道:“謝謝你證實了這件事,雷一金,當我們找到強兒的屍體時,從傷口上我已判別出是死在一種極為霸道的刀刃之下,武林中使用這種霸道刀刃,不外乎三人,一是‘龍圖刀’,一是‘魔刀鬼刃’,另一個便是我‘大魔刃’了,虎毒不食子,我不會發瘋地去殺死自己的兒子,剩下的就是這兩位了,而且同一師門,不難尋找。如今,由你親口説出,也就免去了我奔波跋涉地去尋找了,舊仇新恨正好一併了結!”
那個“結”字還在空氣中跳動,雷一金已狂風般猛然向後倒旋而去,就在他身形以快得無可言喻的架子翻出之時,暴閃的刀芒有如漫空氣雲壓蓋下驀然射掠而出的千百條奪目蛇電,那般凌厲得挾着山崩地裂的威煞之氣猝斬而出,有如萬面金鈸在揮舞,在敲打,足令任何一個武林高手神移目眩!
七個團圍着的黃衣人俱不由齊齊感到一片怒浪般地壓力漫天倒海般排湧過來,刀鋒割裂空氣是刺耳宛欲撕碎人們的耳朵膜,七位白龍教的高手竟沒有一個能遞得上招,頓時像炸開了一堆碎石般四掠分躍!
雷一金決不容情,他飛掠而上,龍圖刀起落如虹,由於他的出手已快得匪夷聽恩,映人人瞳的便不是一道道的刀影,而是一片匹練電似的寒光了,七名黃衣人東躍西騰,前奔後竄,一時之間哪裏還有招架之力?那情狀,真個好不狼狽!
桑青氣得怒吼一聲,右手向腰間一抄,“霍”地一聲,大魔刃出手了,一絲閃泛着藍汪汪的光華的圈刃在空中一旋,斜刺裏斬向了雷一金!
雷一金貼地平射飛出,龍圖刀一顫猝翻,“當”的聲震響,已將兩個黃衣人的“短蛇矛”及“狼牙棒”蕩了開去,而“穿山錐”陳樺適時自後掩至,他手中的穿山錐帶起一抹寒光,戮刺雷一金背心!
雷一金半蹲的身軀沒有移動,卻倏然側縮三寸“穿山錐”貼着他肋旁擦過,手中的龍圖刀已“呼”的一聲反削而至!
陳樺大吃一驚之下忙低頭躬腰,“咔”的一聲暴響起處,他頭頂的一塊油皮已應刀而飛!
龍圖刀彈射閃起,“當”、“當”、“當”一連三響將桑青的大魔刃磕開,在火花四濺中,雷一金雙手握刀,如飛般上下翻戮縱橫,將剛剛逼上來的另三名黃衣人迫得急忙退下!
厲吼一聲,那位姓石的大爺扭曲着臉孔,悍不畏死的從一側閃上,一面兩尺見方,沉厚無比的“生死牌”,便有如一陣狂風般猛砸而下。
雷一金斷叱着,全身有如鬼魅般左右急晃,在晃動中,刀影蛇電般閃溜猝射,這位姓石的仁兄嗥叫着,生死牌竟然回撞,剎那幻出了十面牌影,金光眩迷,動風呼嘯,在連串中的金屬碰響聲裏險極地架開雷一金這快逾電掣的環刀式!
雷一金有些意外,大叫一聲:“好”!
他不顧身後又攻到的三件兵刃,全身在隔着地面一寸的高度急速翻滾,翻滾中,龍圖刀反手抖出,一片半弧形的寒光宛似一把打開的扇子,而由刀身的奇快組成了扇面,猛戮正在奮力後退的那位姓石的大爺!
於是——背後三件兵刃全在一剎那間一一落空,砍在地上揚起漫天的塵土。同一時間,龍圖刀的凌厲稜鋒已擦過石大爺的膚體,三股血箭並射,他的前胸、右肋、後背,頓時衣破肉翻,露出三條町怖的猩紅口子來!
石大爺瘦削的面孔鐵青着,他上下唇緊合,踉踉嗆嗆地倒退出去,雷一金就地側斜,龍圖刀的絕招“千手飛虹”猝展,晶瑩的光雨與耀目的圓弧相互爭輝,帶着漫天蓋地的迷濛殺氣,然後,每個幻閃的弧光中都有刀影在穿射伸縮!
桑青手中的大魔刃呼嘯着欲待截擊,但在絢麗的光彩中空自被震得跳躍晃擺,根本無法插入,其他六名黃衣人的攻勢亦全被阻攔住,他們好像吃了一面無形的羅網所擋截,任是用盡力量撲擊,卻仍被拼拒於這面羅網之外!
驀地一聲慘號聲悽顫的傳來,像有千百雙手在撼動着人們的心絃,那位姓石的大爺像得了羊癲瘋一樣抽搐着栽倒在地上,他那輝煌的生死牌拋在七步之外,瞪着眼,裂着嘴,整個臉孔的線條完全變了形,身上的十七個血洞正如噴泉般往外標射着鮮血,那情狀,好不悽慘!
大魔刃桑青怒目切齒的咆吼着撲上喊道:“雷一金,我要剜你的心,銼你的骨!”
時間是迫切而急促的,沒有空隙,沒有環回,雷一金冷漠地估計着敵人兵刃罩來的角度,龍圖刀彈戳如風,桑青揮舞得呼呼霍霍的大魔刃便一次又一次的被硬生生地磕開。
陳樺大吼着,偕其他五名黃衣人再次拼命圍攻上來,而雷一金灑逸又狠毒的連用着他的龍圖刀,那般無畏無懼的周旋在當前七名高手之間,他穿掠着、縱橫着,渾身並射着星光冷電,有如一個能呼風喚雨,騰雲駕霧的天神!
忽然,在十步之外,彷彿早已站在那裏似的,四震紅袍譁映着刺目的色彩,靜靜地排成一排,那袍繡的四個白色八卦圖宛似在眨着冷眼;雷一金已從掠飛的寒光隙縫中看見了這四個惡魔般的影像,那四張惡魔般沉酷的面孔,來了,終於來了,“神龍教”的“紅袍七尊”!
四個紅袍人全是頭髮蓬亂,任它門然的凌亂生長着,四雙深邃如潭的眸子隱隱閃動着綠瑩瑩的光芒,那種光芒,只有在貓的眼裏或鷹的眼裏,以及那種體內流循着獸性血液的人眼裏才可尋見,陰森得帶若死亡的韻息。
四個人的身材都很適中。不算太高大,也不算很瘦弱,他們的五官輪廊或有不同,但是,他們那種寡毒的邪惡神情卻是一樣的,四俱軀體裏像藴藏了深不可測的力量,那般懾人,又那般寒凜!
雷一金的龍圖刀猛然掄起一度渾厚的弧光向四面,空氣被連接排阻的刀刃割破,發出有如裂帛般的可怖呼嘯聲,自桑青以下的六個黃衣人全不由地傾力後躍,而雷一金已在大旋身之下閃電般掠向那四位紅袍人!
似乎估不到雷一金竟有這般鐵似的膽量,四個紅袍人俱不由重重一哼,分朝四個方向飛旋出來!
一抹龍圖刀的稜鋒,雷一金冷冷地道:“神龍教的朋友,你們唬不住雷一金我!”
四個紅袍人齊聲狂笑,為首一個眉深眼細,小鼻小嘴,面色青白的紅袍人猝然迎上,雙掌分合倏劈,兩股狂厲的寒風有如兩柄重大的鐵錘一樣呼轟搗山,飛砂揚塵,力道萬鈞!
雷一金倏然拔空,一晃猝落,龍圖刀分成三點彈射向外三個紅袍人,刀柄一轉,波光似的刀身又在同時倒斜這位發掌者!
四個紅袍人以極巧妙的身法讓出三步,驟分又合,就在這短促的時間裏,一柄“千流芒”,一柄“龍頭短杖”,一條“倒天索”及另一柄“朝月刀”已在剎時合併湧到,氣勢驚人,聲威顯赫!
雷一金滴溜溜地翻轉去,正待揮刀攻擊,耳中突開“魔刀鬼刃”楊陵叱道:“混小子,這裏交給我老頭子!”
人影閃晃,楊陵已降落在雷一金與四位紅袍人中間,緩緩地道:“謝琪千流御飛芒,陳少安雄霸龍頭杖,彭得成一索扯天斜,朱天青朝月笑銀刀”四位,這四句偈語,正是代表着“紅袍七尊”這四人使用的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