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小時便利商店,倒是滿街都有的。
二十四小時接吻部隊呢?其實,也是滿街都有的。只是你沒認出來罷了。
怎麼認呢?
尋找他們的武器吧——那些嘴裏除了放舌頭之外,還放了口香糖的傢伙,百分之七十都是二十四小時接吻部隊的。
至於那些嘴裏連舌頭也不放的,呃……大概是接吻部隊的退除役官兵吧。
當風車倒立的時候
“你以為我們喜歡像只乳牛一樣,嘴裏不停嚼啊嚼、嚼啊嚼的嗎?!”他説。
他十五歲,他不抽煙,他不抽煙是因為他怕嘴巴臭,他只嚼口香糖,他只嚼口香糖是因為他是二十四小時接吻部隊。
“你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需要接吻,這個世界充滿了危險跟意外,你隨時都可能會需要接吻。”
他一邊説,一邊嘴裏嚼嚼嚼的,好像上半部的臉,和下半部的臉,不是在同一家公司上班那樣。
“有一次,坐東線的地鐵,撞上了下班的人潮,車廂裏擠得每個人的鼻尖、都插到別人的耳朵洞裏面,臉上的汗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他説。
他的臉沒什麼表情,唯一在動的就是嘴巴的區域。好像是一座倒立中的風車。
“你不是要告訴我説,因為太擠了,擠到別人必須把舌頭放到你嘴裏吧?!”我就知道唐吉訶德會被風車搞得那麼神經,一定有理由的。
“嘖,接吻哪有什麼必須不必須的,要親嘴就親嘴了嘛。”十五歲風車懶洋洋的打個哈欠,嘴裏的口香糖匆匆露了個臉,白白的、皺皺的、像某一顆牙齒的冤魂,被召喚出來會客。
“我是要告訴你——”他説:“那天在車廂裏,擠得連跟我接吻的人張什麼樣子都看不見,太近了,只看到兩個眼睛。”
“所以這跟口香糖有什麼關係?”我問。
“嘴巴的味道啊。”他説:“接吻是看不見對方的,就算睜着眼睛,你也只看得到模模糊糊的鼻尖啦、瞳孔啦,連完整的臉都看不見,何況很多接吻的白痴都喜歡閉眼睛,要不然就常常是在黑黑的地方,關了燈,所以嘛,接吻,只要嘴巴不臭就好了,接吻的身份證,就是嘴巴里的味道,別的都沒關係。”
“對方是誰也沒關係?”
“沒關係。”
“長什麼樣子也沒關係?”
“沒關係。只是接吻嘛,就像吃漢堡一樣,你吃漢堡的時候,會先問你的漢堡叫什麼名字嗎?會管你的漢堡長什麼樣子嗎?”
唔,真是粗鄙的比喻。吃漢堡,怎麼能跟接吻相提並論呢?!
起碼用吃牛舌來比喻,才算差不多吧。
拳擊手的牙墊
另外一個朋友,喜歡在牀頭放口香糖。
據他的説法,這跟在牀頭放一把槍的意思是一樣的。
職業殺手的警覺?
“差不多囉,不過,不一定用到就是了。”他檢查了一下牀頭口香糖的各種味道是否都齊備,接着説——
“你身邊睡了個人,每一秒都可能醒過來,就算不醒過來,也可能抱着你吻一吻,你呢?睡覺睡得嘴巴臭臭的,怎麼辦?!臭得把對方燻醒嗎?臭得讓對方以為自己今晚睡的是具活屍嗎?還是你叫對方等一等,你先去刷牙?”
“啊,所以……真辛苦呀。”我感嘆着。
“沒辦法啦,二十四小時接吻部隊嘛。”
他聳聳肩,賽一塊口香糖到嘴裏,像個拳擊手塞進牙墊那樣ㄓㄨ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