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三郎又到了天橋。
他從天橋打聽到了“大書”韓的去處。
他找到了韓奎父女的去處,但卻沒見韓奎父女的人影。
這是一個小院子,大門虛掩着,一推就開了。
院子裏沒人。
幾間屋裏也沒人。
而,花三郎一眼就看出,院子裏,堂屋裏,留下了不少的打鬥痕跡。
很明顯的,韓奎父女讓人擄走了。
誰會擄韓奎父女?只有一個地方,一種人。
肖府,從肖府來的人。
陡然間,花三郎火冒起三丈,倒不是因為他自己被耍了,而是他氣恨肖府的卑鄙,帶着上冒的怒火,他扭頭就走。
邊走,邊想,也邊責備自己,如果不是應賈玉之邀,“花下”相聚,他準可以在肖府人找到韓奎父女之前,跟韓奎父女見面。
算算時間,韓奎父女必然是在他跟賈玉“花下”相聚的這段時間內,被肖府人找到擄去的。
也就是説,肖府是在他離開以後才派出的人。
這麼巧,他一出肖府,就被賈玉一紙邀去。
想着,自責着,他到了肖府門前。
肖府那兩扇大門關上了。
花三郎這回可不來瀟灑的了,一腳踢開了大門。
砰然一聲,震天價響,只要不是聾子,誰都能聽得見。
花三郎剛進前院就被攔住了。
攔他的,是那位前院管事柳三影,帶着十幾個人。
柳三影怕定了花三郎,一見是他,吃了一驚:“你怎麼又……”
一句話還沒説完,花三郎抬手間,他跟五六個人都躺下了。
花三郎停都沒停的直往裏闖,剛到後院門,那位後院管事柴立帶着十幾名佩劍黑衣人攔住去路。
柴立雖然也是敗軍之將,但是他有一份桀傲,他不象柳三影那麼膽怯,他見着花三郎,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龍吟聲中,十幾名黑衣人的長劍都出了鞘。
花三郎哪放在眼裏,腳下停也沒停地走了過去。
柴立沉喝道:“姓花的,你等一等。”
花三郎象沒聽見。
十幾柄長劍,帶着逼人的森寒,閃電似的捲了過來。
花三郎赤手空拳,手無寸鐵,他抖出衣袖迎向十幾柄長劍,錚然聲中,十幾柄長劍離開了那些黑衣人的手,都被捲進了花三郎的衣袖裏。
花三郎右手衣袖再展,左手曲指彈出凌厲指風,錚然連聲,十幾柄長劍全斷了,象一蓬煙火似的,帶着光華激射四散。
柴立喝道:“姓花的,這可是你登門挑釁……”
花三郎道:“就算是吧,我要見你們那位樓主。”
“憑你不配。”
“那我只好硬闖了,在沒見到你們樓主之前,我要把你們肖宅鬧得天翻地覆,當然,你們要是有人能制住我,那自是另當別論。”
話落,邁步,往裏便闖。
柴立咬牙暴喝:“姓花的,你欺人太甚。”
他閃身撲向花三郎,凝全力揚掌便要拍出。
而就在這時候,花三郎的衣袖已拂在了他身上,他沒覺得有什麼疼痛,但只覺力道奇大的一股柔勁把他兜離了地,連滾帶翻摔在了丈餘外。
他沒受一點傷,卻嚇得他坐在地上一時爬不起來了。
花三郎繼續往裏闖,剛轉過一條畫廊,一聲輕咳傳了過來:“老弟台請停一步。”
花三郎一下就知道是那位老夫子。
果然,老夫子邁着方步走了過來,看着慢,其實相當快,十來丈長的畫廊,只見他沒邁兩步就到了近前,舉手一揖道:“老弟台因何去而復返,莫非沒得到肖府滿意的答覆麼?”
象柳三影、柴立那種人,花三郎出手都有分寸,沒傷他們,對這位“以文會友”的“文廳”管事老夫子,花三郎自然更不便以武相向,他答了一禮道:“不瞞老夫子,在下是得到白玉樓樓主肖姑娘的保證後離去的,但是肖府的人不該出爾反爾,自食諾言,劫擄了在下的朋友。”
老夫子一怔:“有這種事?不會吧。”
花三郎道:“事實上確實有這種事。”
老夫子道:“老弟台,別的老朽不敢説,但是,在肖家,只要是經過肖姑娘答應的事,那甚至比肖家主人親口答應的還管用,所以,以老朽看,劫擄老弟台朋友的,不可能是肖家的人。”
花三郎道:“可是老夫子,花某思前想後,也絕不可能再有別的人會劫擄花某的朋友。”
這句話剛説完,衣袂飄風聲響動,人影疾閃,剎時間周圍落下了幾十名佩劍黑衣人,為首的一男二女三個人,正是“武廳”管事錦袍胖子,跟他身邊那兩名嚇死人的中年壯婦。
這幾十個人一落地,馬上就把花三郎跟老夫子圍在了中間。
錦袍胖子冰冷道:“姓花的,這二次進我‘肖府’挑釁,可沒上回那麼便宜了。”
花三郎聽若無聞,望着老夫子道:“老夫子請讓讓,免得稍時濺上一身血。”
老夫子目光一凝:“老弟台,你認定我不會出手麼?”
花三郎笑笑道:“老夫子一向以文會友,而且對在下也頗為關愛,是不是?”
老夫子兩道灰眉一軒道:“人生知己難求,罷,罷,衝着你這句話,老朽就是拼着受罰,也要置事外。”
轉身輕喝:“讓開!”
圍在面前的一眾佩劍黑衣人,立即閃身讓出了一條路。
老夫子向花三郎一拱手,邁着四方步踱了出去。
一眾佩劍黑衣人立又補上了缺口。
花三郎視若無睹,凝目望錦袍胖子:“是你殺我滅口,還是我破你毒功,使你‘修羅門’絕學失傳,端在這一戰了。”
錦袍胖子陰冷道:“姓花的,你在‘天橋’有朋友,可也練了一身‘天橋’的把式啊。”
花三郎道:“你放心,這回我是會練一套給你看看的。”
錦袍胖子臉色一沉,目閃綠芒,暴喝道:“殺!”
錚然龍吟震耳,一眾佩劍黑衣人立即長劍出鞘,緩緩前遞,鋒利劍尖齊指花三郎。
石破天驚,風雲色變的大戰,一觸即發。
這大戰,一旦揭開了序幕,必然非見血不可。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當兒,廣寒宮裏又降下了香素娥,而且還是那位。
先聞幽香,繼見輕飄五彩衣袂,最後無限美好身影略一閃動,那位人兒她就站在了眼前。
唯一不同的是,這回那張嬌靨,堆上了一層濃濃的寒霜:“奉我們樓主之命來問問你,我們樓主已作千金許諾,為什麼你這昂藏七尺軀言而無信。”
花三郎雙眉微軒道:“姑娘問得好,可否代我轉請樓主查上一查,肖府之中哪位幹了綁票的勾當,擄去了我的朋友父女?”
綵衣少女聞言一怔:“怎麼説,肖府之中有人擄走了你的朋友?”
“不錯,為此,樓主想必能夠見諒花某人再次闖進‘肖府’的苦衷。”
“你看見‘肖府’的人擄走了你的朋友?”
“這倒沒有。”
“捉賊拿贓,那麼你憑什麼指我肖府的人擄走了你的朋友。”
“在下是當着那位朋友的面,跟‘肖府’催討規費的朋友發生了衝突,就在在下登肖府代天橋朋友們請命的當兒,在下的朋友父女被人擄去,假如姑娘是在下,姑娘會以為是哪一方的神聖乾的?”
“這個……我家樓主既作許諾,一如我家老爺子親口答應,‘肖府’之中還沒有人敢故意違抗。”
“事實上,花某也不會無端闖進‘肖府’吵鬧。”
綵衣少女秀眉微剔,方待再説。
突然一個無限美好的女子話聲傳送過來,這女子話聲不但美好、輕柔,而且象是來自四面八方,讓人無法捉摸它是從那個方向飄送過來,尤其,它雖然美好、輕柔,卻隱隱帶着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嚴,即便是讓人死,也讓人不忍不聽她的,話聲,是這麼輕輕叫了一聲:“小黛!”
綵衣少女立即轉過去躬下身:“婢子在。”
“讓開。”
“是!”
答應聲中,綵衣少女嬌軀微閃,往旁邊退了三尺。
“閣下,你的朋友真讓人擄走了?”
當然,這是跟花三郎説話。
花三郎聽得心中有種異樣感受,道:“芳駕,花某生平不慣作虛言。”
“就是你在‘肖府’的這段時間內?”
“或許,但在下出了肖府之後,曾經赴一位摯友之約,稍作片刻歡聚,也有可能是在那段時間內。”
“你確知道是肖府的人擄走了你的朋友?”
“在下不敢確認,但事實卻讓在下不能不這麼想。”
“你就憑這一個‘想’字,二次闖進肖府來要人!”
“在下不敢説要人,只是想面見樓主,請樓主代為查一查。”
“剛才小黛已經告訴你了,我作過的許諾,沒有人敢故意違抗。”
“芳駕,有可能某些人還不知道芳駕作過許諾,再説,任何一個組合,都難免良莠不齊。”
“我不能不承認你説的是理,好吧,我就代你查一查。”
話鋒微頓,接着問道:“你們之中,誰擄走了這位的朋友?”
全場靜寂一片,沒人回答。
“閣下,你看見了……”
花三郎淡然一笑道,“芳駕就是這麼個查法的麼?”
“你不滿意。”
“不敢,事實上在下確不敢苟同。”
綵衣少女叱道:“大膽!”
“小黛,不許無禮,人家又不是肖家人。”
綵衣少女微躬嬌軀,應道:“是!”
“閣下,那麼以你看,我應該怎麼個查法?”
“芳駕貴為白玉樓主,在肖府之中,必然是武智雙絕,首屈一指,應該無須在下教芳駕怎麼查法。”
綵衣少女變色道:“你……”
“小黛。”
綵衣少女躬身道:“稟姑娘,從沒有人敢對姑娘這樣説話,婢子實在氣不過……”
“我都聽了,你又有什麼不能聽的?”
綵衣少女沒再説話,卻狠狠的瞪了花三郎一眼。
瞪一眼不疼不癢,花三郎裝沒看見。
只聽那美好話聲柔婉道:“你好象是帶着一腔的怒火來的啊。”
花三郎道:“誠然,若是芳駕跟在下易地而處,相信也會跟在下一樣!”
“你既是滿腔怒火而來,這件事在處理上,我就要加倍小心了,因為一個憤怒的人,是很容易紅眼翻臉的。”
花三郎聽得有點不好意思,道:“這個芳駕儘可以放心,在下雖然是盛怒而來,但卻還有自制的能力,相信會冷靜地跟府上解決這件事的。”
“是麼!”
“在下二次闖進肖府,到現在為止,沒有傷一個人,這應該是一個很好的證明。”
美好話聲輕笑道:“肖府要是查不出有劫擄人的跡象,交不出你所要的人來,你還能冷靜的跟肖府解決這件事麼?”
這話問得好。
花三郎乾脆據實作答:“一個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在下從不願輕易傷人,也從不願傷及無辜,可是為救這父女二人,在下不惜傷人,也不惜屠殺。”
“呃!聽你這口氣,這父女二人,跟你的關係不淺啊。”
“無關關係深淺,道義之交而已。”
“好一個道義之交,你自信能在肖府中傷人以後,全身而退麼?”
花三郎雙眉微揚,道:“我願意試試。”
“好重的煞氣,為了彼此都好,你還是不要試吧,二位,請代我平平他的怒火吧。”
這句話説完,對面一個月形門裏奔出兩個人來,一男一女,一老一少,男的正是那“大書”韓,女的不是美豔小姑娘玲瓏是誰。
花三郎看得一怔。
“叔叔!”玲瓏喜呼一聲,象只蝴蝶似的飛掠過來。
韓奎疾快跟到,要説話,花三郎拿眼色止住了他。
這,看得在場的肖府人都怔住了。
花三郎沒錯闖,人果然是肖家自己擄來的。
難道説是這位白玉樓主擄的人?
有人一怔,可也有人臉色一變,就是那錦袍胖子。就在大家怔神之際,他腳下悄然後挪,似乎有離開的意思。
那美好的話聲原本輕柔,此刻卻變得冰冷異常,聞之懍人:“呼延奇,你敢動。”
這句話一響起,花三郎、韓奎父女,以及肖府的人,目光立即齊集錦袍胖子身上。
只見,錦袍胖子臉色大變,閃身欲動。
剛才只是想悄悄的溜,如今則是情急要脱逃,在這種情形下施展輕功身法,那速度必然是最快的。
可惜,他沒來得及施展輕功身法。
只他身軀剛微一晃,嬌叱聲中,包括眼前綵衣少女小黛在內,四條綵帶似的疾掠人影,從四個方向撲向錦袍胖子,同時,在錦袍胖子頭頂,有一片紅光如飛落下。
只聽錦袍胖子驚聲道:“姑娘恕罪。”
一聲冷喝傳了過來:“住手!”
綵帶似的四條人影撲勢一頓,倏而落在錦袍胖子四周,那片紅光也一閃而沒,另三位,是跟小黛一般年紀,一般裝束,一般美豔的少女,小黛身旁那名綵衣少女的玉手裏,握着一塊其色赤紅的網狀物。
就這麼個網狀物,能嚇倒“西天竺”,“修羅門”出身的錦袍胖子呼延奇,不能不令人心神震動,暗暗詫異。
再看看錦袍胖子呼延奇,他在小黛等四名綵衣少女的八道清澈冷峻目光下低垂了頭,臉色灰白。
白玉樓主的話聲又傳了過來:“呼延奇……”
呼延奇猛抬頭,震聲道:“姑娘明鑑,屬下擄這父女二人,並無惡意。”
“那你的用意何在?”
“回姑娘,屬下只是想從這父女二人口中,問出這個姓花的出身來歷。”
“他的出身來歷,對你那麼重要?”
“回姑娘,此人對‘西天竺’‘修羅門’知道得太多,對屬下一身所學似乎瞭若指掌,屬下不能不防。”
“那你為什麼不問他自己?”
呼延奇面有難色,道:“這……屬下無法制住他,難以如願。”
白玉樓主一聲冷哼:“明知故犯,違抗我的令諭,陷我失信於人在先,復又臨陣怯敵,弱我肖家威名於後,呼延奇你還不跪領規法。”
呼延奇身軀暴顫,兩眼中暴射驚駭光芒,失聲道:“姑娘……”
忽聽一個低沉,充滿懾人威嚴,但卻帶着笑的話聲傳了過來:“姑娘,跟誰發這麼大火兒,讓誰跪領規法呀!”
隨聽白玉樓主道:“是您哪,不坐會兒了?”
“不了,這兩天我忙得很,不為找你爹辦點兒事兒,我還來不了呢,別顧左右而言他了,告訴我吧,姑娘!”
“是呼延奇,他違抗我令諭,私自擄人朋友,現在人家找上門來了……”
“呃,居然有人敢找上肖家的人,這倒是我頭一回聽説。”
“人家可是八面威風,一身煞氣的大人物啊!”
“呃!姑娘,呼延奇是個不可得的好手,能不能賞個臉,讓我説個情……”
“您這是折我,也是為難我,人家還在外頭等着呢,讓我怎麼跟人家交代呀!”
“好辦,我來跟那位打個商量,順便也好見識見識八面威風,一身煞氣的大人物。”
話聲就這麼打住了。
代之而起的,是一陣由遠而近的雄健步履聲。
花三郎心念閃電轉動,他覺得這男人話聲很耳熟,可就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聽見過。
就在他心念轉動間,人已經從那個月形門裏出來。
是個身軀魁偉的中年壯漢,濃眉大眼,威儀逼人,穿一件黑袍,兩段袖口微卷,露出兩截筋肉堆起的小臂,透着豪放,還帶幾分瀟灑。
聽話聲,想不起來,看見人,花三郎可就馬上想起來了。
這不是在南宮玉那兒,曾有過一面之緣“內行廠”總教頭,劉瑾面前的大紅人“霸王”項剛麼!
肖家的人無不恭謹躬身:“項爺!”
尤其是呼延奇,他更是單膝點地跪了下去。
項剛可是誰都沒看,一進來,那炯炯的兩眼便盯上了花三郎,猛一怔,脱口道:“閣下,是你啊。”
花三郎道:“北京城地方可真不大啊。”
“誰説的。”項剛定定神叫了起來。“我找你找得好苦,差點沒害我跑斷兩條腿,沒想到會在這兒碰見你閣下,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你可知道,我上這兒來,也是為他們幫着找你。”
花三郎淡然道:“閣下是抓我,還是找我。”
“抓你?閣下,你看矮了項剛,項剛不是那種公報私仇,再説打不過人家就記仇,那還能算得男子漢。”
好話。
“那麼,閣下又為什麼找我?”
項剛苦笑:“我這是將功贖罪啊,不找着你,往後我還想登她的門兒,我可沒那個膽。”
“項霸王該有一顆虎膽。”
項剛一搖頭:“不行,碰上打虎的武松了。”
這位,豪邁,直爽得可愛。
劉瑾手下竟會有這種人,尤其是劉瑾面前的大紅人。
花三郎一聽這話,忍不住笑了。
項剛接着説道:“這一趟我沒白跑,總算老天爺可憐我,閣下,跟我走一趟去吧。”
花三郎笑容微斂,道:“我能不能不去?”
項剛凝目道:“不去,為什麼?”
花三郎微微一笑道:“閣下以為,我跟那位南宮姑娘,是什麼樣的交情。”
項剛道:“這我不清楚,不過她能為你閣下跟我生氣,想見得交非泛泛。”
花三郎一笑搖頭:“閣下,你弄錯了,完全弄錯了,那天,我跟南宮姑娘是頭一回見面。”
“呃!”
“閣下不信?”
“我還真有點不信,我可以告訴你,我跟她交往不是一天了,除了她自己,恐怕就沒有第二個人比我更瞭解她了,她雖然寄身風塵,可卻是個孤傲高潔出污泥而不染的奇女子,她拿我當知己,但是卻不輕易讓我上她屋裏去,而你……”
“閣下,恕我打岔。”
“你説。”
“閣下以為很瞭解她?”
“當然!”
“可是聽閣下的話,顯見得閣下對她的瞭解還不夠。”
“這話怎麼説?”
“閣下,那位南宮姑娘,她是個孤傲高深的奇女子,花某我也不是俗人一個,以她那麼個奇女子,讓我這麼個即便是初見面,但頗為不俗的朋友,在她屋裏待待,有何不可,閣下不該是俗人,又為什麼用這種世俗的眼光加以衡量。”
“這……”
花三郎一整臉色道:“閣下,花某生平不慣作虛言,你閣下應該相信我的話,沒有必要非讓我跟你往南宮姑娘那兒跑一趟不可。”
“可是……”項剛皺了兩道濃眉,“丈夫輕死重一諾,尤其我項某,生平從未對人失過信,我親口答應她,非為她找着你不可,我不能在她面前失信,尤其不願讓她把我當成口是心非,説説算的那種人。”
“總教習,但得問心無愧,又何在乎……”
“不,我在乎,換個任何人,對我怎麼看都行,可是唯獨她。我特別在乎她對我的看法,你閣下要是不跟我去一趟,她也許不會生我的氣,可是我自己就永遠不敢上她那兒去了。”
“總教習……”
“閣下,難不成你讓項剛求你。”
花三郎遲疑一下:“花某不敢,既是這一趟對總教習你這麼重要,我只好跟總教習跑上一趟了。”
項剛大喜,環目圓睜,濃眉雙軒:“閣下,你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咱們説走就走。”
“總教習可否稍候片刻,容我把這位朋友父女倆送回去,妥為安置之後……”
項剛截口道:“閣下的意思我明白,你可以讓他們父女倆自己回去,再有任何差錯,你可以唯我項剛是問。”
花三郎兩眼異采一閃,道:“有項霸王這句話,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這裏先謝了。”
舉手一揖,然後轉望韓奎跟玲瓏:“韓大哥,你先跟玲瓏回去吧,我一會兒就去。”
韓奎當然點頭答應,可是玲瓏卻有點依依之色:“叔叔,您可快點來啊。”
花三郎含笑答道:“當然,只要能借到一雙翅膀,我就飛去。”
玲瓏忍不住笑了,小姑娘一笑,就跟朵開了的花兒似的。
項剛看在眼裏,忍不住脱口一聲:“好可人兒的小姑娘!”
玲瓏看了項剛一眼,沒説話。
韓奎忙道:“多謝總教習。”
“得了,別客氣了,項剛這雙照子還算亮,我羨慕你父女有他這種朋友,也羨慕他有你父女這種朋友,但願往後也能有我一份。”
韓奎道:“總教習太抬愛了。”
項剛轉望呼延奇身後:“來兩個人,送他們父女倆出去!”
兩名佩劍黑衣人恭謹答應,躬身面前,向着韓奎父女擺手道:“兩位請。”
韓奎轉望花三郎。
花三郎道:“韓大哥先回去吧!”
韓奎沒再説話,拉着玲瓏走了,兩名佩劍黑衣人忙跟了上去。
目送韓奎父女出去,項剛轉望花三郎:“容我把眼前事了一下……”
一頓揚聲道:“姑娘!”
那無限美好話聲立即應道:“總教習。”
“能賞我個面子麼?”
“總教習這是罵我,呼延奇,還不快謝過總教習。”
呼延奇始終雙膝跪在地上,聞言忙道:“謝總教習大恩!”
項剛又望花三郎:“閣下,高抬貴手麼?”
花三郎微微一笑道:“總教習,我敢不抬手麼?”
項剛笑了,手一擺,輕喝道:“起來。”
呼延奇再謝站起,
項剛接着道:“我不管你是為什麼擄人,從現在起,這檔子事兒了了,誰要是再找人家的麻煩,我就找誰説話。”
呼延奇低着頭忙道:“屬下不敢。”
項剛大步過來,探巨靈之掌,一把抓住了花三郎胳膊:“閣下,咱們走。”
他拉着花三郎,大踏步向外行去。
花三郎來的時候,走的是肖府正門。
可是項剛拉着他,走的卻不是那條路,沒到前院左拐,穿過一個小院子,出了另一扇門,這扇門,面臨一條不算小的衚衕,很清靜,難得看見幾個行人。
門口,兩個壯漢拉着三匹健騎。
兩個壯漢,都在三十多歲年紀,一身黑衣,一般地健壯威猛。
三匹健騎,一匹烏錐,兩匹棗騮。
花三郎無所不通,只一眼,他就看出,這兩個壯漢有一身好能耐,這三匹健騎,都是日行千里,夜走八百的名駒。
項剛拉着花三郎出門,兩名壯漢恭謹躬身:“爺!”
項剛一指花三郎道:“這就是我要找的人,可找着了,花爺,見見。”
兩名壯漢四道鋭利目光,向着花三郎投過深深一瞥,然後微躬身:“花爺!”
花三郎舉手答禮:“不敢當。”
項剛道:“這是我身邊的弟兄,魯俊、蓋明,還有兩個沒跟來。”
花三郎道:“只有總教習才配有這種虎豹弟兄。”
項剛笑道:“你誇獎,不過他們四個也真都是千中選一的,換個人還真帶不好他們……”
話停一頓,向着魯俊、蓋明道:“你們兩個共騎一匹回去,我跟這位花爺,上南宮姑娘那兒彎一趟去。”
魯俊恭應一聲:“您回不回去吃飯?”
項剛道:“説不定,別等我了。”
魯俊又答應一聲,跟蓋明向着項剛、花三郎一躬身,就勢雙雙騰身而起,躍上一匹棗騮,魯俊在前,蓋明在後,一抖繮,鐵蹄翻飛,一陣風似的卷出了衚衕。
花三郎看在眼裏,忍不住喝了一聲:“好俊的騎術。”
項剛笑笑道:“上馬吧,烏錐是我的坐騎,性子烈,到如今還沒見着有第二個能駕馭它,你騎這匹棗騮吧。”
話落,他要去拉烏錐。
花三郎伸手一攔:“閣下,你是捨不得,還是怕它傷人?”
項剛笑道:“項某是鍾愛這匹烏錐,可真要是碰上能駕馭它的,項某還不至於那麼小氣。”
“那麼容我試試這匹烏錐,真要是騎不了它,再換棗騮也不遲。”
項剛環目圓睜,深深看了花三郎一眼,咧嘴一笑擺手:“我原該想到,閣下是個好勝的人,請。”
花三郎笑了笑,他伸出了手,要去拉繮繩。
那匹烏錐還真怪,硬不讓拉,頭一揚,要躲。
花三郎帶笑輕喝:“老實點兒,比你還難駕馭的,我都讓它服服貼貼的。”
喝聲中,手臂突長,伸出去的手,一把抓住了轡頭。
烏錐驚怒,要猛再揚頭,卻沒揚起。
頭沒揚起要跳腳踢蹄,可是花三郎身子往上一冒,一飄,人已經坐在了鞍上,同時手也鬆了轡頭。
烏錐四蹄沒動,卻見它頭猛揚猛甩,不住嘶叫咆哮,一轉眼工夫,混身是濕,一身密亮的毛都濕了。
項剛環目中閃過異采:“好俊的千斤墜,閣下,留情一二。”
花三郎一笑伸手拉過了繮繩,順手拍了拍烏錐的脖子。
烏錐不嘶叫,不咆哮了,四蹄輕微跳動,鼻子裏不住噴氣。
項剛嘆道:“碰上真英雄了。閣下,你是第二個能騎它的人。”
花三郎道:“項霸王,聽説過天山十二龍馬麼?”
“聽説過,凡是愛馬的,沒有不知道的。”
花三郎道:“信不信任由閣下,天山十二龍馬,每一匹我都騎過,每一匹我都讓它服服貼貼的。”
項剛環目暴睜,急道:“你都收伏了?”
花三郎一搖頭:“沒有,到現在那十二龍馬還在天山雪峯上奔騰馳騁。”
“你”
“閣下,那十二龍馬號稱龍馬,其實是龍非馬,馬可收伏的供練騎,龍豈可畜養以供驅策,它們不屬於這個塵世,理應留它們在那高接天際的雪嶺上。”
項剛驚態一斂,嘆道:“閣下説得是,我對閣下又多認識了一層。”
話落,跨上棗騮,道:“我先走帶路了。”
策馬行去。
花三郎微一抖繮,烏錐立即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