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內,市街繁華。
墨奇和孟老兒連日走了許多街市,什麼金銀市、珍珠市、絲綢市、生帛市、枕冠市、衣絹市、肉市、米市都看過來了,卻一無所獲。還是到了川廣生藥市,才算見到了以乳香配製的乳香丸、乳香散、乳香丹等藥物。
向店家打聽乳香從何處購得,人家瞧瞧他兩人衣着不整,懶得搭理。
孟老兒道:
“小老弟,你我像乞丐一樣,人家瞧得上眼麼?這樣吧,你去買一套錦帛綢衫褲,充作富商公子爺,我孟老兒嘛,天生窮命,就充作公子的跟班,你看如何?”
墨奇道:
“不妥不妥,豈能委屈了老人家?要扮都扮作闊商賈吧。”
“我老兒扮商賈不像,那就充作師爺吧!”
兩人買了新衣,回旅社重新裝扮一番。
墨奇穿一身湖藍綢衫,孟一夫穿褐色錦袍,兩人氣度為之一變。墨奇頗像一位公子爺,而孟老兒也不知像什麼,他穿着錦袍渾身不得勁,橫看豎看怎麼也不像一位師爺,更不像一位商賈,倒是更像鄉下的土財主些。
兩人笑着,大搖大擺來到街上。
這回果真不同了,一打聽貨源,店主都開了金口:他們一致説近日有一大批乳香到貨,貨主姓錢,剛從廣東來,在北關門外的北郭市做買賣,到北郭市場一問便知。
兩人興沖沖來到北關門外,這裏果有一個大市場,只見人頭攢動,車水馬龍。
兩人向店鋪裏夥計打聽錢老闆,夥計指着一家旅舍道:
“錢老闆包下了‘來順’客棧,就在裏面售貨,只躉賣,不零售。”
來順客棧是個四合院,後面圍着一塊空地,建了馬廄,還有些空房堆貨。
錢老闆在上房客室裏正忙着,一些商賈模樣的人正與他做買賣。
墨奇大搖大擺往裏闖,廂房裏卻出來一個四十來歲的漢子擋了駕。
“客官,有何貴幹?”
墨奇見他太陽穴隆起,兩眼精光閃爍,內功已到了相當火候,這豈能是一個生意人僱的保鏢?
如此看來,他們找對了主兒。
孟老兒不等墨奇開口,就上前賠笑道:
“老兄,這兒是錢老闆的貨場,我們爺要來買一批蕃貨,敢請老兄通報一聲如何?”
擋駕的把他倆上下打量一番,客客氣氣問道:
“二位寶號開設在什麼地方?”
“江西境內,嘿嘿,遠着呢。”
“要什麼貨?”
墨奇一愣,除了乳香還知道什麼?
哪知孟老兒胸有成竹,張口就來:“珊瑚筆格、琉璃水精器、龍涎香、猛火油都要,當然嘍,乳香更是不可缺啦,嘻嘻,我家少爺胃口大着呢,只要是蕃貨,都要都要!”
那漢子聽了信以為真,道:
“請!”
兩人到了上房,在靠牆的八仙椅上坐下,看着幾個本地的商賈正與錢老闆起勁地討價還價,十分熱烈。
這錢老闆年紀在五十開外,太陽穴隆起不説,雙目有神,神光內映,內功比那個守門的又高上一籌,不是等閒人物。
他們爭議一陣,錢老闆答應了買主的開價後,對買主道:
“後面提貨,幾位請。”
幾個商賈才走下石階,廂房裏就有幾個年青漢子出來引路,徑自往後院去。
該輪到墨奇了,他對生意心中無底,不知該説些什麼好。
“二位,要什麼貨?”
孟老兒笑嘻嘻道:
“乳香、猛火油、琉璃水精器……”
錢老闆兩眼一亮:“二位是大買主?”
孟老兒道:
“不錯。不過,我們少爺説了,要先瞧貨的成色,至於價錢嘛,公道些就成了,多些少些不在話下。”
錢老闆朝院中喊道:
“計老四,帶客人看貨!”
剛才攔住兩人的漢子答應着,把他們帶進了後院。
後院裏搬貨取貨的人很多,還停着一些拉貨的馬車。
計老四將二人帶到一間小房,裏面坐着一個四制—多歲的中年人,一望而知也是位武林高手。他面前的一張方桌上,擺滿了各種貨物,真是琳琅滿目,全都是海外舶來品。
兩人心照不宣,這撥人正是龍虎宮一夥。
看完了樣品,二人又回到前院,由孟老兒議了一陣子價,其精明決不讓於任何一個商賈,墨奇不禁暗暗好笑。
價議定,説好明日取貨。
回到旅舍,兩人商議辦法。
孟老兒道:
“此乃大將軍辛加陀羅的貨,想來廣州知府已行文各地,捉拿賊人,今夜到杭州府內投遞一個帖子,讓官府找他們麻煩去。我二人則躡其蹤跡,探出龍虎宮巢穴就是。”
墨奇也覺這辦法好,遂讓小二取了筆墨,當場揮就一份書信,俟二更後投到杭州府。
孟老兒又道:
“賊人賣貨,所得銀子何止萬兩,他們要這許多錢何用?”
墨奇搖頭。
“龍虎宮不在江湖傳名,但羽毛已經豐滿,觀其六丁六甲,無一弱手就是明證。他們要這許多銀兩,除了加蓋房舍,擴大地盤外,就是要揚威江湖,招兵買馬。所以,龍虎宮近日必會幹出一件轟動江湖的大事,那時才叫熱鬧呢!”
墨奇點頭,心想這老兒話説得很有道理,但願他時時如此就好。
孟老兒續道:
“今日已是八月初九,林門主一行,也該到了,上街找人去。”
話剛説完,小二通稟,有兩位客人來訪。
二人大為高興,林門主他們找上門來了。
待客人一跨進門,兩人才知錯了。
一位客人是計老四,一位五十上下,未朝過相。他們怎麼找到這裏來了?
計老四道:
“朋友,哪條線上的?”
孟老兒嘻嘻笑道:
“我家少爺是江西樂平縣的。二位有何……”
計老四一聲冷笑:“明人眼裏不揉沙子,二位何必裝糊塗?”
他説話時,坐在一邊的老者將手一抬,那封仍放在桌上的書信,自行飛到了他手上。
這一下快極了,使人驟不及防。
可是,那書信就在落到他掌上的一剎那,忽地又飛了起來,朝墨奇飄去。
老者冷笑一聲,大手虛空一抓,信紙住這邊移了一尺,然後飄浮在兩人之間不動了。
孟老兒驚道:
“呀,這是怎麼回事兒,好玩好玩!”
計老四將手一抬:“有什麼好玩的?”
書信朝他二人慢慢移動,敢情他也使出了內力。
孟老兒叫道:
“哎呀,過來過來!”
他坐在牀沿上兩手亂招,那書信果然向他移了過去,他高興得拍起手來。
計老四和老者大怒,立即加了一成力道,書信又一尺尺移過來。
孟老兒嘆了口氣:“不是東西!連主人也不認了。”
書信安然落到老者手上,他微微一笑,捧着書信對計老四道:
“老四,瞧瞧有什麼秘密,好剝開這兩人的假皮。”
計老四伸手去拿信紙,手指一觸到紙頁,紙頁上立即出現了幾個洞,這麼輕輕一捏,就只見紙灰往下掉,哪裏還是一張紙來?
他將手一抖,紙全變成粉末,什麼也沒剩下。
這自然是有人用內功毀了它,這一手功夫令人吃驚。但是,也有一種可能,雙方以內力較勁,這薄薄的一頁紙又怎能禁受得起?如果是這樣,當然沒有什麼稀奇。
這念頭在計老四兩人腦中轉了轉,一致認為是後者造成的,心下不禁得意起來。
計老四道:
“盧老大,這位的功夫也不怎麼樣啊!”
盧老大道:
“話雖如此説,就看人家有無自知之明瞭。”
“這話如何説!”
“要有自知之明,就會趕緊把真實身份説了,乖乖招出今日來踩盤子有何意圖。要是沒有自知之明,就會再想與你我較量一番。”
“嘿嘿,這一較量,只怕沒命了!”
“對啊,你問問他們看。”
計老四道:
“兩位聽見了麼?何去何從?”
孟老兒笑道:
“兩位是幹什麼的?乖乖説了吧,小老兒一向寬宏大量的,你們只要説了,小老兒也自當奉告二位。”
盧老大道:
“老四,聽見了麼?人家不輸這口氣呢。”
計老四道:
“那就打發兩人上路吧!”
“這房間太擠,不好動手。”
“那……”
“讓這個小子多活一時三刻也不妨事,今夜三更北關門外面打發他們不遲。”
“聽見了麼?今夜三更在北關門外了結。”
盧老大站了起來,袖子一抖,轉身就走。
計老四也跟着出去,不再説話。
室內充滿了一大股乳香味,這大慨是盧老大一抖袖子的結果。
孟老兒笑道:
“不愧做乳香買賣的,渾身都灑着乳香呢!”
墨奇迅速摸出個小瓶,取出兩粒藥丸,遞了一顆給孟老兒:“人家這是散毒,叫蝕骨粉,半個時辰就叫你爛了心肺!”
孟老兒一驚:“啊喲,這麼陰損……”
他搶過藥來,一口吞下。
墨奇道:
“老丈的內功好精純!”
老兒道:
“哪裏及得上你老弟呀!佛門蓮花心意功可是最上乘的內功呢。”
墨奇大驚:“老丈何以知道?”
“聽人説的,嘻嘻。”
“誰?”
“忘了,嘻嘻。”
孟老兒又不正經了,奈何?
剛才將書信震碎了的,是孟老兒做的手腳,這一點墨奇十分清楚。他為了不早泄實力,只與對方保持個平衡。
這老兒來路不明,武功卻又爐火純青。
世上能人異事多的是,又何必尋根究底?
這麼一想,不再追問。
三更時分,墨奇將重寫的書信放到了知府大人的公案上,隨即直奔北關門外。
到了來順客棧,他躍到了客棧門前的樹上,向裏探查動靜。孟老兒先來此地,把他找着再説。
小院裏只有上房還亮着燈,廂房兩邊漆黑一片。
他騰空躍起,然後旋展柳絮功輕飄飄落在院子裏。正欲施展神功,聽聽上房動靜,身後突然傳來了—聲冷笑。
“好小子,真有你的,居然還敢到此!”
這聲音分明是計老四的嗓音。
“老四,我不是説了麼?這小子不怕毒,夜間必來送死!”
一陌生口音道:
“這傢伙倒真有點邪門,幸好老大思慮周全,又派了人打聽,要不,還以為他倆爛了心肺呢!”
墨奇慢慢轉過身來,道:
“一點也不邪門,在下有解藥。”
廂房一側靠大門一方,並肩站着四人。
又一陌生口音問:“你小子有解藥?哪裏來的!”
“北路遊神梁季龍的懷中!”
“什麼?!”四人同時驚叫起來:
“你們是龍虎宮什麼身份?總不會還在六丁六甲之下吧?”
四人又吃了一驚,他知道得不少呢!
盧老大傲然道:
“小子你聽着,龍虎宮四功曹,與六丁六甲同—個品級,你休要小覷了爺們!”
“原來如此!南路遊神呢?為何不現身?”
“咦!你小子是誰?知道得這洋清楚?”
“梁季龍和六丁六甲邀找到龍虎宮,我怎麼不清楚?”墨奇胡猜一通,居然中的。
“什麼?邀你上山?你是何人?”
“風魔劍客墨奇!”
“怪不得那麼狂呢!原來這小子有點名氣!”
四功曹你一言我一語和果奇對答:
盧老大道:
“本座值年功曹盧志輝!”
“本座值月功曹龔振鐸!”
“本座值日功曹龐大興!”
“本座值時功曹計勇!”
墨奇一笑:“龍虎宮在何處?在下單槍匹馬闖宮!”
龔振鐸叱道:
“小子你休狂,龍虎宮豈是你這點雕蟲小技闖得進去的?”
龐大興喝道:
“龍虎宮在何處,不日就會轟傳江湖,名震遐邇,小子你就等着吧!”
墨奇仰天冷笑:“龍虎宮憑什麼名揚天下?怎麼個揚法?”
計勇喝道:
“你小子知道天下第一劍麼?他就是你的……”
一聲沉喝阻斷了他的話:“值時功曹,忘了戒律麼?怎能事先泄漏天機!”
計勇一驚,趕緊道:
“是,下座知錯。”
廂房裏又走出一人來,正是錢老闆。
這錢老闆便是南路遊神無疑。
錢老闆續道:
“速將這小子拿下,還要上路,休得羅嗦!”
四功曹一聲吆喝,齊步向墨奇走來。
他們肩並肩,腳步一致,踏着有力的步履,自有一種口下人的氣勢。
墨奇十分驚異,四人不是散開採取包圍式,這樣肩並肩又怎麼出招?
彼此只離一丈之距了,墨奇功貫雙臂,準備一搏。
四功曹除了盧志輝,其餘三人依次將一支胳臂搭在另外一人肩上。盧志輝則雙掌緩緩舉起,交迭在胸前。
咦,四個傢伙玩的什麼把戲!
正在此時,忽聽房上一陣瓦片響聲,緊接着“嗖嗖嗖”從房上飛下幾片瓦來,分襲四功曹後背。
與此同時,孟老兒的叫聲傳來:“快跑,小老弟!”
站在院中的南路遊神蔡剛一聲暴喝,躍上房頂向孟老兒撲過去。
孟老兒大叫一聲:“不好!巡夜的鬼來啦,逃命呀!”
嘴裏叫着,人早巳溜掉。
四片瓦片朝四功曹擊來時,墨奇滿以為他們會立刻分開躲閃,那麼趁了這個機會他自然可以從容脱身。
哪知四功曹仍然大步向前,渾不知身後瓦片飛到。
墨奇心中疑惑,略一遲疑,想看個究竟。
四片瓦片勁足力大,“颯”然有聲,四功曹如被擊中,不死也傷。
莫非他們的護身罡氣已練到了能抵禦暗器的高超地步?
就在瓦片眼看擊到的剎那,站在末尾的值時功曹計勇,抬起空着的那隻手一揮,“砰”
的一聲,四塊瓦片,一片擊一片,全都撞得粉碎,散落地下。
墨奇明白了,剛要抽身飛遁,那領頭的值年功暫盧志輝,雙掌已從胸前推出。
“呼——”一股巨大的罡風迎胸撞來。
墨奇已來不及抽身,立即咬牙雙掌推出,以硬對硬,拼着兩敗俱傷,總比丟了命好。
“轟——”一聲巨響,捲起滿地塵灰,猶如半空中起了個炸雷,嚇人已極。
墨奇噔噔噔退了三步,“哇”一聲吐出了一大口鮮血,頓時頭暈腳軟,渾身骨頭如寸斷般難受。
四功曹也被震得退後了一步,怔怔地站在那裏,拼命壓制着內心的翻騰,終於沒有吐出血來。
片刻之後,四人又開始齊步前進,只是步子邁得比前小些,然而依然給人感到一種嚴重的威脅。
墨奇吐了血後,心頭好過了些。他迅速聚集功力,準備最後一搏。
突然,一個極細小的聲音傳入他耳際:“快走,四功曹功力消犛過半,不敢追你!”
墨奇不再猶豫,立即施展旋風掠影,兩臂一舉,腳尖一踮,如一隻大鷹,瞬間飛上屋頂一晃不見。
墨奇躍到房頂,便聽到孟老兒的傳音入密:“小老弟,左彎,隨老兒來!”
他按照指揮,跟着孟老兒,躍過於兩條街,跳進了一家大富豪的花園。
花園裏草木茂盛,闃無人跡。
孟老兒蹲在牆腳下問他:“老弟,你怎麼硬拼呢?受傷了麼?”
經過疾奔,墨奇內腑又難受起來,連忙打個盤腿運功療傷。
一個時辰後,方才醒過來。
此時,天已矇矇亮,兩人躍出牆外,回到來順客棧.遠遠只見官兵巡搏已包圍了小店,二人便駐足觀望。
孟老兒道:
“官府動了手,但這些雜毛早已溜掉了,我們回去吧。”
回到下榻旅店,孟老兒説了昨夜經歷。
他來到來順客棧時,發現後院的貨物已經不多,想必是白天搬運走的。他一間間作了檢查,發現堆的木箱,十有九是空的。
等他回到前院,墨奇已準備和四功曹動手,他便揭了瓦片打出,想讓墨奇脱身。南路遊神追趕他時,他並未跑遠,把那傢伙引開又折了回來。
墨奇道:
“四功曹的功夫怪異,在下險些折在他們手上。”
孟老兒道:
“這四人使的是邪派功夫,大慨叫做‘四體合一天雷功’,能把四人的內力集中到一人身上發出對敵、無論是頭還是尾,都能將四人內力運用自如,只中間兩人不行,你若專攻中間兩人,情形就好得多,使他們手忙腳亂,分散集中在一人的內力。”
墨奇道:
“在下不知,下次要學乖些。”
“他們今日不想致你老弟於死命,故未出全力。俺老兒聽人説過,如果他們全力以赴,發出的掌聲就如雷鳴,聲勢極大,力道無匹。據説這種掌力,實際能超過四人之內力,你想想,有誰能禁得起這麼一下?”
墨奇道:
“在下已無退路,只好一拼!”
“現在傷勢如何?”
“將息十天,才能恢復如初。”
“那好,今日睡覺,明日到下天竺會合林門主他們一夥,如何?”
墨奇嘆道:
“又放過了賊人,這蹤跡只怕難找了。”
説到這裏,他忽然記起計勇的話:“你小子知道天下第一劍麼?他就是你的……”
話被南路遊神截斷,不明其意。
他把這話對孟老兒説了。
孟老兒翻着眼想了一會,道:
“天下第一劍上官彥,這意思是,他們要對上官下手麼?難道這是真的?就憑遊神四功曹六丁六甲,自然還不敢到太歲頭上動土,但是龍虎宮的正主兒不同凡響,俺老兒擔心的倒是這個。”
墨奇道:
“那傢伙説,龍虎宮不日就會轟傳江湖、名震遐邇,不知此話何意?”
孟老兒道:
“他們想必是要幹出一兩樁大事來,俺們就等着瞧吧,熱鬧還在後頭呢,要不要到蘇州愣伽山去拜見大下第一劍?”
墨奇道:
“老丈認識上官前輩?”
“俺老兒市井之徒,怎會識得人家?”
“不能去不能去,上官家的小姐都被老丈得罪了,去了也是自討沒趣。”
“好,不去就不去,好好一對良絛,偏偏又給拆了,唉!”
墨奇聽他又説瘋話,便不再理他。
八月十日一早,墨奇和盂老兒上了下天竺寺。下天竺寺離著名的靈隱寺裏許路,位於靈隱寺南側此寺規模宏大,周圍山川優美,古人道其“靈峯早暮,雲氣馥若”,宛如仙境。
上山朝佛的人絡繹不絕,更有遠道而來的香客,誠心誠意,焚香頂禮。
兩人來到山門前,等待達娜一行人。
墨奇正觀賞山川靈秀,不無一番感慨。自己祖上世居杭州,後遭鉅變,舉家遷徙北地,今番雖二度來此,仍有極新鮮之印象。
忽然,衣袖被孟老兒卸了一下,回過頭來,正好和上官瑩冰照面。她與丫環杏兒並肩走來,凶神與惡煞則走在身後五尺。
孟老兒笑嘻嘻地打招呼:“小姐,幸會幸會,真是有緣呢!”
上官瑩冰冷冷地説道:
“我沒有這麼大的福氣。”
她瞪了墨奇一眼,就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錯。孟老兒的嘴,就是他墨奇的心。
墨奇見她如此輕蔑自己,便將頭一抬,徑自踱到一邊。
“喂,墨大俠,你們來得早哇!”人堆中忽然鑽出達娜,興高采烈地奔過來。
上官瑩冰被這一聲嬌喊所引,目光對了過來,見是一個極美的富家小姐,正向那個她心目中的輕薄浮淺子弟打招呼呢。這傢伙原來穿着簡陋,如今換了一身錦衣華服,倒也人模人樣,可惜徒有其表而已。
“達娜小姐!”人堆中又有人大聲叫喊。
上官瑩冰見這姑娘轉了頭去,望着一個衣冠楚楚,一表人才的書生叫道:
“喲,是狂生呀,你怎麼也跑到這裏來了?”
上官瑩冰心想,這姑娘名字叫得好怪,不同漢家女子的芳名,莫非是異族人麼?
她放慢了腳步,走不了幾步乾脆停了下來,裝作打量四周美景,聽聽這夥人説些什麼,是些什麼人物。
墨奇和孟老兒向林門主等人見過了禮。
達娜又把嶺南狂生江狂浪介紹給不認識他的人。江狂浪聽説墨奇就是風魔劍客,不禁十分注意。
那邊上官瑩冰聽得清清楚楚,什麼蓑衣客、出塵居士、幫主、門主,她都不曾聽過説,而“嶺南狂生”、“風魔劍客”,在家裏時,曾聽一些來拜訪爹爹的武林名人提起過。據説當今年青一代的佼佼者,北邊就是風魔劍客,南邊就是嶺南狂生。
想不到今日在這佛門聖地,居然見到了這兩個武林新秀。
哼!嶺南狂生如何尚不瞭解,這姓墨的小子徒有虛名,不是個正經東西!
她正想着,聽見有人提起了愣伽山,又趕忙收斂心神,繼續聽下去。
是嶺南狂生的口音:“各位,在下探查了許多地方,賊蹤始終未現,不過,有一重大消息不知各位聽説了沒有?”
一個老者的聲音問:“什麼消息?”
嶺南狂生:“在下昨日在杭州城內一位鏢主家中做客,據他説,鏢車由江蘇回來時,武林人士紛紛傳言,龍虎宮欲在八月二十日,與愣伽山曉月宮天下第一劍上官彥切磋武技。在下對龍虎宮十分陌生,鏢主説他們也不知道。”
上官瑩冰心中一震,轉而又十分好笑,龍虎宮什麼鼠輩?敢來曉月宮撒野?
孟老兒道:
“糟糕糟糕,龍虎宮要是找上曉月宮,麻煩就大了!”
達娜道:
“好極好極,正愁找不到他們,這回可以在愣伽山與他們決一雌雄了!”
江狂浪奇道:
“什麼?黃埔江岸的血案,就是龍虎宮幹下的麼?”
蓑衣客道:
“正是。江大俠走後,我們與之在雁蕩山交過手,賊人只來了六丁六甲,由北路遊神率領,都是一等的好手呢!”
江狂浪一聲冷笑:“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好,我們一塊上愣伽山去,聽鏢主朋友説,江湖朋友都要去趕熱鬧呢!”
卓幫主道:
“離二十日還有十天,杭州離蘇州三百多里,有個四天也就夠了,不如在杭州遊歷幾天,十五日動身如何?”
上官瑩冰聽完了要聽的話,輕移蓮步進了山門。她心想,這麼説龍虎宮是個不為人所知的幫派,叫所屬人員什麼六丁六甲,豈不成了天上的神仙?真是一夥狂妄之徒!好哇,張狂到曉月宮來了,到時只怕你們灰頭土臉,從此難在武林立足!自己出來遊歷已經月餘,不如今日就返回蘇州,將消息報知父母才是。
她進了前大殿,向菩薩上了香,剛剛起立,就見墨奇等人進來。
她與墨奇四目相遇,墨奇眼睛立即避開,就像沒瞧見她一般。這神態使她心裏有股説不出的味道。哼!她氣得昂起了頭,徑自出了前殿,往來路走去。
天下第一劍在武林名重一時,自她出生到現在一十九年,似乎從未出過什麼大事。來曉月宮的武林人,均都客客氣氣。雖有一些狂徒不時要求切磋武功,但從來都不必爹爹動手,自有熊兵、袁虎和表兄弟們打發。這一次龍虎宮要來較量,也正是她鍛鍊的好機會,切不可錯過了。
這一想,她頓時歸心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