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究?汪德全看着杜青哈哈大笑起來。小説杜青受罰他的心裏有一種一雪前恥的快感。當年他還是個小警察的時候,杜青高高在上根本就不把他們放在眼裏。跑去找他的場子收一些保護費——哦,不,是管理費,杜青竟然敢指使手下小弟把自己給抬出來丟在大街上面。
隨着時間的流逝,職位的升高,他越難對當年那樁事情釋懷。那件事情就像是一根魚刺,深深地紮在他的喉嚨間出不來也下不去。
杜青,他一個流氓頭頭,憑什麼敢這麼對待自己?
他記恨了很多年,也等待了很多年。
如果不是這次杜青主動自首,如果不是有人想要把他踩死,他是絕對不會暴露出自己對杜青的絲毫不滿——誰讓他現在是赫赫有名的商業大亨呢?
但是,偏偏他就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偏偏他就不得不到警察局來自首,偏偏又有人把他送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這麼多偏偏加在一起,他再不知道好好把握,那他也枉受委屈那麼多年了。
現在,杜青的生殺大權都掌握在自己的手裏。就是自己讓人把他給活活打死——也可以説是他心臟病突發嘛。反正他查過杜青的資料,杜青身上的小毛病不少。
汪德全就像是聽到了全世界最好聽的笑話,捂着肚子笑得喘不過氣來,説道:講究?我沒有聽錯吧?一個流氓頭頭告訴我説我不講究?這算是什麼?就像是一個殺人犯告訴我們説——你們不尊重法律。哈哈哈,杜青,你老糊塗了吧?這樣的話——你怎麼好意思説得出來?
你不講究。杜青沒有笑。他的額頭鮮血淋漓,血水順着臉頰滑落,讓他有一種淒厲又陰狠的氣質。當年你不講究,現在你仍然不講究。
杜青看着汪德全,説道:你知道當年我為什麼讓人把你丟出去嗎?別人過來,我都是好煙好酒孝敬,份子錢一分都不會少。但是你和他們不同,你不講究,直接把我們應交的錢給提高到兩倍。你破壞了規矩。如果我那一次答應你,你會很快就把這筆錢給提高到四倍,八倍,十六倍——一直到我們承擔不起的數額。幫派份子也是人,他們也需要看場子,也需要洗盤子,需要給客人服務才能夠賺到錢——你直接拿走了這麼多,你讓他們怎麼活?
當年的事情早就已經過去了,我説得是現在——
俗話説三歲看到老,現在的你和當年的你仍然沒什麼變化。杜青的嘴角帶着一抹笑意,就像是在嘲諷汪德全的不長進一般。你現在還是一點兒也不講究。你應該清楚,大家的身份地位到了一定的層次,大家都好聚好散,和氣生財不是?我知道你肩負重任,所以我不會讓你為難。應該交代的我全都交代,我的交代就等於是替你在上面有個交代——
杜青輕輕搖頭,説道:我替你考慮,你卻完全不替我考慮。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那兩個負責動刑的黑衣男人,説道:這算是什麼?玩刑逼?
你不聰明,所以我就只好想辦法讓你變聰明一些。汪德全聲音冷洌地説道。他不喜歡杜青的眼神,他不喜歡杜青的笑容,他不喜歡杜青都已經淪為了階下囚還敢用這樣的眼神對待自己。杜青,如果你醒悟過來的話,就趕緊告訴我們實情,告訴我們真相——是不是有人指使你做出那些事情?是不是還有其它的事情向我們隱瞞?
汪德全,我可以坦白的告訴你,方炎是個好人,是個以後就算死了也可以上天堂的好人——他不會指使我做那些事情,他要是知道我做了那些你想當然的事情會立即和我絕交。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成功者都像你想的那麼齷鹺,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所想的那麼不擇手段——我説過,應該説的我已經説過。你想聽的,我一個字都不會告訴你。
天堂有路你不走——
行了行了——杜青擺了擺手。手臂擺動的時候,手上的鐐銬嘩啦啦的作響。這些台詞我比你熟悉,而且説起來比你有氣勢多了。你們準備做什麼?趕緊開始吧。
有骨氣,講義氣。汪德全拍手大笑。很快的,他的表情就陰沉如鐵,喝道:給他鬆鬆骨,讓他清醒清醒。
砰——
又是一記鐵棍擊打在杜青的背後。不,是背後墊着的那些廢棄報紙上面。
砰——
砰——
砰——
一棍又一棍地砸下去,每砸一次杜青的身體都踉蹌地朝着前面撲倒過去。他胸口的腔骨撞擊在鐵皮桌子上面,發出啪地聲響,很快他又挺直脊樑坐了起來。
幾十棍下去,杜青反應的速度越來越慢,起身的時間也越來越久。
但是,每一次,當那身後的鐵棍把他擊打趴下去的時候,他總會再次坐直起來昂首挺胸的坐在那裏。
之前只是嘴巴嘔血,現在連鼻孔和眼睛都開始在流血。
他的內腑受傷嚴重,身體後面的骨頭都快要斷裂開來。
這是一種把裏面的骨頭內臟給打爛但是外面卻看不出什麼皮外傷的特殊刑逼手段,杜青知道自己當真有可能會被他們活活打死。
砰——
身後又捱了一棍。
杜青的腦袋趴在面前的桌子上,好半天沒有動靜。
汪德全走到杜青面前,伸手抓着他的頭髮把他的腦袋拉了起來,看着他滿臉血水的狼狽模樣,聲音冷酷地説道:杜青,你應該已經知道現在的局勢了吧?有人想要你死,我也不想讓你活着——説吧,説出來,我給你一個解脱。嘖嘖嘖,堂堂的青紅老大,卻要承受這樣的恥辱,就是我看着也不落忍啊——杜青,説吧,説出來,我給你尊嚴。活着或者去死——都讓你體體面面的。
汪德全——杜青睜開沉重的眼皮子,看着面前一臉猙獰地男人,説道:你不講究。
是,我不講究。汪德全並不否認。
你不講究,我也可以不講究——杜青説道。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你是杜青啊,花城有名的流氓頭子啊——
是,我是杜青,花城有名的流氓頭子——你説,如果我死了,死在你的手裏,你會怎麼樣?
汪德全咧着嘴巴冷笑,説道:杜青,怎麼着?這是圖窮匕見了?威脅我?你也不想想,你一個將死之人,你有什麼資格威脅我?
汪德全,你知道嗎?我杜青雖然女人無數,但是一生未婚——
知道,風流浪子嘛。像你們這種壞事做多了的男人,生怕自己生兒子沒屁#眼兒——
我沒有妻兒,所以我沒有任何顧忌——汪德全,你有。你和我不一樣。
你什麼意思?汪德全的臉色一僵,沉聲問道。
你不講究,所以我對不講究的人也可以很不講究——汪德全,我相信你,我可能會死在這裏。但是你想過沒有,我杜青徒子徒孫數萬人——你能夠把他們一個個地抓起來?一個個地全部整死?你抓不過來,你也整不乾淨。只要有一個漏網之魚,他們就會找上你的家人,找上你的妻子兒女——
汪德全,從來沒有人對你説過這句話吧?説實話,雖然我是個流氓頭子,但是我覺得做人做事要講究。我認為各人犯的錯各人承擔,禍不及妻兒——所以,我也從來沒對別人説過這樣的話。覺得沒風格,很丟份。
但是,今天——杜青劇烈地咳嗽着。他用手捂着嘴巴,然後手心裏面就全都是新鮮的血水。他用手肘撐着桌子,一點點地把自己的身體給撐起來。
他抹了一把頭髮,讓它們顯得不要那麼凌亂。強打起精神,再一次讓自己的脊背挺地筆直。
他身上的格子條紋馬夾乾淨筆挺,讓人覺得雅緻。他身上的黑色西裝和黑色風衣沾上了血污,也仍然讓人覺得紳士。
他看着汪德全,聲音嘶啞卻無比地強硬:今天我就破一回例——汪德全,你的妻小,我杜青預定了。
你——你在威脅我——你——
杜青不再看汪德全一眼,轉身看着那兩個動刑的高大男人,説道:辛苦了,不敢勞駕二位——你們歇歇手,我自己來吧。
那兩個高大男人看着杜青平靜冷峻的表情,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
這個時候的杜青有一股子懾人的威勢。
就像是一頭惡虎,即使它受傷慘重,也絕對不容那些雞狗相侵。
謝謝。看到那兩個高大男人退開,杜青咧嘴對着他們微笑。
然後,他猛地把自己的腦袋磕在面前的鐵皮桌子上。
哐——
哐——
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