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宗文與魯東飛靈堡靈龍七匕後人鍾景銘,被無恨穀人救醒之後,與蒙面姑娘三人,為探無恨谷秘密,乃直奔深谷之中而來。
當三人拐彎抹角地走了一陣之後,眼前一片開朗,發現了一片廣地。
廣地上築有數棟精美屋宇,屋宇四周遍栽着無數灌木,只迎面之處,突出地矗立着二株參天古木,枝葉扶疏,宛如傘蓋。
而在古木幹上,卻橫懸着一塊巨匾,寫着:‘不罪洞天!’
三人正覺得這‘不罪洞天’四字之名,有點取得不倫不類,而又奇特之際,那知,偶然觸及匾下樹幹,更是愕然一怔。
弄得滿頭霧水,不解其意,但見匾下兩株樹幹上,精光滑溜,被削去樹皮,乍看好似掛着兩塊平削的木板。
木板上各以刺眼的銀硃字寫着一對聯句。
右邊寫的是:
時耶?命耶?天耶?只怨自己。
左側寫的是:
仇乎!悲乎!恨乎!不罪他人。
三人入目這副聯句,不禁齊覺納罕心忖:
‘不知這不罪洞天住的到底是什麼人?看來必是一個極端怪僻,又是極端悲觀消極之人!’
三人所見相同,彼此交換了一個訝異的眼光。
而云宗文卻在目注蒙面女郎之時,發覺蒙面女郎目色有異,竟然似乎藴藏了復什的光彩。
而這復什的眼光,在雲宗文領悟中,卻有覺得意與左樹聯句相同,包含着恨、悲、愁、怒之色。
這一發現,使他怦然心跳,心的深處,更有一層詫疑與慚愧交集之情愫,他不解蒙面女郎何以對他如此。
既有深切的關懷,也有似能饒恕的恨怨,這如同他自己不知其名姓一樣,使他甚感為難,也深感此女個性之不可捉摸。
慚愧的是,自己多次蒙她解救,恩高如山,雖然不知何事會惹她如此,但顯明的,她在惱恨自己是事實,這對一個受人厚恩者,畢竟是慚疚之事。
其實——
雲宗文並非不知,而是未曾細察也,這也許是正與他那忠厚,爽直而帶點土性的性格有關。
蒙面女郎心情果然復什得緊,而最主要的是,她已不容於絕魂寺,更傷心伊人別有懷抱,對今後歸宿問題,最為擔心。
不過——
她內心中也另有一樣顧慮,只是,她只能將這份擔心,埋在心的深處而已。
鍾景銘卻是局外人,不知這二者之間,有何奇妙的關連,他見二人相對沉默,不由插口道:‘奇怪!這裏是什麼地方?’
雲宗文聞言,心念一轉也附和着道:‘是啊!看這不罪洞天,以及兩旁之聯句,這裏的主人,必是……………’
蒙面姑娘道:
‘小聲點,我們的一切可操在人家手裏的,別多言取禍,變成甫脱虎口,又入蟒唇,要知我們還處身九華山中!’
鍾、雲二人齊皆瞪大眼睛道:‘什麼?我們還在九華山中?’
蒙面女郎頷首道:‘是的!不過這裏並不是千面如來所管轄之地?’這一説,使得雲、鍾二人更如處身五里雲霧之中,甚為不解。
因為,就他們所知,九華山無異龍潭虎穴,不啻鬼域地獄,絕魂寺入者絕魂,千面如來更是寰宇間聞名喪膽的第一獍獠。
是則以絕魂寺之威勢,以千面如來之兇狠,豈能容人在他卧榻之旁鼾睡?是以,鍾景銘與雲宗文頗覺不解。
蒙面女察形辨色,那會不知二少年心意,當下微微一笑道:‘這不罪洞天乃絕魂寺徒,不敢擅越雷池的禁地,主人更是千面如來忌憚之人。’
二人齊皆脱口道:‘那此間主人是正道高人-!怎地又説是…………’
二人之意,認為‘不罪洞天’主人,既是絕魂寺徒所悸怯之人,則必是正派,因此懷疑姑娘所説,此地亦是險境之言為虛。
蒙面女聞言,暗忖:‘這二個呆子,真不知厲害為何物!’
忖念間,截住二人道:
‘請慢以為此間主人是正派之人,或許我們不死於千面如來之手,卻亡於不罪洞天之中呢!’
二少一見姑娘説得如此認真,這才知道,自己所料是離譜太遠,敢情不罪洞天亦非善地。
心有所疑,不由道:‘請問姑娘,這裏的主人是何人物?’
蒙面姑娘道:
‘此間主人是何人物,我也不知,但此地亦非善地,卻是千真萬確,據聞不罪洞天,是不罪外人。
但外人一入化仇亭之後,則永遠需聽命於他們,不得任意退出,你不聽方才二人之言嗎?’
二人都是少年高手,血氣方剛,那裏服氣,當下雙雙斜剔劍眉道:‘那麼此地主人難道是個舛戾之人?哼哼……………’
蒙面姑娘未得二人再説下去,忙道:‘低聲點以免弄得麻煩四起,那就…………’
話猶未了,突然——
由那數棟屋內,傳來一陣悦耳的樂聲。
樂聲中包含簫、笛、鼓、琴,各種樂器,和協地奏着幽美之音,卻是北曲娛‘樂昇平’的調子。
三人俱皆詫奇不已,雲宗文急於打開心中疑竇,當下對二人道:‘既來之,則安之,此地果然透着奇怪,我們不如進去看看吧!’
鍾景銘也是不折不扣的好勝少年,那不隨即附和。
蒙面姑娘因心念紊什,又不知此行禍福,未免憂心忡忡。
但看二人情形,也不由激起她無比勇氣。
尤其她知薄倖人武功得自數個武林高手,潛力極大,或許憑真實本領,那傳聞中的人物,不見得就能左右他們。
當下也決定一試,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況不入不罪洞天卻也不能出得化仇亭,更無法出得絕魂寺去。
於是,她正式地對二人道:
‘此去不罪洞天,請二位俠士不可造次,見到任何人物,也不可憑一時意氣而孤行獨斷,我們需見機而作。
若能取得此間主人信任,或許對掃滅絕魂寺有着莫大的幫助,走吧!’
雲、鍾二人,一見蒙面女郎説得如此的慎重,如其對此間主人必有所聞,那不唯唯答答。
雲宗文私心中,更有幾分確切的臆測,那就是這位對自己有恩亦復有情,但卻始終不願吐露真實姓名,也始終蒙着黑紗的神秘姑娘,必然是絕魂寺人物無疑。
三人極其細心地,走向‘不罪洞天’,在通過門户時,他們默運全身功力護身,以防不測。
可是——
奇怪的狠,那樂聲未歇,但卻靜物人影,使得他們極平淡地進入大門。
迎面卻是一道三尺高,以白石砌成,約有數十丈寬的矮牆。
牆上也掛着一塊大理石做成的牌子。
三人近前一看,那牌子上寫着:‘不是樂園,不是天堂,不是地獄,也不是鬼域,是忘我之地!’不罪人留。
但見那字有碗大,入石三分,竟然是以極高的內家功夫,以氣為力的金剛一指彈神技啦。
三人頗覺奇怪,這‘不罪人’是外號?立此牌子何意,看他似是自甘居此,又似是出於無奈,按牌上字意,卻有幾分勉強的。
立碑已怪,碑又更怪,由不得三人對不罪人又增添一位不解與猜測。
三人小心翼翼地,跨過矮牆,進入內裏。
但見兩棟精美的屋宇,相對並排於滿植古杉的廣地上,中間卻蓋着一間形式奇特的石屋。
而那陣樂聲,正分別由左右兩棟精屋中,悠悠傳出,不絕於耳。
令三人更覺奇怪的是,依此間屋宇建造的精美情形看來,此地主人必是一個懂得享受的人。
可是——
此地,除了這左右兩棟蓋造精美的屋宇外,夾於中間的卻是古怪的石屋,甚為不對稱,而且四周既無假山水池,亭閣之設置,就連花草地無,卻又令人覺得此間主人不像是附和風雅之輩。
三人正待舉步看看這不罪洞天之中,何以如此特殊之際。
驀地——
一陣低微而清晰的聲音,隨着微風,飄然而至:
‘男左女右,各入空屋之中,為本洞天第三十五、六、七號自修人,一切瑣事,入屋自知,老夫代表三十四位同好,衷心歡迎三人加盟不罪洞天!’
三人聲音入耳,蒙面女郎早有預知,並不敢驚訝,但是鍾、雲二人卻十分納罕,相互交換了一個詫異的眼色。
蒙面姑娘朗聲道:
‘啓稟不罪前輩,晚輩三人擅入化仇亭無恨谷,深入老前輩靜居之不罪洞天,並非自願,更非………………’
話猶未了,對方聲音已截斷話頭道:
‘小娃兒豈未看清,本門宗旨是不罪天,不罪人,不罪命乎,毋庸多言,快入各人屋中,三十五、六二號負責二胡,三十七號使用銀笙,快進去!’
好奇怪,對方竟不講理就派去工作來。
雲、鍾二人年少氣盛,見對方竟硬欲自作主張,分派自己,不由面有愠色。
蒙面女見狀,知二少年將欲發作,忙道:‘你二人可千萬別魯莽,須知此人不是好惹的!’
轉口對石屋中道:‘老前輩吩咐,那敢不遵,只是…………’
‘只是什麼?如果再多嚕嗦那可就別怪老夫要挑斷你們三筋七脈,弄得抱恨終生了啦!’
聲音説來不快不慢,但卻自有一番冷森森的意味,令人聞之不寒而懍。
蒙面女為難地向二少看了一眼,眼神中流露出無可奈何的神色。
雲宗文早已忍耐不住,不由冷笑道:‘人各有志,閣下未免太強人所難吧!’
她話聲甫出口,卻覺得心中一熱,暗道一聲‘慚愧!’此刻樂聲未停,自己未提高聲調,對方怎能聽得見。
不料——
他話甫過,方自忖念之際,對方卻已淡淡地道:‘娃兒再多説,當教你死的更苦更慘,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自討沒趣。’
雲宗文不禁大吃一驚,心忖:‘此人好深厚的功力,竟然已經達‘天耳通’之境界!’
心中雖然暗驚,但少年人的本性,加上他內心中的不滿對方之橫蠻,卻已激起他萬丈豪氣。
只見他仰天一陣長笑。
要如雲宗文迭獲奇遇,此時一身的功力,已達玄玉歸真的化境,這一笑又是有含意而發。
只見勁亮震耳的笑聲,穿雲而上,響遏行雲,宛然九天鶴唳。
鍾景銘不知雲氏何以突然而笑,但卻也暗自佩服他小小年紀,竟有如此卓絕的內家修為,不由一掃自己昔日的孤傲之氣,立心結交此少年奇才。
雲宗文笑聲未歇,對方話聲已起:
‘好小子,這小小微末之技的以氣化勁功夫,能算得什麼?想以此示威,那未免太過目中無人了!’
這一陣子話,仍然是平平淡淡,但聽在雲宗文耳中,卻不由又是一震。
因為對方相距自己,約有數十丈,自己又在使勁大笑,對方卻依然未費多大力氣,便能將聲波透入自己耳中。
這份功力,比千里傳音,甚至蟻語傳音之類,還要高明多多,這怎不使他大為震驚呢!
蒙面女郎見事已至此,按傳聞此間主人習性,三人將難逃一陣酷刑。
當下一橫心,對二人道:
‘此間主人已經動怒了,我們如今只有全力以赴,戳力同心,或者能有幸存之機,脱出……………’
‘女娃兒忒太夢想,既知難免一場刑罰,不好好自挑少陰三經,安份守己地學習奏樂,竟還想反抗。
哼哼,老夫近一甲子來,倒還未見過如此狂莽而又無知的孽障,禍福決諸你們一念一間,還是自斷三脈的好,不然……………’
對方一大套橫蠻之語末了,雲、鍾二人已交換了一個相同的眼色。
只聽二人不約而同地,大聲喝道:‘老匹夫別狂,小爺等並非好欺之輩,有種的出來見個真章!’
話聲中,雙足一點,疾如行雲流水,向石屋掠去。
不料——
他人甫起,石室中突然傳起一聲:‘三十四號出場!’而幾乎就在‘出場’二字乍落,就已從左排屋中傳起一聲‘遵命!’
人隨聲起,從左側第一間精室窗户,滾出一團綠影,奇怪無比地,挾一股強勁,飄向雲氏眼前。
對方點將出場之快,竟遠比雲宗文一躍之間,為時還短,這份快捷,端得駭人聽聞,遠出人類本能。
雲宗文悚然一驚,前有強敵,忙疾打千斤墜,硬生生穩住前衝之勢。
這時——
對方敵人竟也似有同感地,瓢身在地,橫目兇狠地,傲立在雲宗文面前。
雲宗文細一打量來人,不覺一皺劍眉,暗忖:‘此人好醜的面孔?’
但見來人約莫有中等身材,猿臂蜂腰,再配上一身絕色勁裝短打,更顯得身材健碩不俗。
只見那一顆六陽魁首,卻是滿面瘡疤,猙獰怖人,生得醜陋無比。
他手執一柄墨黑的琵琶,烏得發亮,竟像是精鋼鑄制而成。
一雙精光,雖然炯炯有神,而其射出來的,卻是死板板,毫無喜樂哀怒之感情,令人無法由其眼神中,猜出其此刻心情。
此刻——
那柔和而混什的樂聲,依然奏着,令人聞而心曠神清的娛樂昇平之音,好似對雙方那劍拔弩張的氣氛,毫無影響一般。
雲宗文冷冷道:‘尊駕是誰?’
對方卻淡淡地道:‘本人是不罪洞天三十四號!’
不報姓名卻只報號碼,這在雲宗文,以及身後鍾景銘與蒙面女郎聽來,卻覺得十分的新斜挑而出。
雲宗文早已成竹在胸,那招‘蛟龍出水’,只是試探性質,見對方竟不敢硬碰,知對方必極珍惜此琵琶。
心頭略松,右手一抖,點、刺、戮,在一招之中,已幻化田三式,式式毒辣,式式奇詭。
綠衣醜漢功力雖高,但云宗文卻是不世奇才,天虹劍又是犀利寶刃,因此,那一招三式幻化出來的朵朵劍花,炫花了綠衣醜漢。
只見他那平淡的眼光,露出駭異之式,身形緩了一緩,未及變招,便已不由自主引身後退。
但高手對招,重在機先,綠衣醜漢這一退,頓失先機。
雲宗文正要迫他如此,見狀那敢怠慢,手中天虹劍一緊,左挑、右劈、上刺、下斷,招中有招,式裏藏式,全是毒辣招數,竟使出了本門斬蛟劍法,更時而配上得自數個奇人的獨門秘技。
左掌也同時點、戮、拍、打,以先天的六合神功,攻出絕學,雲宗文想速戰速決,因此,右劍左掌,招式兇猛,竟都是不世奇學。
綠衣醜漢眼神之中,不再是痴滯平淡,而是驚、急、詫、憂、交什的神色,他一柄鐵琵琶也是攻架迎打,使得密不透雨,欲挽頹局。
二人展開了一場罕見的決闞,這一戰,直戰得昏天地暗,日月無光,但見劍光萬道,琶影千幢,滾滾塵沙之中,依稀看到二團綠灰人影而已。
這一戰,除了偶然傳出劇戰中人的喝吃聲外,一切皆寂靜無聲,就連原先那萬音交響的樂聲,也不知在何時停止了。
想必這久未見到殺伐的人們,已開始為今天不尋常的怪事,為今天這場罕見的爭鬥而震驚住吧!
鍾景銘第一次見到雲宗文的武功,不由由衷地讚歎着説:‘這位雲兄,好深湛的武技,想師父的絕學,也不過如是吧!’
蒙面女郎卻露出憂喜交什的神色,喜的是雲宗文潛力極大,眼前武功,又似比昨夜高出多多,大概或可勉力闖出無恨谷吧!
至於憂從何來,卻只是她心中自知,也不足為外人道之,她凝神地注意戰場情況,幾已忘了自己。
劇戰正酣,陡聞石屋中再度傳出一陣怒喝:‘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號你們還不出去!’
一派命令口吻,還帶着些責備意味。
‘本號遵令!’
只聽那三聲同答同時同樣,平淡而又蒼勁地傳自左棟屋中,就像是一人發話般,整齊劃一。
話聲末落,三條線影,快逾鷹隼掠空,倏然穿窗而出,現身廣場。
鍾景銘與蒙面女郎,雙雙一聲勁叱:‘你們想以多為勝嗎?’
不約而同,撲身過去。
然而——
當他們看清對方掠出的三條線影之面容,不禁脱口驚叫一聲:‘咦!你們……………………………’
只見這三個綠衣人,除了手中所執兵刃,分別為鈸、笙、鼓,三樣不同樂器,以及身材胖瘦略異,高矮不一之外。
其裝束,其貌相,竟是半點無差,毫沒不同之處,均生得醜陋無比,與迎戰雲宗文者酷似。
二人乍見生訝,旋即知道,這些面容,必是偽裝,而這些人何以不敢以真面目見人,又何以裝成同一貌相,卻無法瞭解。
三個綠衣漢子,毫不理會鍾景銘與蒙面女郎之驚呼,齊聲喝道:‘三十四號朋友,吾來助你!’
三人三件樂器當作兵刃,分上、中、下向雲宗文三處要穴招呼而至。
鍾景銘見對方目中無人,毫不將自己看在眼內,不禁激起一陣被凌辱的忿怒,一擺手中劍,大喝一聲:‘不得無禮,接小爺一劍!’
手中尺二短劍,展出家傳靈龍七匕的絕技,向其中一個執鼓的綠衣人攻到,蒙面女郎也同時地,以手中長劍,展開一路奇妙劍法,阻止其餘二個綠衣人。
於是——
這三個綠衣壯漢,無法達成他們任務,仍遷怒二少年男女,各自殺手頻施,疾攻自己敵人。
鍾景銘接住敵人,卻發覺敵人右掌疾出同時,左拳竟也不快不慢地,同時擊了一下鼓,發出‘咚’地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音。
而自己雖再猛再詭的攻勢,也必因這鼓聲,而迫得不由自主收招換式,因此任他攻招再猛,出手再快,均自招招成空,式式無功。
這時,他由急而驚而怒,陡然一變手法,立刻施出師父微塵子獨步武林的‘天外三式’。
天外三式乃其師萬物空微塵子,畢生精心所創,深奧無比。
微塵子與嶺南樵子本是至友,在接得隱覺神尼飛鳥傳書之後,乃派鍾景銘趕到九華山,一為支援嶺南樵子等人,一篇查尋其祖神州一劍鍾向下落。
鍾景銘一施出師門天外三式,頓見冷芒大增,光氣陡長,手中短匕舞來如夭矯神龍,出沒莫測。
可是——
他招法雖奇,攻勢雖增,而對方那鼓聲,卻仍舊有一股奇怪的迷力,使得他始終無法轉危為安。
這一陣鬥得激烈,而旁側的蒙面姑娘,也已戰得嬌噓喘喘,香汗夾背。
蒙面女郎功力雖高,到底是女流之輩,限於天性,無法發揮沉雄功力,何況她的對手,乃是二個功力源源無盡,手法奇異的高手。
因此——
起初十回合左右,她還可憑詭異的身法,勉力應付,千餘合一過,卻已還手乏力,只有捱打之機,而無攻擊之能。
不過——
對方二個綠衣人,卻似是未下絕手,始終只是迫得蒙面姑娘應付乏力而已,並未致其於絕境。
是以姑娘是有驚無險。
然而——
蒙面姑娘不知是心懸檀郎安危,或者殺昏了頭,竟末發覺對方並無惡意。
她只是憂急,在久處下風之下,忽然一狠心,長嘯一聲,手中劍陡然攻出一路奇異的招數。
只是她一柄劍往往看是橫掃,卻突然變成斜挑,明是下劈,卻突變為上戮,招數之奇,變化之快,直如波濤雲詭。
渠料——
她不使出這路招數還好,她這招數一出,只聽對方二綠衣人脱口低呼:‘倒反陰陽八打!’
雙雙沉哼一聲,手中鈸、笙陡然攻勢大盛,出手不再留情,竟是招招狠,式式辣,全是煞着。
而且——
精炯眼神中,露出怨毒之色,生像與蒙面姑娘,有着不共戴天深仇般。
本就不敵的蒙面姑娘,儘管一身‘倒反陰陽八打’,有着神鬼莫測,驚天動地的威勢呢!
但是——
敵方二綠衣人,卻是藝業高強,手中外面兵刃,一出手便有如山崩地塌一般,劇力萬鈞。
因此——
姑娘不但無法扳轉危局,而且是立卻陷入險象橫生,危機四伏,只要一失手,便有性命之虞。
蒙面姑娘雖知要糟,卻也是緊咬牙關,展出全力對付,左手中抽空扣了一把暗器,準備萬一出手。
廣場上之打鬥正感得難分難解之際,石屋中卻頻頻傳出一陣極不自然的嘿嘿冷笑聲音道-
‘李丕震你這孽障,竟敢不守信約,派遣門下侵入無恨谷不罪洞天,哼哼,看我還會饒你!’
同時——
左右兩棟屋中,相繼傳出不滿之聲:
‘洞主,此賊作惡多端,又敢背義違誓,再也饒他不得,我們先毀掉這幾個小狗再找他算帳。’
石屋中人連忙道:
‘不行不行,各位豈不知我們處身不罪洞天,永居無恨谷中,那能再動惡念,使不得,使不得。’
此人説話真是矛盾之至,既説不饒李丕震,又説不能殺人,不可動仇恨之念,豈非怪癖之至。
兩旁屋中人又道:‘然則我們願意讓這三個小夥子,毀去咱們“不罪洞天”一貫的規例嗎?’
‘當然不能,你們還是奏你們的樂去吧!待老夫出去看看。’
説着——
只見一條白影,從石屋頂上衝天而上,快如脱箭離弦,飛去數丈高。
半空中白影一頓,向下俯衝,晃眼已飄落地上,竟是一個鬚髮皆皤,而身材卻頎長的紅面老人。
老人一現身,隨即舌綻春雷,大喝一聲:‘停手!’
酣戰中諸人聞喝,均住倏然後撤而退。
二個合攻蒙面女郎的綠裝壯漢雖然後退,但眼光中卻露出不滿之色道:‘洞主為何阻止我們報仇?你未看見她使的是倒反陰陽八打嗎?’
此二人語氣之中,隱含不滿與責備口吻,而無絲毫尊敬之意,令人又覺得這不罪洞天,彼此關係十分奇特。
身為洞主的似有權又像是無權,似眾綠衣人是其朋友,卻又像是徒屬,使人無法分析得出。
紅面老人道:‘二位稍安毋躁,待老夫查明他的來意之後,再下手也不遲,你們請退後吧!’
四個綠衣人悻悻然,如言向後退去,但是每人目光中,不再是平淡,反而是一股怨毒之色!
紅面老人待眾人後退,這才對呆立的三位少年男女,冷冷地問道:‘你們三人與李丕震是何關係?快快説出李丕震令你們來此何意?’
雲宗文那知李丕震是何人,乃轉頭望望蒙面姑娘,但卻見蒙面姑娘目光中,也是露出不解之色。
當下答道:‘在下根本不知李丕震是何人,也從未受人驅使,此來不罪洞天並無任何意圖。’
老人道:‘那你們為何來此?無意圖能進得此地嗎?’
雲宗文未及同答,卻有一陣聲音,傳入老人耳中:‘老怪物,他們三人果是不得已而來的,我老人家可以作證!’
紅面老人矍然色變,四下一望,卻又不見人影,不由大喝道:‘什麼人既來不罪洞天,竟敢露頭縮尾,不出來一見,難道……………’
話猶未了,對方聲音已道:
‘別説下去了,以免損及你不罪他人,只怨自己的一貫作風,老人家是誰,久後自知,只望你指示三小一條明路,好替你找那李丕震報仇,免損你一生清譽!’
光天化日之下,以紅面老人眼光,竟看不到來人隱身何處,連來人從何方發聲也不知,那不叫他大為駭異。
雲宗文等人,也深感奇怪,是何等高人能深入九華山絕魂寺後的不罪洞天,而聽此人口氣,看來這紅面老人像與李丕震有仇,到底李丕震是誰。
忖念中,已聽老人道:‘朋友是誰,快請現身,否則…………’
‘老人家我要走了,後會有期!’
聲音由近而遠,倏忽隱去。
紅衣老人目光陡然一剔,對三小道:‘你們到底是誰!’
雲宗文因為聽暗中之人所言及,此老人也有仇人,心中已經料知此人必非自願隱居於此。
當下答道:‘在下雲宗文,此來是受千面如來所……………’
‘是受千面如來所令,欲對不罪洞天有所不利嗎!’
蒙面姑娘插口道:‘老前輩請別誤會,晚輩等與千面如來無關!’
老人冷哼道:
‘女娃你居然還敢説與千面如來無關,不識李丕震?那你“倒反陰陽八打”是從何人處學來?’
蒙面姑娘道:‘這“倒反陰陽八打”雖然是千面如來的獨門絕技,但晚輩卻是得自………………’
‘那麼你還説與千面如來無關嗎?’
雲宗文見老人好生性極矛盾,乃道:
‘我們確實與千面如來不但無關,而且是有深仇大恨,此來不罪洞天,只是不得已誤撞……………’
紅面老人忽道:‘不管你們為何來此,你們既入無恨谷,就要按規處罰,今生永不再出!’
雲宗文道:‘在下深仇未雪,那能獨隱此地…………’
老人一沉臉道:‘小娃兒你是説不遵吾言-!’
雲宗文毅然道:‘在下無法辭到!’
紅面老人道:‘好!看你一條狗命,是否像嘴那麼硬!’
説着——
猛一揮手,看似無聲無息,出手又是快極,乍看像是虛張聲勢。
但云宗文久練之鋼,早芭知對方必以陰柔之力攻來,未得壓力臨身,忙自功貫全身,甩左掌,亦自擊出一股無形潛勁。
他如老人性情舛異,這一擊必然十分厲害,因此也將師門六合神功打出,雙方俱是虛張聲勢,但卻陡聞一聲大震。
登時風沙四起,地動山搖,風沙漫天中,紅面老人蹬蹬蹬退出三步,方始-樁站穩,面色已由紅轉白。
這時——
左右兩邊精屋中,各自傳出一聲深長的嘆息,雲宗文也覺得一陣強烈的心跳,氣血翻湧,站不住腳,蹬蹬蹬,也一直退後五六步。
紅面老人殺氣陡生,探手掏出一蓬暗器,恨聲道:‘小狗你再逞強,老夫就以“萬毒閃光針”取你們性命!’
雲宗文一聽對方欲使萬毒閃光針,陡然一絲可怕的記憶飄上腦際。
當下轉身對鍾景銘及蒙面女郎道:‘二位快退,這是東海萬毒門最厲害的暗器,由我來對付他就可!’
那知他話聲甫落,只見本已退在一旁的四個綠衣人竟顯然掠身近前,目露焦灼之色道:‘小狗你知萬毒閃光針來歷?’
卻又轉頭對紅面老人道:‘他説的可對?’
紅面老人面色大變,急問道:‘小狗你是何人,怎知這萬毒閃光針來歷!’老人這一説,無疑的是證實這閃光針正出自東海。
雲宗文冷笑道:
‘這閃光針乃東海萬毒門,採東海特產的紅孔雀之糞,加上十七種東海無極島上特產怪蛇之毒液混合而成,只是卻奈何小爺不得!’
老人混身發抖道:‘小狗你到底是誰?’
雲宗文方自不解,對方何以在自己説出這萬毒閃光針出處之時,竟然會如此驚急神態之時。
驀聞無數歡呼傳起:‘啊!我們深仇可雪了!’無數人影,由左右精屋中,如飛而出,齊向雲宗文立身處奔來。
一下子出現數十人,來勢兇兇,雲宗文不禁暗道要糟,登時緊張萬分。
不料——
出乎他意料之外地,這羣貌相同,裝束無異,但卻高矮胖瘦不一的綠衣人,在奔及他身前時,卻齊皆駐足。
急對紅面老人道:‘洞主,萬毒閃光針可真出自東海?’
紅面老人面色似痛苦又似喜慰,復什地點了一下頭。
那知他這一點頭,登時只見數十絕衣人,齊皆高聲歡呼。
緊跟着刷刷刷一陣輕微聲響過處,那數十個本都是一班醜陋的貌相,登時變成僧道尼俗,老壯不一的各色各樣人物。
雲宗文三人見狀,不由覺得十分納罕。
陡然——
人羣中傳來二聲低呼:‘他真是文兒嗎?’
‘你不見他身懷本門六合神功嗎?姓名雖可巧合,師門絕學那會有錯!’
雲宗文聞言,心頭大震,急忙循聲看去,但見發話之人,乃是二個年約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女。
他自幼離開父母,對父母毫無印象,此刻見男的手執一管鐵笛,女的手執一管玉簫,又聞及前言,已猜出九分必是生身父母。
當下走近前對一人道:‘二位前蜚可是簫劍雙英雲雁飛賢夫……………’
話猶未落,那劍眉星目的壯漢已哽咽道:‘既知吾名,難道你真是文兒,你世叔鐵英呢?’
女的哀叫聲:‘文兒,你想的媽好苦!’
男女二人,正是簫劍門傳人,雲雁飛與沉碧華夫婦。
雲宗文一見多年未見面,只道已落賊手的爹孃,竟無恙地生活着,不由激起天性至親的孺慕之情,急喊一聲:‘爸、媽……………’
撲身擁向雙親懷中。
在場諸人,紅面老人呆立在此,其餘之人,又正為今後生活已將改觀而善,而此,竟渾然不知雲氏父子會面的事情。
蒙面女郎見檀郎得會親情,不由暗忖:‘奇怪!他們怎麼不是在絕魂寺中,卻反而在此地!’
不過——
她倒代伊人覺得欣慰不已,只是,同時,卻也有一份淡淡的悲愁,那是她自己才能知道的。
鍾景銘突然向人羣中間道:‘請問諸位前輩,你們之中可有昔日魯東飛靈堡神州一劍鍾前時,卻齊皆駐足。
急對紅面老人道:‘洞主,萬毒閃光針可真出自東海?’
紅面老人面色似痛苦又似喜慰,復什地點了一下頭。
那知他這一點頭,登時只見數十絕衣人,齊皆高聲歡呼。
緊跟着刷刷刷一陣輕微聲響過處,那數十個本都是一班醜陋的貌相,登時變成僧道尼俗,老壯不一的各色各樣人物。
雲宗文三人見狀,不由覺得十分納罕。
陡然——
人羣中傳來二聲低呼:‘他真是文兒嗎?’
‘你不見他身懷本門六合神功嗎?姓名雖可巧合,師門絕學那會有錯!’
雲宗文聞言,心頭大震,急忙循聲看去,但見發話之人,乃是二個年約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女。
他自幼離開父母,對父母毫無印象,此刻見男的手執一管鐵笛,女的手執一管玉簫,又聞及前言,已猜出九分必是生身父母。
當下走近前對二人道:‘二位前輩可是簫劍雙英雲雁飛賢夫……………’
話猶未落,那劍眉星目的壯漢已哽咽道:‘既知吾名,難道你真是文兒,你世叔鐵英呢?’
女的已叫聲:‘文兒,你想的媽好苦!’
男女二人,正是簫劍門傳人,雲雁飛與沉碧華夫婦。
雲宗文一見多年未見面,只道已落賊手的爹孃,竟無恙地生活着,不由激起天性至親的孺慕之情,急喊一聲:‘爸、媽……………’
撲身擁向雙親懷中。
在場諸人,紅面老人呆立在此,其餘之人,又正為今後生活已將改觀而善,而此,竟渾然不知雲氏父子會面的事情。
蒙面女郎見檀郎得會親情,不由暗忖:‘奇怪!他們怎麼不是在絕魂寺中,卻反而在此地!’
不過——
她倒代伊人覺得欣慰不已,只是,同時,卻也有一份淡淡的悲愁,那是她自己才能知道的。
鍾景銘突然向人羣中問道:‘請問諸位前輩,你們之中可有昔日魯東飛靈堡神州一劍鍾向在內?’
話落,一個髮鬚皆白的老人接口道:‘小俠是誰?怎知老夫殘名!’
鍾景銘聞言大喜過望,忙道:‘爺爺,果然你老人家也在此,我……………’
老人道:‘小友是誰,難道會是我那已死的…………’
想到人既已死,那會復生,不由頓口不説。
鍾景銘聞言,亮出匕首道:‘爺爺,我是景銘啊!你看,這不是爺的得意兵刃靈龍匕嗎?’
老人一見短匕,老目中不由藴着兩顆熱淚,激動地説道:‘你真是銘兒,你不是被千面如來推下萬丈深谷,怎地能夠……………’
説到此,不由得觸動昔日盛名時節,以及家庭突遭奇變,滿門罹禍慘況,不禁悲慟難抑。
鍾景銘得遇唯一親人,也是十分欣慰,乃將自己被千面如來摔下萬丈深崖不死,得過名師經過,同祖父道出。
經這兩對親情晤面的悲喜情況,感動得在場諸人回到現實,紛紛向雲雁飛夫婦及鍾向致謝道:
‘原來二位小俠竟是雲大俠與鍾大俠後人,我們能得恢復本來面目,全是令郎,令孫所賜!’
紅面老人似也驚醒過來,走近他們道:‘雲娃兒,你怎麼知我這萬毒閃光針的來歷出處?’
雲宗文道:
‘晚輩乃是得自一位老前輩所贈,他乃是得自東海一位高人的“寰宇搜秘”一書中哩!’
紅面老人道:
‘書名寰宇搜秘,當然是宇內各式各樣奇物怪事均有記載,那麼萬毒閃光針解法可知否?’
雲宗文道:
‘凡中萬毒閃光針者,三日內必定會毒汁倒行人心脈而死,不過救法卻極簡單,只要迅速制住傷者穴道,不使血液運行,然後找到一條百足蟲和以三粒普通的解毒丹,就可救治痊癒。’
紅衣老人忽然拍手道:
‘説得對説得對,這“萬毒閃光針”難倒了老夫一甲子,只道今生永難再見她了,想不到卻受了娃兒你大恩,老夫終生感德。’
雲宗文卻茫然不知,這老人既身懷萬毒閃光針,竟似不知來歷出處與解法,而自己只一解釋,對他竟有俱大之恩,真不知何所指也。
老人忽道:‘娃兒,那送你寰宇摟秘的人是誰?’
雲宗文道:‘那位老前輩叫嶺南樵子,又稱十分遊者…………’
紅面老人略一沉吟,忽然雀躍道:‘真的是管廣仁嗎?啊!想不到大哥依然健在,真……………’
話猶未完,半空中突然傳來一聲‘咯咯’的鷹鳴。
眾人抬頭看去,只見蔚藍的碧空中,一點黑影,由小而大,快逾飛箭,晃眼已臨空飛至,竟是一隻碩大無朋的灰色老鷹。
紅面老人一見巨鷹,卻現喜色道:
‘是玉兒是玉兒,啊!六十年未再見到它了,看它雄姿依然如昔,想來聞妹亦必無悉………………’
説至此,好似想起什麼似地,忽道:‘咦!聞妹怎知我在此……………’
忖念中,見巨鷹並無降-之意,不由仰天囁口長嘯之聲!只見音亮蒼勁,穿雲而上,空谷傳音,歷久不絕。
巨鷹竟在老人嘯聲過後,咯咯回叫三聲,同時鐵翼一轉,俯衝而下,來得如殞星瀉地,其快無比,顧盼間,已近眾人頭頂上。
眾人不是眼睛一亮,只見巨鷹之上,端坐着一個寶相莊嚴的壯年比丘尼!中年尼姑在巨鷹近地時,陡然展袖而起,一個‘雁落平沙’身法,飄身落地。
中年女尼一落地,一雙湛湛神光,正待摟尋時才發聲長嘯之人時,忽聞紅面老人一聲歡呼。
‘聞妹果然是你,可還認得小兄林中天嗎?’
雲宗文一看,這位中年尼姑,竟是慮山微峯頂那位隱覺師太,而紅面老人竟認出是他故人,不由暗覺納罕,心忖:‘這是怎麼搞的?’
尼姑聞言,細一端視徵面老人,良久,忽然脱口叫道:‘是天大哥嗎?你怎麼處身九華山中呢?’
紅面老人道:
‘這事説來話長,聞妹你知道嗎?小兄已知道萬毒閃光針的解法,正要去找你呢!喏!便是這位小娃兒告訴我的!’
雲宗文忙近前施禮道:‘雲宗文拜見老前輩金安!’
隱覺神尼道:‘小友你們怎會在此,可知嶺南樵子他已…………’
雲宗文心頭大震,急道:‘他怎麼了?’
神尼悽然低官二聲佛號,道:‘他因一時無備,在絕魂寺中中毒身亡…………’
雲宗文心頭大震,驚叫一聲:‘什麼?他老人家已死?’
老尼姑黯然頷首。
雲宗文驟聞惡耗,想到這位玩世不恭的一代奇人,對自己的寵待,想到其慘罹不幸,不由悲憤填膺,一時難過得説不出話來。
蒙面女郎也是悚然一驚,她難過地對眾人道:
‘想不到這位老前輩竟然慘遭不幸,我因二位小俠中毒昏迷,救起欲走,他老人家堅欲斷後。
致不知敵人手段十分的陰損,慘罹奇厄,説來我是“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呢!’
雲宗文與鍾景銘聞悉,嶺南樵子是衞護自己二人,才在寡不敵眾之下,中毒而死的,越發十分難過。
老師太見三小如此至情至性,不由勸道:
‘人死不能復生,三位小施主毋寧悲傷,其實,這也是天意,老柴夫昔日曾立重誓,終生不開殺戒。
此行他因憤恨千面如來之毒辣,致破戒違誓,也因此遭劫,如今惟有找那萬惡的罪魁禍首千面如來,為他報仇!’
雲宗文恨聲道-‘千面如來,我雲宗文與你誓不兩立!’
身旁羣豪也異口同聲道-‘對!非將那惡賊解丕凌厲不可,我們這輩子所受冤罪也太多了。’
紅面老人林中天一見眾人齊皆深恨千面如來,不由喃喃自語道:‘他真的是那麼壞嗎?’
老尼姑這才對林中天道:‘你想管廣仁本是他至親的叔叔,他也狠心將其毒死,你説這種人不惡嗎?’
此語一出,頓驚四座,嶺南樵子會是千面如來之叔,那麼,千面如來是誰老尼姑是知道的-!
林中天道:‘什麼?聞妹你説千面如來到底是誰?’
老尼姑道:‘當然是你那寶貝徒弟李丕震啊!’
眾人一聽,頓生疑竇,心忖:‘一個姓管,一個姓李,怎麼會是…………’
忖念未了,林中天芭道:‘聞妹這不矛盾嗎?一個姓李,一個姓管?’
老尼姑道:
‘你以為李丕震姓李嗎?他其實正是昔日一代大盜,千里獨行魔管廣智的獨子管獨雄啊!’
林中天道:‘那,我是被騙了,可惡的孽障……………’
話風一轉又道:‘聞妹你怎知箇中底細呢?’
老尼姑道:
‘愚妹自六十年前,與你分手後,卻遇恩師廣惠師太,乃隨她剃髮出家,結廬於翠微峯頂,不問世事。
至於千面如來底細,與及你隱居此地,還是一位師門道友告知的,那人就是掌警黃衫客,方才傳音給你的不世奇人。’
林中天道:‘那人名號呢?以我的修為,竟然無法看到人家的身影,足見功力已超凡入聖。’
隱覺老尼道:‘他之名號已早不用,也不願現身見人了,何必再談他呢!’
在場諸人,均被這復什的關係,搞的滿頭霧水。
不過——
並無人插嘴,因為他們既知林中天與隱覺老尼,既有親戚關係,且又牽出一個不露名的高人,則這絕魂寺之秘密,遲早總會揭開的。
雲宗文萬想不到嶺南樵子竟然會是千面如來之叔叔,而千面如來又會是紅面老人的徒弟!
就在眾人猜忖不出之際,已聽僧俗二老,又繼續談論著。
隱覺老尼道:
‘天兄,你不是四出找尋萬毒閃光針的解法嗎?怎麼跑到九華山來,而又傳了那麼一個無惡不作的徒弟。
而且你雖然先後從各位俠士的口中獲悉其罪行,也不離開不罪洞天,去清理門户。’
説至此一頓又問道:‘對了,你這裏為何名為無恨谷不罪洞呢!那化仇亭又是什麼意思?’
紅面老人林中天聞言,竟然怒氣衝衝道:
‘這完全是騙局,可惡的孽畜,竟敢設此圈套騙我,害我差點抱恨終生而不自知,而且委屈了這麼多武林豪傑,錯非雲宗文這娃兒闖入此地,而又身懷神功,那麼我真要老死還不如被騙呢!’
老尼道:‘那也未必,因為妹經那位異人傳言之後,卻已趕來。
不過,這娃兒能解你多年困惑,其功不小呢!等下你説出這些年來經過之後,倒應謝謝人家呢!’
紅面老人連連點頭道:‘那是應該的,老夫決不吝嗇幾手三腳貓武技,以及一些破銅爛鐵!’
眾人一聽,老人慾述説經過,忙寂然凝神靜聽。
老人看看眾人神色,不由喟然嘆道:‘諸位多年委屈,以及湖海一片烏煙瘴氣,全是老夫造的孽。’
微一停頓,乃向眾人説出一段經過來。
他念然道:
‘老夫與這位師太,昔日本是中表至親的兄妹,拜師-山一奇玄玄子。’
數十年前,一個秋夜,月黑風高之際,姥山之頂,突有一夜行人以萬毒閃光針,暗殺家師,這人卻矯裝老夫形容貌相,陷我以不義。
家師不幸慘亡,而家師一俗家侄兒與家表妹,就是師太她,均以為我背師恩,悖仁義,,在我聞訊同山時,動兵刃相向。
由於我曾由一異人傳得十枝萬毒閃光針,而那賊寇又矯裝我貌相,害得我一時根本有口莫辯。
經我一再苦口強辯,才得他們允許我在追查此萬毒閃光針來源及解法之後,方得再入師門。
於是老夫乃四出奔走,欲追查那位傳我暗器的異人,然而,人海茫茫,天涯遼闊,那能找得到。
就如此過了三十多年,老夫始終無法知道,也始終無顏重歸師門,性情也越趨舛異與孤獨。
二十五年前,老夫途徑九華山下時,突然看見一貌相猙獰老賊,正以萬毒閃光針欲傷一壯漢。
老夫一心料定那老賊,必然是殺害我師父的仇人,乃在出手援救壯年之後,立卻喝問對方。
豈料老賊一見吾面即逃,偏他又逃得快速無比,使我因起身慢了一步而終於追趕不上。
老師太道:
‘其實,他們本是用來欺騙你的一對臭味相投賊徒,那老賊正是如今權力遠比千面如來大的歹人,千面如來也要讓他三分!’
這又是一項秘密,千面如來還要受人閒氣。
林中天精眼一翻詰道:‘那老賊是誰?’
老尼道:‘反正只要絕魂寺可破,他早晚也難逃大限,你還是別再打岔,繼續下去吧!’
林中天恨恨道:‘可惡的傢伙,老夫如果早知他們是一丘之貉,哼哼,那會輕饒過他!’
當然,若他末被騙,或許武林中沒有千面如來這魔匪呢!
老人接道:
‘後來,老夫始從那壯漢口中,得知他叫李丕震,那以閃光針追殺他的人,乃是東海門徒黨名叫九煞手莫通。
這孽障又告訴我,東海門上上下下已經悉被莫通暗害淨盡,而這莫通又四處為惡,居無定所。
這孽障又虛情假意欲拜我為師,可恨老夫一時不察,竟告訴他專心欲找萬毒閃光針解法與仇人。
不料——
這孽障竟自告奮勇,欲代我查訪,帶我上此地來,還授我一計。
隱覺師大道:‘他到底向你獻什麼計,使你如此信任呢?’
老人歉意地,掃視了周圍那些與他同住不罪洞天之羣豪一眼,方緩緩道:
‘可憐那時老夫,竟認為那計策甚妙,不但甘心聽其擺佈,而且還將一身藝業悉數相傳呢!’
‘説來實在慚愧,他告訴我在九華山之後,隱居有一高人,遁居於這無恨谷不罪洞天之中。’
這老人畢生精研一部秘錄,包羅萬象,曾經聲言只要有人能夠勝他一招,就願以秘錄相投。
只是——
若無法勝得,則只有聽命於他,永遠難出,而且要入此地之前,必須立誓,非達目的不出。
老夫一時不察,認為或許這幽居老人,博覽強記,知道閃光針解法,同時也由於自負一身絕技,不信接不上人家一招。
於是——
老夫乃中計隨他進入化仇亭,來到無恨谷不罪洞天之中。
是時——
老夫發覺這裏除了蓋有兩棟精屋,及一間石室外,空無一人,認為是受騙,乃念然欲出去責他。
可是,那狡猾的孽障,卻説那老人並不易見,須以至誠祈求,並且他又説十日內,欲帶一人來此,告訴我閃光針解法。
老夫礙於誓言,那返入此地靜候。
果然十日後,帶來一人,但此人卻是帶着面具,不言不語。
老夫大怒欲問那孽障,那孽障卻教老夫耐心,他將軟請活拉,網羅天下有名高手來此,供我詢問,則不信普天之下,無人知道閃光針解法。
此孽畜更進言,難免因此得罪武林各人門派,是以必須隱在石室中不與他們相見,同時若問不出話來,就請其住居一室,永不復出。
老夫信以為真,就如此委屈了眾位高人。’
雲宗文卻奇怪,這些人那會這麼服貼,乃道:‘他們怎麼毫無怨言,甘願……………………………’
猛覺言過唐突,忙轉臉對其父道:‘爸爸,你們真的如此簡單地,任人……………………………’
雲雁飛喟然道:
‘文兒,自古大丈夫千金一諾,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爹孃因不知先誤中千面如來分功散氣毒丹,而與其打睹較技,既然受愚,也無法挽回。
試想一生所得清名既沾,又有何言,乃聽命於偽容蒙面,永不談過去,我想諸位高人也必如是!’
神州一劍鍾向道:
‘老夫處境正與雲大俠一樣,自覺無地自容,又立誓於先,非石室中人説出閃光針出處不能離此他去,只好含恨自困於此!’
至此——
眾人彼此一席長談,始知是敵人早有安排的陷阱,不由暗覺慚愧不已。
雲宗文這下子才知道,千面如來除了心狠手辣之外,一身的智計野心,也是高人一等的。
若非自己由於巧得‘寰宇搜秘’,在誤打誤撞之下,揭破了這秘密,不但自己的性命難保。
而且——
不久以後,武林高手,幾乎被他收羅殆盡,到時整個武林,豈非不堪設想。
當下咬牙道:‘千面如來真是萬死還不足洗其罪。’
眾人異口同聲道:‘對!一刻也不能讓那賊子逍遙法外,我們這就打將出去,大破絕魂寺!’
老尼道:
‘慢着,那管獨雄既號千面如來,自是擅於化裝,我們必須先查出其真面目,才不致被他兔脱,又錯殺了人。
再説——
絕魂寺遍地皆毒,非懷有闢毒藥物寶貝之人,是不能輕身冒險的。’
眾人聞言,齊覺有理。
老尼乃對紅面老人道:‘天兄,你與那惡魔曾相處過,當知他未蒙面化裝前,其真相有何特徵!’
林中天略一沉吟,乃道:
‘這孽障既擅易容,自是無法從貌相中看出,不過他的左眼是碧色,左手指只有三個,最是好認!’
老尼道:‘諸位高人俠士,這絕魂寺中,到底有多少黑道高手,我們根本無法猜出來嗎!
不過——
以昔日稱雄大江南北的幽冥尊者,也心甘情願受其奴役看來,這絕魂寺內必然高手如雲
再加上絕魂寺中,無物不毒,遍地皆毒,更是辣手,因此我們必須從長計議,否則小不忍則亂大謀,欲速反而不達了!’
林中天道:‘我們均多年來未曾離開此地半步,聞妹主見如何,請道其詳。’
眾人也附和着説:‘極是極是,請師太全權指揮,愚下等無不唯命是從!’
老師太謙謝道:‘貧尼無德無能,焉敢擔受諸位高人…………’
林中天截住她話頭道:‘聞妹不用過謙,請即説明應採行動吧!’
師太這才道:
‘目前,千面如來必有充分準備,尤其據聞他已與昔日一些梟獠取得聯繫,有合手排除異己的動向。
為減少犧牲及慎重起見,我們還是先傳檄武林,糾合各派義軍,然後明面挑戰,將這些匪寇一網打盡!’
眾人俱都是名門高弟,尤其十餘年未回師門,未見家人者不在少數,此刻聆及師太之言,頓激起歸思,乃紛紛贊同。
於是,眾人乃推舉主持者。
眾人因簫劍門自數百年前,董曙萍與楊飄芬起,就已成為武林泰山北斗。
如今——
又有技藝超羣的雲宗文,因此乃公推湖海一劍雲雁飛為主持人物。
雲雁-再三謙辭不果,乃毅然承受下來,決定三個月後,各派門派遣二位高手代表會於黃山天都峯頂,然後全舉進攻九華山。
議論既定,眾人乃欲離開不罪洞天。
這時——
一個極待解決的問題,立即出現眼前了,那就是他們為數有好幾十人,將要如何離去呢?
再説——
此地位在絕魂寺後,又怎麼出去法?勢非跨越絕魂寺不可。而通過絕魂寺,那能不激起一場血雨腥風。
林中天沉吟半響,乃道:‘我記得出山後轉去,有一通路,為避免與對方衝突,只好走那條路了!’
師大道:‘如此甚好,老尼因有巨鷹代步,只好先告罪而退!’
忽然想起一事,乃走近玉簫仙子沉碧華身旁,附耳與她一陣密語,玉簫仙子聆言之後,乃斜睇一雙妙目,仔細地打量了蒙面姑娘一眼。
蒙面姑娘陡覺心頭一熱,卻又不知她們所談內容為何,只覺心裏如同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
好容易師太向眾人一聲:‘貧尼先走一步,來日見!’
招手叫來巨鷹,飄身跨上鷹背,一聲‘起!’
巨鷹鐵翼振動,登時冉冉而升,晃眼間,已高飛空中,慢慢逝去。
眾人待巨鷹去後,這才隨着林中天直奔山後。
眾人均是罕見高手,輕功絕佳,直視那崎嶇險峻的懸崖絕壁如無物,履險如夷,疾然而奔。
一路上,神州一劍與其孫鍾景銘,細談別後經過,當他獲悉愛孫成就卓絕時,不由老懷彌慰。
而另一方面的雲宗文,更是一直與雙親有着説不盡的離情別意,談不完的思念孺慕之親情。
沉碧華見愛子出落得英姿颯爽,瀟酒倜儻,兼之得數個武林奇人垂青,一身成就,遠超父祖,也不禁慈懷大慰。
只是——
她的內心中,卻有一項難解的困擾,那就是愛子的情愛波折。
繞在愛兒身邊的,有二個絕代芳姿的嬌客,一個是對愛兒有深恩的蒙面女郎,一個是對愛兒有情的卓逢珠。
方才師太臨去,曾建議使二女,將來效法娥皇女英同事一人,以免厚此薄彼,鑄成恨海情波,令失意人抱憾終生。
自己雖也贊同如此,可是,師門卻有一項規定,不能娶二女為妻,或同時與二女來往,只能一夫一妻,永相廝守。
只則——
欲二女願娥皇女英之事,決無可能,而那魚與熊掌,二者根本不可得兼,他該將如何取捨。
雲雁飛卻只是關心於師門近況。
當其聽到自己託孤給他的至友鐵英已經慘死,與及師父成仲衍罹劫時,不由悲憤萬分,恨不得即刻找到千面如來,將之凌厲刺死。
不説他們祖孫父子之間的細談家常。
且説數十人一行,浩浩蕩蕩,跨崖越嶺,奔走一陣之後,看看已來到一處地勢較平的山坡。
林中天道:‘由此過去,便是九華山後,乃是絕魂寺魔力不及之處,我們不妨從這處下………………’
不料——
他話猶未了,突聞震天價一聲暴響,登時轟隆轟隆一陣山崩地裂的連續震動,煙霧迷天。
變生意外,眾人齊皆以心頭大震,循聲望去,更不由嚇得來叫苦不迭。
只見,前頭通道,已吃他們包圍,竟都是火藥埋伏之地,截斷了他們去路,大家面面相觀,不知如何處理。
林中天恨恨道:
‘這孽障真是可惡之至,竟能預知我們欲經此地,居然以無恥而又卑劣的手段,阻止我們!’
雲宗文道:
‘那將如何!因為他們手段卑劣,我們如果無法找到敵人,豈非要活活被地雷火藥所害!’
林中天道:‘怕他忒的,我們還是前衝吧!’
於是——
眾人在塵沙漫天,響聲如雷中,繼續向前飛奔。
不過——
此刻大家均已嚴密戒備,以防萬一。
同時也不敢走在一起,分成三三兩兩,首尾銜接地進。
然而——
未容他們走得多遠,驀聞一聲陰森的冷笑,傳自一片密林的彼頭道:
‘要命的趕快跪地討饒,否則,只要你們敢跨入杯中一步,立教你們血濺林中,化骨揚灰!’
眾人聞言大震,愕然驚怔。
林中天道:‘敵暗我明,處境甚為不利,我們將如何出得此林!’
蒙面女郎忽然想到了一條方法,乃低聲向林中天道:‘老前輩,我們何不采聲東擊西之計。’
林中天道:‘如此甚好,也唯有此法了!’
當下將姑娘之意,轉達眾人。
眾人見事態嚴重,只有如此冒險,或可全身而退,別無他法。
於是——
雲宗文父子奮勇當先,向密林掠入,其餘十餘人,突向左側山坡奔去,變成二批分頭下山。
但他們甫動,對方已道:‘孩子們,快將四角巨大火藥燃放,將這羣狂莽匹夫,一網打盡。
登時四下彼呼此應,一聲得令,陡自左側震天價傳來一聲巨響。剎那間,地動山搖,滿天火紅。
塵沙漫天中,夾什着數聲喝叱與幾聲淒厲的慘叫,眾人心急如焚,各自抓住千載一時之機,足下加勁,向前猛闖。
雲宗文等人,將輕功展至極限,幾個起落,已穿林而出。
他們心中方在奇怪,對方何以未在正面設置火藥之際,人眼面前,二個貌相兇惡之壯漢,己身首異處地,屍橫地上,手中正握着引火物以及一條信管。
眾人見狀,心知必有人暗中相救,心中暗喜,當下一邊靜等同伴,一邊細尋四處有否埋伏。
半響響——
羣豪相繼飛馳而至,然而,竟然司經失了十餘人,眾人心中一黯,知那些人必是慘遭火藥所傷。
就在眾人喟然扼腕之際。
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清晰的聲音。
‘諸位不可稍事滯留,以免惹來更多麻煩,尤其若被千面如來獲悉你們齊離不罪洞天,則後果更糟。
可能影響我們剿滅絕魂寺的工作,還請快由此分手,各回本門養精蓄鋭吧!至於這幾個毛賊,由我對付就可!’
來人是以至高無上的傳音入密功夫傳言:‘眾人這才知道,敢情並非千面如來已知他們行動,而只是早有預謀而已。
當下眾人乃如言就在此地互道珍重,各自分手,迴轉本門。
蒙面姑娘孤身一人,不知何去何從,但又不願依賴他人,乃黯然轉身欲走,雲宗文深知蒙面姑娘,極可能是絕魂寺中人物,此刻那有路可去。
當下見她要去,不由情急而叫:‘姊姊你要那裏去?’
這一聲姊姊,叫得十分親切,蒙面姑娘怦然一震,幽幽道:‘我想趁此時間,訪問幾位朋友,二個月後再走天都峯會齊。’
雲宗文知姑娘只是以話塘塞,乃道:‘姊姊何不與我們同行呢!’
沉碧華見愛兒如此,料知愛兒亦極愛此女。
又想到人家姑娘對兒子恩高如山,乃道:‘姑娘若不嫌棄,敢情與我們同行,受吾夫妻父子,聊謝大恩於萬一。’
姑娘道:‘伯母厚愛,晚輩那敢不從,只是太打擾伯母了!’
於是——
雲雁飛夫婦,以及二位少年男女,乃展開輕功,飛也似地,離開九華山,向黃山羣峯而奔。
一路上,沉碧華抽空告知兒子,本門教規,乃是不能一夫二妻,要他擇一而娶。
雲宗文的確十分困惱,卓逢珠美慧又復多情,蒙面女恩高義重,二女春蘭秋菊,各有千秋,魚與熊掌無法兼得,卻又不能厚彼薄此。
這真是擾人至深的困惱,尤其是情愛的困惱,最最傷神,最最難以排解。
不過——
蒙面女既在身側,雲宗文儘管內心中,十分困惱,卻也不敢稍露異色,依然與蒙面女有説有笑。
雲雁飛夫婦,卻也不願干涉小兒女之事,任由他們自行發展。
雲宗文好幾次探問蒙面女郎身世姓名,也好幾次問她為何蒙面。
但是——
蒙面女郎卻始終諱莫如深,一笑置之。
一行四人,就在外看甚為和協的氣氛中,平安地馳下這聲名狼跡的九華山。
黃山與九華山同在皖南,黃山住在九華之南,相距不過百餘里,以雲氏四人功力,那消幾個時辰,早已經陵陽而斜走東南,走近黃山峯下。
這時——
西天邊際,一片五光十色的絢麗霞影,嬌陽已西下山後,陽光已柔。
黃山之松,在這黃昏前,更顯出其葱鬱美觀。
雲雁飛夫婦已有二十餘年未回黃山,尤其近十餘年來,幽居不罪洞天,心情死板,生活單調,幾達人我皆忘之境。
如今——
愛兒承歡,夫婦重獲人世之樂,面見師門就在眼見,登時勾起了一陣嘆息,不覺佇足凝視那屹立羣峯之中,峻拔絕倫的天都峯一眼。
正望之嚓,陡聞雲宗文驚咦一聲:‘咦!他們是誰?’
指着天都那邊對父母説。
三人齊皆一震,立即循指看去,果見三條人影,快如流星閃電,從天都峯頂,向下瀉落。
黃山自從簫劍門結廬定居以後,前後數百年,除了簫劍雙英門下,從來很少有外人來此。
四人見飛來之人,輕功均極不凡,尤其正中一人,更是迅捷無比。
雲雁飛不由訝道:‘他們是誰?來黃山何事,看他們輕巧,竟是武林罕見高手!’
指顧問——
三條人影已迎面奔來,其快如雷。
四人仔細一看清來人,竟然都生得一臉兇相,越覺訝異,心中已經知道十有九不是善良之輩。
未容他們發話,對方中間那位貌似骷髏,僧衣打扮的怪人已冷冷道:‘小鬼你可是叫雲宗文?’
雲宗文點頭道:‘不敢,老前輩為何認識在下。’
怪僧嘿嘿二聲乾笑道:‘老衲豈只認識你,我是找你好久了!’
雲雁飛道:‘老前輩是誰?找小兒何事?’
怪僧道:‘老衲人稱鬼面羅漢…………’
雲宗文心道:‘原來是邙山二魄之師,看來難免一場兇鬥了!’
第十一章有去無回絕魂寺
雲宗文與爹孃及蒙面姑娘,離開九華山,回到師門黃山而來。
不料——
他們方近黃山天都峯下,卻忽遇三個貌相兇惡之人,從山上奔下。
雙方迎面相逢,其中一怪僧對雲宗文道:‘小娃兒你可是雲宗文?’
雲宗文從未見過對方三人,而對方卻認識自己,尤其面目猙獰,望而生厭。
當他爽然答應之時,卻聽對方一陣梟笑,還狂放地對他道:‘小子,老衲已經找你好久矣!’
雲宗文訝問道:‘老前輩是誰?找在下何事?’
對方冷笑道:‘老衲鬼面羅漢,找你小子何事,難道你會不知嗎?’
雲宗文自見怪僧來勢洇泅,已知不是苗頭,此刻一聽怪僧報出名號,竟是西北黑道第一高手,祁連山不歸觀主一掌定五雄鬼面羅漢,不覺大為震驚。
要知雲雁飛師父簫劍門,一身功力與愛侶沉碧華齊享盛名,自然是熟知天下武林各項事物。
他知道這鬼面如來名氣之盛,比九華山絕魂寺千面如來還早,遠在四十年前,鬼面羅漢就以一手‘多羅萬佛棍法’,在舉手投足間,擊斃當時在武林中,頗負盛名的華山五義,震動了整個武林,贏得一掌定五雄外號。
這鬼面羅漢盤踞祁連山不歸觀多年,雖然少在江湖中行動,但卻是個生性兇殘暴戾之人,不管故意或是無心,只要一入祁連山禁區,就不饒性命,不留活口。
如今——
這一代梟僧,竟欲找自己兒子黴氣,這那不令雲雁飛震驚呢!
當下上前抱拳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不歸觀主,未知吾兒為何得罪大師,尚乞道其詳?’
鬼面羅漢聞言,不禁面露驚詫之色,仔細地望了雲雁飛一眼,道:‘你是其父,那你是傳聞失蹤十餘年的湖海第一劍雲雁飛?’
雲雁飛微笑道:‘不敢,雲雁飛正是賤名。’
鬼面羅漢道:‘你不是十五年前,在落雁峯敗於千面如來之手,就已失蹤,怎麼未死!’
雲雁飛一聽對方出言無狀,不由面有愠色道:‘大師何出此言,雲某…………’
話猶未了,鬼面羅漢突然仰天一陣狂笑,只聽那聲浪宏大蒼勁,立即打斷了雲氏之話啦。
其笑聲勁亮中,另挾有一股鋭利如刀的音浪,令人聞而耳痛頭眩。
雲雁飛等人,一聽對方笑聲,各自雙眉一皺,頓時默運功力抵禦。
半響,笑聲戛然止住,只聽鬼面羅漢陰森地道:
‘既是大名鼎鼎的雲大俠更好,老衲前些時久仰大名,早料拜候幾手黃山絕技,卻無機會,今日正好治你一個教子不嚴,欺辱上輩之罪!’
雲宗文一聽對方怪僧,竟是與千面如來合稱南北二魔僧的鬼面羅漢時,心中已知,對方必是為找邙山二魄仇恨而來!
當下冷笑道:‘尊駕既是鬼面羅漢,那必是為的令高徒邙山二魄之事-!’
鬼面羅漢陰森森地道:‘小狗既然知道,那就…………’
‘尊駕可知令高足為何而死的嗎?’
‘好小子,難道不是你們殺的?’
雲宗文道:‘是我殺的,但是……………’
鬼面羅漢猛地一聲沉喝:
‘但是什麼,我祁連山不歸觀中之人,豈能任人欺侮得了的.傳言你這小子十分跋扈蠻橫,藐視一般綠林人物,今日觀之,果然不虛,嘿嘿,看本觀主還會饒你!’
説着,轉臉對雲雁飛道:‘雲雁飛,你們父子還是劃下道來吧!’
雲雁飛久聞此人手中多羅萬佛棍,不但威猛無比,詭譎絕倫,一身的功力更是莫測高深。
如今,愛兒無端惹上這強敵,看情形對方只是自矜身份,未即動手,可是,不會善罷是顯明的,不禁有些暗自擔憂。
本來以他昔日一帆風順的聲名,以及師門武功,也不是怕事之輩。
不過——
自十餘年前,誤中千面奸計,服過天山分功散氣丸之後,一身功力大損。
後來——
雖在不罪洞中,得過徐中天之助,恢復功力,只是多年幽居,火性大減。
更何況對方又是兇名早着武林,有名的‘能入難出絕魂寺,有往無同不歸觀’中的不歸觀觀主鬼面羅漢呢!
尤其——
他未悉愛兒何以與對方為敵,當下為息事寧人起見,乃對雲宗文道:‘文兒,你何故得罪不歸觀主屬下,還不快向老-師賠罪,尤其……………’
他話猶未了,鬼面羅漢卻已冷笑道:
‘雲雁飛你堂堂天下公認的第一高手,竟如此貪生怕死嗎?哼哼,今天除了你們在我面前自了以外,什麼話都講不通的!’
雲宗文氣他不過,顧不得父親發怒,乃道:‘禿驢你真的想見見真章嗎?’
雲雁飛也是寧折毋彎的脾氣,聞言之下,劍眉頓剔,正待反駁,見兒子開口,也就不屑地對鬼面羅漢冷冷發笑。
鬼面羅漢聞言早已就怒火中燒,這一見雲雁飛神色,顯然是大感不服的態度,當下點頭道:
‘小狗説得對,今天你我之帳,唯有一方死亡,方算了結,久聞你功力蓋世,但老夫不願落個以大壓小,就讓你們四人聯手接我十招萬佛多羅棍吧!’
這番話説得十分託大,試想雲宗文那裏受得了,乃對其父道:‘爹你暫退一旁,待兒警戒警戒他!’
説着,對怪僧道:‘鬼面羅漢,大爺就以手中劍,接你一百招!’
鬼面羅漠怒道:‘小狗,別狂放手過來吧!好得老衲超度超度你!’話落,猛一抖手,只聽一聲怪響,撤出一柄奇形的兵刃來。
只見這柄兵刃,十分奇特,從來少聞,雖然是匠心獨造的利器,形如虎尾三節棍,但兩端卻尖如劍鋒,左右兩節,卻又長短不一,左長三尺,右只尺半,不像節棍又不像尖鋭之刀劍。
更怪的是,大凡虎尾三節棍,不但三個棍節等長,而且施用此種兵刃,必須以雙手操縱運用。
然而——
此刻的怪僧鬼面羅漢,卻只以右手握住中節,左手空空。
雲雁飛一見對方撤出獨門兵刃,心頭暗驚,忖道:‘這必定是傳聞中的“飛花血刺”吧!’
果然——
對方兵刃乍出,已自負地對雲宗文道:
‘雲小狗,老衲看重你,特將三十年未用的飛花血刺拿來對付你,給你一個面子,死後好向閻王老子報告。’
雲雁飛知鬼面羅漢這柄奇形兵刃,乃宇內聞名的第一等兇器,非內功已達隔堅腐物氣功根底者,無法施甩。華山五義正敗於此柄罕有兵刃之下。
這時忙對愛子警告道:‘文兒,這是劍、棍、刀、戟兼具的怪兵器,你千萬不可疏忽…………………’
雲宗文微笑點頭,緩緩撤出天虹劍。
雲雁飛見愛兒撒劍,心頭一動,霍地一長身,飛近其子身前,遞過自己佩劍,換回愛子手中劍道:
‘文兒,這是本門傳代的斬蛟劍,你就以此劍領教幾手萬佛多羅棍法吧!’
雲宗文接過斬蛟劍,豪氣更盛,心忖:‘今天正好趁此機會,試試璇璣十九式的真正威力了!’
忖念中,舉劍粘訣,挑戰道:‘太爺從來不以小欺老,請你出手吧!’
鬼面羅漢因偕行的是綠林鼎鼎大名的北海雙妖,不願在他們面前,被認為是以大欺小,故自見面起,始終強壓下復仇之火,迫對方出手。
豈料對方娃兒竟狂莽如斯,登時被激得三尸神暴跳,七竅內生煙。
陡然喝聲:‘小狗既想速死還不容易,照打!’
人隨聲起,手中怪兵器飛花血刺一抖,只見千萬朵尖鋒刃影,密密麻麻,威猛無儔地,向雲宗文罩到。
雲雁飛夫婦一見對方一舉手,就有如此的功力,不由緊張萬分,齊聲喊道:‘文兒留神!’
二夫婦畢竟是名門高手,雖然一顆心均已跳到腔口,卻也不願加入戰場。
蒙面女郎見狀也怦然大驚,急速無比地,探手人懷,打了一把秘製暗器,準備萬一救援。
而在他們萬分緊張中,只聽雲宗文一聲冷笑:‘來得好!’
斬蛟劍似前刺實左刁,一式‘蛟龍出海’,劍氣貫注,銀芒奇盛,身劍合一,竄入對方綿密的刃幕之中。
這一招極其平常的‘蛟龍出海’,乃是璇璣十九式中妙招,敵不動己不動,敵既動己先動,以不變應萬變之妙式,詭奇中挾着狠辣。
加上斬蛟劍犀利無匹,更是大見威力。
鬼面羅漢雖早聞對力之名,然見面之下,見名傳遐邇的閃電劍手,只是個文弱書生而已,有點認為武林中訛傳居多,因此一擊之勁,只是六成而已。
那知——
他這獨步武林,享譽數十年的萬佛棍法,竟被對方長劍虛空遞到,鬼面羅漢大吃一驚,急忙沉臂變招,以進為退,藏尖鋒出短戟,欲搶佔先機。
然而——
就他這變招剎那,雲宗文璇璣劍法已見精奧,招式未變,便可衝過對方空隙,向面門刺到。
這一招二式的變幻,快逾眨眼,前古仙兵的斬蛟飼,冷芒直迫過來,鬼面羅漢心頭一凜,再也顧不得攻敵,足下微挫,-然左閃。
同時——
招化‘巧打金鐘’,飛花血刺左斜隨進,慌忙中不忘反擊,足見這鬼面羅漢非比等閒。
但他那微乎其微的既失先機,卻已被迭遇奇繰的雲宗文所掌握。
只見他大喝一聲:‘躺下!’斬蛟劍陡然向右一翻,招化‘橫斷巫山’,倒甩長劍,截擊對方中盤部位。
鬼面羅漢度情量勢,知道自己縱然刺傷敵人,卻也難逃鋒下染血,千鈞一髮之間,權衡輕重,只好暴退三步。
在這人影乍合倏分之際,雲宗文那容良機稍縱,陡地舌綻春雷大喝一聲,手法一變,斬蛟劍削、點、分、封,招招密度,式式無隙,狂攻過去。
鬼面羅漢低估敵人功力,致一着失機,頓入被動,大驚之下,雖然盡出精鋭,將生平絕技‘多羅萬佛棍’施至極處,但卻難制敵機先,甚至欲挽頹局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一柄奇形兵刃舞得難插一發。
雙方都是武林罕見的絕佳高手,一個是璇璣劍法宇內無雙,一個是多羅佛棍,舉世少敵,這一戰真正是棋逢敵手,將遇良材。
只見劍影如幻,劍氣縱橫,雙方兵器,懸空盤旋,是兇狠卻也精彩,真有天驚石破之威勢。
雙方一接手,均知遇上生平勁敵,雲宗文只是凝神劍氣,全力以赴,而鬼面羅漢卻除了全神迎敵之外,心中還蒙上一層驚懼與難過。
他萬未想到,這崛起武林不過經年的少年高手,竟有如此卓異的本領。
而自己生平尚未失過手的多羅萬佛棍法,精奧齊出,更挾數十年深厚功力,卻也無法竟功。
尤其好幾次被對方奇詭劍法,迫得連連險退,更覺難過,真真是陰溝裏翻大船,叫他那不難過。
雙方全力拼鬥,精招迭出,奇式頻施,若的旁觀諸人目瞪口呆,無限驚心。
雲雁飛夫婦,在一旁看見愛兒久戰不疲,未露破絕,不覺驚奇萬分,同時也不再緊張了。
當他劍師門璇璣劍法,又在愛兒身上發揮時,不由覺得萬分喜慰。
雲雁飛對妻子道-‘師門絕學,將在文兒身上發揚光大,湖海一劍後繼有人,吾無所憂矣!’
沉碧華道:‘有子如比,斯亦無憾!’
蒙面姑娘更是喜慰萬分。
另一邊的北海雙妖卻看得驚心動魄,暗自興嘆,几几乎不敢相信這眼前所見的會是事實。
在他們心中認為,這雲宗文不知自那來的功力,竟然能夠敵得住一代高手的鬼面羅漢呢!
二人恐同伴有失,忙扣緊了一把北海追魂沙,俾鬼面羅-萬一不敵時,能夠迅速的出手搶功。
雲宗文與鬼面羅漢初度接手,即以全力施展,以求勝利。
酣戰中——
鬼面羅漢陡然厲叱一聲舉刃疾拍,直取雲宗文頸部,同時左掌蓄勁突發,擊出一記陰風掌。
原來鬼面羅漢一出手,即被對方鋭利劍氣所制,飛花血刺又不敢硬碰對方寶劍,致多羅萬佛招法,不能盡展妙處,不能取勝。
要知他生平絕少遇上敵手,故其盤踞的祁連山不歸觀,一直被武林人物稱為‘有去無回’之威名。
那料到今天所遇見之後生小子,竟然會是身懷絕技之人,一時羞怒交迫,乃突施陰風掌法。
陰風掌乃他生平第二絕技,足當摧枯拉朽之譽,本以為對方小子縱算自出孃胎即以學武,也不過二十年左右修為,內力方面定可挽回面子。
果然——
陰風掌威勢無儔,只見一縷凝結的急勁,勢如排山倒海,直奔過去。
雲宗文劍術雖然精奧,變幻迅捷,但因鬼面羅漢也非普通高手,是以雖稍占上風,要想取勝並不容易。
這時——
見對方一掌攻到,早知對方心意,不由暗地一哂,左掌一翻,卷出一股無形潛勁,疾迎過去。
雙方潛力一絞,登時狂風大作,塵沙飛揚,威勢之大,雖以‘石破天驚’實還不足以形容。
人影乍合倏分,一聲悶哼跟至傳起。
雲雁飛夫婦以及蒙面女郎齊皆心頭大震,神情緊張,放眼望去,見雲宗文屹立無恙,這才放下心頭大石。
鬼面羅漢低估對方實力,接手之下,突覺一股反震之力,無比堅強,自己擊出的陰風掌倒打回來。
一時壓力倍增,欲閃不及,只覺心上一熱,氣血倒騰,蹬蹬蹬運退三步,才勉強穩住樁。
這時,他內心的難過,比其外表更加難看。
雲宗文微哂道:‘雕蟲小技,還敢現醜,有種的再接一掌如何?’
這一譏諷,更使落敗的鬼面羅漢無比的難堪,哇的一聲,張口射出一口血箭,氣得面色鐵青。
北海雙妖也是觸目驚心,見狀之下,陡然一聲:‘小狗狂什麼?照打!’打字乍出,二人雙手齊揚。
登時將手中扣好的北海劇毒追魂沙掃數打出。
北海雙妖功力深沉,與鬼面羅漢不相上下,這一挾急發掌,勁道狂猛,只見為數難計的追魂沙,挾一股咻咻猛勁,直似一片黑雲疾罩而至。
雲雁飛夫婦大為震驚,一邊大喝:‘文兒注意暗器!’一邊雙雙出手,卷出二股急勁擋向北海雙妖暗器。
但他夫婦掌勁乍出,猶未及敵風,已聽雲宗文大喝一聲:‘鼠輩敢爾!’
六合神功再度打出,狂飆立生。
六合神功無上絕學,反震力之大舉世無出其名,立將捲到的追魂沙當堂擊退,還虧敵方三梟見苗頭不對。
登時在狂嚇之下,暴退數丈始免於難,否則怕不被反震回來之毒沙打中,變成害人不成反害己的場面。
雲宗文見對方無恥之尤,殺機陡生,再一聲勁叱,身隨劍起,斬蛟劍劍氣森森,疾向北海雙妖捲到。
北海雙妖一見暗器落空,已知不妙,急撒左右雙判,聯手齊攻,展開北海門特技,迎攻過去。
雙妖北海雙筆,浸淫數十年,已得神髓,尤其二人合攻,你攻我守,配合無間,一時倒也聲勢驚人。
鬼面羅漢身受微創,吐血之後,略感不適,忙自吸氣療傷。
而云氏夫婦,一代大俠,雖恨敵人入骨,卻也保持風度,不願趁人以危,只在一旁觀戰,替愛兒掠陣。
此時的雲雁飛夫婦,已知愛兒功力之高,生平罕聞罕見,也相信他獨戰雙妖將是遊刃有餘。
雲宗文殺機既生,辣招頻施,璇璣十九式招招狠,式式毒,左掌更是時而天罡指,時而霹靂掌,輔劍招之際,一陣狠攻。
北海雙妖功力雖佳,那裏會是邀天獨寵的雲宗文之敵手,起初二十招內,還勉強能支持不敗。
二十招後被雲宗文一記聲東擊西之虛招,削斷大妖兵刃,同時左掌擊實,立時重創二妖,吐血仆倒。
雲宗文心一狠,神劍一橫,但聞一聲淒厲的慘嚎過處,二妖應劍而亡。
大妖一見兵刃被削,甫自驚嚇萬分,再眼見同胞手足吐血身亡之慘狀,登時一楞,滿心瘋狂。
可是,未容他發作,雲宗文如電神劍,早又飛奔而至,將大妖貫胸刺穿。
雲宗文大發神威,一劍連創北海雙妖,似乎未出全力,這如雷神劍,以及無比迅揮沉渾的藝業,立時嚇壞了一代之梟的鬼面羅漢。
這位魔頭知以北海雙妖之武功,竟無法在對方霜鋒下走過三十招,自己再不知機,終難倖免。
性命要緊,那顧得面子,反身一掠,腳底抹油,疾溜而去,這種塌台之事,恐怕是鬼面羅漢有生以來,最最蒙羞之事了。
雲雁飛夫婦見鬼面羅漢急急如喪家之犬的狼狽情形,不禁哈哈大笑。
雲宗文猶自恨恨道:‘這無恥的禿兒,走得好快,否則一定要教他嚐嚐斬蛟劍的滋味!
沉碧華道:
‘文兒匪寇既走就罷,這已夠他受的了,此佛門敗類,生平橫行,所向無敵,這次恐是最最驚嚇的!’
雲雁飛也道:‘今天已喪了膽,諒他再也不敢捋虎鬚了!’
蒙面女郎在他們對話中,走近雙妖屍體一看,不由眼露憂色道:‘這北海雙妖,乃是千里追魂辛一掌之座下寵徒,恐怕枝節又生了!’
雲雁飛聞言一震,訝道:‘姑娘你説此二賊,本幽居北海的千里追魂之徒?’
蒙面姑娘見以雲雁飛之聲譽,在聞及千里追魂之名時,也露怯色,始知傳言不虛,這人必是扎手人物,當下頷首道:
‘此二老鬼手執北海判筆,足見地位不低,又懷追魂沙,千有八九必是千里追魂之徒,也正是中原黑道敬若神明的北海雙妖!’
沉碧華聞言,也跌足道:
‘糟了,早知如此就不能讓那鬼面羅漢逸去,要是這老賊將情通知千里追魂,恐怕對我們大為不利。’
雲雁飛道:‘這千里追魂難道會如此長命不死?’
雲宗文道:‘爹!千里追魂是誰?有何可怕?’
沉碧華道:‘文兒示那知道,這千里追魂辛一掌,乃是百十年來,最為響亮的黑道兇霸,生性最為護短,尤極兇殘,只要稍拂其意,動輒致人於死。
得罪其門下者,不論你走投何處更追及身後,務期擊斃敵人為止,甚且連曾接待過其仇人者也難免遭受連累。’
‘此賊如此橫行,武林正派人士就目睹其橫行嗎?’
‘九大門派在十年內曾經三次聯手圍剿,但卻全遭鍛羽,無一生還!’
雲宗文驚道:‘九大門派高手,也無法抵敵,這千里追魂竟有如此驚人之技!’
蒙面女郎接道:
‘豈止厲害而已,據聞普天之下,無人能接其一掌“九玄氣炙”,真有一掌定乾坤之威勢!’
雲宗文陡然豪氣干雲地道:‘他比鬼面羅漢千面如來之流如何?’
蒙面女郎道:
‘千面如來擅易容善驅策,鬼面羅漢精長多羅萬佛棍法而已,若千里追魂仍在,必是當今黑道第一高手?’
雲宗文道:
‘哼!在下倒想鬥鬥這位擁有黑道第一高手之稱的辛老怪看看,到底是否是浪得虛名之輩!’
蒙面女郎擔憂地道:‘辛一掌非比他人,小俠他日若是遇上,還是小心為上,先求自保!’
蒙面女郎言下之意,聽在雲雁飛夫婦耳內,卻已明白這姑娘對愛兒確實是一片關懷之心。
當下略帶責備口吻對雲宗文道:
‘文兒別以為你已得師祖心傳,就驕敵傲世,要知武學一道,無邊際無止境,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位姑娘説得對,一切小心自保為先。
要知這北海辛一掌之功力若非有過人之處,九大門派連受三次挫折,其門下那會不為前人復仇,為武林除害之理。’
説至此話風一轉對蒙面姑娘道:
‘看姑娘年紀輕輕,竟識得千里追魂辛一掌身世,姑娘師承身份必非常人,可否一示芳名?’
雲宗文自認識這位姑娘起,一次比一次更強烈地,想知道對方名姓,但對力守口如瓶,諱莫如深,竟無由得知。
這時見嚴父發言動問,忙投過去一個含情的眼光。
蒙面姑娘聞言,略一沉吟,又見到雲宗文投來眼光,不由黯然一嘆,輕吟一聲:‘也罷,醜媳婦終歸是要見公婆的!小奴這…………’
話至此忽見雲雁飛夫婦慈靄的臉容上露出微笑,猛地發覺自己那前半句用得不對,不由羞不自勝,耳熱心跳,怦然不已。
半響——
方一抹臉上,除掉蒙面巾。
雲雁飛父子夫妻,不由突覺眼前大亮,蒙面中下,竟是一張吹彈得破,明豔照人的嬌靨。
只見她眉如遠山,眼若秋水,瑤鼻通梁,櫻桃小口配上兩排編貝也似的玉牙,端的是閉月羞花之貌,沉魚若雁之客,想玉環西施之流古美女,也難出其右吧!
雲宗文入眼蒙面女郎,忽然不自主地升上一絲思慕之情,雖然以他此刻功力,早就貫穿那層面紗,看透伊人玉容花貌,但卻無此刻之真之切。
他也不自禁聯想起廬山卓逢珠來,覺得二女之容真是春蘭秋菊,各極其美,根本難分上下。
就在剎那間的感想中,突聞父母雙雙一聲驚呼:‘你是……………?’
雲宗文陡覺奇怪,只道爹孃與此女素識,然轉臉一看,卻又未見下文,只聞爹爹喃語道:‘華妹,這姑娘太像她了!’
‘太像誰?’雲宗文卻不知箇中之牽連。
沉碧華也喟然道:‘真的長得酷似萬分,但是……………’
蒙面女郎低喟道:‘伯父伯母所指,晚輩像誰?’
雲雁飛道:‘像吾夫婦昔日一位故友,只是………………未知姑娘貴姓?’
姑娘長嘆一聲道:‘晚輩楊麗珠,乳名憶雁。’
沉碧華突道:‘姑娘姓楊,又名憶雁,那麼令樁萱……………’
‘家父無名秀士,家母楊智薇,乃是……………’
‘楊智薇!你是薇妹之女?你媽現在那裏?’
楊麗珠噙淚道:‘家母十五年前病逝九華山……………’
雲氏夫婦聞言又是一驚急截道:‘啊!你母巳死,幾道是被千面如來所害。’
楊麗珠道:
‘家母是憂傷過度而死,她老人家曾將過去情形,寫在一塊布上留給我,直至長成後,始知慈母何以鬱郁以終其一生之緣由!’
説至此喟然低吟道:
‘春蠶到死絲力盡
臘燭成炬淚始幹
自古多情空自恨
由來失意最傷情’
雲雁飛聞及姑娘之言,不由心頭一痛,登時覺得頭旋神眩,一時動盪,昔日之事,歷歷映現。
在他面前,竟站立着一個花容月貌的姑娘,雙目藴淚,痛苦萬分地奔下高山。
這是楊智薇,也是數十年前,武林中最為稱譽的黑道奇才,只是行事只憑自己喜樂,不辨是非,生性毒辣,乃被人稱為蛇蠍美人。
蛇蠍美人便是雲雁飛早年情侶,由於一時誤會,遽然分手。
而由施這是緋成的糾紛,致誤會難釋,第二次見面時,雲雁飛已與沉碧華結-,聯袂行道。
這更大的刺痛了楊智薇之心,黯然而逝,自彼起數十年不再見面,豈料眼前姑娘卻是其女。
沉碧華早年本有與楊智薇共事一夫之願望,奈蛇蠍美人脾性奇特,不容解釋就遽爾含恨而去。
此刻見其女,不由回憶早年一段情,當下道:‘侄女,你媽曾向你提起我們嗎?’
楊麗珠黯然頷首道:‘家母留言中曾提及,只是侄女卻不知竟就是伯父母,請恕無禮之咎!’
雲雁飛道:‘你母曾説些什麼?’
楊麗珠道:‘家母只要侄女長大之後,一定不可墮入情網,必須要出家修道,可是侄女……………’
説至此處,猛覺得不對,不由得羞然頓口,但一雙俏眼卻又不由自主的,斜瞟着雲宗文。
沉碧華看在眼內,心中一陣思索,突然解下腰下玉簫,遞給姑娘道:
‘侄女,往者已矣,多憶無益,愚伯母早年對你母親不起,不過,前人之事,決不願你們之時重演。
伯母從今起將此玉簫及七毒魔音傳授給你,希望你助文兒,繼吾等遺願,為武林伸張正義,除暴安良,扶弱濟傾,以發揚光大我簫劍門。’
沉碧華這一席,聽在多日惶惶憂慮的楊麗珠耳中,頓如六月暑天突飲甘泉,臘月寒季,平添炭火般,覺得無此的愉快與興奮。
她見多識廣,又是玲瓏剔透,早從沉碧華話意中,聽出這位中年美婦對自己的寵愛與關懷,而今而後自己不但幸運地,變成數百年來領袖武林的簫劍雙英傳人,而且多日憂煩積鬱一掃而空,內心中之喜悦,真非筆墨所能形容得了的。
只貝她感動萬分地跪下道:
‘伯母抬愛,侄女承感大德,家母在九泉有知,也必感謝伯母隆恩的,請受侄女幾拜!’
説着,一連行了四個大禮,才站起身來。
雲宗文此刻內心中,卻有點患得患失,更有一份無法説明的不安與憂慮。
因為他已答應卓逢珠這門親事,只是未稟明父母而已,昨天在九華山,那隱覺老尼對父母耳語內容,必離不開提親一事。
而今——
母親已經作主將手中玉簫傳給楊麗珠,以後楊麗珠即是簫劍門傳人,也將是自己未來伴侶。
誠然——
自己也不能否認,對這位神秘之女孩,有過極烈的思慕與關切,何況此女與父母大有淵源。
一個是多情嬌女,一個是厚恩豔麗,二女在他心中的份量可以説是互分秋色,根本無法取捨。
於是——
他忘了其餘之事,也不願再去想他,兀自在一旁發楞為難!
直到耳際響起一陣慈愛的聲音:
‘文兒,原來這位楊姑娘,竟是為父等故友之後,今你母又許他以玉簫,今後已是自己人,盼你倆推誠置腹,同心協力,為生民造福,替武林除害!’
説着,話風一轉道:
‘走吧!我們趕快回師門去拜謁歷代祖師遺像,然後張羅蘆棚,等候三個月厚羣雄聚會。’
沉碧華道:
‘多年未回師門,恩師又依作古,總算文兒代我們送他老人家的終,否則,真是疚悵難已!’
雲宗文恨恨道:
‘爹孃之十數年深山幽居,師祖之慘遭不幸,完全是千面如來這梟魔造的孽,三月後必教他血濺五步,挫骨成灰,方知簫劍門非易欺的!’
沉碧華忽然想起一事,對姑娘道:
‘珠兒!你為何那麼熟悉武林掌故,尤其是絕魂寺中的秘密,好似你曾在寺中住過一般。’
楊麗珠聞言,玉面一紅,輕輕道:‘師父恕罪,珠兒本是寺中一名香主!’
這話聽在雲雁飛夫妻父子耳中,並不覺驚訝,因為他們早料想得出。
雲雁飛哦了一聲道:‘你能告訴我投入絕魂寺的經過嗎?’
楊姑娘道:‘珠兒那敢隱瞞………………’
沉碧華道:‘好了好了,看日正當中,肚中當已餓了,我們還是邊走邊談吧!’
三人均有同感,於是一齊展開腳程,直奔天都峯後,那簫劍門發祥地的羣峯環繞之幽谷中。
一路上,楊麗珠乃簡要地將身世來歷,向雲氏父子三人道出。
原來楊麗珠之母楊智薇自發覺心上人,別有懷抱之後,傷心無已,乃憤而離去,不聽解釋,終於嫁給那昔年追她多年的無名秀士申平為妻。
不料這中平竟是個兇惡無恥之人,婚後不久,醜行畢露,有一次在辱人妻兒之後,被對頭追殺而亡。
蛇蠍美人遇人不淑,痛心萬分,故雖知良人被殺,也不予追救,萬念俱灰之隙,乃隱入魯東勞山,離羣索居,過着孤獨生活。
只是,此刻的她己身懷六甲,故在入勞山不久,就已誕下一女,卻是楊麗珠。
蛇蠍美人因忘不了昔日戀人云雁飛,故將女兒起個憶雁的別名。
她自有女兒承歡之後,空虛之心,稍有寬慰,乃將全部希望,寄託在愛女身上,於是細心養育掌珠。
不料——
就在楊麗珠週歲不久,正當牙牙學語之際,蛇蠍美人靜居的勞山秘居,一日突來一位不速之客,帶了一封信,竟是雲雁飛請她上九華山之簡柬。
這一封信,給蛇蠍美人止水般心田,投下了一塊大石,激起無數濺射水珠。
不過——
她在情緒激動之後,並未應約離山而去。
豈知,過了幾天,其女突然不見,以她武功,竟不知愛女何時失去,不由驚慌失措,心痛萬分。
這時,卻發現桌上壓着一張紙柬,書名其女已被帶往九華山,請其親往領回,以便一會故人。
至此,蛇蠍美人不得不離山,逕奔九華山而去。
可是——
當她上得九華山之後,卻已無法再出,被安置在一棟佈設精奇而又複雜無比的華屋中,與其女過着平淡的生活。
二年後,在楊麗珠三歲時,蛇蠍美人突然染上奇症而死,自此,楊麗珠就被千面如來叫人撫育,直至長大,更對她痛愛十分。
由於其母在留言上,除了略述出身經歷外,只囑她長大後,一切需聽命於叔叔千面如來,永為絕魂寺而努力,別無所囑。
因此——
楊麗珠自懂事起,就與千面如來在絕魂寺中,身執絕魂寺刑堂香主重職。
前些時她奉命欲除雲宗文,但她自見雲宗文之後,卻情不能自己,也曾忍痛以天山派分功散氣丸欲圖使雲氏功毀之後,能找地秘居,可是,雲氏奇遇重重,使得她心願難逞,終於不惜背叛絕魂寺,棄邪歸正。
雲雁飛夫婦聽完楊麗珠道出經過,不由大感疑惑,這千面如來為何要騙楊智薇入九華山絕魂寺。
不禁奇怪道:‘不知千面如來為何要計騙薇妹母女?’
沉碧華道:‘誰知道呢!説不定薇妹之死,箇中也有文章呢!’
雲雁飛向楊姑娘道:‘千面如來從沒告訴你母死因嗎?’
楊麗珠黯然搖頭。
雲宗文接道:
‘這千面如來那會有好心,必定也是一種陰謀,只可惜師妹令堂已死,無法獲得一切。’
雲雁飛道:‘珠兒可知千面如來有何特異之處?絕魂寺中現有多少黑道高手?’
楊麗珠道:
‘絕魂寺自千面如來之外,分為地獄門、鬼門關、奈何橋三大分舵,地獄門掌管張啓明,鬼門關是一見大凶範漸,奈何橋為西山一怪袁遠,還有一個總監卻擅追魂七煞毒功的幽冥尊者。’
雲雁飛疑惑地道:
‘聽隱覺神尼與徐中天老前輩所説,這千面如來是嶺南樵子之侄管獨雄,則以他之年歲身份,怎能當這些宇內早着兇名,素來驕狂拔扈的羣魔之首腦呢!’
沉碧華也道:
‘幽冥尊者宇內第一怪傑,西山一怪久年巨寇,一見大凶古墓老魔後傳,這三人無一不是窮兇極惡,竟甘心聽千面如來驅遣,足見這惡獠,必有過人之處。’
雲雁飛偶然想到一事,又問姑娘道:‘珠兒,那地獄門總管張啓明到底是何等人,怎從未聞過此人名聲來歷?’
楊姑娘道:
‘此人終年以黃巾蒙面,不知其真相如何,但此人之一切作為,卻常不經千面如來同意,甚至於有些匪徒之不法,其命令大都是發自此人口中……………’
雲宗文插口道:‘千面如來竟容許他如此專橫嗎?’
楊姑娘道:
‘千面如來對他好似在無可奈何之外,還有一絲怯懼,總是一任其專橫,卻敢怒而不敢責怪他!’
雲氏父子三人聞言,不禁大感納罕,連稱怪事,原來千面如來竟還有這層外人所不知的苦惱。
當下雲雁飛詫道:
‘普天之下,黑道中有誰功力還勝過幽冥尊者、西山一怪、一見大凶三人,這些人都已雌伏千面如來,竟獨有張啓明不懼,這張啓明到底是何門派?’
雲宗文道:
‘此人既終年黃巾蒙面,或許是一位大有來頭之人所矯裝,張啓明只不過是其化名而已!’
沉碧華道:
‘文見之言大有可能,別急!來日九華山剿匪之行,當可揭發此老奸巨猾魔梟真面目。’
雲宗文豪氣-然地道:
‘哼!管他有多厲害,我非處置這些魔梟為師父以及嶺南樵子老前輩等人復仇不可啦!’
沉碧華見愛子連發豪語,心中雖慶高門有幸,出此佳兒,但猶小心地告誡道:‘文兒別恃技自大,要知這些兇人,成名之時,還比爹孃早過幾年,任選其一,都是難纏之輩,何況絕魂寺高手如雲,遍地有毒埋伏!’
雲雁飛早年也是鐵錚錚的硬漢,這時也被愛兒激昂之言,鈎起了靜默十餘年的豪氣,乃道-
‘華妹何容介意,別説文兒已得師門六合神功,已得數位異人心傳,功力已青出於藍,天下去得,就是亙古以來的至理,也是邪難勝正,暴虐終必潰亡的,相信武林義軍一舉,宇內羣魔,必將跡然無存。’
楊姑娘道:
‘師公説的極是,以文哥之功力,只要熟悉絕魂寺之埋伏,就必可所向披靡,羣魔難敵也!’
雲雁飛被楊姑娘一言提起,忙道:
‘知彼知己,百戰不殆,珠兒,你就將絕魂寺中所布明樁暗卡説明一下,以免他日誤陷敵陣。’
楊姑娘道:
‘九華山自半山腰起,即為絕魂寺禁區,外圍總稱鬼門關,到處有毒,而以魔鬼樹林,最為辣手,任你之功力再好,若無闢毒藥物防身,實難通過,那就要由後山才能進入絕魂寺中。’
雲雁飛道:
‘由後山雖好,但若他們由前山脱逃,即將如何追捕,你説魔鬼樹,到底有何厲害之處?’
雲宗文插口道:‘魔鬼樹乃是南極野人地方特產,日間放毒,夜間枝幹能伸動捉人吸血!’
雲雁飛夫婦幾曾聽聞這等怪事,不由奇道:‘真的嗎?’
雲宗文道:
‘兒先聽嶺南樵子老前輩所言,後來又蒙他贈予一冊寰宇搜秘,上面果載有此種怪樹形狀特性,日前親眼所見,確實不訛。
不過,孩兒身中有一萬年龜蛟交配而生的怪物首級,也曾服過一代奇僧空玄上人所留的闢毒靈丹,自可不懼絕魂寺中,任何毒藥。’
雲雁飛道:‘只是,僅你一人也難擋阻羣魔啊!’
雲宗文木待説出卓逢珠也服過一顆,但礙於楊麗珠之面,乃嚥下到口之言。
楊姑娘卻道:
‘珠兒懷中還有數顆本寺特製解毒丹,不過,在通過一座暗無天日的“閻王道”之後進入絕魂寺內殿之前,有一廣場,乃是奈何橋所轄,這廣場之間,有一‘萬獸池’,內有無數奇禽異獸,均藴劇毒,最是難關,能過得萬獸池,那麼地獄門只要力能勝得那幾個高手,自能驅除魔寇了!’
雲宗文道:‘萬獸池我已經通過一處,相信我身上的千年玉磁及怪獸內丹足可辟邪驅獸。’
雲雁飛道:
‘既然如此,欲滅絕魂寺,並無多大的困難了,只要等到三月後人手集齊,就可全力以赴。’
四人邊行邊談,不覺已越過無數峯頭,回到師門重地黃山幽谷。
黃山幽谷,早年隱有二奇形怪獸,也幽禁過天山雙仙之一,後來被簫劍門第一代祖師董曙萍誤撞入洞,乃服千年靈芝載成的珍果,並得禹王治水時的斬蛟神兵,殺二怪物,救得師伯出困。
後來——
天山雙仙年老乃隱居此谷中,而董曙萍在掃除祁連山古墓老魔的陰屍教之後,因情孽糾紛,致愛侶楊飄芬憤而出走。
他在心灰意懶之餘,乃悄然同到谷中與二位師門長輩久隱。
等到楊飄芬誤會冰-,回到黃山,但雙方已是耳順年紀,又都久年靜修,已達物我皆空之境,乃過着合籍雙修之神仙生活。
二人因早年失意,乃創立簫劍門,而每代只收男女一人為徒,且令其結為夫婦,以傳簫劍絕學,是以代代以來,簫劍門都是夫婦二人。
且説,雲雁飛夫婦自從回到師門之後,因為師父成仲衍夫婦相繼過世,不覺感慨萬千呢!
四人合力略為整頓了師門各處,並重修師父夫婦墓穴之後,才住了。
楊麗珠每天都在沉碧華指導之下,勤練七毒魔音及七煞招這二種奪魄簫留傳下來的絕技。
這些日子中,楊麗珠嚐到了幸福的生活,不但二位師父對她關懷備至,愛護有加,而且日與心上人相處,小兩口感情與日俱增,花前月下,兩人有着數不盡海誓山盟,談不完柔情蜜意。
如此過了半個月,雲雁飛夫婦想到了一個問題,沉碧華乃修書一封命二小帶信前往廬山拜謁隱覺老尼。
雲宗文這一段時間,與半是父母主意的楊麗珠相處,早已漸漸忘記了那絲擔憂,那絲對卓逢珠抱歉的隱憂。
如今父母竟命自己往見伊人,而且帶着楊麗珠,這實是難堪與為難之事。
可是——
父母之命,那敢故-,只好帶着楊麗珠離開黃山,逕奔贛北廬山翠微峯。
第二天近午,二小行近皖南鄰近贛省之處。
因楊麗珠提議由水路入贛,欲先遊趟贛北名湖的鄱陽湖,乃轉送入皖南黃梅縣城,準備用過午餐後,再舍陸就水,僱船南下。
二小一路上貪戀山明水秀,繁華熱鬧的大千世界風景習俗,更兼情意綿綿,渾然忘掉一切,故連暗中有人跟蹤釘梢,也未覺察得出。
二人進入黃梅縣城中,找到一家酒店,點上幾樣小菜對酌用餐。
二人正飲之際,突見一個蓬頭散發的老化子冒冒失失地,闖入酒店,口內更大聲嚷道:‘夥計快拿酒來,老子吃完了好去瞧熱鬧!’
店夥見這襤褸不堪的乞丐入店,不由露出冷麪容,伸出手道:‘錢呢!’
老化子大怒,一巴掌過去,罵道:‘好小子你敢以貌取人,他們誰先給錢,你敢看老子不起!’
滿堂酒客,雖然覺得老化子形相有點令人嘔心,但也認為店夥太過勢利,故無人挺身出言。
楊麗珠久走江湖,早已經從老化子的那一雙炯炯眼神之中,看出此人必非一般庸俗之輩
當下低聲對雲宗文道:‘文哥!這老化子必非凡人,我們何不請他吃一頓,表示一點尊敬同道之心。’
雲宗文聞言,細一打量老化子,也覺此化子果有與人不同的眼神,顯是內家功力頗有修為之人。
當下站起身對店夥道:‘你快去準備這位老人家所點酒食,別對他無禮。’
要知雲宗文一身華服,人又長得俊逸,加上身旁一位千嬌百媚,雍容華貴的姑娘,宛然一對仙露明珠。
如今竟會對一位襤褸邋遢的乞兒如此照應,那不令在座酒客露出是揶掄也是訝異的眼光。
他們都以為這公子哥兒,敢情是家財萬貫,不知孔方兄來處之不易,否則素陌平生,竟對一位乞兒這等優待之至。
掌櫃的忙站起身吩咐店夥道:‘既是這位公子爺吩咐,你就快去張羅吧!’
老乞兒悻悻地對掌櫃道:‘哼哼,你算盤何必打的這麼精,以為我付不起帳嗎?何必故意拿話扣人?’
掌櫃被洞破心意,不由微感面熱,藉着連聲‘老丈請別誤會’掩飾窘態,心中卻暗罵不已。
老化子只瞪眼看了看雲楊二小一眼,對雲宗文之含笑點頭置之不理,獨自找處雅座,一雙破爛芒鞋踏上椅子,踞坐桌上,大聲對店夥道:
‘老子要一盤燒雞,十斤炒茶牛肉,三盤鍋貼,五斤四川大麴,十斤山東白乾,三斤紹興老酒。’
眾酒客聞言,齊皆伸長了舌,暗道:‘怪怪,這化子好大的胃口,好宏的酒量。’
雲宗文也是乍舌不已,因為據聞聞名的四川大面酒常人難飲過三斤,而這化子竟還加上十斤山東白乾烈酒及三斤紹興酒,酒量大得好不驚人。
半響——
店夥如言端上了酒菜,幹他們這一行的,十足勢利眼,認錢不認人,此刻他們已抓定了,若化子無錢就找雲宗文要,是以招待化子到也必恭必敬。
老化子酒菜既上,立即一頓狼吞虎嚥,那消多久,早將桌上酒菜一掃而空,弄得杯盤狼籍。
只貝他長長喘了一口大氣,用一隻油膩的右手,抹了抹唇,方懶洋洋地道:‘酒醉飯飽,正好看陣精彩的熱鬧消遣消遣,以解多日悶氣!’
説着,下了椅子,大搖大擺地,踱向門外。
店夥一見忙道:‘老客官你的帳還未………………’
老化子早已喝聲:‘混帳東西,不早有人關照你要請我了嗎?滾開!’橫刺刺直撞過去,店夥竟被他向前之威猛來勢,嚇得連連閃退。
滿坐酒客也覺此化子頗為無理,吃了酒不還帳,還如此驕橫,有的更以多事之眼光瞥向雲宗文。
雲宗文也有點覺得此化子無理,但未容開言,已聽楊麗珠絳唇啓處,露出陣陣鶯聲:‘店小二,這老人家的酒資由我們來付,快別無禮!’
店夥連聲道:‘是是!’
老化子冷哼道:‘好小子,老子説早有人請客,竟敢如此對我,滾!’
破袖一揮,人已衝出店外。
説也奇怪,老化子這一揮,並未見用力,而站在數步外的店夥與掌櫃的二人,竟站不住腳,無端地搖幌數次,退了好幾步,方始站穩。
雲宗文正待埋怨楊麗珠多事,連對方是誰也不知,卻要代他付帳,豈非冤枉。
不料——
就在他方欲啓口之際,忽然耳際傳來一陣細小但卻清澈的聲音道:
‘二位小娃兒果是名門高弟,老要飯的不會白吃你們這一頓,鄱陽湖上千萬注意,以免為宵小所乘!’
楊麗珠道:‘如何!我未看走了眼吧!’
雲宗文道:‘不知這位高人是誰?他怎知我們來歷,也知我們會上鄱陽湖。’
楊麗珠道:
‘宇宙之大,光怪陸離之事多的很,這化子極可能是窮家幫中長老人物,他老人家要我們注意,或許這一路來,又有敵人暗中窺伺我們,倒要注意防備。’
雲宗文道:‘哼哼,不怕死的就任他們來吧!我斬蛟劍將大發利市呢!’説着用手摸了摸腰中佩劍。
二人用罷酒菜乃起身付帳離去。
二人來到碼頭,迎面忽見一個漁夫打扮的壯漢,笑容滿面地走上來招呼道:‘爺們是否南下贛省,我們船正要開入鄱陽湖。’
雲宗文細一打量壯漢,然後道:‘你們有雅座嗎?我們要包整隻的,至於要付多少錢不管!’
壯漢徵一沉吟才道:‘有有有,好在我們同時有好多艘要開,而且是精美的墨舫,爺請小的上船!’
説着,輸身在前領路。
二小互相對視一眼,立即面帶微笑地,不即不離跟着那漁夫而行,登上一艘頗為精美的快艇。
他們一上船,漁夫立即解纜啓錠,直放鄱陽湖。
雲宗文有生以來,第一次坐船,有點不習慣船行時那種顛波搖擺,好在他身懷絕技,只微一使勁,就覺得加立平地之隱了。
一路順風,船行更快,不過個把時辰,已駛入注湖的長江,進入江西境內,此地已是鄱陽湖北端入口處了。
就在二小正覺得水道旅行,別有一番滋味之際,突聞艙後水手驚呼一聲:‘糟了,船底竟已漏水,客官快!’
叫聲入耳,二小已自暗道:‘來了,狗賊子看你能奈我等之何!’
雙雙故作詫訝地踱出艙道:‘怎麼辦呢!你們這隻船外觀甚美,怎麼竟如此不管用嗎?’
壯漢跺足道-
‘真他媽的,不知是誰弄的刁,把我的船底弄穿一孔,一時未注意,竟越來越大,看再等片刻不沉沒才怪!’
雲宗文一看,果見一股水浪由船底直旨土來,不由着急道:‘怎麼好呢!我們又不會游泳,萬一這船沉沒………………’
壯漢道:‘此刻船在江中,兩頭不着岸,偏偏尾後那些船又是距離過遠,已經無法馳救了。’
説至此忽道:‘那就我下去補補看吧!再不濟也可能等候些時,看後面船能來得及否!’
二小心中暗罵,口中卻連聲催促道:‘快些吧!別嚕嗦誤事!’壯漢呼嘯一聲,陡然撲身入水,但聞噗通一聲,水花四濺,人已沒入水中。
二小見這壯漢未帶器具入水,已大白箇中奸計,不由冷冷一笑道:‘這狼賊子真是肉眼無珠,哼哼!’
他二聲冷哼甫落,十餘丈外水面上,突然冒出一個人頭來,竟是那船伕。
船伕浮起頭,對二小破口大罵道:‘喂!你們這二個不知死活的小狗男女,可知太爺是誰嗎?’
雲宗文故意道:‘怎麼,你不是船伕嗎?難道是水鬼不成?’
那壯漢一見他鎮靜從容,根本毫無因船將沉沒,勢必要葬身水中的驚恐,不由大為驚奇。
但他天生暴虐兇性,乃獰笑道:
‘小畜牲,你錯把追魂太歲當作財神爺爺,嘿嘿,告訴你吧!大爺乃是長江之鮫張三慶,也正是西山一怪袁遠的內侄,小子你知死期已至吧!’
雲宗文依然笑謔道:
‘你長長江之鮫?那麼一定是常年在水底的-!若是你有興趣永眠水底,在下倒願效勞!’
這時——
船內入水已多,船已漸沉入水,雲宗文見狀也不由心急,低聲對楊麗珠道:‘珠妹,怎麼辦?’
楊麗珠道:‘不要急,我自有良策,你只注意匪徒施詐就可!’
雲宗文雖不知愛侶有好良策,但着實無心顧及,只轉話罵對方道:‘喂!長江之鮫,你如此施壞,又待怎的?’
長江之鮫道:‘嘿嘿,老子特地來給你們送終的!’
他話未了,斜刺內忽然傳來一陣怪嚷聲道:
‘好娃兒,你還未結婚就先有兒子了,不像我花子這麼一大把年紀,卻無人替我送終呢!唉!我好命苦!’
二小循聲看去,只見老花子足踏木板,踏波逐浪,如飛而至,施的竟是登萍踏浪的無上輕巧。
須知太凡在水面上縱躍,只要內功有根底之人就可辦到,但卻須捉住一口丹田真氣,即是不能發聲。
如今這老化子竟然能夠履水波如平地,且無須閉住一口氣,足見其一身功力已非同凡響。
長江之鮫見老化子突現,不由大吃一驚,喊聲:‘兄弟們何在,快以長箭射殺他們三人!’
他聲甫落,陡聞喝叱之聲,四方呼應。
只見本是靜寂的蘆葦水草中,竟一時冒出無數壯漢,個個手執弓箭,粘弓搭箭,勁急地射向二小以及老化子。
登時箭如雨點,咻咻聲中,一蓬箭雨,挾雷霆-鈞之勢,向二小射到。
雲宗文與楊麗珠忙撤出兵器抵禦,由於二人均一身藝業,身手極其矯捷,故那些射來暗器,均被他們擊落。
然而——
在這一段時間內,腳下已沾及海水,原來船中入水過多,已沉下一半有多。
老化子一邊揮起鐵袖,一邊大喝道:‘娃兒們快取下二塊船板作着足之用,稍等老化子手下一到,就有他們瞧的!’
邊嚷邊向他們立腳之處飛來。
楊麗珠早就曾慮及此,故先前再叫雲宗文不用急,此刻聞言,忙揮手-破船艙,取下二塊木板。
雲宗文此刻對老化子之感激,真非筆墨所能形容,也大為敬佩心上人慧眼識人,早就認出老化子來歷非凡,才能以一頓酒換來如此的關照與垂顧。
當下大發神威,伸手接過一塊木板,力貫左臂,大喝一聲,將手中木板擲出,飛向羣賊頭上。
他這一手早已糾集六合神功,威力至大,用勁至足,只見一道黃光,挾無比勁道,直奔過去。
登時數聲慘叫傳起,噗通連聲,已見三個壯漢翻身沉入水中,水面上立即呈現一片殷紅。
老化子拍手大喊:‘打得好!打得好!’
楊麗珠索性雙掌一推,將船艙拆毀,一塊塊木板遞給雲宗文,雲宗文心一狠,剎時木板如飛箭般,此落彼起,接連擲出十幾塊。
而木板落處,必有幾個匪徒遭殃,於是這一陣聲勢,鎮住了對方,箭雨已鋭減多多,不復方才威力了。
混亂中,只見尾後三艘快艇,急射而至,甲板上站立着十幾個猙獰兇漢。
而在三艘快艇之後,也緊跟着一艘綠色快艇,艇上插着一面黃色旗子,迎風飄蕩,旗上隱隱約約可看出寫着窮家幫三字。
前頭三艘快艇一近,雲宗文已看出其中一人,乃是絕魂寺中地位甚高的奈何橋主管西山一怪袁遠。
不由殺機大起,霍地縱身入水,踏住一塊木板,直奔快艇。
西山一怪見雲氏忡到,急忙一聲狂喝:‘放箭!快放!’
於是,三艘快艇上又打出無數箭頭帶黑,顯然藴有劇毒的弩箭。
而原先隱在蘆葦上放箭的匪徒,也再次呼應,咻咻之聲不絕,一蓬箭雨四方八面,向雲宗文招呼!
雲宗文身劍合一,一邊擋阻襲來強箭,一邊搶登敵船。
只貝他幾個縱落,早已翻身躍上一艘快艇,手一揮,一蓬奇猛的六合氣功,將艇上發出弩箭擋回,反射敵人。
剎時慘-連天,一片混亂,艇上已倒下十餘人,幾個未遭殃的兇徒,在破膽驚心之下,紛紛躍入水中。
雲宗文既得駐足之地,心下一寬,豪氣更盛,勁叱一聲,蓄力發掌,一股無堅不-的氣功,再度打出,擊向身側另一艘快艇。
身側艇上,只不過是十餘個二流匪徒,見到鄰艇敵人神勇無匹,早已個個膽落魂飛,未及發箭,但見一股潛勁飛來,不由紛紛低頭欲避。
那知——
雲宗文這一掌,本欲-毀其船的,並非意在殺人,只聞一聲巨響過處,數聲淒厲慘嚎跟着傳起,登時碎板橫飛,木屑漫天,水面上更是噗通連聲。
西山一怪奉命監視雲宗文等人舉動,當他在黃梅遇到侄兒長江之鮫時,乃心生一計,着令侄兒偽裝漁夫,誘二小入竅。
在他以為只要船到汪中,二小不會水更好,若二小會水,自己方面採取消耗敵人力氣之戰術,使對方在久戰之下,力疲神倦,那時自己就可檢便宜除卻心腹大患。
那知——
一切難如他之願,不但平空多了一個老化子,就是對方小子云宗文身手之矯捷,功力之雄渾,也遠非他人所能匹敵。
西山一怪情知不妙,急命屬下水手,將快艇駛離敵人,然後繼續放箭。
也是雲宗文因見心上人足踏木板,在水面上飄蕩應付敵人,情勢十分吃緊,唯恐伊人遇險,乃在手毀敵挺之後,以袖作櫓,連連幾次急揮。
催動小船,直向楊麗珠處身地方奔去,無暇攻敵,才使西山一怪從容駛出甚遠,免卻一劫。
雲宗文掌力雄渾,所乘快艇,體積又不大,是以幾個揮掌之後,船已勁急地射到楊姑娘身前。
楊姑娘正苦於無法兼及拒敵涉水之際,見愛侶神勇驚敵,不禁大喜,未容他艇駛近,早已一躍而上快艇。
楊-娘上得快艇,見艇上倒卧數個匪徒,忙以木板挑起屍體,投入汪中,另一旁的老化子,也已在窮家幫的接應下登上綠船。
此刻汪中形勢大變,三艘快艇鼎足而稟,更有長江之鮫在水中載浮載沉。
不過——
他此刻再也不敢目空一切了,早就被雲宗文那股豪勇所懾。
老化子對袁遠道:‘西山一怪,可認得老夫朱忠斌嗎?嘿嘿二十年前的舊帳,該算算了吧!’
西山一怪聞言,開始是心頭大驚,但旋即不屑地道:
‘吾道是誰?原來是朱老怪,二十年前的教訓,竟不能覺悟,今天膽敢與我為敵,哼哼,今番休想我會對你客氣了…………’
長江之鮫插口道:‘姑父,要治此臭叫化不難,看我的!’
説着——
頭一揮,再度沒入水中。
老化子殺機立起,冷冷道:‘狗賊要死不難,照打!’
打字方出,五指箕張,彈出正道急勁,直向水中。
陡聞二聲慘叫,起自水中,頓時,水面上浮起一條屍體,正是長江之鮫,中了老化子獨門先天炙氣。
西山一怪眼見侄兒慘死,今天實力大損,不由悲憤萬分,但他也有自知之明,以此刻實力,自己若不知機,將難免沉屍海中。
當下恨聲道:‘姓朱的,血債血還,有朝一日,袁某人決不會饒你,有種的就上九華山來吧!’
説着,轉頭催船離去。
雲宗文大喝一聲:‘老賊停下………………’
催舟欲追,但他未催船,老化子已道:‘窮寇莫追,讓他多活二個月吧!’
又對二小道:
‘你們要去廬山,快從九江登岸,並速於十日內奔回黃山,否則,數日後,海內外羣魔均欲對付你們住在黃山的親人。’
雲宗文道:‘真的嗎?’
老化子道:‘鬼面羅漢已經請出了北海老怪物,欲上黃山去找你們報雪所受之奇恥大辱。’
雲宗文道:‘那在下當折回黃山,以免……………’
‘小娃兒何必擔心過甚,贛皖相距頗近,那消幾天功夫,何況廬山已在附近,豈可悻然而返,你見過老尼姑時,可向她商借那隻巨鷹,叫他命那隻巨鷹送你們回黃山,就還來得及了。’
雲宗文聞言,萬分感謝地道:‘謝謝老前輩之幫忙。’
老化子道:
‘不用客氣,只要多請我吃幾次就好了,事不宜遲,你們就快駛九江,以入廬山去吧!二個月後老化子也會到黃山的。’
説着,叫來二個化子道:‘孩子們,快送這兩位小俠上九江去!’
鄰船上二個化子立即遵命跳過船來,啓動槳櫓,在互道再見之下,載着二小往九江而行。
雲宗文自從聞知鬼面羅漢已經請出千里追魂,欲再登黃山之後,心中頗為擔憂,對楊姑娘道:
‘珠妹,如今我們在外,若那二魔頭登上黃山,恐爹孃二人,抵敵不過,小兄擔心得很。
楊姑娘雖亦感憂心,但此刻卻勸慰道:
‘文哥何用焦煩,別説師父師母一身武功非常人可比,就是師門秘居,也不致立即被對方找到,何況着急也無用,明天我們一上廬山,只要借得老師太靈禽,不就可在明日趕回山中嗎?’
此言也是有理,雲宗文就請二位舵手加足速度,催緊行船。這天黃昏,船已入九江,二人謝了兩位舵手之後,相偕登岸入城。
九江乃贛北大鎮,也是贛省出入門户,交通發達,南北商旅雲集,又是產米盛地,因此繁華之至。
二小因心中有事梗懷,故對城中櫛比屋宇,熙攘人潮之盛況,並無所覺,只很快地找了一處客棧歇腳。
本來二人是想在九江過夜,翌晨再走的。
但是二人在室中經過一番商量之後,卻又改變意見,決定夤夜離此,披星夜趕,以爭取時間。
於是——
二人就在夜深人靜,萬籟俱寂的三更時分,留下宿資,稍為拾掇之後,立即推窗離店而去。
出店之後,在朦朧月色下,展起絕頂輕巧,向廬山飛馳。
二人功力造詣頗高,飛行速度奇快,二人風馳電掣地,飛奔了兩個時辰之後,已進入廬山地界。
此刻——
霧夜已褪,曙光熹微,黎明將至,二人在山下略事休息,做完調息吐納之早課後,又再度起程登山。
楊麗珠初上廬山,覺得這宇內聞名的山峯,果真是重巒疊幛,山山迥繞,令人難概全貌,不由對心上人道:
‘文哥,前賢東波居士那句“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誠然不錯,這廬山壑之靈奇,山勢之雄偉不亞黃山啊!’
雲宗文頷首道:
‘師姐説得極是,廬山羣峯之中,翠微峯更是靈奇高峻,上面景色幽美,不啻世外桃源。’
二人邊行邊説,那崎嶇山徑,突兀巖岸,在身懷絕學的二人,卻如同平地般,不過個把時辰,已越過一座山頭,來到翠微峯。
不知如何,在近翠微峯時,雲宗文突覺得心跳加速,一種怕見伊人的心理,使得他焦煩之至。
楊麗珠也知道,心上人此刻心情,必是有些愧對卓逢珠而起。
她本得勸慰幾句,但是女人潛在的嫉妒,卻又使她多次欲言又止,最後才另以旁言支開。
就在朝陽掛上柳梢頭之已時前後,二小登上了一代神尼隱覺所居的翠微峯。
二人翻上絕崖之後,只見峯頂上一團人影在舞動技擊,白影萬千,光氣四溢,身法絕頂快速。
楊麗珠不覺讚道:‘好本領!’
雲宗文見練藝人影,不由心跳加速,一時吶吶難於啓口喊叫。
驀地——
數十丈外那排茅中傳來一陣蒼老之聲音道:‘珠兒,貴客已來多時,還不收招迎客,就對客人太無禮了!’
練技人影聞聲立即收手應道:‘究竟是何方馬人蒞臨廬山翠微峯,啊!是文哥………哼!’
敢情卓逢珠姑娘在發現是心上人兒雲宗文時,不由大喜過望。
但當她發覺檀郎身旁,竟多了一個玉人兒時,另一陣異樣的滋味湧上心胸,一時無端端地生起氣來,冷哼一聲,反身飛入茅屋之中。
雲宗文被對方這突來舉動,弄得反而不好意思前走,一時楞住當場。
幸好——
就在卓逢珠飛入茅屋不久,屋中已並排走出二個慈眉善目的風塵奇人來。
雲宗文見現身二老,竟是幽居絕魂寺不罪洞天多年的徐中天及隱覺神尼,不由肅然敬禮道:‘晚輩雲宗文奉爹孃之命,拜謁老前輩!’
老尼道:‘二位小俠絕早來此,諒必是連夜趕到,路上辛苦,請入屋中休息片刻。’
雲宗文謝道:
‘謝謝老前輩垂愛,但晚輩在路上由丐俠朱忠斌老前輩轉知,鬼面羅漢與千里追魂意圖侵犯黃山,晚輩心戀爹孃安危,乃不擬耽留,就請老前輩查閲家母之信便知!’
説着,掏出信來遞給老尼。
徐中天訝道:‘娃兒,你説鬼面羅漢與千里追魂要上黃山?’
雲宗文頷首應是,並簡捷地將鬼面羅漢結怨經過向二老道出,隱覺老尼一邊聽雲宗文述説,一邊拆閲沉碧華來信,快覽一遍。
這時——
她已知信上之意,細一看了看三位才貌超人的娃兒一眼,然後道:‘雲小俠請稍候,珠兒隨我入屋!’
説着二人已退身進入屋中,留下徐中天與二小在屋外談論著羣魔四起,浩劫已藴的武林大事。
半響——
老尼帶着卓姑娘復出,只聽者尼道:
‘小俠黃山有警,實不可久留,貧尼特遣靈禽帶你們回黃山,以靈禽之功力及你們父子四人,當可敵得對方羣魔,老尼並令劣徒同行,以免你們不慣空中飛行。’
二小未曾開口,對方已先示欲以靈禽助自己同黃山,那不喜極而謝。
不過——
雲宗文內心中,仍有一份不安,不知卓逢珠對他將是何種態度。
這時——
老尼一聲長嘯,叫來了靈禽,三小跨上這隻千年巨鷹,離別二老直飛黃山。
雲宗文在鷹背上,本有好多話欲對卓姑娘訴説,但一則礙於楊麗珠面前,不能説,再則好幾次表示親近,對方卻默然他顧,毫不理睬。
於是——
三人各懷鬼胎,均自保持外表上的沉默。
巨鷹飛行既穩定又快速,不過幾個時辰,早已飛抵黃山。
不料——
他們方臨黃山上空,耳中突然聞到一陣淒涼中帶着幾個威力頗大的殺伐之簫聲,雲宗文與楊麗珠乍聆簫聲,臉色頓變。
第十二章慈母聲聲喚兒歸
雲宗文與楊麗珠二人,獲得隱覺神尼之助,命其徒卓逢珠及座下靈禽,馱他們飛回黃山。
雖然空中飛行,在雲宗文是第一次經驗到,然因心戀父母安危,歸心似箭,致未曾仔細領略箇中滋味。
同時——
面對楊女,也使他那滿肚子想向卓逢珠訴説的情懷,也無由申述,因此,只好悶在心裏。
三位兒女奇才,就在貌合神離之下,任由巨鷹馱着翱翔天際。
巨鷹神駿無比,雖負三小,飛行亦快逾脱箭離弦,不過數個時辰,就已飛度千里,進入皖省,抵達黃山。
不料——
在巨鷹抵達黃山上空時,三小耳際突聆及一陣淒涼中帶着殺伐的簫聲。
雲、楊三小簫聲入耳,不由心頭狂震,脱口驚呼道:‘這是孃的七毒魔音,是與誰在爭鬥!’
楊女更是日前在黃山甫學得七毒魔音,音律能解,更是驚訝道:‘師母簫磐急促哀愁,顯然已遇強敵!我們快…………’
如何快法,他倆卻不得要傾,乃雙雙以期求的眼光,瞥向卓逢珠。
卓逢珠自見心上人與楊麗珠儷影雙雙,狀極親匿地登上師門時,一股異味頓時發酵,不由醋火中燒。
雖然師父好言勸慰,卻也負氣不理他,兀自淡然四下觀望,躲避他的眼光。
此刻,她也聆及地上傳來的簫聲,方自不知究竟是誰人所吹之時,已見身旁二人焦急之狀。
當下敵愾同仇之心頓起,忙俯下身,一拍巨鷹頸上鐵羽道:‘玉師兄,快循聲俯衝下去!’
轉對二小道:‘你們快拉住我衣袖站穩,玉兒要低飛了!’
二小如言,拉緊卓逢珠衣角,並指示她幽谷方向。
於是——
巨鷹速度加快,幾個盤旋俯衝,已距離簫聲越近,雲宗文心潮起伏,六神無主,不祥的陰影盤踞腦際,巴不得快點到達。
一陣急飛,已臨近環山狹谷,眼前塵霧漫天,狂飆陡卷,威勢奇大無匹。
然而——
簫聲卻越來越弱,顯然吹簫人已遭受嚴受的危機,雲宗文目光如炬,離谷還有二十餘丈,早已看清,雙親正陷於絕境。
只見他大喝一聲:‘何方鼠輩,敢上黃山撒野,照打!’
‘打’字甫落,人隨身起向下撲擊。
楊麗珠也隨在雲宗文之後,掠身飛下鷹背,手舉玉簫,對準二個虎視眈眈,蓄勢迫近師母的惡道匝下。
卓逢珠卻依然端坐鷹背,低空盤旋,替他們作搜巡及監視敵人之工作。
原來簫聲果是玉簫仙子沉碧華所發,而這陣侵犯簫劍門的邪魔外道,也正是魔面羅漢的一羣死黨。
鬼面羅漢本有雄才大略,意圖稱霸武林,不料,由於命二徒到雲霧谷取寶未成,不但粉碎了他挾寶自重,俾指揮絕魂寺的美夢,而且座下這二個得力的徒弟,邙山二魄竟也一去不返。
當他從絕魂寺匪徒中,獲悉徒弟是死於雲宗文之手時,一時憤恨無比,巴不得手到擒來,即將雲宗文毀於手下,以雪大恥。
豈知——
以他之功力,又加上二個恰好來訪的至友北海雙妖,竟也敵不過乳臭未乾的娃兒,甚至於損失北海雙妖。
頓時將自己數十年建立的威名,毀於一旦。
鬼面羅漢性命要緊,顧不得大失面子,急忙趁機開溜,奔下黃山天都峯。
但他堂堂一個享譽武林的不歸觀主,竟落得如此慘敗傷心,那會甘心。
於是——
他想到了,曾從北海二妖口中聞知,北海門頂老前輩,七十年前,與中原九大門派,及湖海一劍,宇內三奇、嶺南三仙、西夏一尊,分庭抗禮,同負盛名的追魂沙首創人千里追魂辛一掌,仍然健在人世。
如今——
他北海門下慘死,何不慫恿其出來替門下復仇,為自己出氣。
當下就連程急趕,北上漠北,踱沙洲入北極至寒地帶,謁見了那位一代奇梟千里追魂辛一掌。
千里追魂辛一掌,自出道以來,從來少遭人欺凌,更罕遇敵手,只要有人敢對他無禮,儘管對方走避天涯海角,亦依然非追殺不可。
乃有千里追魂之名,手中秘練的追魂沙更視宇內武人,視為閻王散、奪命沙、百發百中,所向少敵。
雖然,數十年遁居萬載冰窖之中,但那顆兇殘毒辣之心卻絲毫未變。
當他一聽門下二名衣缽傳徒北海雙妖,竟然在中原鎩羽伏屍時,那份悲憤,簡直無法形容。
再加上鬼面羅漢居中添油加醬,那不火上加油,怒不可遏,自然是雙雙南下中原復仇。
二個不世兇魔一入中原,順途又入漠南,延請漠南三梟助陣。
漠南三嫋自前些時,同門兄弟漠南一怪尤元垂,敗回漠南時,已就大抱不平,欲替他報仇。
無如尤老怪已心灰意冷,何況對頭是三十多年前,天池大會中,人人尊敬的十方遊者真元管廣仁,對他又是寬大仁慈,乃勸阻三梟不要多事。
三梟見事主尤元垂怕事寧人,加上內心中也有點忌懼嶺南樵子,因此,也就未即採取行動。
這時,一見久年遁隱的千里追魂和威鎮西北的鬼面羅漢前來邀請,於是復仇之念又起,慨然答應,隨着二魔南下黃山。
一行五人,都是不可一世的邪魔外道,均懷一身特秘奇技,已是一流高手之輩。
因此——
當他們在見到簫劍雙英,兩方一言不合,即動干戈之後,由於以多戰寡,是以,以簫劍雙英之修為,竟也無法抵敵,漸落下風。
尤其千里追魂及鬼面羅漢竟雙戰雲雁飛,而由漠南三嫋合攻沉碧華,使他們夫婦無法合手聯攻。
雙方劇戰數百招,鏖鬥了數百餘合,簫劍雙英不但始終被迫落下風,而且頹勢難挽,後力不繼,漸逞疲乏分神之劣勢。
沉碧華情知不妙,乃虛幌一招,冒險退出數丈,然後急劇地以簫就唇,吹出師傳絕技七毒魔音。
七毒魔音威力雖大,可是,一則她懷中那管師傅玉簫已送徒弟楊麗珠,只以竹管代理,自難發揮極限威力。
再則她先前狠戰漠南二梟耗力過多,真氣稍分,氣機難純,無法貫注全部內勁於簫聲中。
是以——
起初,還可迫得二梟後退五十涉外,不敢欺近。
然而——
兩下相持不久,三梟卻以狡猾的手段,輪流欺身撲近,迫使沉碧華不能放下竹簫,稍事休息,消耗了她精力之後,方逐步逞身欺近。
這時,沉碧華簫聲已越來越弱,二梟殺機頓起,正擬撲身傷敵。
不料——
就在此時,半空中突然箭急地,飄下二蓬急勁,猛罩而至,三梟嚇然而退,定神看去,面前已站立一個俏麗絕色的姑娘。
而在同時,身旁也已經飄下一個少年,以奇身法詭迫退鬼面羅漢與千里追魂辛一掌二人。
千里追魂正待出手毀去雲雁飛為二門下報仇之際,那知功敗垂成,被這突來阻力,迫得後退。
當他看清來人,竟是個後生小子時,不由脱口道:‘小狗你可是雲宗文!’
鬼面羅漢已插口道:‘他正是雲小子!’
千里追魂聞言,殺機更盛,獰笑道:‘吾道是什麼三頭六臂之輩,原來不過是個乳毛未乾之小畜牲。
嘿嘿,姓雲的小子,你還是快快自行了斷,以免慘受老夫北海追魂沙之毒刑,死無葬身之地!’
雲宗文一劍迫開對方二魔之後,急忙掏出數顆鴻博老人所贈的護身丹,遞給父親道:‘爹,你快過去幫師妹及媽,這二個老魔由兒對付!’
雲雁飛見危險中,愛兒及時趕到,不由大放寬心,當下接過護身丹,隨即服下三顆,然後告誡道:‘文兒要小心,這二魔均有毒着!’
説着,躍身撲向身旁老伴,也看沉碧華吞下三顆護身付以助精力之恢復。
雲宗文見對方竟是千里追魂,一驚之下,不由激起爭雄豪氣,當下冷哂道:‘北海老怪,別人懼你,我雲某卻看你不在眼內,念你去死不遠,修為不易,姑且赧你擅犯黃山死罪,還不自斷一臂給我滾蛋,等下………………’
千里追魂辛一掌,黑道之霸,成名極早,綠林魔頭如漠南三梟,鬼面羅漢之輩,還要尊他一聲老前輩。
他一生只有被人恭維與欺侮別人之事,幾曾受人當場反駁,更不要説是受一個年歲少他好幾倍的娃兒之閒氣了。
是以,雲宗文話猶未完,他已怒不可遏,暴吼一聲:‘小畜牲你既想死,就怪不得老夫心辣了!’
話未落,揮掌一拍,狂飆立生,但見一股無堅不摧的奇猛潛勁,已經排山倒海,卷壓過去。
老魔頭素聞雲宗文之能,因此一出手便是一甲子修為,獨步武林的九文氣炙。
千里追魂辛一掌昔年以卑劣手段,取得中原武林異人九玄道者的九玄真經,遠飄北海秘練九玄真經上記載的玄門氣功,是以,他雖是邪魔外道,而他獨步武林的九玄氣炙,卻是正宗武學。
老魔雖在盛怒之下,但他以為雲宗文小小年紀,只靠藥力造成的內勁,不見得有何精深之處,因此,只以七成勁道打出。
以他數十年修為,又是正宗武學,雖然只是打出七成勁,但那威力已是足以動嶽撼山了。
雲宗文見對方一出手即硬攻上來,知道對方瞧不起自己,不由劍眉一剔,大喝一聲:‘來得好!’
挫步沉肩,劍交左手,兜手一拍,十成十的六合神功,已經挾着雷霆萬鈞之勢,風擁而出。
雙方奇猛潛勁一接,登時震天價一陣暴響,人影乍合倏分,狂風急掃,塵沙四揚,震得四周樹木幹搖枝曳,葉落繽紛。
雲宗文陡覺壓力奇大,急忙吸氣調元。
而另一方的千里追魂,卻已面色鐵青,更露着驚恐之色。
他掌力之雄渾,在武林中有一掌橫掃乾坤之譽,萬料不到一掌發出,竟被對方那股強勁反彈過來。
要非自己功力沉厚,也曾學過卸力化氣之心法,今天勢必當場出乖露醜不可。
但就是如此,此刻的心情,也已經是十分的難過了,何況眼見對方竟然幌似毫無其事般。
老魔頭微微一凜,深怕硬力難勝,倏然一聲:‘小狗有種,接招!’只聞一聲微響,青芒暴長,一絲急鋭勁氣,無比迅捷地迎攻過來。
雲宗文見對方撲身掠刃出招進擊,動作一氣呵成,兼具快、速、兇、猛,心頭一凜,如這魔頭盛名之下,功力果然不同凡響,那敢怠慢,忙換劍出手,一記‘指天劃地’,斬蛟劍颼然欺上去。
霎眼間,一老一少,一正一邪,二個武林罕見高手,已戰在一起。
鬼面羅漢見千里追魂內力難勝雲宗文,不由心頭大嚇,深恐久戰下去,今日之行,將落個慘敗而歸,或許還歸不得。
不由歹念立起,喝聲:‘辛前輩老衲助你!’
聲落人已起,右手多羅萬佛棍法,左手陰風七煞掌,撲身便欲雙戰雲宗文。
蒙面姑娘與雲雁飛夫婦見狀大急,不約而同叱聲:‘惡禿你敢倚多為勝!’三人齊起,意欲阻裁鬼面羅漢,不使其插手。
然而——
他們三人身形乍起,漠南三梟已各舉獨門兵刃,橫身攔擊:‘別忙別忙,愚兄弟先領教領教黃山奇學!’
雲雁飛夫婦見狀心頭大急,擔心愛兒寡不敵眾,偏偏自己無法搶救,殺機立生,恨不得即刻劍毀漠南三梟。
就在雲氏夫婦迎戰漠南三梟之倏間,陡聞一聲嬌叱發自上空:‘雲前輩你們放心全力對付漠南三個惡道,鬼面羅漢由我對付!’
一蓬綠影,快逾碩星瀉地,飄然降落,銀芒過處,正好擋住了鬼面羅漢,此人當然是那騎在鷹背,替他們掠陣的卓逢珠姑娘。
鬼面羅漢方才為緊張形勢所扣住心神,故未曾看清空中還有人,這時一見不由得心頭大震。
不過——
當他看清來人不過是個女娃兒時,無限殺機立時代替了驚悸,一聲獰笑:‘賤婢想死還不容易,照打!’
手中兵刃,招狠力猛,疾攻過去。
卓逢珠立展廬山絕藝,手中鐵簫招內套招,奇詭無比地,與對方搶制先機。
一時,這幽谷廣地上,殺機大盛,正邪十位高手,均各盡全力,展開一陣強存弱亡,無比慘烈,無比兇猛的爭鬥。
沉碧華先前獨戰漠南三梟,以一敵三猶能勉力應付,此刻加上丈夫以及徒弟楊麗珠,聲勢更大以一敵一不上十合,已迫得二梟關霸招拙身滯,危機四起。
而云雁飛也大展神威,璇璣十九式,招招詭、式式辣,迫得大嫋關勇,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能。
惟有楊麗珠因限於天賦及修為,對付漠南第三梟關猛,卻只能戰個平手,而沾不到絲毫先機。
不過,關猛也無法利住先機,二人攻守各半,上下不分。
雲宗文內力雄渾,斬蛟劍前古仙兵,璇磯十九式加上左手時指時掌,忽而鴻博老人的萬妙七打,忽而天痴道長的霹靂掌加上海雲子的天罡指,手法既什又精,身形又猛又快,虛幻詭譎,發揮無比威力。
千里追魂越戰越驚,原已收劍輕敵之驕氣,神凝氣聚,全力以赴。
本來雙方功力,只在伯仲之間,並無顯著相差,要想分出勝負,非千招以上,恐無法判出。
然而——
自古道正終克邪,暴虐必敗,千里追魂畢生強項霸道,未遇敵手,養成了他目空一切,惟我獨尊的氣勢,那料到今天會來個‘八十老孃倒繃孩兒!’
何況方才一掌,已貫注九玄氣炙,卻又奈何對方不得,甚至於若非發覺得早,及時施出卸力化勁之法,怕不當場現醜。
因此——
這位頂尖又尖的蓋世魔頭,竟在始而驚,繼而急,終而慌之情形下,再加上內心中的難過,使得他氣機難純,精神無法統一。
竟在一着失措之際,被雲宗文趁虛而入,險招紛至沓來,滾滾如大江翻浪,密密似驟雨急降,更源源不絕若春蠶吐絲。
丘諺之高手對招,重在機先,先機若失,將是莫大的苦厄場面,千里追魂辛一掌正是如此。
不過——
以他數十年精奧修為,兼經大小數百戰的經驗,雖是一時間無法扭轉頹勢,平挽敗局,然而,雲宗文要想制住絕對性的機會,也非即時可能辦到。
雲宗文先後經數個高人傳授,年來多次遇險,屢見奇事,迭逢高手,反應也已經迅速無比。
他知千里追魂功力雄渾,修為多年,因之,既得先機,急忙全神一志,奇招頻施,辣着送出,使對方毫無緩手之機會。
尤其他深知對方身懷追魂沙暗器,也決不能給他有空施刁放毒。
二人這一戰,其兇險之狀,遠駕其餘四對戰況,只見劍氣森森,劍影千幢,綠芒如雷,勁氣嗖嗖,真有石破天驚,地動山搖之威勢。
其中,另一陣精彩而又驚險,更是武林少見的,要算是鬼面羅漢與卓逢珠了。
原來卓逢珠雖是隱覺神尼高徒,一身廬山絕技己登崖入室,出神入化。
然而——
鬼面羅漢非普通高手可比,因此,卓姑娘儘管狠着頻施,辣招連出,卻悉數被對方所化解。
三十招內,卓姑娘還可憑快捷的身法,左閃右躲,與對方周旋,三十招,卻被對方迫得狼狽之至,眼看再戰下去,也將討不了好。
鬼面羅漢想趕助千里追魂,以消滅雲宗文,因此先機既得之後,立展狠着,擬先減去卓姑娘。
可是——
就在卓姑娘危機四伏之-,半空中倏然一陣‘咯咯’鷹鳴,那隻千年靈禽見小主情勢危殆,竟飛瀉而下,鷹爪如鈎,直抓鬼面羅漢兵刃。
鬼面羅漢嚇然大驚,蹬蹬蹬連退三步,如此一來已得先機頓時消失。
卓逢珠見靈禽助陣,大喜之下,心念一轉,喊道:‘玉師兄,快抓他雙眼!’
巨鷹竟通靈之至,聞聲之下,鐵翼迭煽,鈎爪連施,直奔敵人頭部。卓逢珠鐵簫隨機配合,伺瑕踏隙,逕取鬼面羅漢中下盤部位。
鬼面羅漢猛招送出,但這隻千年巨鷹卻是刀斧難傷,拳掌難伏,這時,他一面要注意這鷹撲擊,一面還要提防敵人乘機而入,真是捉襟見肘,十分狼狽。
於是——
雙方情勢倒轉,鬼面羅漢節節敗退,只以沉厚功力,咬牙堅持,但卻是險象環生,危機頻至,使得他又驚又恐,緊張萬分。
酣戰中——
陡然一聲慘號起自身側,鬼面羅漢心頭一震,側目一看,漠南二梟關勇,已被沉碧華揮為兩段,屍橫就地。
而就在他這兔死狐悲的剎那驚愕間,一時失措,猛覺左肩一痛,不由驚出一身冷汗,一個金鯉倒穿波,身形暴退,這才避過鷹爪之抓,只是大半邊僧衣,已被撕掉,真正是狼狽之至。
未容他緩過一口氣,對方人鷹又已夾攻而至,鬼面羅漢瘋狂地連施硬攻。
儘管他陰風七煞掌凌厲無此,奈千年巨鷹卻不亞一流高手,鐵翼振處,竟將鬼面羅漢,兇猛無儔的掌力,化卻於無形,給它的小主人卓姑娘乘虛進擊。
不上十招,身側又是一聲慘號傳起,鬼面羅漢心如錘擊,不待眼觀,已知又是同伴慘厄之聲。
果然——
這聲慘嗥,正是發自三梟關猛口中,而他的人也在慘嗥之途中,魂斷楊姑娘的玉簫之下。
楊姑娘本來一時也無法勝敵,但她忽然施出絕魂寺中奇藝‘倒反陰陽八打’,一陣快攻上來。
三梟見手足伏屍,悲憤過度,又震驚於對方姑娘,竟是絕魂人物,一時驚慌,竟被對方趁虛而入,欲避無及,當場飲刃而亡。
就在三梟伏屍的同一時間,大梟關霸也被雲雁飛一劍揮成兩段。
大梟功力雖高,但湖海一劍一代奇才,璇磯十九式,奧妙凌厲,因此大梟萬不是對手,何況臨危之際,又被二梟那聲慘叫嚇破了膽。
一時先機頓失,一個出手過慢,對方神劍,已當腰掃來,慘叫未完,已然魂飛魄散,當堂了帳。
漠南三梟先後伏屍,而鬼面羅漢也已變成血人,已頻絕境,楊麗珠趁空出手,撲身加入卓姑娘戰團,圍攻鬼面羅漢。
鬼面羅漢本已被卓姑娘與巨鷹,弄得傷痕片邇,血漬斑斑,這時再加上一個楊姑娘,那裏還能招御,登時大露敗勢。
楊麗珠心恨這股邪魔,為非作歹,因此,毫無留情,招招毒辣,就在她一簫擊出不久,猛聽鬼面羅漢一聲淒厲的慘呷,人已倒地身亡。
原來老魔頭就在他閃躲楊姑娘來招之際,一時失察,被巨鷹乘隙抓中雙眼,劇痛之下,重心早失,一個蹌踉,卻好迎上卓姑娘兵刃,登時命絕。
這位在武林久享威名,橫霸西北的不歸觀主,畢生作孽,終於飲刃而死,也是他為惡太過之報應。
五個兇徒已失其四,就只剩下那血戰雲宗文的千里追魂辛一掌了!雲雁飛等四人,也十分緊張地,監視着雙方。
本來以楊、卓二女之意,是想加入戰團助陣,但云雁飛經驗老到,一眼已看知愛兒稍占上風,最多是有驚無險,若讓二女上前,説不定反會幫了倒忙,因此乃阻止二女出手,只在一旁掠陣。
須臾,陡聞一聲暴響,塵沙漫天。
只見人影乍合倏分,敵我雙方均已躍退。
雲雁飛等人方自一愕,突聞千里追魂一聲:‘小狗看的我北海追魂沙!’聲到風到,一蓬密如雨點的細沙,漫空飛舞,湧向雲宗文身前。
雲雁飛等人大喝一聲:‘文兒注意!’
‘危險!’
四人同時推掌,登時一蓬奇大潛勁,橫捲過去。
而云宗文本居上風,迫得對方無暇抽空,是以對方突然換招,以硬掌封來,他早已料到,對方正在以進為退,以便施展詭計。
他洞觸敵詐,是以一掌接實之後,早就再度糾集丹田力氣,功布全身,就在敵人暗器攻來之際,陡然一聲勁叱:‘老匹夫別逞強惹禍!自取滅亡!’
千里追魂早知對方必會反擊,他心存奸計,右手毒沙乍出,左手也已扣好一把毒沙,正擬乘虛再出。
説時遲,那時卻快逾一瞬。
就在他二次毒沙欲出未出之際,耳旁突然響起一陣冰冷中常着親切的聲音道:‘朋友,有道是光棍不吃眼前虧,不要堅持,以免眾寡懸殊,枉送性命,且隨老朽上九華山,洽商剪除這股小輩之計策如何!’
來人卻是以傳音入密的氣功傳言的,千里追魂也知大勢已去,鋼牙一咬,翻身便奔近崖壁,袍袖展處,人已如巨鳥騰空而已。
當他正欲逃遁之際,突聞巨鷹一陣鳴叫,鐵翼連煽,飛近欲撲。
但巨鷹未及近身,斜刺裏一聲冷叱:‘扁毛畜牲照打!’
嗖嗖嗖,三縷急勁,分土中下三路,疾射而至。
巨鷹略一翻身煽翼,擊落撲身暗器。
但就在這眨眼間,但見一條黃影卻快逾閃電,向峯頂直升,引導千里追魂,轉瞬人影俱杳。
身法之快捷,手腳之俐落,已達神行無影之至高境界。
雲雁飛在谷中仰頭看到黃影身法,卻脱口驚呼:‘崑崙絕傳的潛龍昇天!’
這時風沙已-,戰事早了,沉碧華聽丈夫驚呼,不覺訝道:‘你沒看錯嗎?崑崙派那會與千里追魂一道?’
雲雁飛眩惑地道:
‘此事着實令人費解,崑崙派不但是武林九大正派之一,而且昔年崑崙派中第一高手,靈虛子還是被千里追魂所殺的。’
雲宗文恨恨道:
‘這老魔頭逃得快,否則今天實饒不過他,如今既被那黃衣客帶走,大概也會走投九華山絕魂寺的,就讓他多活幾天吧!’
於是——
老少五人,清理了狼藉的谷底,然後相率進入黃山古洞之中。
卓逢珠贍仰了簫劍門始祖董曙萍與楊飄香遺像之後,乃立即將師父之親手函送上沉碧華。
沉碧華閲完信後,老懷彌慰,乃單獨地約晤二女於秘密室中,將自己欲令二女效娥皇女英事,向二女説出。
卓、楊三女,由於均愛極雲宗文,如今又見有這麼一位和藹可親的婆婆,那不滿口答應。
沉碧華見這件私心認為極其辣手,説不定將捲起一場清波愛浪的兒女戀情,竟極其容易地迎刃而解。
雖説是與師門定規有點不符,但兒女均有簫子為憑,再加上師門定規,乃不欲門下子弟,遭受愛的苦惱與情的糾紛而已,自己這一決定,卻給兒子帶來了豔福,也給武林,添上一段佳話。
於是——
她仍留住了卓逢珠,而修書命巨鷹帶由廬山覆命。
緋色的糾紛,在沉碧華安排下,變為喜劇收場,雲雁飛喜得二位聰慧媳婦,雲宗文也覺慈母恩蕙不淺。
二女均出身武林,性情較為豁達,尤其幾日相處,更發覺彼此竟是情投意合,親如姊妹。
這段期間,雲雁飛夫婦,每天均足不出洞,在洞中養精蓄鋭,磨厲以待,而放任三小盡情陶醉於情愛之中。
雲宗文每日在練功之暇,就帶着二女放逐於黃山各處,賞玩名山佳景。
三小名份既定,又是彼此諒解,因此,感情直線上升,不過幾天,均如蜜裏調油般,極其融洽。
快樂的日子最是容易過去,他們不覺已在山中過了二個多月,看看距羣雄約會天都峯之期,只不過十餘天。
於是——
雲雁飛夫婦,乃命三小每天均前往天都峯佈置招待羣俠之一切東西,三小奉命在天都峯頂廣地上,搭了一座數十丈寬闊的蘆棚。
待得蘆棚紮好,距羣雄齊會的十五日,已剩下三天了。
雲雁飛夫婦在三小覆命之後,乃立即收拾一些應用之物件,帶着三小動身前來天都峯頂。
轉眼間,三天的時光已逝,這一天,正是羣雄約會之期。
清晨——
在晨光熹中微,雲雁飛乃命三小,四出採些鮮果,並泡好‘松茶’候客。
旭日甫掛柳梢,天都峯下,先後早已人影飄飄,陸續上來了僧道俗各色各樣的武林健者。
直至日正當中的亭午時份,蘆棚之中,已人材齊齊,高朋滿座。
到場的計有九大門派代表各二人,丐幫長老中的朱惠斌,以及神州一劍鍾景銘祖孫二人。
眾人一看,只有那隱覺神尼及徐中天,這二個風塵異人未到。
羣俠正自奇怪這二位前輩奇人,何以迄今猶遲遲未至之時,忽聞遠處空中,傳來三聲鷹鳴。
卓逢珠喜道:‘師父來了!’
連忙奔出棚外,羣俠相繼起身外出,抬頭一看。
果然,一點黑影由遠而近,飛行甚遠,來至近前,果是一隻罕見巨鷹,鷹背上隱約還可看見,正端坐着二個老人。
巨鷹低飛而下,人影已可看清,正是在九華山無恨谷中,曾經現身的一代神尼隱覺師太,以及其俗家師兄,曾是不罪洞天主人的徐中天。
羣俠俱皆躬身作禮,只見二老長身躍下鷹背,緩緩降落,口中還頻道:‘有勞各位久等,老夫師兄妹失禮之至!’
説話中,人已飄落地上,飄然如神仙之降臨凡塵。
羣俠都是方今武林頗負盛名的高手碩彥,眼鋭如炬,當見到二老落地身法時,不禁齊皆驚佩萬分,心道:‘凌空踏虛神功!’
這是傳聞中的無上輕巧,在場數十高手,個個是頂尖之俊彥,但也只耳聞而未曾目見這種奇絕寰宇的藝業。
在場羣豪均知,大凡輕巧已臻凌空踱虛之人,其修為至坐已達五氣朝元的玄玉歸真境界了。
二老腳踏實地後,與羣俠一一見禮,然後隨主人云雁飛進入蘆棚之中坐定。
隱覺神尼這才説道:
‘貧尼等本該早就來此,只是方才途過小孤山,順道邀請一位隱俠,蒙那位隱俠指示,並慨贈他年來苦心收集的千斤“地心真火”,以備攻山之用。’
説至此,見眾人面露疑詫與眩惑之色,當下微笑着繼續説下去道:
‘原來這位隱俠,早就暗中踩探了絕魂寺多次,也知道我們今日之會,他深感絕魂寺內有萬獸池,閻王道之毒。
外有魔鬼樹林之險,縱算我們能安然入寺,也由於寺中劇毒之顧忌,而無法一網打盡羣魔,徒留無窮後患。
因此,年前他乃遠入南荒蠻境,在南極火心山,挖得數十斤‘地心真火’岩石,回來配上火藥,做成千斤地心真火藥,這種火藥,威力奇大,足可開山裂石!’
説至此一頓,旋又接道:
‘這位隱俠已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這千斤火藥,埋在絕魂寺殿宇外側之閻王關,以及魔鬼樹林之中地下。
只要引發魔鬼樹林中火信,就可牽連入閻王關,炸燬這兩處埋伏劇毒之地,只要二處毒滅,我們就可無後顧之慮了!’
神州一劍鍾向插口道:‘那麼!我們將如何引發那魔鬼林中信管,使之爆炸呢!’
隱覺老尼道:
‘魔鬼樹林非普通人可隨便輕進,貧尼小徒與雲大俠令公子云宗文小俠,曾服過天山空玄上人闢毒靈丹,此項任務由他們負責必無險阻。’
雲宗文藝震乾坤,雖是後生小子,但已震動武林,因此在場老輩高手,也不敢小視他,齊皆認為他能勝任,因此紛紛向他注目。
雲宗文毅然道:‘晚輩願負責燃火工作,但請老前輩示下地點。’
老尼頷首道:‘等下老尼就會-出埋藥之所在,只要按圖索驥,就可以完成此一項工作。’
轉話對羣俠道:
‘我們正派豪傑均集此地,如今貧尼有僭,提出一項意見,未知各位先進賢達,意下如何?’
羣俠雖是各派中位高職責之人,但是在這位神尼面前,卻油生無限敬意,無人敢妄自尊大。
這時見老尼提議,不由異口同聲道:‘但講師太吩咐!愚下等人無不馬首是瞻。’
神尼連聲謙虛,然後道:‘貧尼德薄能鮮,本不該僭越各位後彥賢達,惟諺之當仁不讓,貧尼先告罪!’
又道:‘為使絕魂寺匪徒,不能漏網脱逃,多生枝節,這次九華山之行,務必精密仔細,是以貧尼之意,分內外夾攻,一批伏在九華山外圍,一些直上絕魂寺中,與羣匪來此總決鬥。’
羣俠齊皆附議道:‘師太説得極是,此番剿匪,實不能讓他們漏網一個,果需內外夾攻。’
師太道:
‘英雄所見略同,各位既然皆有同感,我們就將現在人馬,分作兩批,開始北上九華魔巢。’
於是——
眾人一番討論之後,決定出各派分出一人,負責處理魔寺中二三流匪徒,並攔擊意圖逃遁之兇僧。
而由雲雁飛夫婦,神州一劍祖孫,九大門派長老,以及師太與徐中天等人,直搗絕魂寺,來個掃穴犁庭,驅滅羣匪。
羣俠更決定,由雲宗文與同二女,先上九華山,於五日後,下弦月夜時,聽爆炸聲音,發動總攻擊,團團圍住九華山。
分配停當,羣俠乃先後離去,為免打草驚蛇,決定採取秘密行動,先後分批進入九華山。
羣俠去後,隱覺神尼乃叮囑三小,面授炸山之法,然後令巨鷹在夜間送他們上九華山以免暴露行蹤。
三小去後,隱覺神尼與徐中天及雲雁飛夫婦,在天都峯頂靜候。
直至第三日早晨,巨鷹飛回天都峯覆命,二老由三小來信中,得知他們已安然掩入魔巢腹地,隱身九華山一處秘密狹洞中,準備二日後深夜,實行炸山工作。
二老見心計得售,知道時機已經成熟,乃請雲雁飛夫婦下黃山,趕往接應。
然後——
她才與師兄徐中天雙雙騎上千年靈禽,直飛九華山絕魂寺而來。
一場數十年來,未再見過的正邪之戰,已然接近爆發,一場武林浩劫,眼看就將發生,這一戰關係今後武林興衰,正邪存亡,故為方今江湖所囑目。
正派羣雄,大舉義軍,直奔九華山而來。
而九華山絕魂寺,這二三十年來,就已威震武林,人人視為鬼域的第一魔寺,此刻也是如臨大敵,十分緊張。
※※※※※※
深秋時節,金烏早藏,又是下弦月夜,月黯星稀,大地一片昏黑,秋風如剪,令人有着淒涼寂寞之感。
九華山——
這個十餘年來,威震武林,人人視為鬼域地獄的絕魂寺禁地,此刻更顯得陰森森,冷悽悽。
尤其是間或突現的紅綠磷火,以及到處可見的灰淡骷髏,更是令人卻步,望而心悸神凜。
然而——
就在這淒涼寂寞的黑夜,陰森可怖的九華山上,卻有三條-糊的黑影,捷如鬼魅般,活躍於絕魂寺外,那遍佈陷阱的山坡上。
就因為三條黑影,快如閃電,而且又極端隱密,因此,四周的明樁暗卡,均未曾發現哩!
其實——
這些絕魂寺匪徒,做夢也想不到,連他們都怕中毒,因而不敢近前的地方,竟會有人在其上來往飛馳,甚至於不會中毒。
三黑影在閃入一片枝幹細長,葉色黝黑的密林之後,忽然不見。
如鈎之月,已漸移中天,萬籟無聲,四野死靜,偶爾一聲淒厲猿啼,悲涼鳥鳴,更會使人入耳心驚膽顫。
這時——
在絕少人知道其廬山真面的絕魂寺大雄寶殿上,於伸手不見五指的室中,卻傳出陣陣冰冷的討論聲。
這些人是何形狀,不但無人知道,恐怕連他們自己,除了以音辨人之外,也是不見對方貌相。
只聽一個蒼老而冰冷的聲音道:
‘嘿嘿,要不是那賤婢,本寺今天也不會弄得如此?若被我發覺,不將之斬成肉醬,就不算是地獄門掌駝舵主。’
另一個聲音附和着道:‘張堂主説得極是,要不是觀主始終不信,也不會被對方如此愚弄!’
‘袁堂主你竟敢數説本觀主不對?…………’
原先那聲音截住道:‘難道觀主以為是對嗎?’
奇怪,什麼人敢如此頂衝絕魂寺寺主,一代梟僧千面如來?
千面如來道:‘唉!現在大敵當前,準備報雪此恥要緊,何必再談其他的!’
那蒼老的冰冷的聲音道:
‘以我們之實力,的確不怕對方復仇的,而來對方不來便罷,只要他們敢入九華山一步,就教他們魂斷九華山下。’
‘張堂主説的是,我就不信他們有三頭六臂之能?’
千面如來聲音後起:‘奇怪,手下不是報説對方已糾集天下武林,定期登上山來找查子嗎?’
‘哼哼,別説他們不敢,就是果真敢輕舉冒犯,縱算他們能通過魔鬼樹林,也不能跨越閻王關,就是能渡過閻王關,也無法安渡寺前的萬獸池,保證叫他們是來時有路,去時無………………’
話猶未了,驀地——
一陣驚天動地的暴響,破空傳來,夾什着慘呼聲。
室中羣魔齊皆脱口驚呼:‘有人炸山,快去看看!’黑暗中,勁風嗖嗖,從室內射出數條黑影,正欲奔向前探看究竟。
但是——
就在他們剛剛穿出室外,猶未舉步之剎那,陡然,另一聲巨響,爆發自身前數十丈處,慘叫聲更為淒厲。
只聞震天價巨響過處,剎時滿空雲霧,本已昏黑的夜景,經此一來,更加處身黑幕之中,任憑目力再好,也無法看出十步之外。
絕魂寺羣魔均自跌足驚悸,更帶上一層無言的恐懼,因為,他們此刻已知,二次爆炸地點,竟是他們據為險關危卡,敵人輕易難度的閻王關與萬獸池重地,是則先前一聲,極可能是魔鬼樹林。
那麼——
甚麼人能侵入這幾處,連他們手中,二三流人物均視為畏途,不敢擅闖的險地,甚至於這幾處地方,埋上火藥,既未中毒,也未被己方人所發覺。
羣魔各自驚愕在地,忽見數十個禿頭-侶,極其狼狽地,由爆炸處奔來,他們個個一身泥沙,弄得灰頭土臉。
其中更有十餘人,頭破血流,渾身血漬。
他們奔至面前,這才發覺數個武裝人,站立面前,這一看清貌相,齊覺嚇然一驚,慌不迭地恭聲道:‘孩兒們該死,請觀主恕罪!’
這時——
數個滿面死板,毫無表情的人中,一個黑衣蒙面的漢子,眼中射出如鬼魅般懾人心魄的綠芒,冰冷冷地問道:‘前而是不是魔鬼樹林和閻王關爆炸?’
只聽那語音平板,並無抑揚頓挫,乍聽之下,幾乎令人不敢相信,那會是出諸生人口中之語。
一個僧人恭聲答道:‘正是魔鬼樹林,閻王關被炸,前頭數百隻奇蟲異獸,皆成灰燼,無一活着的。’
黑衣怪客冰冷聲音又起:‘什麼人炸燬的?’
此言一出,在場諸人,始是錯愕,但旋即瞭解寺主問話之意。
於是——
各自心中湧起了一個詫疑,齊聲道:‘對!寺中必有奸細!’
黑衣怪客冷冷道:‘袁堂主,你身掌奈何橋,當知……………’
話猶未了,左側一位紅衫矮老人接道:
‘觀主此言差矣!若在昔日,本堂主自當負監督不嚴之咎,然而自前幾天,嶺南樵子老鬼,攜雲小鬼卓賤婢犯山之後,已是前後不分,全盤管轄,何況方才本堂主亦在大雄殿上,怎能怪我失責。’
左側一個黃衫蒙面客道:‘袁堂主説的是,依我猜測,或許與寺後無恨谷穴,有大牽連。
此言一出,幾乎是同一時間,三個老人齊聲道:‘什麼無恨谷?’
這真是一件不可思疑之事,這三老看來是絕魂寺中地位頗高的人物,竟會不知無恨谷之事。
黑衣客聞言,略一沉吟,方自説了一句:‘無恨谷只是本寺一個藏寶之地…………’
卻見黃衫客接道:
‘無恨谷乃寺主尊師所居,惟有他,才有此份埋藥本領,也惟有他才熟諳寺中各處陷阱。’
黑衣怪客顯然是一代兇僧千面如來,這時怪眼一瞪,對黃衫客厲聲喝道:‘張堂主你敢含血噴人,竟然藐視本觀主……………’
黃衫客毫不動容地冷冷答道:
‘不敢不敢,可是,寺外一切均本堂主負責掌管,各位師兄弟均忠心耿耿,決不會有生二心之事。’
説至此,轉對旁側一個鬚眉皓白如雲的老僧道:‘尊者老前輩,你評評理,本堂主説的可有道理?’
被稱尊者的老僧道:‘幽冥猜想,或許是那楊姑娘引狼入室,致…………’
老僧話猶未了,眾人突聞一陣冷諷熱語的音波,盤繞耳畔。
‘你們何必亂猜亂想,告訴你們吧!錯開今夜,明日便是你們西登極樂佳期,識相的,好好自毀武功,回頭是岸,否則……………’
黑衣怪客大喝一聲:‘何方鼠輩,快快滾出來!’
飛身便撲,明明他是向發聲處撲去,卻聞耳後聲音又起:‘千面如來,你只是傀儡而已,竟不知惜命,要死容易,何必急在一時!’
千面如來急地一式‘怪蟒翻身’,意欲襲擊敵人。
卻聞一陣譏笑聲由近而遠,道:‘等下就有你們瞧的,你們還是考慮考慮吧!生死決於你們一念之間,老夫去矣!’
數十個絕魂寺中高手,眼巴巴見敵人來去自如,那不既怒且恨又驚。
黑衣怪客道:‘嘿嘿!明早少不得有一場生死戰了,各位還是速速準備與敵爭鬥吧!’
黃衫客道:
‘來一個死一個,來兩個死一對,以我們手中高手,加上千裏追魂辛前輩,幽冥尊者老前輩,就不信他們能討得好去,希望各位明日不要放走對方任何一人。’
羣僧齊道:‘遵張堂主之命!’
黑衣怪客雙目異光連閃,好似無限憤怒,但卻只冷冷地對眾屬下道:
‘此刻已是寅時光景,再過一個時辰,便是天亮,大家快盡這段時間,靜神養氣,調元練功,蓄鋭以待。’
頓時——
數十個絕魂寺徒,皆鴉雀無聲地,進入大雄殿中,然後自練功去了,時間在緊張中飛逝,也在悄悄的過程中,帶來了更多的緊張。
東方天際,已然霞光萬道,一抹嬌陽,漸露光彩,雖然是猶抱琵琶半遮面,大半嬌軀,還掩在山後,但已使大地景明物清了。
是一日的開始,也是數十年來,第一次正邪大決戰的開始,儘管九華山上,一片青翠,景色如畫,然而,無形中卻隱伏着濃厚的殺伐。
這時——
名震天下的絕魂寺內,自建寺以來,第一次聚集了這麼多人,也第一次使正派武人,看到這一向是能入難出的地獄真相。
只見,數棟巍峨壯觀的殿宇,依山而建,頗為宏偉,殿宇前的廣場上,此刻站立了七八十人,個個懸刀掛劍,神色凝重。
這些武材人物,另成二隊,一隊約二十餘人,卻是僧尼道俗,男女老少皆備,一隊除三數個俗裝老人之外,俱皆是禿頂的和尚,只是,這些和尚不但個個手執兵刃,而且身上不披袈裟,而着動裝短打。
雙方劍拔弩張,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半響——
只見左隊中為首一個黑衣怪客踏前幾步,冷冷道:
‘各位既敢不請而上九華山絕魂寺,想必都已向眾人親朋,交代完了後事,決意一死,那麼!嘿嘿!’
‘那麼’之下,並無下文,但卻嘿嘿二聲乾癟的冷笑。
右隊中緩緩地踱出一個寶相莊嚴的老尼,手拈拂珠,低誦一聲佛號道:
‘阿彌陀佛,觀主也是我佛信徒,當知三戒之不可犯,還請以慈悲為本,解散此寺,以……………’
話猶未了,對方陣上又踏出一個黃衫客搶説道:
‘老賊尼少嚕嗦,要知今日之會,只有強存弱亡,怕死的就快點跪地討饒,其餘廢話少説!’
右側羣豪,齊皆面露愠色,一個紅面老者踏前道:‘聞妹,這些匪徒,既然執迷不悟,還是早點超度超度他們的好!’
轉對左隊羣僧道:‘你們要活命的,就快自毀武功,否則…………’
話猶未了,驀聞一聲沉喝:‘老匹夫你找死!’聲未到,人已到,一條箭急的人影,撲射而至,森森冷芒直迫紅面老者。
紅面老者乃是徐中天,他見敵人襲來,冷冷一笑,喝聲‘躺下!’陡然一腳飛出,踢向對方湧泉。
出手之快,的確令人驚佩,人影乍合倏分,緊跟着一聲悶哼傳出,羣雄運目看去,不由齊皆動容失色。
只見那偷襲之僧人,已橫卧地上,四肢僵直,絲毫不能動彈。
要知對方亦非弱者,竟在一個照面之下,應腳而倒,則徐中天之功力武技,怎不令羣雄驚服萬分。
黑衣碧眼之怪客,目露怯意,但也暗自咬牙,飛身上前道:‘老匹夫何必逞強,本觀主會會你!’
聲到人到,一柄三刃叉,挾凌厲勁道,風湧而至,端的兇、猛、狠、辣。
徐中天見是那忘恩負義之義,乃大喝一聲:‘畜牲你這是自取滅亡!’長身遞招,手幌後,已撒下一柄蜈鈎劍,展出奇妙招數,與對方互搶先機。
峨嵋第一高手鐵劍聖手元明道人,傲然踏出陣前,指着對方一個矮小黑裝老者朗聲挑道:
‘區振拳,你還認得貧道吧!三十年前那筆舊帳,貧道早想清斷清斷,原來你竟託庇在絕魂寺中,怪不得我無從找到,有種的快出來吧!’
矮怪人露出一隻海口,獠牙怖人,嘿嘿二聲乾笑道:
‘手下敗將,三十年前,錯非老夫手下留倩,你還能活到如今嗎,要死還不容易,放馬過來吧!’
於是——
這一對結怨數十年的正邪高手,乃展開了一場石破天鹿的狠鬥。
雲宗文本待衝出,卻被老尼以蟻語傳音攔住:
‘小施主請且慢動手,你留着對付這黃衫怪客,顯然他比千面如來還具權力,其餘跳樑小醜,就由他們對付!’
雲宗文聞言,這才欲上還休,靜立一旁,就在這時,突見黃衫怪客對一位鬚眉勝雪的老僧,一陣耳語。
老僧死板板地在聽完話之後,縱身出陣道:‘貧衲幽冥,誰要指教?’
羣雄乍聞幽冥之名,俱各心頭大震,因為他們皆知,此人乃數十年前,就已名滿武林的黑道第一高手。
這時——
只見隱覺師太含笑説道:
‘老禪師多年修為,已得佛果,如今遽失慈悲,淪落殺-,真是罪孽,老尼希望尊者退出武林,善得真茹,不介入糾紛如何!’
幽冥尊者嘿嘿道:‘賊尼何必多言,有種的快滾出來,否則老…………’
神尼含笑道:‘老-師既不知惜命,老尼只好為佛門清除敗類。’
‘好誇口的賊尼,接招!’
人隨聲起,揮手一拍,一記開天闢地的雄厚潛勁,直追過來。
老師太見對方功力雄渾,不禁暗忖:‘這魔頭果藝業超凡!’忖念中,寬袖一展,一股無形潛勁,倏然而出,迎向對方。
雙方掌力一接,但聞如擊敗絮般微警處,登時塵沙飛揚,威力所及,震得二十步外之人,衣袂飄飛。
老尼姑微微一震,連忙吸氣朝元。
但幽冥尊者卻禁不住倒退一步,方才-樁站穩,他大驚之下,鋼牙一挫,大喝一聲,再度撲到。
來勢奇快,人未近身,雙掌已連續四招,其快、其速,放眼當今武林,實不多見。
老尼也知要想擊敗幽冥尊者,決非容易,也就凝神斂氣,施展全力對付敵人。
一個是黑道第一高手,一個是正派奇人,這一戰,真是絕技迭出,妙着頻施,但見掌影如山,人如急轉車輪,令人目不暇接,真個是一場罕見的搏鬥。
廣場上一片喝吃聲,兵刃碰擊聲,一片兇狠威猛的殺伐,激起了漫天狂飆。
絕魂寺方面的黃衫客,全神注視戰況,這時,一絲焦急之色泛起,急忙附耳紅衣老者數語。
紅衣老者聞言之下,急向數十個僧人道:‘師兄弟們,拼肩子上,別放走他們之中任何一人!’
羣僧聞言,一陣呼嘯,各出兵刃,蜂湧而上,來勢兇猛無比。
羣俠一見對方竟要羣打羣攻,也就不約而同,並肩出手,以一敵眾,迎戰這羣絕魂寺僧人。
雲雁飛夫婦,也撤出兵刃,聯合九大門派高手,截擊過去。
他知羣僧中以紅衣老者最為厲害,也正是絕魂寺三大堂主之一的西山一怪袁遠,乃展起璇磯十九式劍招,式中藏式地攻過去。
卓逢珠與楊麗珠本地想欺身入陣,但被雲宗文一把扯住,要他倆負責監視對方施詐,以防萬一。
此刻敵人只剩一個黃衫怪客與千里追魂二人,這邊卻有三小。
黃衫怪客見對方只剩三小,不由殺機暴起,撤出一柄拂塵,飛身叫陣道:‘姓雲的小鬼,還不放馬過來,老衲好超度超度你!’
雲宗文已從楊麗珠口中,知道這黃衫客,雖只是絕魂手中一個堂主而已,但其權力好似高過千面如來,更知對方拂塵,乃是一柄特製兵刃,另有機關。
不過——
他絕不能示弱,何況神尼付與自己重任,當下冷哂道:‘老魔頭唬得別人,卻嚇不過太爺,接招!’
斬蛟劍刺、挑、劈、戮,一出手便是一式四招,迅捷無比,黃衫怪客心頭一凜,驕意頓收,手中拂塵也是怪招迭出,詭式連施。
所謂行家一伸手,便如有沒有。
這位不世魔頭,在幾個照面之下,已知對方雖是不過弱冠的少年,但其劍招之快,身手之詭,放眼當今,已無敵手。
於是,不敢絲毫大意,拂塵一緊,立即展出生平絕技,虛形幻影二十四打,與對方互搶先機。
剎那間,只見劍影如山,劍氣如電,塵風激盪,塵影虛幻,緊密難容一發,凌厲虛無堅不摧。
這一陣龍爭虎鬥,一時難判高低,打得非常激烈,無比兇狠。
千里追魂辛一掌見二女可欺,一聲暴喝,亦自舉起兵刃,迫攻過來,與二女打成一團了。
一陣亂戰之中,間或傳出幾聲慘叫,幾個身手較差的匪徒,已先後被羣俠打倒在地上了。
還是羣俠未上山之前,早受隱覺神尼之叮囑,非罪魁禍首,不可濫殺,因此出手不重,否則,怕不已屍橫遍地,血流成河。
一些膽小而又惜命的匪徒,一見苗頭不對,紛紛虛招急退,竄向山下,而羣俠因知山下已有人攔截,故一任他們兔脱。
這羣助紂為惡的羣僧,不過是烏合之眾,因此有人一逃,登時羣起效尤,一時間,乘虛而逃者有二十餘人。
經過一陣折騰之後,那數十名匪僧已經是倒的倒,逃的逃,只剩下了帶頭的西山一怪而已。
西山一怪力戰雲雁飛,起初還可有攻有守,未見落敗。
但五十招後,雲雁飛長劍威力大增,西山一怪卻相形見絀,招架乏力,尤其眼見屬下狼狽之狀,越發吃驚。
就在他微一分神之際,被雲雁飛施出璇磯十九式尾後三大煞招,迫落下風,就勢連砍三劍,終於躲避不及,當堂被揮為兩段。
西山一怪怪慘聲甫起,另一旁的區振拳,也在心慌之下被峨嵋高手鐵劍聖手一劍穿胸刺死。
鐵劍聖手三十年前,曾因一時不慎,險些送命於西山一怪手中,後來他回山苦練絕技,欲報此仇,直至今天,方始如願。
二兇伏屍之後,雙方形勢已判,正派高手,如九大門派代表,雲雁飛夫婦,神州一劍鍾向祖孫,以及二女,均已靜立一旁監視。
而絕魂寺方面,卻只剩下千面如來、幽冥尊者、黃衫怪人張啓明與千里追魂四人在作殊死戰,實在相差懸殊。
千面如來對付徐中天,本就覺得吃力異常,再瞧及屬下死傷逃亡情狀,不由越發心虛氣急。
而心煩氣急,正是高手臨陣對招之大忌,本就攻勢遲滯的千面如來,這一鬆神,更導致他陷入苦境。
只見徐中天忽然一轉腕,蜈鈎劍以‘毒蟒出林’招數,斜鈎對方左肩……
但在招式欲老未老之際,卻驀然一沉臂,頓將斜鈎化為橫砍,以劍刃之面,直取對方丹田部位。
老俠早已由對方那隻碧眼,與及缺少三指的左手判知,這人就是導致他幽居無恨谷的罪孽惡魔,因此出手毫不留情,劍劍狠辣,劍劍殺着。
當他一發覺敵人已經心浮氣燥,那肯放過,手法一轉,馬上施出他數十年自悟自練的絕技來。
本已慌張的千面如來,突見對方蜈鈎劍斜臂左肩,忙挫步閃身,欲向右避。
那知——
他身形欲變未變,對方招數已變,森森劍氣,已直壓中盤。
千面如來不由得魂飛魄散,一個金鯉倒穿波之勢未起,猛覺腹一涼,接着一陣劇痛攻心。
徐中天一劍擊中敵人同時,左掌急拍而出,補上一掌,擊向對方胸腹。
千面如來在重創之下,那還禁受得住對方一掌,一聲慘嗥未了,已然血箭四射,伏屍地上。
千面如來之死,帶給正派羣俠是無比的興奮,卻帶給其餘惡戰中的三魔,心膽皆裂,加速其敗亡。
幽冥尊者功力雖佳,但隱覺神尼,數十年廬山潛居,藝業更是不凡。
只是老尼慈悲為懷,總本着同是佛門弟子份上,不願遽下殺手。
每每在迫得對方無法招架,眼見難逃大限之際,均自放棄殺敵機會,欲給對方自知悔悟的機會。
那知——
這位殘暴成性的一代兇僧,卻是情急殺昏了頭,不但絲毫不領情,而且竟然全是拼命招數。
神尼久戰之下,己知對方根本無法悔悟,當下一橫心,手中拂塵一緊,全都是進手招數。
神尼多年潛修,內家功夫,已臻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境界,這時全力施出,但見罡風急如大海湧浪,猛若萬馬奔騰,真有動嶽撼山之勢。
幽冥尊者久戰無功,又被對方迫落下風,一時驚急,章法自亂,險象叢生。
尤其——
在他霍出性命的傾力支撐中,突聞千面如來慘嗥聲,更覺驚心動魄,偶一失措,對方雲帚已筆也似直地,當胸遞到。
幽冥尊者這一驚非同小可,欲避無及,陡然翻腕一掌,打出十二成勁的‘追魂七煞絕功’。
追魂七煞絕功乃老魔生平絕學,雖然鋭不可當,但卻最為耗元,對付比自己功力弱的當然可大發威力,但對付功力比自己好的,卻會弄巧成拙。
是以——
老魔頭始終不敢施出這壓箱底的本領,直至此刻,一見情勢已經無法再躲,只得橫心發掌。
只見一縷寒風,疾湧而至,隱帶絲絲如裂帛的奇異的聲音。
神尼一代奇人,博學多藝,見狀之下,已知此必幽冥成名絕技,那敢怠慢,左袖一拂,也自掃出一股‘無極真氣’。
無極真氣乃佛門奇功,而又源自道家武學,兼具道佛之妙,能視對方力量之多寡強弱,予以反震,實是無敵上乘秘技。
因此——
當雙方真氣乍合剎那,老魔頭陡覺心胸一痛,禁不住踉蹌連地數多,一時逆氣攻心,喉頭髮甜。
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覺得天旋地轉,不能自己。
老魔敗退之後,突然反手拍向自己天靈蓋,手落處慘嗯半聲,人已仆倒地上,原來老魔已知處境之危,難免一死,是以自行了斷。
隱覺神尼卻萬未料到對方竟會如此性烈自絕,見狀之下,不由連誦佛號:‘阿彌陀佛,貧尼罪過深甚,唉!’
徐中天插口道:
‘聞妹,自古誅惡人便是善念,這等惡寇,留他徒給武林帶來殺孽而已,有何可惜,何況他是羞憤自絕!’
老尼正待答話,突然耳際又是一聲慘叫傳來,轉頭望去見千里追魂辛一掌已被楊麗珠揮成兩段,身首異處,血漬滿身。
原來千里追魂以一敵二,對付二女,以他功力,本是綽有餘裕的。
可是——
一則二女配合無間,二管簫攻守進退無一隙處,再則老魔在眼見同伴,一個個倒下去,不由怵目驚心,因而精神失常。
二女功力雖差,卻也是武林不可多得的好手,一見對方失神,那肯放過千載一時良機,登時展出七毒煞招,環攻過去。
七毒煞招,曾是昔日一代魔梟,奪魄簫遊海青的成名絕學,果有獨到之處。
千里追魂被迫得招架困難之際,那還經得起楊姑娘這一路凌厲無匹的攻勢,一時措手不及。
左手中了一簫,劇痛攻心,忘記了背後還有一個強敵,因此被卓姑娘輕而易舉地擊斃當場。
這個威震武林的魔頭,竟連在北海追魂沙,以及先天玄門氣功‘九玄氣炙’二般絕藝,兀自未用。就已伏屍二個後生姑娘手中。
也是他畢生作盡惡暴所應得的報應。
當下——
整個絕魂寺殿前的廣地上,除了橫七夾八,血漬遍地的屍體之外,就只剩下雲宗文與黃衫怪客還在作殊死苦鬥,真正有石破天驚,鬼愁神泣之勢。
此刻——
正派中負責把守山下,以備攔截羣匪的九大門派高手,也已趕上寺中觀戰,這些人已截住了那批欲逃匪徒,一一予以毀功告誡,然後放棄逃生。
這時——
大家都極其緊張地全神觀戰,也大都驚佩於雲宗文的蓋代神技,各自暗忖着:‘這雲宗文小小年紀,竟懷如此武功,未來武林至尊,非他莫屬!’
‘人言後生可畏,誠然不錯,真是一代新人勝舊人。’
‘虎父無犬子,強將手下無弱兵,怪不得簫劍門在數百年以來,始終是武林之泰山北斗不説眾人稱讚。
雲宗文與黃衫客已交拆了數百回合,彼此竭盡心血,以求制敵機先。
只見二團黃灰之影,快如閃電,翩英驚鴻,騰挪閃移,快得難予分清彼此,凌厲處鬼泣神驚。
雲宗文一時殺得性起,一聲勁叱過處,斬蛟劍一式‘投桃報李’孟刺對方右肋下‘鑽心穴’。
左手卻斜甩而出,用‘葉底偷桃’手法,突發蓄勁,打出霹靂掌法,逕取黃衫客小腹呢!
一招二式,劍猛掌狠,並具疾狠猛詭,-得不同凡響,獨步神技。
黃衫怪客千招難勝,又見入眼一片慘狀,更懾於對方聲勢,早已失去鬥志,驚急之餘,正想出奇制勝。
忽見對方攻到,連忙一沉右臂,翻腕打出拂塵。
雲宗文冷笑一聲,右劍突沉,改直戮為橫砍,左掌微劃半弧,突然化掌為指,以乾元指法,疾點對方鑽心、關元、玄機之大要穴。
黃衫客不道對方變招換式,竟然如此神速,一時躲避不及,只好挫步避劍,同時手一翻,擊出一記小天星重手法,狂飆匝地飛捲過去。
那知——
他這蓬排山倒海的掌力乍出,卻發現對方掌力,突然向四下飛散,而自己的強勁,竟如受圍般,連臨近對方之際,被一道無形氣牆阻住進路。
黃衫客心頭大嚇,暗道一聲‘不好’,急忙撤掌欲退,但他快,對方比他更快,那會任由這故設巧計得而復失,失去制勝機會。
因此,只見雲宗文大喝一聲:‘老賊那裏走!’
左掌一甩一壓,又是一股強勁壓到。
黃衫客無法閃躲,鋼牙一咬,又是一掌掃到,碰地一聲大震,塵沙漫天中,黃衫客連退數步。
雲宗文喝聲:‘再接我一掌!’
又是一掌攻到,威力強過第一掌。
黃衫客連番被震,已是頭暈目眩,那還閃躲得開對方既快捷又凌厲的來掌,陡覺胸前一痛,慘嗯一聲,人如斷線風箏般,倒飛丈餘,一交跌坐在地。
雲宗文一招得手,身隨掌進,準備再補上一掌。
但就在他堪堪近敵之際,突聞對方大喝一聲:‘小狗我與你拼了!’
‘拼了’乍出,手一揚,手中那柄雲帚疾射而出,人也因用力過多,而吐血倒地,再也掙扎不起。
雲宗文揮掌正欲擊去,突聞楊麗珠道:‘不要硬碰,快閃開!’
雲宗文乃閃身進步,躲過對方兵刃,同時借勢欺身,一掌擊下,將對方心胸要部補上一掌。
但聞慘叫聲中,黃衫客已倒地不起,雲宗文一躍過去,寶劍一劃,挑起了對方那塊蒙面的黃巾。
黃衫客蒙面巾應劍而被揭起,露出廬山真面目。
不料——
當羣俠趨前看清黃衫客面容時,好多人齊聲脱口驚呼:‘是你?’
發話之人,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光。
崑崙第一高手覺遠道人,更是顫聲喊道:‘師伯你老人家怎會…………’話未了,見對方身軀微微動了一下,忙躍身過去,手落如飛,拍擊他各處大穴。
隱覺神尼連連搖頭道:‘想不到想不到,想不到絕魂寺執掌實權的地獄門堂主,竟是靈元上人。’
雲宗文低聲向父親道:‘爹爹,靈元上人是誰?’
雲雁飛一見黃衫客廬山真面,正自驚嘆着。
‘怪道呢!前日竟見他施展崑崙派的秘傳輕功“潛龍昇天”身法,原來是他隱於絕魂寺!’
這時一聽愛兒動問,乃喟然一嘆道:
‘此人乃是崑崙第三十二代掌教靈元上人,亦即是現今崑崙掌教覺遠道人的師伯,與你師祖及武當鐵練子一氣真人,合稱宇內三奇,乃是正道人物,不料竟會是絕魂寺首魁禍首,真正令人費解!’
的確,這是太離奇了,崑崙靈元上人,早年俠名四播,與成仲衍,鐵練子合稱三奇,畢生行俠作義,挾困濟危。
乃是武林公認的仁慈長者,卻不道如今竟是絕魂寺首惡人物。
最為難過與悲衰的,莫過於崑崙教主覺遠道人了。
他悲痛地功貫右臂,連拍了靈元上人數處大穴,然後顫聲喊道:‘師伯你不能死,你……………’
羣俠大出意外,一時亦感束手無策,不知如何處理這尷尬的場面。
好久好久。
靈元上人悠悠醒轉。
當他看見眼前的覺遠,以及數十隻奇異的眼光,正集中自己時,不由啓開了他,埋藏許久的一絲良知,他悲哀地道:
‘天作孽,猶可遣,自作孽,不可活,唉!自作自受,自食惡果,怨得誰來?怨得誰來!’
正是馬之將亡,共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靈元上人此刻正是如此。
隱覺神尼大大地驚愕了,不過她也大為不解,而又急想知道他為何會突然失足墜入苦海。
當下近前道:‘靈元師兄,可還認得故友隱覺嗎?’
靈元上人一見師太,不由慚然道:‘吾罪有應得,吾罪有應得,死得活該,死得活該。’
隱覺勸道:‘師兄別太激動,可否説出加盟絕魂寺經過?’
靈元上人愧然道:‘絕魂寺實在是老衲所創建的,悔不該當初一念之嗔,才落得如此下場。’
一陣急痛,使他停頓了好久,這才慢慢地説出一段武林秘事來,他道:
‘三十年前,天下各派高手,於八月中秋,聚會峨嵋金頂峯,舉行十年一次的較技大會老衲當時慘敗之餘,又受到諷刺,乃立志深研武技,以雪奇恥大辱,於是悄悄離山外出後來,在九華山邂逅一人.,揚言其武功足可無敵天下,迫我跟他為徒,雙方立誓打睹,以功力高低決定誰是師父,老衲竟再次落敗,乃隨其為徒。
經過十年,不但學會了此人全部奇學,而且個性也漸變偏激,老衲為了報仇,又為了不願辱及崑崙,乃在一次救助管獨雄之後,留他在九華山,並按吾師留下‘毒經’,佈置了絕魂寺,網羅了黑道高手。
老衲一志欲打擊天下各派,然後樹立絕魂寺聲威,乃設下無恨谷。
那知——
屬下一多,難免龍蛇混什,致弄得武林殺劫四起,造成武林公憤,唉!我對不起崑崙師門栽培,我…………’
靈元上人重創之下,簡要地説出其建絕魂寺動機之後,由於元氣大損,心腑早碎,故越説越脱力,終於言猶未盡就兩腿一件,瞌然而逝。
諺雲‘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實在是絲毫無訛。
以靈元上人之昔日威名,乃是望重武林之高手,乃不過由於小小誤會,一念之差,竟走極端,落得悲慘場面。
雖然是多行不義的報應,也是暴虐者應得的報應,但也帶給在場這些武林高手,一份惋惜與嘆息。
崑崙教主覺遠與師弟覺空,悲哀萬分。
半響——
才在眾人的勸慰下,就地挖坑,將這位師門前輩,予以收埋,羣俠也同時將已死匪徒一一埋葬。
經過一番折騰,已是夕陽將下的近黃昏時份,西天邊際,霞光萬道,五彩斑爛,無比的絢麗,只是,黑夜已將來臨。
羣俠見絕魂寺已滅,自此武林可漸平干戈,各自心下也大為寬心。
於是——
紛紛在互道珍重下,回到各派。
徐中天與隱覺神尼在叮囑了徒兒之後,這才雙雙跨上鷹背,沖天飛去。
湖海一劍夫婦父子,直待眾人離去後,才帶同卓、楊二女,回到黃山。
三日後——
五人已回到黃山簫劍門,選定良辰吉日,為三小舉行婚禮——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