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吟等一行七人,不用幾天便回到洛陽。由洛陽經臨汝、沈丘、界首而進入安徽省境。
這一路上,茶樓酒肆都轟傳着兩件大事。
第一件,神魔教玄武堂不知被何人所挑,玄武堂自堂主崔玉貞副堂主邢雲龍以下主要頭目,全數被戮。連總教護法鬼王齊正光、勾魂叟馮瑞祥也個個身亡。
第二件,無名島天下第一莊,以少莊主熊浩為首的高手,在華山一戰,一敗塗地。少莊主受重傷,總管矮雷公身亡,護法無敵夜叉史劍仁氣息奄奄,總之,鎩羽而歸,威風掃地。
這全是金陵俠義會的作為,特別是會主玉神龍鍾吟,一身功夫出神入化,來無影去無蹤,舉手投足皆能致敵死命,當世無人能敵,是無名島和神魔教的剋星。
由此可以斷言,神魔教玄武堂被毀,定是俠義會年青俠士所為。
傳言中,把眾小俠也説得神乎其神,最有趣的是分不清這般人是男是女,有的説是男的,有的説是女的,有的則説男女對半,總之,説什麼的都有。
眾人聽了,不禁好笑。
這日來到阜陽縣境,在一個熱鬧小鎮上打尖午休。
他們找了一家較大的酒館,吃飯歇息。
五女二男長得不俗;女的僑如仙子,男的俊秀風流,不免惹人注目。
七人坐了一桌,點了酒菜,自顧吃喝起來。旁桌各人竊竊私語,點點戳戳,將他們做了話題。
由於見他們都攜着兵刃,食客們倒也不敢過於放肆。
忽然;只聽有人説道:“不像,不像,俠義會中哪是這樣的?”
一個蒼老的聲音道:“人不可貌相,張賢弟,人説俠義會中都是年青俊彥。”
他們聲音不大,但鍾吟等七人均聽得清楚。鍾吟不以為意,邊吃邊和方冕、丁、羅、湯等閒聊。
可兩個小姑娘卻留了神。
蔣雪雁只是好奇,聽聽人家對俠義會都説些什麼。
姚菊秋卻不盡相同,除好奇外,她還要聽聽是褒是貶,是褒則罷,是貶可不行。
這時,那張賢弟道:“什麼年青俊彥,江湖上傳得也太神乎其神,我就不信那個什麼玉神龍,能將天下第一莊的人打敗!”
蒼老聲音道:“江湖上傳言雖未必真,但無風不起浪,俠義會和玉神龍要不是真有些本領,在江湖上豈能傳揚得開。”
姚菊秋心道,這個姓張的準是個壞蛋,那年老些的看樣子還算好人,看他們到底要説些什麼,於是,更加豎起了耳朵聽。
張賢弟道:“就算有點功夫,我看也高不到哪兒去!這些人又沒親眼見。”
老的道:“也許賢弟説的對。江湖中人人痛恨無名島天下第一莊和那個什麼神魔教,但又懼於他們的殘殺肆虐,便傳出這樣的消息,一快心中的憤懣而已。”
姚菊秋心裏罵道:“好個老糊塗的,姑奶奶先還以為你是個好人,怎麼才一兩句話就改了口啦?卻原來也不是個好東西!等一下叫你兩人知道姑奶奶的手段!”
又聽那姓張的説:“我要是遇見俠義會的人,倒要領教領教,看看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有些什麼了不得的手段。”
“噓,輕些,説不定那幾個年青人都是俠義會的人呢。”
“怕什麼?要真是的話,那就好了,我即時前去求教。”
“不必、不必,俠義會人武功高低與你我何干?來、來、來,喝酒喝酒!”
“相干倒是沒有,只是聽着不順耳!”
“少説、少説,來,幹!”
“叮”一聲,姓張的手中酒杯還沒遞到嘴邊,便破碎成片掉落,酒也灑在袖中。
姓張的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是什麼小人,敢暗算張某,是條好漢子就給我站出來!”
他這一嚷,全店客人俱都停下杯筷,驚奇地張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可是,站出來的不是五大三粗、名副其實的漢子,卻是一個俊俏姣好、卻又瞪着俊眼,鼓着粉腮,雙手叉腰的半大姑娘。
“是姑奶奶砸碎了你的酒杯,你要怎樣?”她神氣活現地叫道。
那姓張的中年人似乎想不到施襲的竟是這樣一個女孩子,愣了一會,道:“小娃兒,你幹嗎砸人酒杯?”
“小姑奶奶不但砸你杯子,還要砸你這個人,不信你就試試看!”
食客們看得嘖嘖稱奇,這麼一個漂亮的小妞兒,居然敢兇霸霸地向一條大漢挑戰,真是有趣極了,於是興致勃勃等着下文。
姓張的漢子冷笑道:“好大的口氣,你是什麼人?”
鍾吟等人被一鬧,先是莫名其妙,繼而不想惹事生非,就問是怎麼回事。
姚菊秋忙得不能回答,她只有一張嘴,要留着和對方舌戰呢。
“好,小姑奶奶告訴你,小姑奶奶便是俠義會旗下衞士,你不是要找俠義會的人嗎?這下你可找着了,説!要幹什麼?”
食客們驚歎議論起來,大名鼎鼎、名揚四海的俠義會,居然有人在這小鎮上出現,真是大飽了眼福。於是,又衝着七人評頭論足起來。
姓張的道:“你真是俠義會中人?報上名來聽聽!”
“瞎子你的眼睛,姑奶奶不是俠義會中人,莫非你是不成?小姑奶奶砸了你的酒杯還算是客氣的哩,要不,讓你門牙和着酒吞下肚裏去,這才叫你好受呢!”
“好,既然姑娘是俠義會中人,飯後城外見,讓張某見識見識俠義會的高超功夫!”
“一言為定!”姚菊秋像個老江湖,“不來的就是狗,就是王八!”後面幾句則離了譜,哪裏像個老江湖,倒像娃娃們賭嘴哩。
鍾吟見姚菊秋與人約鬥,不説話不行了,便站起來一抱拳:“這位仁兄請了,適才小妹有冒犯之處,還請海涵,彼此萍水相逢,無怨無仇,這次約鬥便取消了吧,兄台以為如何?”
姚菊秋大急,叫道:“鍾哥,你不聽見他説話有多氣人?他説他不眼氣俠義會,要見識見識,我聽了有氣,才用一個肉骨頭將他酒杯打落的,這不是?他明知我們是俠義會中人,才向我約斗的,我們豈能怕了他?”
和那姓張的坐一桌的老漢起立道:“適才聽這位姑娘稱閣下為‘鍾大哥’,敢問閣下便是俠義會會主鍾吟鍾會主麼?”
鍾吟不想説出名號,便想編個假名搪塞,便道:“錯了,在下姓鍾,但不是俠義會會主,只是同姓而已,老丈……”
姚菊秋不等他説完,便搶白道:“是就是嘛,幹嗎要説不是?你不是會主,難道我是?
讓他知道了又怎的?吃得了人?”
她胸無城府,有什麼説什麼,不管三七二十一,通統倒出!
鍾吟大窘,怔在那兒不知説什麼好。
老者見狀,暗暗點頭。
姓張的卻是一聲冷笑:“何必藏頭露尾?不敢與張某比試就明説,張某便放你一馬就是,不必害怕的!”
姚菊秋大怒:“就憑你也讓我鍾大哥害怕?告訴你,你還不配與他交手,光小姑奶奶一人,就把你二人打發了!”
她認定老者不是好東西,所以一併算上。
羅、丁、湯、方等人,也覺這個人太狂了,心中不禁有氣。
丁香道:“如此説,你是一定要較量較量的了?”
姓張的道:“不錯,平日找也找不着你們,今日既然碰見了,豈能錯過?”
方冕道:“你這人太不自量,俠義會又沒礙你的眼,你於嗎要與俠義會過不去?”
姓張的道:“少嚕嗦,敢不敢一斗?”
方冕道:“奉陪!”
無法,一場較量是不能免的了。
眾食客也紛紛站起,要跟着去看熱鬧。
姓張的吼道:“你們幹什麼?刀槍無眼,找死麼?”
眾人一驚,便又紛紛坐下,不敢去了。
姓張的這才和老者領先下樓,鍾吟等一行人跟在後面。
出得城來,繞到偏僻處,張某和老者停下,卻是笑容滿面,一點也不像打架的樣子。
姓張的一揖到底,笑着説:“適才多有得罪之處,請千萬恕罪!”
鍾吟等人一愣,此人前倨後恭,不知玩的什麼花樣。
姚菊秋可不吃這一套。
她罵道:“怎麼,害怕啦?賠笑臉就算了?沒那麼便宜的事,今日小姑奶奶就是要教訓教訓你!”
説罷一躍而前,拉開架式就要打。
老者慌忙搖手道:“姑娘息怒,待老朽將事情原委説清楚,姑娘諒必會消氣的。”
鍾吟道:“秋妹不要魯莽,且聽這位前輩述説緣由。”
老者道:“鍾會主為人寬厚謙和,果然傳言不虛,老朽這就更放心了。老朽王志輝,乃九華派掌門人白雲老人翁長生之師弟,這位叫張興隆,乃衡山派掌門師弟。”
鍾吟一揖道:“失敬了,原來兩位均是武林前輩,得罪之處,望乞原宥!”
兩人慌忙回禮,道:“得罪會主的是我們,哪裏有會主的錯?”
鍾吟道:“二位前輩喚我等前來,不知有何吩咐?”
張興隆道:“不敢,因我二人正想前往華山拜訪鍾會主,不意在酒樓碰見諸位,因拿不準各位真實身份,故以言語相激,以試真假。”
眾人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姚菊秋道:“你這人也真是,要找我們幹嗎不到桌前來問,要故意尋釁?”
王志輝道:“姑娘有所不知,江湖人心詭秘,倘若好言相問,一來怕上當,二來怕諸位不肯明言。”
鍾吟道:“二位説得極是,二位到華山找晚輩,不知有何見教?”
王志輝道:“九華派遭難之際,老朽不在淮南,剛好出外訪友未歸,待聽到江湖傳言趕回,九華派已為無名島人所毀。後來敝師兄又從潛藏處悄悄來到老朽下處,躲在家裏養傷。
這位張兄弟與老朽素來交好,衡山派被神魔教毀後,也輾轉逃至老朽處躲藏。因老朽自別恩師下山後,並未行走江湖,繼承家業居住在淮南,並無人知道老朽出自九華派,因此和江湖上的黑白兩道,均無多大糾葛。在老朽處避難,那是再好不過。不想前幾日,張兄弟偶然上街,竟發現了神魔教的人出現在酒樓旅舍,便十分注意他們行蹤,後發現竟往八公山去。我們判斷神魔教玄武堂被毀,這些人恐是來查真相,但不知為何前往八公山?八公山原住着一位八公老人,聽説十年前就已故世,也不知有無後人。神魔教黨羽突然出現於此,決不是什麼好兆頭,於早我倆便相約到華山面見鍾會主,懇請鍾會主一行前來淮北,誅除這批神魔教嘍羅,為民間、為武林除害!”
“到八公山?”鍾吟一驚,“有什麼作為麼?”
王志輝道:“會不會要在八公山建立分堂,以補玄武堂被毀的基業?”
“為何有此猜測?”
“這班人到後,淮北富户十有八九遭劫,他們盜取這多銀兩,難道不是為了建房?而且,最近他們僱了一批建築工匠,帶到山上去了。”
“這是哪一天的事?”
“前天。”
鍾吟暗道不好,莫非他們對秘籍還不死心麼?當下對張王二人道:“晚輩正欲要到八公山,此間情由,容後再談,事情緊急,這就上路吧?”
於是各人回到酒店,收了東西,牽過馬匹,急急揮鞭而去。
兩天後,眾人趕到淮南,下榻於王志輝家。王志輝有一幢大宅院,共有三進院子,客人們均住二院。宅第靠近郊外,頗為清靜。
鍾吟等人又與九華派掌門白雲老人翁長生見面,彼此互道仰慕之情,並敍述了與無名島、神魔教相搏的經過。
第二天一早,鍾吟等人便辭別王張等人,前往八公山一探,約定探明情況後再作計較。
蔣雪雁路途熟悉,不消多時便到了山腳,眾人將馬匹拴在隱秘處,施展輕功上山。
八公老人居所位於山半腰,山上林木葱翠,居所便在蒼翠環繞之中。
離居所還有十多丈,便聽到了挖掘之聲,還有人語交錯。
鍾吟示意大家小心,悄悄往前移去。
來到屋前不遠,只見門前站着四個黑衣人,手執鋼刀,似是守衞。院內人聲嘈雜,挖掘之聲不斷。
鍾吟想了想,以傳音入密告訴蔣雪雁,讓她和銀鳳、丁香從大門前去試探。自己從側方探查,方冕、姚菊秋、湯文媛接應雪雁三人。
吩咐畢,雪雁、丁香、銀風便大步走出。
四個守門人一驚,旋又看到是三個嬌娃,不禁放下心來,眉開眼笑。
一個道:“喲,看見了?這不是仙女下凡麼?”
一個道:“小姑娘,來找大爺們呀?”
蔣雪雁叱道:“你們好大的膽,竟敢公然闖進民宅,你們是強盜嗎?”
一黑衣笑道:“是強盜又怎麼樣?老子們搶房子算什麼?還要搶你們三個小嬌娘呢!”
那三個人嘿嘿笑起來。
蔣雪雁喝道:“大膽!這是我家,你們還不快滾!”
一人道:“喲,聽聽,正主兒回來了,我們還想找主人呢,你卻送上門來了。”
丁香道:“與這些人講什麼道理,先打發了再説!”
説完亮出寶劍,上去就刺。
四人揮刀衝上來,被羅、蔣二女截住,只是幾個回合,便刺傷了三個,以點穴把他們治住了,另一個大喊大叫逃進門去。
銀鳳將三個人一個個提起來,扔到林中,交給方、湯,以問口供。
裏面的挖掘聲停了,霎時從門內衝出十二三人來。
為首的竟是奪命太歲宇文彪和石門三兇以及馬良駒。
這些人鍾吟都會過面交過手,立即告訴方、湯準備出援,自己暫不露面。
宇文彪一見是三個漂亮小妞,骨頭都酥了,笑嘻嘻地説道:“天!真是好福氣,哪裏跑來這麼三個小美人,喂,馬老弟,咱們一人一個,剩下的一個,一人一半,你看好不好?”
五毒刀也笑哈哈道:“得了,你就獨佔兩個,與我一個也就是了,什麼一人一半呀,那不弄成死的了麼?”
丁香罵道:“無恥之極,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強佔民宅,你們眼中有王法嗎?”
宇文彪道:“這又幹你何事?”
蔣雪雁道:“我家的房子,怎不干我事?”
宇文彪奇道:“你家的房子?你是八公老人什麼人?”
“八公老人是我師公!”
“老傢伙十年前就見了閻王,這房子怎麼是你的了?”
“八公老人被人害死,我們就搬到這兒了。”
“你是誰?”
“蔣雪雁!”
“蔣?唔,你説八公老人是你師公,你師傅是誰?”
“我爹爹蔣金彪是八公老人的弟子。”
“哈,原來是蔣金彪的女兒,好、好、好!當年我將你師公送進了地獄,五面無常楊老弟把你爹給打發了,就是忘了你這小丫頭,沒想今日送上門來了,這真是天意呀,哈哈!”
蔣雪雁大驚:“你就是殺我師公的仇人?你叫什麼名字?”
“嘿嘿,大爺乃神魔教主堂前衞士奪命太歲宇文彪是也,怎麼,你小丫頭難道想要報仇麼?大爺問你,什麼人帶你到八公山來住的?”
“這你管不着,不過,告訴你也無訪,崆峒派悟玄子!”
“呀,原來如此。這麼説,八公老人的秘籍原來竟是崆峒派的!大爺還以為是八公老人從哪兒弄來的呢!快説,你和悟玄子在這兒住着,有沒有找到秘籍?”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説不説還由得你了?把你抓起來,看你敢不説?”
“要説也不難,你敢把當年的情形講出來嗎?你敢講出來,我就敢告訴你!”
宇文彪仰頭大笑:“大爺做事從來就認帳,怎會不敢告訴你?聽好,毛丫頭,這事還得怪你爹嘴不穩,把八公老人藏有秘籍的懷疑告訴了一個叫做畢元的好朋友。你爹爹向八公老人祝壽時,八公老人説本門功夫一文不值,你爹在祝壽後,從八公老人的老僕口中探知,悟玄子曾經來過,便猜測八公老人説這話定與悟玄子有關。要是沒有獲得什麼秘籍,怎會妄自菲薄本門功夫呢?回家後,有一次與畢元喝酒,酒後便講出了他心中的猜疑。你爹把畢元當做習武經商的大好人,卻未想到這畢元就是綠林大盜,坐地分贓,假裝良民。畢元聽到後,便設法告訴了大爺我。當時我們毀了崆峒派索要秘籍,沒想知讓悟玄子跑了。悟玄子既然到過八公老人家,那當然是來此躲藏,這就可能把秘籍交與八公老人。正好我即將隨石門三兇三位大爺到雲南,三位大爺去雲南煉藥,再返回甘肅。我們便來八公山將你師公主僕全斃了。
可惜就是找不到秘籍。後來我們在雲南採藥,無意發現一個擺字攤的書生,竟然掛出八公老人珍藏的對子,因不知此人虛實,怕他練成了崆峒秘籍上的功夫,所以略施小計,便將他斃了。只是後來到他家搜查,卻被一個老傢伙破壞了好事。沒想到此次到邙山去查一事,回來時又想起此事,上來看看,卻發現房屋居然完好如初,有人居住,便想再找秘籍,結果你卻送上門來,抓到你,還愁找不到秘籍嗎?毛丫頭,你該懂了吧?”
蔣雪雁咬牙切齒,強忍心中悲痛,又問:“我爹爹也是你殺的?那畢元到哪裏去了?”
“你爹是我請玉面無常楊燦大爺去幹的,那畢元嘛,也見閻王去了,殺他滅了口,不是更使人放心嗎?哈哈!”
蔣雪雁大罵:“好狠心的賊子,今日定要將你碎屍萬段,替師公爹爹報仇!”
宇文彪笑道:“毛丫頭,大爺既敢告訴你,還怕你報仇麼?你先説,秘籍在哪裏?”
“在你的腦袋上!”一個年青人從林中走出,“砍了你的腦袋,你秘籍就會找得到了!”
“是你?鍾吟!手下敗將,哈哈,原來是你在後面撐腰,怪不得小毛丫頭膽子那麼大!”
宇文彪毫不以為然,他根本未將鍾吟放、在眼內,所以反而很高興,他可以將這幾個人一網打盡,立個大功。
原來,蔣雪雁和宇文彪這一番談話,都是鍾吟用傳音入密教雪雁的。
真兇既已探明,他不禁激動萬分,天可憐見,今日竟然在師公居所見到正凶,這大概也是天意使然吧。
宇文彪目空一切,才會將事情的經過原本告訴蔣雪雁。在他看來,這三個如花似玉的姑娘還不是手到擒來,有什麼可怕的?
此刻,鍾吟抑住心中的仇恨,對宇文彪説:“宇文彪,你想得到嗎,我便是你在昆明暗算的那個寫字先生的兒子。我父當年為查訪你們這羣真兇,故意在昆明府擺寫字攤,誘你等前來搶奪秘籍,好認清你們究竟是誰?我父為何會到昆明府尋找你們呢?那是師公八公老人的忠僕在斷氣前以指染血,在地下寫出有二字。告訴你這些,就是讓你知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八個字。今日你們幾個主兇全聚在八公老人宅前,正如你所説,乃是天意。如今,納命吧!”
石門三兇中的老大鄔鵬道:“那個老僕,認得我石門三兄弟,知我三人多年在昆明煉製丹藥,沒想到還被他留下了昆明二字。姓鐘的,今日到陰間陪伴你爹去吧,大爺們一併成全你們父子,好人做到底!”
蔣雪雁一挺寶劍,就要衝上。
鍾吟道:“雁妹,你們對付三兇,這個奪命太歲交給愚兄捉了,墳前祭奠。”
宇文彪大怒:“小子,好大的口氣!上次未將你斃了,算你命大!大爺問你,挑本教玄武堂是不是你們一夥乾的。”
鍾吟道:“不錯。宇文彪,本座問你,你可是陰魔追魂長孫治的徒弟?”
宇文彪一驚,獰笑道:“小子你還算有眼力,現在該知道厲害了吧!”
鍾吟一聲冷笑:“老魔頭就是你們教主?你們有幾個教主?”
宇文彪更驚:“你知道得還不少嘛,告訴你,有三個教主,又待怎的?”
鍾吟激將道:“敢不敢亮出名號?”
宇文彪殺氣騰騰:“等你斷氣前,大爺自會告訴你!”
五毒刀馬良駒道:“宇文兄,説得太多了,先把這小子砍了再説!”
宇文彪陰笑道:“放心,他已經是死人了,還怕走漏消息麼?”
鍾吟怒火升騰:“惡徒,死到臨頭還敢張狂,看掌!”
身形一晃,一掌按到宇文彪胸前。
宇文彪身形一閃,掌拍鍾吟肩背,身形也是快到極點。
兩人倏忽間交換了二十招。
眾人看得眼花繚亂,只見兩條影子躥高伏低,忽左忽右,看不清他們的出手招式。
丁、羅、蔣以及伏在樹叢中的方湯姚三人,都驚異宇文彪此人的武功了得,居然能和鍾吟對了二十多招不落敗象,徒弟都如此,那老魔可想而知,不禁心中多了一份憂慮。
突然,兩人同時大喝一聲,只聽“啪”一聲響,似乎手掌相觸對了一掌,兩人身形同時退開三尺。旋即站住不動,相互盯視,面色凝重。
俄頃,兩人又同時大喝一聲,一躍而前,攻出一掌。鍾吟掌發聲作,罡氣呼嘯,聲勢驚人。
宇文彪掌發無聲,像是輕飄飄毫無勁力。
“砰!”一聲大震,煙塵卷地而起,三丈內的樹枝嘩嘩搖響,葉片紛紛墜落,聲勢好不驚人,氣流將丁、羅、蔣及神魔教中人逼得各自退後三丈,灰落塵息。
鍾吟原地不動,雙眼閃光,面色微紅。
宇文彪退了兩步,目露猙獰,面色蒼白。
兩人緊緊盯視,不眨眼,不斜視。
“咳!”兩人同時吐氣開聲,一躍而上。
“砰!”又是一聲大震,比上次聲勢更大,四溢的罡風帶着嘯聲,手臂粗細的小樹,齊齊從中而斷。
鍾吟仍然原處不動,雙目精光閃閃,臉上通紅,但氣息均勻,不亂不喘。
宇文彪這次也只退了兩步,雙目充血,臉上通紅,但氣已不勻。
眾小俠看得大驚,連對兩掌,宇文彪儘管退了兩步,氣息不勻,但似乎還能再戰,這傷功力當真駭人已極!
試問,當今天下能有幾人可與鍾吟連對三掌?
又過了半盞茶時間,這次雙方不叫不吼,宇文彪陡然噴出一口血水,接着一躍而上。
鍾吟原立不動,迎着宇文彪全力擊出了一掌。
“轟!”一聲炸雷般的巨響,直震得眾人耳鼓嗡嗡直響,什麼也聽不見了。
巨響聲中捲起了一股旋風,呼嘯着升騰而上,五六丈內的樹梢,掀起了一股狂濤。
又是半盞茶時分過去,眼前的情景才又呈現在眾人眼前。
鍾吟矮了一截,腳踝已埋入土中,仍站立原地不動。臉上血紅,似乎連雙目也染紅了,胸口微微起伏,面色十分凝重。
宇文彪這次竟然沒有後退半步,雙腳直埋入膝,比種吟矮下去一大截,他面上全無血色,雙目瞪視,猙獰兇狠就像一隻要吃人的狼,十分恐怖。
膽小的丁香、蔣雪雁都不敢再看。
羅銀鳳卻絲毫不敢放鬆,緊盯着宇文彪的動靜,她心裏不禁駭然,這魔嵬子雖然功力不如鍾弟,但相差似乎無多,三掌對下來,怎麼還不倒?莫非還有最後一拼?轉念又想,這絕不可能,此賊已用“天魔解體大法”,將功力全部提聚,哪個還能一拼?莫非他……再仔細看了一下,懷疑證實了,這魔嵬子功力耗盡,已經油枯燈滅,見閻王去了。芳心一喜,正要説出,只覺人影一晃,一個人刀光一閃,向鍾吟頸上砍去,一時驚得喊聲不好,連忙提氣縱身,要去搶救,但有人比她搶先了一步,一聲嬌叱、一聲刀劍鏗鏘碰撞,湯文媛已把偷襲的五毒刀馬良駒的毒刀架住。
羅銀風落到地面,仗劍在手,為她掠陣,同時通知丁香、蔣雪雁,為鍾吟護法。
其實,丁香已經意識到,一拉蔣雪雁,一邊一個,護住鍾吟。
鍾吟閉上雙目,站立不動。
石門三兇一見,互打眼色,朝鐘吟撲來。
羅銀鳳截住大凶鄔鵬。
那個躲在樹叢中再也按捺不住的姚菊秋,飛身截住了二兇李燦。她與石門三兇也有仇。
蔣雪雁截住了三兇石俊。
魔教手下徒眾十一二人,見鍾吟身邊只有了丁香,有便宜可撿,便吶喊着一轟而上。
方冕見他們人多,不敢大意,立即施出辣手招數,三招挑翻了三人。
丁香維護鍾吟心切,下手也絕不容情,十招內也刺傷了三個。剩下的五六人,武功不過是泛泛之輩。方冕以一敵三,丁香也有三個,一時間殺得難分難解。
這邊湯文嬡與五毒刀對陣,已經走了三十多招。
馬良駒乃神魔教二教主座下弟子,武功並不弱於宇文彪多少,以湯文媛這樣的身手,一時也拿他無奈。
馬良駒認識湯文媛,那日與宇文彪等人到長江邊,就是打她的主意。
“湯姑娘,你怎麼幫起俠義會的人來了,”馬良駒存心想激怒她,使她露出破綻,好一刀斬殺。他早無憐香惜五之心,因為今天事情不妙,早些脱身才好。“你是無名島的大美人,早就讓宇文兄和我大流涎水,那日追蹤你到長江邊,沒想到卻遇上了鍾吟這小子,真是遺憾哪,姑娘芳蹤已杳,依我説,你也加入本教吧,我倆品貌相配,倒是一對好鴛鴦哩……”
湯文媛洞悉其奸,想使自己心急氣浮,好露出破綻,但又實在聽不得他這些污言穢語,便展開迷蹤步,施出才學會的三絕劍法,頓時迫得馬良駒再也不敢出聲,只敢全神貫注應敵了。
劇鬥間,她又匆匆掃視全場。羅銀鳳與大凶似能戰個平手,姚菊秋,蔣雪雁功力較淺,被二兇迫得有些忙亂。
丁香正與兩人格鬥,方冕則只與一人鬥,眼看那人也要傷在他劍下。情況如此,芳心稍慰,這一分神,馬良駒又扳回了劣勢,殺個棋逢對手。雙方對拆四十多招。湯文嬡決心以七煞指傷敵。她找了個機會,身子後躍一丈,劍交左手,一指戳出。
那馬良駒不識厲害,立即左掌擊出,打出一劈空掌,一脱罡風猛烈撞向湯文媛。忽聽“嘶”一聲鋭響。馬良駒胸口、腹部一陣劇痛,猶如三根長的細針插進體內,一時痛得大叫一聲,拼命躍起三丈高,直向林中落去。
湯文嬡也不追趕,立即幫助蔣雪雁,敵住了三兇石俊。
石俊見自己戰不下一個女嬌娃,心中驚異萬分,何以俠義會中人,個個武功如此了得,與幾月前大不相同,後見宇文彪、馬良駒一死一傷,哪還有心戀戰,正想打主意逃脱,湯文媛已經來到,這一下,他哪裏還吃得消?殺得他只有招架之功,哪裏還有還手之力。
湯文媛叫道:“雪妹,你只管下手,為師公報仇!”
蔣雪雁有湯文媛在,膽壯了許多,聞言鼓起勇氣,拼命施出煞手,恨不能一劍來個穿心透。有湯文媛逼住對方招式,她確實方便下手,終於她找準了機會,從背後一劍將石俊來了個透心涼。
石俊大叫一聲,轟然倒地。
蔣雪雁第一次手刃活人,也不禁嚇得心跳氣喘,呆呆站立。
那邊,丁香方冕已打發了剩下的徒眾,方冕來助姚菊秋,丁香去助羅銀鳳。
姚菊秋已打得氣喘吁吁,一見方冕來,她嚷道:“小孩子家就是不懂事,怎麼現在才來幫手,還不快快把他收拾了,替師公報仇!”
方冕這一上手,李燦一條烏龍鞭就沒有施展的餘地了,幾個回合下來,早已支持不住。
姚菊秋嚷道:“不准你動他,姑奶奶打了半天,讓你撿便宜?真是不懂事得很!”
方冕本來可以一劍將他了結,聽她一説,只得罷手。
李燦奮力攻出一鞭,縱身欲逃,身子剛起,被姚菊秋一劍從腰間插進,倒地而亡。
鄔鵬嚇得膽戰心驚,慌亂間被丁香,銀鳳雙劍刺中,一口氣就此結束。
眾人停手再看鐘吟,不知什麼時候他已坐下,頭上白霧升騰,白霧中不知為什麼,卻夾着絲絲黑氣。
再過盞茶,頭上白霧中的黑氣已無,白霧也由濃而淡,直至散盡。鍾吟雙目一睜,站了起來。
眾人紛紛圍上,七嘴八舌詢問。
方冕道:“先進去看看呀,裏面怎麼沒有動靜了?”
一言提醒眾女,大家趕緊進門。
只見小院中擠擁着十多個民工,手裏拿着鋤頭、籮筐之類的工具,一個個嚇得面如土色,瑟瑟發抖。
鍾吟問明他們,是被僱來掘地三尺,尋找埋在地下的物什的。鍾吟掏出銀子給他們,讓他們將院外強人埋了,又把在室內開挖的土坑填平,讓他們下山而去。
蔣雪雁請眾人到客房坐下,把當年師公居室與老僕居室作了介紹。
鍾吟道:“待我下山去買些香燭,好到師公墳前祭奠。”
方冕道:“順便買些食物充飢。”
蔣雪雁道:“我與姐姐們燒開水,等着你們回來。”
鍾吟便和方冕施輕功下山,不多時便買夠了應用之物,又將馬牽到宅前林中,任其尋食。
眾女已將水燒好,沏了香茗。
方冕將滷菜饅頭取出,大家飽餐一頓。
吃飯時,鍾吟講了和宇文彪拼鬥的內情。
鍾吟道:“我與那廝第一掌相接,發覺這廝掌力歹毒,已有毒氣滲入我經脈之中。陰魔追魂掌發出時,無聲無味,防不勝防。第二掌我只使了五成功力,怕功力使得太多,體內毒素壓迫不住,乘隙攻入內腑。哪知老魔的阿修羅子午天蠍功確非平常內功可比,渾厚兇猛異常。宇文彪限於年歲,大概只修習得七成火候,不然,我那五成功力,決不能把他震退。這一掌,估計他也只是使用了七八成功力,旨在探查我的功力到底有多深。他探出後,知我功力超過了他,他竟不惜以天羅解體大法,使功力陡增一倍,與我來個同歸於盡或是兩敗俱傷。
我見他口噴血水,便知他要全力一搏,只得也將功力猛提到九成,才擋住了他致命的一擊!
這一擊,在他是油盡燈枯,在我是掌毒內浸。所以我趕快行功調息,將掌毒迫出。這才知道,每次對掌,都有掌毒侵入肌膚。幸而及時行功迫毒,否則,將損去我一半功力,才得以恢復健康。”
湯文媛道:“在無名島時,聽師傅説過,阿修羅子午天蠍功厲害非常,功力增長極快,本是佛門內功心法,不知為何卻讓老魔學去。當年長孫治練成陰魔追魂掌後,佐以天蠍功,竟然罕逢敵手。這徒弟都如此厲害,老魔頭的功力可想而知,唉,我可真是擔憂呢!”
鍾吟道:“擔憂老魔頭麼?”
文嬡道:“神魔教有三個教主,就是説,還有三個功臻化境、功力通玄的三個老魔頭,加上我那師傅熊壯飛,你説,還不讓人擔憂?”
羅銀鳳也道:“此事的確堪慮,該怎樣對付他們呢?”
鍾吟道:“是禍躲不過,擔憂又有何用?吃飯、吃飯。”
銀鳳白了他一眼:“看你説得輕巧,依我想,我們這次一定要在八公山找到崆峒秘籍,只有多練成一種絕技,才多一分戰勝強敵的把握。”
眾人極力贊成,紛紛指責鍾吟掉以輕心。
姚菊秋自然不忘把方冕搭上:“我説你呀,鍾大哥,怎麼也像方冕一樣,成了個不懂事的小孩子?強敵當前,怎能馬馬虎虎?方冕馬馬虎虎也就罷了。他不過是個小孩子,你可是俠義會一會之主呢,能這樣嗎?”
“不能、不能,”鍾吟投降得快,“愚兄錯了,一時糊塗,望各位姐妹恕罪!”
湯文媛一笑:“耍滑頭,你想堵住我姐妹的嘴,不讓説了?”
丁香道:“這個老實迂腐的酸丁,這些日子走走江湖也學得滑了。”
姚菊秋對着方冕:“你小小年紀,可不能也學得滑了啊!”
方冕只有翻白眼的份。
吃完飯,眾人便到了後山八公老人墓處,只見石碑上寫着:“恩師八公老人之墓”,落款是:二弟子鍾玉成敬立。
鍾吟一見父親親筆,不禁悲從中來,立刻跪下叩首,眼淚直流,無聲而泣。
眾女見他流淚,一個個也跟着傷感不已,大哭起來。
鍾吟抑住悲傷,朗聲道:“師公、爹爹在天之靈有知,今日吟兒雁兒與眾姐妹手刃元兇,告慰師公爹爹在天之靈。他日若不蕩平神魔教,吟兒誓不為人!”
拜祭完畢,眾女又將墳頭雜草除了,然後迴轉宅第。
鍾吟又把當日發生兇案的情形説了,讓大家都對師公留下的半邊木字作探折。
蔣雪雁道:“半邊木字,當年師傅師叔都以為是林字一半,未及寫完,所以瘋道爺和鍾伯父在附近地帶找過,師傅帶我上山後,他老人家閒時找過。悟玄子師叔來了後也一塊找過。
這十年來,找找停停,停停找找,不但宅第外周圍的林子找遍,就連室內的每一寸地也找過,看看有無暗室洞穴,可就是沒找到。”
眾人都不作聲,默默思索。
鍾吟道:“秘籍與那幅對子有很大關係,賈島醉來非假倒,劉伶飲盡不留零。找到對子也就找到了秘籍,這半邊木字如果不是林子呢?該是什麼?照理,秘籍不是藏在身邊附近隱密之處,就是藏在外邊洞穴或是深挖埋坑。既然林子裏沒有,何不沿着這木字旁想想,有可能藏在什麼地方,要找遍找盡才罷休。”
眾人均道這法子不錯,開始想木的偏旁是什麼東西,才能裝得下這副對子。
姚菊秋首先道:“枕。”
鍾吟搖頭:“枕頭麼,連兇手也撕扯過了,沒有、沒有。”
蔣雪雁道:“杖,師公可有枴杖?”
接着自己搖頭:“沒有、沒有,家中可沒這玩藝兒。”
羅銀鳳道:“柵。不對,院外沒有柵欄。”
丁香接道:“柵。柴柵。”
雪雁跳起來,叫道:“是哩,柴柵在後面,我怎麼沒想到?快去找,快去找!”
鍾吟道:“冕弟和你們去吧,人多了反不好找!”
方冕三人去了。
湯文媛自言自語:“可這裏沒有婦女,不織布,杵,洗衣服用的,掏空子也藏不住,那麼桶呢?對,看看有沒有從不打水的廢桶。”説着出外找去了。
姚菊秋兩眼朝上,心裏一點數都沒有。
羅銀鳳低頭沉思,也茫無頭緒。
鍾吟閉目尋思,力求心靜。
放在什麼地方,才能做到既隱密,取出又方便呢?
姚菊秋突然叫道:“那房架上有沒有呀?”
羅銀鳳抬頭看看了縱身一躍,上去仔細看一陣,搖搖頭,又飄身下來。
姚菊秋沒心思了,道:“我到柴房找去,方冕這大孩子會把事情弄糟的。”
説完自管走了。
隔了一會,湯文嬡進來了,一無所獲。
不久,丁香等四人從柴房回來,仍然什麼也沒找到。
蔣雪雁道:“鍾大哥,在這裏住幾天慢慢找吧。”
鍾吟道:“當然,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你們五個姑娘分住兩邊,我和冕弟就在客室裏打坐休息。”
這時已近晌午,眾人俱都累了,姑娘們分兩屋休息,鍾方二人則在八仙椅裏靜坐。
“篤、篤!”有人敲門。
方冕一開門,就見王志輝、張興隆兩人手執兵刃,站在門外。
王志輝道:“是方小俠,那就好了,我二人不見各位歸來,生怕有何意外,特來看看。”
方冕請二人入座。
蔣雪雁聽見有客,又出來替客人斟茶。
鍾吟將上午情形談了,只不提秘籍之事。
王張二人大喜,除去神魔教高手,免得在此為禍。又知道鍾吟等要住幾天,便告辭走了。
過了兩個時辰,門外鬧鬧嚷嚷,方冕開門一看,見四個家丁牽着四匹馬,馬上馱的有大米、麪粉、油、鹽、菜、雞、鴨、豬牛肉等用物,説是王老爺叫他們送來的。
方冕又給了賞錢,打發家丁們走了。姑娘們這才歡歡喜喜衝出來,把物品搬到廚房。
晚上,眾女治了一桌菜,還替鍾方二人斟下酒,大家歡聚一場。
夜間,方冕用幾張方凳和一張八仙椅拼湊在一起,躺下就睡着了。
鍾吟點着一盞燈,靜思這秘籍究竟藏在何處。想了一陣沒頭緒,就從懷中掏出那隻“鳧”
來把玩。這“鳧”裏還隱藏着一個謎,一個不可解的謎。
手中玩着“鳧”,腦中想着八公老人留下的“木”字偏旁。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仰頭觀察屋中樑上,順手把“鳧”放在桌上。他想,也許真會藏在樑上呢。
輕輕一躍,上了梁,用手摸着樑上,輕輕叩一叩,瞧瞧有沒有空心的地方。沒有,一寸都沒有,一抬頭,剛想往下跳,猛然見牆上有些字跡般的花紋,嵌在一片碧綠光焰之中,不禁大吃一驚,以為外面有人作祟。便急忙躍到門後,側耳細聽,哪裏有什麼夜行人?再看兩扇門關得好好的,綠色光影何來?窗户雖也開着,卻是一個漆黑的窟窿。
這才又仔細看牆上的光影,光影中的花紋看着像字,他運足目力盯視,果然是些字!
他低頭看桌上,原來適才無意中將“鳧”放到了油燈之前,燈光通過“鳧”映照到了牆上。
他一顆心猛跳起來,氣血上湧,十分激動。
難道“鳧”之謎就在“鳧”身上?
他想起那“鳧”身上斑斑的黑點。
黑點就是刻得極小的字?
這些字像刻圖章一般,反着刻在玉石上,這玉石非同一般上好玉石,恐怕是千年難覓的奇珍。
如果用能聚光的孔明燈照射,字跡就會更清楚的顯現。
不對,不論怎樣清楚,一般練武者的夜眼恐怕也不能看清。最多隻能看成是一種模糊的花紋,非要喝了“鳧”中的肉芝漿液,雙目才能分辨映照出來的字形。
白衣書生柳夢溪學究天人,想得十分周到,每一步都要按照他的旨意進行,才能學取他老人家的絕技。
想通了這以上種種,他抑制過度的興奮,屏除雜念,靜心守元,不一會精神便平緩而集中,將燈光移至“鳧”腦後,將人面上的字映照牆上。
他聚精會神,運足目力,勉強辨別出以下字跡:
“餘幼承異人傳授,獲得絕技,出道後從無爭勝之心,於名利淡若清水,唯好遊名山大川,此蓋出於天性也。江湖中事,不願多問,邪惡之徒,雖有懲戒,然不為己甚。孰料彼輩兇性難易,不思悔過,為禍於人,餘受累矣,以致終身遺恨,唯伴古佛青燈,懺悔終日。餘留下之鳧,贈給有緣,食其肉芝液,習其心訣,技當大成。若恃技凌人,必遭天譴,慎之戒之。若能造福於人,誅除邪惡不赦之徒,除惡務盡,一掃妖霧,還我朗朗乾坤,則餘之願也。
下面具有主人落款:“傷心人柳夢溪”。
鍾吟反覆詠讀,又掀起沸騰心潮,柳大俠當年的遭遇,似乎活生生的呈現眼前。對於邪惡不赦之輩,恐菩薩也難將其勸回,雖説是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但畢竟他要回頭才是,時下神魔教猖獗一時,其三個教主也是兇殘之輩,俠義會誅除其黨羽,更將其徒剪除,老魔豈能善罷干休?未來路途艱險,若自己不敵三個教主,俠義會及武林人士將遭屠戮。前輩高人花在自己身上的心血豈不白廢?若能習成柳前輩之絕技,自己將集空靈禪師、劍神、三絕劍客,白衣書生四位奇人之絕技於一身,對付三個老魔當不致再失眾望。
他轉向天井,雙掌合十,對天禱告:“柳前輩,鍾吟若能習成前輩絕技,當遵前輩示諭,誅盡天下兇魔,還我朗朗乾坤!”
禱畢,將油燈燈芯挑亮,將“鳧”轉來轉去,忽高忽低,以找出接續字句。弄來弄去不對,又將燈移至腦後,鳧臉上的字跡又顯現出來,原來,先前所讀只不過半邊臉的一小部分,燈光移動後,其餘字跡也隱現出來。
接着白衣書生留言,下面是吸取“鳧”中肉芝漿液的開啓方法,再下來則是命以內力,將“鳧”掰開兩片,每片再以燈光映照,方可顯出字跡。背完心訣後,再以內力合起,一如當初。
鍾吟不禁十分折服。服了肉芝液,眼睛才能更清楚,內力才能增加掰得開“鳧”。但馬上又覺有一點不對,若是先服芝液才能看清,那麼不讀“鳧”臉上的字跡,又怎能知道其中有肉芝液,這不是矛盾嗎?
瞑目一想,又覺瞭然。適才初想,以為如此,其實不然,未服肉芝液也能看出字跡,但這必須有深厚的內功根基才成。就是説,柳前輩傳下的武功,必不是什麼入門功夫,而是較高的心法口訣,非一般武林人能識。
想通這一點,又繼續觀看,説完肉芝液的汲取法之後,下面的字又小又難認,他再次屏息凝神,運足神功,仔細盯看,才勉強讀出一些字跡。
這下,他才算明白,剛才所想也不對,柳前輩安排有序,獨具匠心。在服芝液前,要具有相當內力的人才能看請肉芝液部分,服肉芝液後,目力大增,才能識其內功,口訣部分,若非如此,就是具有很強內力的人,也無法辨認。
他繼續慢慢讀下去。
“蓋練氣者,須明心見性,即需明真我,真我即無我,真息即無息,無我即無息,無息即無我,故有我即有息,無我即無息,有神即有息,有息即有神,故練習需無氣,此即明心見性之境!……”
他默默記憶,反覆數遍,琢磨其語中含意,覺得不難理解,再往下讀,越來越玄,似是禪機,又非禪機,反覆數遍,微有領悟。
忽然,一個嬌脆的聲音輕言道:“喲,更深半夜,你怎麼對着牆發呆?”
鍾吟從沉思中醒過來,扭頭一瞧,原來是湯文媛,她睡眼惺忪,站在房門口。
鍾吟道:“媛妹,快過來看。”
湯文媛從未聽過他這麼親切地叫她,心中不禁一暖,臉上現出甜甜的笑容,嬌聲道:
“有什麼好瞧的呀,你這個怪人。”
鍾吟笑道:“豈止好瞧,還深奧得很呢!”
湯文嬡好奇地走過來,和鍾吟站在一起,向牆上瞧去,只覺淡綠色的光影中有些蚯蚓似的線條,以為上當,嬌嗔道:“你哄人,這有什麼瞧頭!”
鍾吟又把“鳧”移動,把有關留言及肉芝一段放出來,説:“仔細瞧好了啊,可不要再説沒瞧頭了。”
湯文媛依他所言,凝目看去,才發現牆上竟是一些字,要仔細辨認才可勉強看出字形,她吃力地一字字辨認下去。
看得眼睛發痛,才算看完主人留言。
“啊!這原來是柳前輩的留言呀!”她不禁驚口乎起來。
方冕一骨碌爬起來:“出什麼事了?”
兩邊內室的姑娘們也被驚醒了,一個個趕緊提着劍出來。
鍾吟見她們睡意還濃,卻又提着兵刃,不禁笑道:“怎麼,夢未做醒就要和人拼鬥麼?”
丁香莫名其妙,問:“怎麼?沒事呀?”
鍾吟道:“也有事,也沒事。”
丁香白了他一眼:“又在耍貧嘴!”
“真的呀,好好好,你們來看!”鍾吟一指牆上的光影。
眾女好奇心重,爭先恐後擠過來看。
看了一會,反應不同。
方冕説:“牆上有字哩,看不甚清楚。”
羅銀鳳道:“似字非字,倒底是什麼?”
丁香道:“哪像字呀,東一劃西一劃。”
姚菊秋道:“什麼字不字的,小孩子家就是會亂説,我説方冕呀,撒謊的孩子可不好喲,你要學乖乖坐才好!”
方冕哼了一聲:“自己看不見,還説人家撒謊,眼睛都長到……”
本想説“長到腦門上了”的,一想,不對,不對,這還得了,小姑奶奶不跳起八丈高來才怪呢,何必自惹麻煩,於是趕緊打住。
姚菊秋有些愠意:“眼睛都長到哪兒?快説下去呀,怎麼不説呢?説呀——”
方冕一時找不出搪塞之詞,只好裝聾。
“喂,説呀,今天非説不可!”
“怎麼我也看不出來有字呀?只是些淡淡的黑線,像線一般的彎來繞去。”蔣雪雁直瞧得眼睛發酸,只好這麼説。
丁香問:“酸丁,怎麼回事,講呀!”
方冕也趁機道:“要不要我念給你們聽?”
他想讓姚菊秋忘了剛才的話。
菊秋道:“你念出來,想胡諂一篇廢話來蒙我們?我問你,我的眼睛長到什麼地方?你還是先告訴我這一點的好。”
嘿,她還是沒忘記。
銀鳳道:“吟弟,真是字嗎?”
文媛道:“真的。”
聽文媛這麼説,姑娘們不由不信。
菊秋奇道:“媛姐,怎麼我們看不見?”
鍾吟道:“這是功力深淺的關係,等你內功加深了,自然就瞧得見了。”
“你説那個小孩子也瞧得見?”
方冕道:“我自然看見了,只是吃力得很,要一個個字看。文媛姐,你呢?”
文媛道:“我也是。”
丁香問鍾吟:“酸丁,你呢?”
鍾吟道:“和他們也差不多,只是服了肉芝液,看得比較快些。”
銀鳳道:“讀來聽聽。”
鍾吟唸了一遍。
聽完,大家又是驚奇又是高興。
丁香道:“想不到這‘鳧’之謎意解開了!”
銀鳳道:“祝賀吟弟又獲絕技,對付三個老魔頭大概足夠了。”
湯文媛道:“吟哥,你真是福緣澤厚,什麼好事都給你遇上了!”
丁香笑道:“憨人有憨福嘛!”
方冕道:“我這人太聰明?所以什麼福也沒有,倒是捱罵常常有份。”
眾女都笑了,獨姚菊秋不笑。
她道:“怎麼,嫌大姐管你太多了麼?既然這樣,大姐從此不管你!”
方冕心道:“那就千恩萬謝了,誰讓你管我?你自己才是個什麼也不懂的毛丫頭,偏要充大人,真要命!”
“不過”,她繼續道,“和小孩子家是不能賭氣認真的,越不管他,他越糟糕,到頭來你還是得管,那時呀,更難管了,所以,不管你怎麼説,做大姐姐的還是得管你,誰讓我是你的大姐姐呢,唉,真煩人!”
方冕一聽,泄氣了,鬧了半天她還是要管,你有什麼辦法?
眾女齊瞧着方冕直樂,方冕氣得只能作出一副苦相。
談笑一陣,又各自安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