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姑娘最先因人單勢孤,同時已嘗過百花谷的厲害,故只是徒然心餘力絀而已。現驟增助手,也急欲前往探看。
老化子與沈雪衝畢竟年長,世故經驗皆夠,主張從長計議,小猴子滿心不愉快,氣鼓鼓的説道:“俗語道‘救兵如救火’,阿帆失陷,至今已有十多天,生死不明,怎能再等待呢?”
素月也噘着嘴説道:“-點沒錯,我們吃盡千辛萬苦,為的是要找帆哥,現在已知他的下落,反急驚風碰到慢郎中,真不知道騙子伯伯,化子伯伯你們安什麼心眼?”
老化子見他們着急的樣子,不禁笑道:“徒然空急非但於事無補,反足以僨事。兵法説: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柳小俠的武功絕頂,尚為百花穀人所擒,貿然前去,打草驚蛇,這後來的嚴重性,你們仔細想想就知道了。”
沈雪衝見眾人仍有不豫之色,也補充説道:“你們此刻心境,我們也深知。假定柳小俠已遭不幸,急固是空,如未遇險,可見敵另有企圖,決不會即時動手的。尤其據説百花谷之賊,乃系以淫毒聞名的‘百花仙子’,那末柳小俠的生命,更可保險了。”
女人沒有不善妒的,李霞青等三人,自不能例外,起先她們沒有想到“百花仙子”竟是怎樣的人物,故尚不如何着急,現聽沈雪衝此説,不由一致急形於色,霞青更忍不住問道:
“沈伯伯,那妖女人會把帆哥怎樣?你説出來聽聽看。”
老化子早就知道她們的意思,知道女人酸勁大,而目前行事,更不能任性亂來,恐沈雪衝一語説出,等會三個丫頭酸勁發作起來,弄壞了事,自己更負不了責任,所以忙插嘴長笑道:“老騙子別信口開河啦,我們還是商量如何去救春帆才是正事。”
青娥也把秀目向老化子一瞪道:“大姊請沈伯伯説的就不是正事嗎?誰要你插嘴嘛?沈伯伯快説,那妖婦怎樣?”
“千面隱怪”沈雪衝,因一句話説漏,弄來麻煩,好在他也是心機靈巧之人,馬上笑着道:“傳聞那妖婦習藝於西域,除了一身武功以外,尚善放各式迷魂藥物之類,而且素性毒辣,不過她既出現於中原,一定跟‘仙窟’會戰有關,故説柳小俠無生命之虞。”
沈雪衝巧妙的掩飾了剛才的漏洞,三位姑娘雖然精靈,這次畢竟給瞞住了。此時小猴子忽然問道:“聽你們這麼説,賊人這樣厲害,那我們何不想個辦法,使賊人首尾不能兼顧呢?”
老化子也猛然醒悟道:“對!還是小猴子有辦法,我們來個三管齊下的法子,首先派人帶信去隱賢谷,以免他們着急,而且還可以要他們派人來增援。”
説到這裏,大家都點頭稱是。老化子頓了會又説道:“我們把現有的人,分成二組,一部份正面去誘敵,一部份人則潛入賊巢,乘機救人,這樣豈不是三面兼顧了嗎?”
房太頭反應力較差,仍楞着問道,“我們都去百花谷,誰去送信呢?”
小猴子在他頭上敲了一下罵道:“飯桶,虧你好意思開口,你腰中那竹符留着幹嗎?”
小猴子説完以後,又附耳向老化子説了幾句話,老化子把頭點了點。
小猴子很快就出去了。約一盞茶時刻,從外面進來一個鶉衣百結,精悍逾常的中年漢子。
一進屋,見了老化子,忙雙腿齊屈,行過大禮,並與眾人見過禮後,侍立一旁。狀甚恭敬。
老化子點首答禮後問道:“這裏去百花谷的路,你可熟悉,裏面住些什麼人物,有些什麼埋伏?”
那中年乞丐躬身答道:“稟幫主,此去百花谷乃東北行約六十里地,裏面以百花仙子及其貼身四婢武功最高,另外尚有飛天夜叉師徒四人,及其他羽黨多人。關於裏面的情形,弟子並不熟悉,但知暗伏甚多,尤其谷口的花陣,聽説十分厲害,普通都視為鬼域,望而卻步。”
老化子點了點頭又吩咐道:“這就是了,你立時回去派人去皖境九華山區,滄浪叟府上,説柳小俠已經在昆明找到,並急速派人來此增援。”
那精壯漢子連聲答應着走了。
時近二更,眾人因百花谷有花樹陣之阻,霞青與青娥等人,系從“玉面神姑”二人處學得陣法,故將人數分配,由霞青與小猴子在暗中埋伏,乘機入谷救人,餘人則由正面與賊人發生衝突,俾可掩護他們行動。
分配已定,一致結束出發。
一路身形猶如風馳電掣,往百花谷而來。
時值深夜,行人絕跡,故眾人不懼驚世駭俗。數十里地,那消片刻,清溪橫道,玉露生涼,夜風送香,百花谷業已遙遙在望。
因地近賊巢,李霞青與小猴子早將身形隱去。
餘人由老化子與“千面隱怪”沈雪衝二人率領,為誘敵人出擊,故一路上談笑自若,高聲喧談,向百花谷前進。
沿溪流上行裏許,已至花樹陣外,眾人因對此陣瞭若指掌,故毫無顧忌,逕向林中走進。
雖時正深夜,月牙未升;藉着稀朗的星光,枝頭上累滿的綠萼紅苞,隱約可數,宛如身在香海雪濤,異香薰人。
沈雪衝素以風流自許,當此佳景,不禁喟然有感道:“可惜如斯仙景,成為歹人盤據之地,徒便名山蒙羞,成為含垢納污之區,豈不可惜!”
話沒有説完,陡聞林中傳來叱罵之聲:“何處狂徒,竟敢夜入百花陣,想是嫌活夠了嗎?
照打!”
一道刀光如虹,霍地向老化子砍來,迅若雷霆,來勢兇猛之極。
老化子豈同等閒,陡覺腦後冷風疾射,忙一個盤龍繞步,斜閃發招,五指箕張,反手一帶,左掌順勢劈出-股勁風,只聽“哼”的一聲。
來人顯然受傷隱去。老化子哈哈長笑道:“兔崽子敢是瞧我衣服穿的破,年紀大,就好欺侮哪?這下可夠你受用了吧!”
一語未了,忽聽哨聲四起,林密亂石叢中,突然竄出一大批人,高矮肥瘦,奇形怪狀,四處圈來。
老化子等人雖明此陣出入之法,但未詳悉此陣究有何暗伏,敵暗我明,為防受敵之乘,故-致背心向內,結成方陣,凝月以待。
青娥素月見為首四人,仍是“飛天夜叉”與“滇中三惡”。後跟一人鷹鼻碧眼,身高七尺以上,手持一柄開山大斧,雄赳赳氣昂昂,顯系孔武有力之輩。
“飛天夜叉”見有素月娥在內,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頓時怒氣上衝,拉開破鑼似的嗓音道:“該死小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前夜饒你不死,竟敢又來此送死,想是活得不耐煩了。”
青娥冷笑道:“小爺手下敗將,尚敢大言不慚,有何本領手上見高低就是,嘴上稱雄算什麼希罕?”
老化子一行人志在誘敵,故小眼一翻,怪聲嚷道:“大膽小輩,竟敢目無長上,逞口舌之利,還不報名受死。”
“飛天夜叉”前乃青城派門下,六派高手暨中原人物如何不識,剛才因注意力集中在青娥素月,故未曾看到老化子二人,及聞聲一看,不禁臉色微變,向老化子二人拱手説道:
“沒想到竟是管兄沈兄,會同日駕臨荒山,何幸之有?”
老化子怪眼一翻,冷聲哼道:
“你也不怕丟人,誰同你稱兄道弟呀?”“飛天夜叉”自討沒趣,心頭更氣,但知道今天來敵甚多,可得要小心應付才是,遂仍笑道:
“管兄多年不見,丰采依舊,風趣如昔,剛見面就和小弟開玩笑。”
老化子怒笑道:“想不到你崔公樸離開青城多年,-張臉皮竟練得怎厚,也罷,收拾你自不需要我來操心,替我把百花谷的正點子找出來,讓我瞧瞧,模樣兒好不好。”
“飛天夜叉”見他半莊半諧,摸不清他的來意,忙笑道:“管兄高人雅興,星下來花谷,夜訪百花仙,未知真意如何?小弟始可轉達。”
老化子笑道:“虧你連我老要飯的宿疾都不知呀!”
崔公樸躬身答道:“小弟委實不知,尚請示知,俾效犬馬之勞。”
老化子聞言,哈哈長笑後,低聲説道:“實不相瞞,老要飯的素有寡人之疾,章台柳絮,我可攀折不起,故想煩老崔辛苦一趟。”
崔公樸不知他的居心,只道真有事找他,忙笑道:“管兄有命,小弟榮幸之至。”
老化子繼續笑道:“久仰百花仙子的風儀,相煩崔兄成全,俾作入幕之賓。”眾人聽了,不禁鬨然大笑。
飛天夜叉崔公樸羞得紅帳了臉,他萬沒想到老化子竟如此損他,要他做王八牽馬的勾當。
這時沉默已久的沈雪衝,也笑得捧腹説道:“管兄行年花甲,想不到竟命入桃花,他鄉遇故知,真是千里姻緣一線牽,老兄弟我也叨光不少,未知將以何物謝媒耶?”
崔公樸被他們一吹一唱,又生氣,不禁怒極而發出狂;笑道:“二位身為武林前輩,奈口德不修若此?”
老化子哈哈大笑道:“沒想到世上有修口德吃軟飯的,真是奇聞。”
這句話,又是引得眾人一致鬨笑,崔公樸麪皮最厚,此時也不禁面帶煞氣,獰笑道:
“老夫偌大年紀,怎與你們逞口舌之利,諒你們既有膽量身入此地,必大有能耐,你們準備一齊上呢?還是個別上?”
老化子大喝道:“好大的口氣,真不知羞恥啦,憑你這塊料一個人對付你,能受得了就算是好的,放馬過來吧?”
話沒説完,陡然竄身上前,欺步而進。
崔公樸上次敗在李霞青手裏,其記憶猶新,何以今天面對這許多人,尤其老化子與千面隱怪更非易惹之人,敢口出狂言者,乃持有後盾之故。
今見老化子説打,竟就上來動手,不免心裏微窘,雖然後援尚未現身,自己當着這些人的面前,不便示弱,只得硬着頭皮,拔出雙叉,飛舞上來。
驀然漫天叉影,挾着破嘯風勢,向老化子停身處捲來,聲勢好不凌厲!老化子知他藝出青城,功力不弱,又見來勢甚猛,更不敢少懈,倏然身形飄忽,避開來勢,右掌劈出苦練廿多年的“混元掌”,擋住來勢,左指如鈎,捷向內公樸手腕抓下。
竟是大力鷹爪功夫,崔公樸心中一凜,身子向後捷退,右手鐵叉一招“白虹貫日”,向老化子分心就刺,左手長叉,橫插過來。
老化子乘崔公樸後退之際,業將腰間打狗棒抽出,展開三十六式打狗棒法。
頓時杖影如山,迎向上來。
打狗棒法乃丐幫絕技,共六招,三十六式,深奧至極,明似虛招,忽變實招,看似實招,突變為虛,可點可打可劈,端的是招式玄妙,威力絕倫。
十多招後,崔公樸業已漸漸不支,出手緩慢,勉力支持。
旁觀的“滇中三惡”,以及持斧大漢等人,齊皆大驚,正想上前相助,但見青娥素月等人,皆按劍而待,心知如此時出手,這些人將齊湧而上,故只有空白暗急。
猛聽嬌叱之聲,來自林外。
崔公樸心知來了後盾,精神大振,奮起餘威,雙叉運用如飛,勢如排山倒海,老化子見其勢若拼命,頗有顧忌,只得橫飄三尺,蓄勢以待。
眾人猛見暗淡星光下,眼前衣香鬢影亂閃,場中忽多丁二位妙齡少女,衣分紅黃,其中一位紅衣少女,身影未下即嬌叱道:“百花谷豈是你們撒野之地,深更半夜,來此何干?喔?!
原來是你這小子勾引來的幫手嗎?哼!管教你們來時有路,去時無門了。”
素月一見,粉臉驟變,也不待他人多言,陡拔身形竄出,並叱道:“無知賤婢,上次用暗計傷人,這次看你往那裏而逃?”
紅衣少女上次與素月對掌,業已吃了大虧,故心有懼意,未待其身形落下,即纖腰微閃,避過來掌,一面媚笑道:“這次你能否生離此林,尚未可知,還敢口出大言,也不忙閃了舌根。”
素月見一掌落空,正要再度發展,猛聽尖鋭如同鬼嚎的哨音一響,隨着賊人霎時已全部隱去。賊眾笑罵之聲依然,但聞聲不見人影。
眾人齊皆大驚,不知賊人將有何陰謀,故迅皆集聚一起,仍由青娥領先,準備穿陣而出,誰知此時尖鋭的哨音,猛然提高聲響,曲不成曲地吹奏起來。
青娥問道:“二位伯伯,這是什麼意思?”
老化子靜聽了下猛叫道:“不好,你們聽,這是什麼聲音?”
眾人知道老化子臨事不亂,沉穩幹練,此叫必有用意?故皆停步靜心聽去。
果然在尖鋭哨聲中,忽聞:“咯咯!”雜聲傳來。
時正夜靜,故此聲清晰異常,由四面圍來,眾人令知有異,更不敢再動。
未幾,咯咯之聲愈來愈是強烈,而且四面八方羣起應和,眾人才覺得事情不妙,此時雜沓的咯咯之聲,業將哨聲壓下。
眾人運足目力看去,夜色中的林木間,隱隱可見千萬發着綠色閃光之物,如飛跳來。
青娥先驚叫道:“看呀!好大的青蛙!”
眾人聞聲瞧去,果見丈外之遠,五六隻奇大異常的蛙類,飛也似的向眾人停身處躍奔,後面更是黑壓壓的一大片,如潮水似的湧着前進。
老化子頗有識貨,立即向眾人叫道:“大家小心,別讓此物接近。”
説着,雙掌向為首幾隻毒蛙劈去,只聽“呼”!的聲響,那為首的一隻長有尺餘的毒蛙,業已首當其衝,那當得起老化子的劈空掌,“咯”的一聲長鳴,早已肚皮翻天死去。
可是後面的蛙羣,並未因前面的蛙死去而稍停,仍似如潮湧至。
眾人也忙運氣排掌,如狂飈驟起,七八隻毒蛙,盡遭震斃。
緊接着咯咯之聲,如旱雷濤聲,直湧而來。口噴黑色毒水,分八方射至。眾人雖都是擁有一身武功之人,但目睹這種情況,也不禁有些心慌。
老化子反手撤棒大聲喝道:“我們齊上樹去,先躲它一陣再講。”
話沒説完,沈雪衝、房大頭,及袁氏二妹,早同時雙腳微點,躍上樹梢,喘息方定,齊俯首一看,不禁使他們驟然色變。
原來此時樹下方圓十丈之內,四周毒蛙,密密層層,何止千萬,此際如同瘋狂似的,前湧後擠,向眾人停身之處撲來,口噴奇腥黑水,盲目地一個個壓着,霎時堆成蛙山。
房大頭與老化子同站一處,見狀驚問道:“師父,那來這多的青蛙?”
老化子抹去額汗笑道:“傻孩子,那叫毒蟾蜍,生長在毒山惡水之地,以瘴霧煙雨,毒蛇猛獸為糧,口噴之毒水,較任何毒物厲害,稍沾人身,一日夜即潰爛而死,我們幸好避開其鋒,要不然,那還有命在?”
素月不禁好奇地問道:“管伯伯,這些東西怎會只向咱們這邊來,難道它們認識人嗎?
要不,它們怎不往別處去呢?”
沈雪衝獨自躲在另一株樹,先已聞及老化子的話,這才忍不住插嘴笑道:“你也傻,這些無知的東西怎會認識人呢?一定是這花樹陣內繫有機關,可以控制制每一株樹或每一地區,可能是用剛才尖鋭哨音,和其他有異味的氣息始將這些無知之物,引得如醉如狂地出來。”
青娥此際業已神劍出鞘,聞言後,似信未信地用鼻子嗅了嗅道:“那有什麼氣息?我怎麼嗅不到呢?”
沈雪衝見了她這副樣子,不禁好笑道:“這異味在複雜的花樹陣裏,我們人怎能嗅得出來呢?這些東西大概平時嗅慣了,所以才會熟練地躍過來。”
説完以後,大家再向蛙羣看去,果見前面的毒蛙到了一定之地,即停步噴水,任憑後面蛙羣如潮湧至,它們更均視若無睹,一隻只被壓得如肉餅似的,仍不稍動。眾人瞧見這些毒蛙慷慨赴義悍不畏死的傻勁,不禁齊皆暗暗讚歎不已。
青娥此時忽問道:“咱們坐困於此怎麼辦呢?況且霞姊她們不知怎麼了?”
老化子向四周看了會説道:“東北角上蛙較少,隨我來也!”
説着,大喝一聲,凌空而起,恍如巨鶴掠空,飄出三丈外,復降身飄點樹枝,借勢騰空,起落之際,業已降落蛙羣以外。
眾人見狀,均騰身緊隨,形如倦鳥歸巢,齊向老化子停身處飛躍。
眾人此時業已脱險,驚魂方定,正準備看好方位,以尋出陣之路時。
忽聞右側角有人冷笑道:“老叫化老騙子果真有一套,且莫得意,好戲還在後頭呢?”
老化子一聽是“飛天夜叉”之聲,不禁勃然大怒道:“有種的出來明槍交戰,偷偷摸摸的算什麼玩意,惹得老要飯的高興起來,不一把火燒掉這鬼地方才怪。”
飛天夜叉又是嘿嘿冷笑道:“死到臨頭尚敢逞兇,管教你們這些人嚐嚐萬蛇鑽心的滋味吧……”
話沒説完,但聞尖鋭的哨音愈來愈響,餘音嫋嫋,間雜着尖厲難聽的怪聲,及沙沙之聲。
老化子一生與蛇結為不解之友,而且見多識廣,聞聲之下,驟然色變驚呼道:“不好!
有毒蛇!”
説着,忙叫房大頭等多加小心,同時從自己的破布袋裏,摸出一塊塊黃色的東西來,二人都塞在口中,亂嚼,嚼了一陣,迅速拿出來,捏成一條細長的線,在眾人停身的丈餘方圓之地,圍起一個黃圈。
雖然老化子與房大頭的手腳迅速,但他們快,蛇遊得更快,黃圈將要完成之際,袁素月猛然驚叫道:“看呀!來了!”
眾人抬頭看去,蛇羣已到。齊皆倒抽了口冷氣,失聲驚叫。
老化子與房大頭二人此時雖手舞足蹈,大忙特忙,聞眾人驚叫之聲,恐怕壞事,邊忙着,邊喝道:“大家別慌,更不可離開此圈一步,否則出了事,老要飯的可不能負責。”
眾人雖知老化子有避蛇進襲之方,畢竟未見識過如此奇景,一致故作鎮靜,放眼看去。
見前面一條身長丈餘,粗如人臂,全身斑斕五色,一顆比人拳頭還大的頭,呈三角形,血紅舌頭,約有半尺來長,一伸一絡,狀極可布。二目發出慘綠光芒。
此時仰首伸頸,如飛馳來,似若蛇王,在前領導,後面黑壓壓一大片蠕動着頭,湧集而來,沿途發出沙沙的巨響,尤其領頭的大蛇,更發出噓叫的怪聲。
但説也奇怪,大蛇以及後面的蛇羣,剛游到黃圈旁邊,齊皆受驚似的,退出丈餘,狀甚狼狽。
後面的蛇羣擠上,前面的蛇羣后退,這些兇惡之物,那顧得什麼,頓時蛇陣的秩序大亂,動物界弱內強食的天性暴露無遺。
大蛇吞小蛇,小蛇再與小蛇拼鬥,尤其那領首的大蛇,口中不停地噴出一陣紅霧,一股奇腥之味,從圈外飄來,眾人正聚精會神在看蛇鬥,不防及此。
故頓時齊皆感到一陣頭暈,“啊呀”之聲連起,身子不自主地搖搖欲墜。
老化子此時也急得搓手蹬腳,徒急無方,青娥神智較清,猛省拔出佩劍,就劍鞘上取下一顆黃色珍珠,先在口內一含,覺得一陣清涼,沁人心脾,頭昏立止。不禁大喜叫道:“大家別慌,這裏有善解百毒的寶珠,可治蛇毒。”
説着,持珠送到各人口邊,一個個對着寶珠,猛吸幾口氣,各人的頭昏皆止。齊皆興奮不已。
尤其是老化子,從青娥手中接過仔細看了一遍,不覺臉露驚奇之色道:“好呀!你這娃兒竟敢在老要飯的面前藏私,有了這樣的奇物不講,倒害我空急了一陣。”
房大頭雖然知道此物之用處,而且曾用此珠救過柳春帆的命,然不知此究系何物,故忙問道:“師父這是什麼東西?”
老化子笑道:“老要飯的空活了七十二歲,總算開了眼界,這顆珠子,定是千年雄精晶結而成,非特能治蛇毒,而且所有毒物,皆能手到病除,但不知你這娃兒從那裏得來此不世奇物?”
青娥尚未及開口,素月忙嘟嘴氣膨膨的説道:“她憑什麼得到此物,還不是臉皮厚,向帆哥討來的。”
老化子聽了又是柳春帆所送,遂笑了笑説道:“你的意思是説你帆哥偏心是嗎?”素月仍然生着氣道:“當然啦,她跟大姊每人都是一柄劍。”
老化子接着笑道:“就是你沒有是吧?可是跟我講有什麼用呢?”
素月聽了語塞,粉面霞飛,眾人亦皆大笑。
這時,黃圈外的蛇羣,經過自相殘殺吞噬以後,死傷累累,甚且逃亡大半。而且遍地都是蛇屍,奇腥薰人,幸而此刻青娥有了避毒珠,散尚幸未遇損傷。
躲在暗處操縱着花陣機關的飛天夜叉等人,見老化子一行,非特避過毒蛙陣,而且竟毫不費力地破了毒蛇的圍攻,齊皆大驚,正想另發動機關之時,猛聽百花宮中一陣大亂,且陣陣警鐘急響。諒系宮中來了高手,急待去救。紅梅青蓮二使女早就竄回宮去增援。
但此毒蛇豢畜不易,棄之可惜,故飛天夜叉忙匆匆吩咐蛇奴吹笛召回蛇羣及蛙羣,自己率領滇中三惡,也趕回百花宮去了。
原來李霞青與小猴子二人,暗隨老化子一行,進入花樹陣後,隱身於林密花蔭之處,及待飛天夜叉等人現身,雙方對陣之時,好在霞青對陣勢熟悉,即潛身渡過花陣,進入谷內。
谷口崗巒並列,怪石迎面,穿過一條崎嶇山道,兩側丘陵起伏。
峯迴路轉,疏淡裏輝下,隱現紅牆一角,穿越幾叢林木,一座巍峨莊院呈現眼前。
時正三更,眉月新升。
莊院外繞松竹,紫瓦紅牆,輝煌壯麗。
一路上空山寂寂未遇人跡。二人齊感驚奇,將近院牆,忽然一股疾風,直向二人身後衝來。
李霞青與小猴子二人身軀向左右閃開,小猴子反手就是一杖,擊個正着,只聽汪汪一聲。
小猴子罵道:“可惡的畜牲也敢來欺人。”
説着輪起右手碧玉杖,睜眼看去。暗淡的月光下一隻奇大而獰猙的捲毛黃狗,正跛着後腿,裂着森森白牙,盯着二人,似在警戒狀態。
小猴子乃化子出身,生平最厭狗,故躍身一點,杖頭捷如星馳,直向狗頭點去。
忽聞汪的一聲,捲毛黃狗倏退一步,閃讓開去,竟把小猴子-杖避過。
李霞青一旁看了,不覺微驚道:“看不出這畜牲竟懂得武功?你小心哪。”
小猴子瘦小的臉上微窘,以笑掩羞道:“別把我看得那麼膿包,我就不信真會栽在一隻畜牲身上。”
説着右手杖勢疾沉,左手突施迷蹤神拳中的擒拿手法“銀河撈月”左手仲動之間,抓住巨犬後腿,借勢一掄向外-推,只聽一陣厲聲慘吼,手中這隻巨犬,早巳輕拋在丈餘外之牆壁慘死。
小猴子雖然霎那之間,將巨犬摔死,然緊跟着一陣狂吠之聲響起,從牆角的二側,迅即竄出與剛才一般大小的巨犬三隻,一花一白一黑。
滋牙裂嘴,狀甚駭人,分襲李霞青與小猴子而來,二人雖不懼它咬齧,然吠聲驚人,足以引起賊人注意,故李霞青迅從袋內掏出銀子一塊,將銀子捏碎成粒,捷如電光石火般打去。
只聽得三犬各自慘哼一聲,即時倒地斃命。
李霞青二人,雖知自己行蹤,被巨犬發現,因知老化子一行,已在花陣誘敵,故頗放心。
為迅雷不及掩耳之計,迅即雙足輕點,上了院牆,再展開晴蜒點水功夫,起落之間,業已飄過內院。
夜風輕拂,花香送鼻。
李霞青陡然將小猴子衣袖輕扯,低聲説道:“哎喲!有人來了,快躲開。”
二人身形剛藏定,但見內廳恍如驚鴻一瞥,從裏面竄出一紅一黃二條身影。
如二股輕煙似的向院外飛去了。
李霞青雖不認識黃衣少女,但穿紅衣的一定是紅梅無疑。
二人仰首見大廳建築,氣象不俗,高檐牙琢,畫龍雕風,簡直如官宦之家一般。
而且屋脊毗連,二人不知柳春帆被禁於那一間,而此地又無人可予問訊,故沉吟了會,二人身形微晃,躍上屋頂四眺。
見這莊院佈置得十分精巧。
假山洞壑,荷塘亭榭,點綴其間,真乃巧奪天工,賽似圖畫。
尤其眉月如水,映照之下,如籠輕紗。
園中長廊四面貫通,高下曲折,若隱若現。
二人穿過大廳,躍下後園,見假山前,隱約有人聲,二人大喜,忙躡足竄去,只聽一個年紀較輕的人口音説道:“水牢裏剛空了二天,又關進二個人來,害得咱們日夜提心吊膽,多麻煩。”
另一個人説道:“老汪,聽説有個小子功夫非常了得是麼?”
説到這裏,李霞青二人,猛然心動,如風飄落葉般隱身假山石旁,連大氣都不敢出。
復聽前一個説道:“誰説不是呢?據説哀牢山的長山屍魔還經不起他打呢?”
李霞青一顆心幾乎要跳出口腔,小猴子也躍躍欲試,但恐萬一之失,故只得耐心聽下去。
“這小子一定是個傻瓜蛋。”
年輕的一個又接着説。
另一個小賊接着問道:“你怎知道他傻呢?”
年輕的小賊笑着説道:“怎不傻,咱們仙子用盡了方法,想嫁給他,誰知這小子脾氣真牛,相應不理,惱得仙子將他送到水牢,限他考慮三天,三天如仍不答允,就送他回老家去,現在已經二天了……喲老劉,你幹嘛?”
“我好像看到有人。”
“別瞎説了,咱們百花谷何異龍潭虎穴,機關密佈,就是蒼蠅也飛不進來,怎能有人進來呢?”
那被稱為老劉的小賊説道:“那説不定呢?剛才我好像聽到前院,咱們幾條護院藏犬叫了幾聲呢?”小汪似有充分信心地笑道:“別疑神疑鬼啦!就算有人混進,還能逃過咱們仙姑的手去。”
老劉仍然意有未釋地説道:“我看還是小心些好,俗語説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百花谷雖然從未發現敵蹤,但目前有了這小子,麻煩可就大了,不聽説前幾天紅姑娘遇到敵手,崔老頭去幫忙,反把一柄神劍都丟了呢?説不定,啊……”
二個小賊正在聊得起勁之時,猛見前面不及三尺處,站着一個尖臉尖嘴,骨瘦如柴般的矮小之人,這一驚非同小可。
方想張口大呼,驀然二人腰間一麻,全身便失去勁力,耳目已驟然失靈。
以小猴子這等身手,擒拿二人,自不費吹灰之力,可以手到擒來。
這百花谷既為百花仙子藏垢納污之地,何以容許李霞青二人,能輕易進入?
這也是柳春帆命該得救,而且百花谷地處西陲,何嘗見過大風大浪,所以養成他們夜郎自大的心理,自恃無人敢入。
同時,大部份羽黨,已為老化於一行人所誘,齊赴花陣迎戰,故沿途均無人阻攔。
至於百花仙子及其四豔婢,自柳春帆決意不從後,匆匆又過三天,百花仙子雖愛之愈切,怎奈郎心似鐵,所謂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百花仙子一怒之下,本想殺了他,然一方面因他已迷住了她的心竅,另方面她想得到“仙窟”的消息,故於二日前,將其禁於水牢,並聲言三日之內,如不答允,將以極歹毒的手法,將其挫骨揚灰。
然柳春帆業已決定一死,當然不會屈服,目前雖因商門氣海穴道被點,行動不得,然豪放之氣,溢於言表,絲毫不受百花仙子威脅利誘所動。
百花仙子雖將柳春帆禁於水牢,然這二日神思魂迷,終日以酒澆愁,日以繼夜,以致泥醉不醒,四豔婢侍奉在側,不敢少懈。
剛才傳驚,紅梅青蓮赴援,剩下秋月冬秀,更不敢擅離一步。
小猴子擒住二賊後,李霞青亦已從假山上躍下,一掌拍在小汪後心。小汪雙目一睜,已恢復了神智,見一藍衣書生,與一形若猿猴,衣著破爛的人,站在身前,小賊不知死活,猛然躍起,雙掌分擊二人,手腳似也不俗,身子剛起,掌已遞到。
小猴子微一冷笑,左手向上一舉,五指箕張,順着來勢,輕輕一把捏住寸關,小賊驟覺手骨欲折,痛入心肺,頓時額污如雨,心知來人厲害,但賊人一生兇狠,耐住痛喝道:“哼!
那裏來的野小子,竟敢在此地撒野,我雖被擒,可是你們也別想能生還。哎唷!”
小賊雖被小猴子所制,依然悍不怕死,想用話威脅二人,俾乘機脱逃。
小猴子那容他使刁,而且看此人年雖二旬左右,容貌獰惡可憎,又見他仍敢發狂,不由心中更氣,微一用勁,小賊不禁痛得叫出聲來。
小猴子將手微松笑道:“鼠輩!死到臨頭,還敢發狠,可想嚐嚐小要飯的分筋錯骨法的滋味吧!”
小賊見小猴子略松,緩了口氣,仍然怒目突睛吼道:“大爺失手,落在你們手中,要殺就殺,何必多言,瞧你家大爺可是貪生怕死之輩。”
小猴子冷笑一聲道:“好個硬漢子,諒你身處賊巢,也非良善之輩,平素作惡多端,想痛快一死,那可不行。先教你嚐嚐分筋錯骨再講吧。”
説着,迅然出手如風,在賊人手部及背部各穴輕敲了下。
霎時間,賊人驟覺全身痠痛異常,但仍咬牙忍着不説話。
半晌,全身猶如萬蟻鑽心,再也忍受不住,向後一倒,痛得在地上直打滾,頭上的汗流如雨,這滋味確實難受,只得叫道:“好……請饒了我吧!……小人不敢了……”
小猴子也怕他痛死就不好辦了,故聞聲以後,向他後心一拍,賊人痛苦盡失。
此時始知二人委實厲害,忙跪下叩頭哀求道:“請二位爺饒了小人吧,小人家中,上有八旬老母,下有稚齡弟妹……”
小猴子知道賊人使詐,那容他搗鬼,遂伸腳舉起欲踢道:“少廢話,你們這套太陳舊的台詞,還想來騙我哪?我問你,要老實的回答我,如有半句不對,小心剛才那滋味就是。”
小賊此時威風盡消,連連叩頭道:“小人説就是了!”
小猴子冷笑道:“別像磕頭蟲一樣啦,何必前倨後恭呢?我問你,這裏可是水牢?”
小賊見説,駭得猛打冷戰,顫聲笑道:“……是……是的。”
小猴子又問道:“這裏面可是關的柳春帆?”
小賊一聽是柳春帆的同黨,骨頭都軟了,忙點頭應着是。
小猴子望了望門上粗大的鐵閂,又厲聲喝道:“這裏面可有機關?如何進去?”
小賊此時業已層白臉青,微抖着身軀,點頭道:“有,這水牢一共有三道門,每道都有暗鈕,而且鎖孔上都有極細極尖的鋼針,猶如毛筆,浸有巨毒,要是外人進入,如觸及該鎖,必定中針,一週時內,猝然倒弊,無藥可救。”
李霞青二人見説,知道暗箭難防,倒也不敢大意,小猴子復面色一沉道:“現在放明白一點,跟我們進去,如想暗中搗鬼,小心你的狗命就是。”
説着,挾住小賊,隨着李霞青,輕躍近假山下的石洞邊,見裏面漆黑,陰氣直冒。
霞青忙把神劍取下,拔出劍來,劍光向鐵閂上輕輕一削,如切豆腐般,信手而斷。
兩扇鐵門,呀然而開,霞青救人心急,正想跨進之時。
猛然小猴子在身後叫道:“姑娘小心!先叫此賊進去。”霞青及時停步,猛見一股勁風,迎面罩來,力貫足跟,一個“金鯉倒穿波”,捷退五尺。
驟聽“嘩啦”一陣,大門打開時,門側二邊,突射出無數鋼珠,險些將李霞青打個正着,饒是這樣,仍把她儒衫下襬,打了個突出窿。
二人齊説一聲“好險!”
走進洞後,因裏面漆黑,光線不透,故李霞青迅將劍鞘上的夜明珠取出,頓時石洞大放光明。
見石洞約有三尺寬,如石壁長巷,然二旁陰氣逼人,一股黴腐之氣,令人作嘔。
李霞青與小猴子二人萬不料柳春帆受到這樣的苦,心裏更急,捷如靈狸,行約十餘丈,見前面一盞油燈。
這種油燈本不明亮,綠悠悠若鬼火一般,在這深黑的石洞裏,更頻添無限陰森之感,尤其在夜明珠光之下,黯若豆粒。
燈光下面就是一重深鎖的鐵葉門,門上依然掛把大鐵鎖。
二人挾着小賊,問明開啓之法後,仍用神劍削斷鐵鎖,門開處,二人因知有極厲害的毒霧噴灑,故一方面後退丈餘,一方面凝睜望去,見一片黃色液體,由一龍頭口鼻眼耳中噴出,細如毛雨。
據小賊説,此毒霧極為強烈,中人在一時三刻以內即骨肉盡化為濃血。
聽得二人皆張嘴吐舌不止。
待毒霧噴完,門亦大開,霞青只道暗器既已放完,想已無他危險,故逕往門內走進。
足尖尚來用力,身形猛向前衝,那塊地面突然陷塌下去,露出一尺見方黑洞。
霞青忙將真氣一提,左足一點,“呼”的身形飛躍後退,忽然洞內射出一陣亂箭,分向四面八方射出。
已駭得她冷汗直冒,暗説聲:“好厲害!”
甫進門,便聽到潺潺之音,與嘆息之聲,李霞青與小猴子二人,心情陡然緊張起來,小猴子忙大聲叫道:“阿帆!阿帆你在那裏,聽到我在叫你嗎?”
只聽裏面洞深處,柳春帆微弱的聲音答應道:“小猴子,快來,我在這兒。”
小猴子與李霞青業與柳春帆分離半月有餘,驟聞其聲,心情格外緊張,正想舉步前進,李霞青陡見小賊臉露得意色,心知有異,忙叫道:“小猴子別慌,這是最後一層門户,賊人必有更兇險的機關,我們先問清後再進去不遲。”
説着,又轉向小賊喝道:“這室有何機關?快説!”
小賊心知瞞也瞞不住,只得驚惶的説道:“二位爺別生氣,讓小的説就是,這間房子地下全是劍林刀山,地上到處都是翻板,稍不留神,翻了下去,萬無生理。”
二人果見此室地上均是光滑滑的,用一塊塊石板拚合而成,一塊白石,間隔三塊黑石,狀若圖案。其他並無異狀。
李霞青複用腳在附近幾塊石板上輕點,每四塊中,倒有三塊是空的。忙又問道:“怎不説完,這裏翻板如何走?”小賊忙答道:“四塊石板中,僅中間一塊黑的是實,故行走之際,必須跳起進行。”
二人恐怕有詐,命其試走一遍,好在此時不怕他逃脱,故小猴子將他放了。小賊此時戰戰兢兢走了一轉,二人這才放心,步步走近內洞裏壁。
將及門,水聲愈覺清晰,李霞青復將門鎖破去,此時已無機關,故小猴子與李霞青進門後,踏着石階走下,只見柳春帆與另一黑臉大漢,被捆在水中木樁上。
水淹及腰,衣衫皆濕。
因李霞青手中夜明珠放光,故柳春帆驟見二人,疑是夢中,及二人走近,始失聲叫道:
“啊霞妹!小猴子,我在這兒!”
李霞青與小猴子驟見柳春帆,雖半月未見,面容消瘦,憔悴如斯,不禁一陣心酸,熱淚盈眶,正想轉身問小賊,如何將二人救起,返身一看,剛才帶二人進來的小賊,業已不知去向。
同時,陡聞鈴聲震耳,到處亂響,李霞青心知不好,忙叫道:“小猴子你在這裏接應,待我去把帆哥背上來。”
説着,二足輕點,宛如飛燕掠空,帶着銀虹,落在柳春帆被捆之木樁上,把繩子挑斷。
此時,也顧不得男女之嫌,更不管水池中污水沾身,將柳春帆抱起,躍過水池,將他輕放地上。見他全身軟綿只道是受了什麼重傷。
小猴子忙將柳春帆下半節衣衫的水絞乾。
霞青秀目含着盈盈淚珠問道:“帆哥!你受了什麼傷,怎不能動呢?”
柳春帆苦笑一聲道:“傷倒並沒有受,只是商門氣海穴被那妖婦點了,所以全身軟綿,不能用勁。”
李霞青聽説並未受傷,心中大寬,忙扶起柳春帆,對中後背一拍,只聽他呀然一聲,一口濃痰吐出。
他因為十多天來,穴道被禁,真氣雖然未耗,但人已睏倦難支,而且手軟足疲,仍不能用力。
故在李霞青與小猴子二人扶持之下,運氣調息起來。
柳春帆內功之法,習自“仙窟”,而系集各派精華所成,融合儒佛道於一流,乃上乘內功奠基之學,五年以來,迄未中斷。
故一經靜坐,心神俱靜,立時神氣內斂,氣血周行一轉,下至湧泉,上達十二重樓,中行五臟六腑,並未受阻。
心念更定,驟覺一股熱流,由丹四衝上內腑,透穴走脈,緩緩流向四肢,此時頭上熱氣蒸蒸上騰。及待半晌醒來。周身骨節如放連珠鞭炮般響了一陣,周身頓覺舒暢異常。
頓時從地上躍起,雖仍感周身乏力,但容光煥發,一如往昔。
李霞青與小猴子二人,這才放下心頭大石,忙走上前去,三人重又抱頭大哭。
盞茶以後,小猴子才忍住説道:“阿帆!我們走吧!這下可要捉些妖女人和兔崽子,來替你出氣了。”
霞青也替柳春帆抹去淚珠笑道:“老化子他們正在前面等我們呢?我們要再不出去,他們一定以為我們出事了呢?帆哥,我們走吧!”
柳春帆點了點頭,正想舉步之際,猛聞一聲低哼之聲,這才驟然想起,停身向小猴子説道:“對了,小猴子你快下去把那位邱兄救出來以後,我們再走。”
小猴子連忙答應着去救起,也是被點穴道,逐將其解救後,由其自行運功調息。
李霞青因不明白此是何人?忙趁此時問道:“帆哥!那黑漢怎也會被禁在此?”
柳春帆笑道:“我們二人是患難之交,説來不是外人,霞妹你可記得在鎮江時的‘苗疆三妖’嗎?”
李霞青不禁奇道:“苗疆三妖怎與百花仙子有什麼過節?他是苗疆三妖的什麼人?又怎被妖婦禁在此地呢?”
柳春帆接着道:“他就是苗疆三妖中,‘無敵金剛’邱天龍的弟弟,人稱‘黑麪金剛’邱天虎。他怎樣來此,説來也話長,我們因為在此想聚了二整天,所以他很詳細的告訴了我。”
原來“長山屍魔”首先蠱惑“苗疆三妖”東下時,即存下了惡意,想假手柳春帆,將其三人殺掉,自己可以坐收漁利,以並苗疆於其魔掌之中。
誰知人算不知天算,柳春帆並未將之殺害,反點化三人,囑其速歸滇西,以防“長山屍魔”之陰謀。三妖恍然醒悟,即日西返。
誰知三妖返西一看,鐵戈洞鄰近之三十六峒苗族,早已叛了大半,並皆依附於“長山屍魔”一幫。
三妖當然不會甘心,即號召部份心腹,及未叛之苗族,與之戰爭,雙方三戰,勝負未分。
及待“長山屍魔”失意歸來,因“仙窟”之希望極小,故圖統一滇境西疆之心愈急,雖然此刻其二徒“笑面勾魂”勾世雄,及“吳天奼女”秦美英,因被“南天一怪”派往淮陰柳宅行刺未歸。
然老魔的功力,豈是“苗疆三妖”所能敵得;故另一次戰爭中,三妖大為失利。
而且“苗嶺人妖”老二,當場被老魔的“屍氣功”所傷,二日後身死。
“苗疆三妖”雖與“百花仙子”昔日並無交往,然早知其甚為厲害,故不惜卑辭厚幣,遣老三“無敵金剛”之弟,“黑麪金剛”邱天虎,來百花谷求助,並許事成之後,另以重酬。
誰知“百花仙子”東下之時,早與“長山屍魔”有約,準備共分滇境,以昆明為界,中分為二,西屬老魔,東歸百花谷。
然此約“苗疆三妖”並不知道,故遣“黑麪金剛”來百花谷求助時,反被禁於水牢,欲置其於死地。
李霞青與小猴子見説,始知詳情。
柳春帆説完之後,邱天虎也剛恢復過來,忙上來向三人叩謝救命之恩。
此時,四人逐仍沿來路,奔出三關,仍到花園假山之旁。
時正近五更,金雞三報。除了前院燈火輝煌外,奇怪的是竟前後皆無人跡,柳春帆等均感驚奇非常。
未幾,老化子、沈雪衝、房大頭及袁氏姊妹,均已由花陣脱困,來到莊院百花宮,與柳春帆等見面,又是一番離情訴衷。
同時,老化子等也因不見賊蹤而感到奇怪,一行人分批繞了一圈,仍末見行蹤。
這百花宮前後,佔地百頃,華屋廣廈,雖非五步一樓,十步一閣,然曲檻迴廊,花榭魚池,無不畢備。
尤其室內用物之精美,似這等勢派,較之王侯第宅,實有過之。
老化子一行重聚於百花宮,柳春帆餘怒未息,氣沖沖的説道:“莫非這妖婦躲了起來,在暗中作弄我們,要不怎不現身呢?”
老化子也摸不清頭緒,搔着白髮答道:“我看不要被她們跑掉呢?我們剛才聽到這邊一陣緊急的鈴聲後,這些免崽子就慌得什麼似的,那可能是知道柳小俠即將脱困,集聚眾人的信號。”
李霞青也詫異的説道:“可是這些賊子逃到那裏去呢?”
旁邊的黑麪金剛插嘴道:“各位前輩,小人愚見,這妖婦一行人,可能逃到哀牢山去了。”
老化子看了一眼,此人甚為面生,忙向柳春帆笑着問道:“柳小俠,這位壯士是……”
柳春帆忙把黑麪金剛向老化子等人介紹一遍,老化子始知始末。
這才反問道:“邱壯士你怎能確定百花妖婦一定會去哀牢山呢?”
黑麪金剛邱天虎忙答道:“稟老前輩,此雖我臆測之見,因目前長山屍魔正以全力,向苗峒各族進攻之際,百花妖婦以前既曾與之有約,如今勢窮力孤,物以類聚,當然是去哀牢山,投奔老魔,另圖發展。”
黑麪金剛説完之後,眾人齊皆點首稱是。
眾人因百花谷賊人全遁,無所顧忌,此刻天色將明,整晚未睡,各人也均感倦意,尤其肚中飢腸轆轆,老化子與小猴子房大頭首先叫餓起來。
忙在百花谷找到廚房,見雞鴨魚肉,各式佳餚齊備,而且美酒盈壇。喜得三人手舞足蹈,如同老鼠掉進了白米囤似的。即時用銀針試過無毒後,當時就各捧了一罈酒,仰着脖子直灌起來。
灌了整壇後,始跑回前宮,告知眾人,千面隱怪沈雪衝首先跳了起來,指着老化子罵道:
“臭要飯的真不羞,發現了好東西竟敢未得我的許可,私自偷飲,你這樣夠不夠朋友?”
老化子被罵,依然理直氣壯的笑道:“別急,老要飯的恐怕妖婦臨走使計,在酒菜裏下毒,老要飯的為了夠朋友,奮不顧身,先嚐了一點,就值得你大呼小叫嗎?”
沈雪衝聽得不禁笑道:“這樣講起來你算是有理了?”
老化子昂然答道:“豈僅有理,而且像我這樣夠朋友的人,還值得獎勵呢?”眾人齊皆大笑起來,除了柳春帆與李霞青、袁氏二姊妹因久別重逢,在百花宮的一角,情話矚喁不絕,忘已了飢餓以外。
其餘的人在沈雪衝的率領下,齊向廚房出發,七手八腳,就現成的菜餚,重新炒、煎、煮、蒸起來。
不一刻事已全部弄妥,就現成的百花宮中長桌上,佈置起來,痛飲了一頓。
此時,朝霞初升,如一張弧形彩幕,橫張天際。
本就靈秀已極,百花爭妍的山谷,再被這朝陽所幻的金光虹彩一襯,更顯得清麗無儔。
及待旭日高懸,豔陽滿谷,晴空萬里時,百花宮的大殿上,業已杯盤皆空。
猛然黑麪金剛推盤而起道:“多承柳小俠救命大德,復承各位不棄厚待,我邱某終身難忘,惟在下現有急事,不能稍待,就此告罪,後會有期了。”
説着,起身想走,柳春帆因他是患難之交,情誼甚切,忙問道:“邱兄有何急事,何不同在此玩幾天再走?”
黑麪金剛面帶愁色道:“深蒙小俠大德,再生之恩,更結草難報。奈小人奉家兄之命,來此時救,反被妖婦所禁,現妖婦既西上與老魔會合,則家兄及三十六洞苗族之命運,更可預卜。俗言道:‘救兵如救火。’,小人心懸家兄之危,故必須立時趕回,與鄉土共存亡。”
説着,一股悲壯之色,令人感動。眾人原本對他有好感,尤其聽了此説,一個個義憤填膺,奮然欲動。
老化子與千面隱怪這一批人,齊皆古道熱腸,急人之事的俠義之士,當時處境,當然義不容辭。老化子首先道:“邱壯士不必煩惱,自古正邪不併立,莫道老怪與妖婦,與我們的恩仇尚未了結;留此害人禍根,將來更不知要有多少良民遭殃,我們就乘此機會將之除去,也可替人類除去-害。”
柳春帆本來就有此意,奈礙着老化子之面,不好決定,今見老化子一嚷,當然萬分同意,遂也附和着道:“對了,反正我們目前也無甚急事,就此前往替你分憂就是。”
柳春帆因當日“仙窟”之會,追趕“長山屍魔”,未知其弟柳小春及袁正逸二人被“南天一怪”擒捉之事,故毫不考慮就決定了。
黑麪金剛萬沒想到這些人竟如此豪放,“玉面神龍”柳春帆的大名,以及其義釋“苗疆三妖”之事,早經三妖告知,心儀已久。
況且其功力,能使“長山屍魔”望風而逃,百花谷僅一夜之間,全數遁避,由此可知。
今見眾人皆自願協助,可抵百萬雄師,當時驚喜得虎目淚下,向眾人跪下謝道:“眾位大俠皆義薄雲天,苗疆何幸,多蒙援手,數十萬生靈從此獲救,乃我苗疆各族再生父母,小人先代家兄等叩謝了。”
老化子忙扶起地下的黑麪金剛,長笑道:“我們所敬的是忠臣孝子義士,扶弱濟困,更是我輩俠義中人的本色!邱壯士此來,未免使我們太覺汗顏了。”
一旁悶着已久的袁氏二姊妹,因骨肉情深,關切其弟正逸暨小春的安全,故情急之下,不覺向柳春帆説道:“帆哥!咱們的小春與正逸,也被囚在瓊島急待去救呢?”
柳春帆驟聽之下,不覺大驚,向青娥問道:“你説什麼?小春他們怎會被囚於瓊島呢?瓊島不正是‘南天一怪’的巢穴嗎?”
袁青娥逐將南天一怪再度偷襲隱賢谷的經過説了一遍,柳春帆這才明白。
復經千面隱怪將去落魂崖的經過説後,這才安心笑道:“南天老怪志在誘我上鈎,併為了‘仙窟’之事,諒二人生命不足有慮,現暫把這裏的事處理完畢,再去諒不算遲。”
青娥素月見柳春帆如是説了,當然沒有什麼話可説?
老化子等八人,因在義憤之下,答應了黑麪金剛之請,西上苗疆,協助苗疆三妖暨三十六峒苗族,以敵長山屍魔之侵。
故想立時動身前往,惟百花谷之百花宮,建築巍峨絕倫。毀之固可惜,然不毀則恐日後仍為強徒所佔,成為罪惡之藪。
特別是百花林的陣圖存在,足以防害本地居民,故只得忍痛將之破壞。
霎時間,這棟奐美巨廈的雕樑畫棟,迅即成為斷垣殘壁的廢墟,-片灰燼。那名震遠近的百花林,也成了殘幹斷肢。
滇境為全國風景區,峯巒叢簇,況有陡壁百仞,絕澗千尋之險,雲海幻景之奇。
這一天,正是風和日麗的好天氣,而況在四季軸春的滇境,一路上和暢的惠風輕拂,撲鼻的花香迎人。
老化子與眾人指點山河,笑語頻頻,邊走邊聊,頗不寂寞。
回首百花谷,恍如裹在花團簇錦的豔裝裏,春閨思愁的少婦。
遠山如黛,恰似她入鬢的長眉,桃花榴火,恰似她櫻口朱唇,如茵芳草,替她披了件綠色大氅,繽紛雜花,彷彿是她彩色的衫裙。
在昆明吃過午飯,老化子復交代其丐幫門下,如滄浪叟等人來後,囑其西上。略事休息一會,復啓程西行。
沿途山路更為奇除,江流交錯,山勢連綿,而且行人更少。
由昆明經昆陽南下,經玉溪折西,地勢漸漸荒涼,然沿途山風拂面,雜花異香迎人,宜人的景色,無形的解除了許多旅途的勞頓。
過了峨山,紅日西斜,宿鳥歸巢,晚霞燒紅了西天的閒雲,照得滿山通紅。
眾人為趕到瀾滄江畔的鐵戈洞,故不惜辛勞,準備連夜起程,在峨山略用晚點,購了些乾糧後,即時起程。
出峨山約二十多里,天色更黑了,前面有一寬達十多丈的山澗橫阻。
眾人自顧無此功力跨越,正在山澗這邊想法之時,猛然陣陣山風吹過,對面天空中散佈起一片煙雲,而且嗅到一股燒焦氣味及哀哀哭聲。
小猴子的鼻子最靈,不禁失聲驚呼道:“你們看,怎麼靠山邊那裏煙氣好濃,而且煙氣中不斷有火星飛出,怕是那邊村鎮失火了吧!嗯!還有焦臭之味和有人在哭呢?”
黑麪金剛更焦燥得很,這條山澗來時尚有路可通,現在這頂木橋怎不見了呢?現在怎辦呢?
聽了小猴子的話,更着急道:“糟了,對面山澗,緊貼在山轉角下,正有個樹林的小鎮,不是失火,怕是遭受到老魔手下的侵襲吧?奇怪!五天以前我經過此地,尚有一頂木橋,現在也不見。真糟透了。”
眾人聽他説着,心裏也着急起來,但面對天險,各人又無法可施,一個個只有望澗興嘆。
猛然,柳春帆忽然豪情大發,對老化子説道:“老伯,我自問尚能飛躍七八丈之遠,但目前恐澗面太寬,小侄力不能勝任,請老伯助我一掌,從這邊帶根繩子過去,二頭緊拉後,各位即可過去了。”
老化子等人見柳春帆舍死忘身的精神,齊感動得讚頌不已,然恐太危險,故一致勸阻,尤其是李霞青三人更加關心。
然柳春帆心懸澗那邊人的生命安全,故去意甚堅。老化子無法,只得説道:“好吧!柳小俠既有此捨身救人的美德,老要飯的敢不從命,你們誰有繩子哪?快取出來。”
眾人雖未帶繩,幸而黑麪金剛生長於苗區,深知此處行路之難,故隨身均備着。忙取出繩子,一面感動得聲音微微發抖道:“柳小爺……真不知該如何感謝……”
柳春帆接過繩索,約摸量過後,即長笑道:“邱兄何必如此講呢?些些小事,現在救人要緊,管老伯請發掌吧!”
説着,撿了繩子的一頭,交與房大頭,將另一頭拿起。驀然一聲清嘯,聲如龍吟,嘯聲未落,身子業已陡然拔起二丈多高。
這裏的老化子早就蓄勢以待,兩掌由下而上,圈到前胸後,將畢身精力集註。見柳春帆騰身而起之時,即乘勢猛喝一聲:
“去吧!”
聲如霹靂乍驚,震得眾人齊駭一跳,頓時萬山齊鳴,一股推山真海似的狂飈巨濤,猛向柳春帆身形推去,將柳春帆身形猶如斷線之鷂般的內對崖飄去-
見柳春帆恍如憑虛御風,翩翩如神仙臨凡,身法輕靈,矯若遊龍,霎那間,眾人眼見得柳春帆到了對崖後,眾人始放下心中巨石。
柳春帆到了對崖後,將繩子拴住,高聲通知老化子那邊,也將另一頭拴緊。
這爬樹上繩,是小猴子的絕技,而且這些人中的輕功也算他最佳,放待繩子拴好後,迫不及待的跳上繩子。小猴子可成了名符其實的猴子啦,見他手腳並用,眾人尚替他擔心不已。
但見他走到繩中間,將身子晃了幾晃,目的在試試這根繩子的載重量,眾人不知就裏,房大頭與柳春帆幾乎驚叫起來。
眾人皆身負絕技,黑麪金剛武功雖較差,然因生長苗區,爬山越嶺慣了,故一行人毫無困難地,過了山澗這邊。當時仍由黑麪金剛設法收了繩子。一齊下山,轉過山逢,果見小鎮這一帶幾乎成了一片焦土,到處都是斷肢殘體,慘不忍睹。
僅剩的幾間破殘房子,火焰尚未熄滅,兀自冒着濃煙,有些人尚在收拾未燒盡衣服財物,哭聲震野,令人酸鼻。
黑麪金剛形色緊張,而且匆忙地在街上找了一遍,仍未見其欲找之人。忙我到一當地老年人間道:“請問老伯,這裏怎會變成這樣?你們的族長呢?”
那老頭子因不認識眾人,故先問清眾人,知系遠路過客時,並見眾人似不像惡人,逐遂哭訴道:“這下我們可都完了,昨夜不知從那裏來了幾多野苗,搶掠燒殺,把我們這裏弄成這副慘狀,還給他們殺死和擄走好多人哪!連我三個兒子也給那些畜牲殺死了,天哪!我怎麼辦呢?嗬嗬嗬……”
邊訴邊哭着走了。
老化子等人聽了,齊皆憤懣填胸,尤其看到尚有些受傷的人,在死亡線上掙扎。老化子等人雖有救助之心,奈一方面因此地荒僻,一方面自己尚有急事。
好在這些人刀傷之藥,隨身皆有攜帶,忙在鎮中找了幾個受傷較輕輕的人,囑其招呼服藥敷創,柳春帆並即時取出銀票千兩,交給一個老年持重的人,命其做救濟及善後之事。
這些人絕望之餘,猛見天上掉下救星,一個個掙扎着跪地叩謝。
柳春帆等待此事了結,就向驚得近乎痴呆的黑麪金剛道:“邱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可知道嗎?”
黑麪金剛氣得咬牙切齒道:“那裏天上會掉下這野人來,分明是長山屍魔那些賊子勾引來的。這下我們鐵戈洞可能也完了,這怎麼辦呢?”
説着,更捶胸跳腳不已。眾人只得勸着,用好言加以温慰良久,始止悲音。
一行人為要救急赴難,故並未久停,等此地事務處理妥後,當即離開樹林小鎮。由黑麪金剛領着,轉過一個山岡。
遠遠又看見一個亮着燈光的小鎮,黑麪金剛告知眾人道:“前面的鎮較大,名叫崎頂鎮,這裏有我們鐵戈洞派的人在此留居,我們不妨到那邊去探問消息看。”
説着,首先一人當先,展開快速身法,如飛狂奔,眾人聞言,更不敢怠慢,一個個提氣凝神,展開陸地飛騰之術。
正是捷如驚馬出柵,忙似趕月流星。
穿過一片濃林,小鎮業已清晰可見,依山而建,此刻因到處放着野火,而且在火光閃爍中所看到的人,個個都焦頭爛額。
大家心中更慌,忙將身形加速,走近一看,這鎮跟樹林鎮差不好多,倒房塌屋,殘存者不過十一之數。而且死傷累累,到處都是斷坦殘壁,處處都是震耳哭聲。
一行人此刻,無異是在鬼鄉內行走。
而且到處都搭了草棚。黑麪金剛忙領着眾人走盡街頭,在一所殘破的巨廈前走進,不自覺的放聲大哭起來。老化子等走近一看,此室亂石土木堆中,十多具男女老幼的屍體,七橫八豎的倒着。
眾人此時也不便去勸,忙問清楚,原來這家正是鐵戈洞派在崎頂鎮的人員,遂幫着他,匆匆把死屍就地掩埋。
並在街上找出受傷較輕的人,取出藥物銀錢,囑其散發後離開。
及到達鐵戈洞,-時已天亮。
鐵戈鎮在三江口以西,阿墨江與無量山之間,武祿山腳下。
此地形勢極險,四面皆有高山為其自然屏障,四周的茂林密樹,正好作了這鎮的掩蔽物。
一行九個人繞了-個大彎,遙遙看見一堵臨時堆起,約有一人多高的石牆。
眾人尚未近石牆,遙遠就聽見那邊有人大聲疾呼道:“什麼人,快些停下來,再要進來可要射箭哪!”
話沒説完,尚未待眾人回答,立即聽得“嗖嗖”之聲大作,亂箭亂石,如狂風驟雨般,業向眾人停身處飛射而來。
眾人知道石牆上的人發生了誤會,雖事出倉促,未及提防,然眾人身手不凡,齊皆劈出掌風,將之震落於地上。
另方面黑麪金剛邱虎大聲狂喝道:“休放箭,怎麼連我也認不出來哪!速去通報大哥三哥,説請了貴賓駕到,快來迎接。”
説完之後果然山上探出人頭,向眾人看了看,一面停止放箭,一面到洞主府通報去了。
這時的黑麪金剛忙抱拳向柳春帆等笑道:“各位受驚了,實在抱歉得很。”
老化子等人也忙笑答道:“那裏那裏,這完全都是誤會,有什麼關係呢?”
眾人一邊説着,一邊走近石牆,只見正中二扇鐵門開處,裏面飛也的跑出一個巨無霸似的黑大漢,邊走邊嚷道:“阿虎!你帶來幾個小子?是什麼地方帶來的?”
眾人一看,原來是無敵金剛邱天龍這傻小子,他在路上聽説其弟請了幫手歸來,也等不及候其大哥,就氣急慌忙的跑了過來。
及待走近眾人一看,不禁傻了,他這個人全然沒有記憶,這些人中除了千面隱怪沈雪衝以外,他全都見過,而且跟房大頭打過架,並受李霞青的利用,打了陰陽判官二棍子。
奇怪,時過二十多天,他竟一個都不認識了,盯着柳春帆等看了又看,似曾認識,而又不敢認;只是望着眾人發楞。
小猴子與房大頭等人看了他那副傻勁,不禁好笑起來。
邱天虎見其兄如此,忙喝道:“阿龍待著做什麼?快向他們叩頭,他們都是幫咱們來打架的。”
無敵金剛一聽是來幫他打架的,頓時裂開了大嘴,撲地跪下,叩頭如搗蒜似的説道:
“老小子,小小子,咱這裏謝啦!”慌得柳春帆老化子等人,忙上去想把他拉起,誰知他竟毫不理會,並且一本正經的説道:“不行,我大哥教我看到一個朋友,就要磕三個頭,你們那末多人,我只好一直磕了。”
説着,依然叩個不停,柳春帆知他不可理喻,只得要邱天虎請其起來。
正值此時,苗疆三妖的老大鐵戈洞主也趕了來,一見系是柳春帆一行,疑是夢幻,擦了擦眼睛仔細看清,這才如獲至寶地即時跪下道:“前蒙柳小俠大德,尚未有機言報,今復蒙玉趾親臨敝地,非特本人兄弟深蒙厚恩,亦苗疆五十多萬人的幸運。”
柳春帆等人見他知此恭敬,那敢克當,柳春帆忙飛躍一步,暗運神功,將其身子緩緩提起,然後笑着答道:“魯洞主何必見外,莫道我們曾有面之緣,即是萍水之遇,拔刀相助,亦為我輩分內之事,若如此,未免顯得太俗套了。”
鐵戈洞主見小俠如此,也就不再客氣,又與眾人一一見禮。聞説其中有丐幫幫主,與千面隱怪,更加喜不自勝。
遂親自引道,將眾人請入鎮內。
眾人沿街走過,見滿街年輕力壯的人,全都提着刀槍棍棒之物,即使沒有刀槍者,提着鋤頭等農具當武器,而且大部人都愁眉苦臉,形色匆忙,顯然若有大禍將要臨身之態。
而且街內一部份門窗殘破,有些人更負傷在做工,眾人始知此地在近日亦必定受過劫變。
但這些路人,見到鐵戈洞主等人後,很自然地向眾人肅立點頭致敬,狀極恭順。
穿過大街,在一拐角處,有所巍峨巨宅,門前一對巨大石獅雄峙,並有十數執戈巡迴的武士,往返在門口巡梭着。
見了鐵戈洞主,齊皆大聲吆喝行禮,氣派真不小。
眾人進屋後,穿過天井,便是大廳。眾人在大廳分賓主坐下,早有下人送上茶茗。
鐵戈洞主陪着眾人閒聊一會,頃刻,內堂早擺下酒席,雖比不得京蘇名席,有山珍海味之奇,但雞鴨俱全,野味甚多,也別有風味。
眾人推老化子與沈雪衝上坐後,各按席次坐下,小猴子與房大頭此時,與老化子三人,依然老樣,像跟誰賭氣似的,狼吞虎嚥,毫不客氣。
席間,黑麪金剛將自己遭受百花仙子,禁於水牢之事説了,鐵戈洞主聞言,忙起來向柳春帆謝道:“怪道我四弟久去未返,原來遭那賤婢囚禁。如非柳小俠相救,我四弟此命休矣。”
柳春帆當時復答謝了。
鐵戈洞主這才乘此時機,將長山屍魔動態説出。
原來,長山屍魔意欲吞滅西陲,已非朝夕,自十年前,具由長山來此,即存有此野心。
然因當時勢孤力弱,心有餘而力不足,故雙方雖時戰寸和,鐵戈洞這邊,因號令整個苗疆三十六族苗家,故雖憑個別武功,均非長山屍魔師徒之敵,然因自鐵戈洞主統治苗疆以來,二十多年的恩威並濟,深得各族之歸心和擁戴。
故長山屍魔心有餘而力不足。及待最近,因“仙窟”會戰之故,欲用借刀殺人之策,仍未有效。
自黃山歸來,就決心行動,首先用陰謀離間各族間之情感,使之相互爭戰,俾可導起大糾紛。
幸而鐵戈洞主見機較早,未致成鉅變,然因長山屍魔功力過強,在幾次會戰中,老二苗嶺人妖,即死於其“屍氣功”之下。
鐵戈洞主見勢甚危迫,始遣黑麪金剛東下求百花谷來助。
誰知前幾日中,忽來大批生苗野人,來鐵戈鎮附近大肆劫掠。
前眾人經過的樹林鎮、崎頂鎮以外,尚有金雞鎮、青昭鎮等,皆蒙其害,死傷及被掠之人幾將近萬。
鐵戈鎮方面,幸預有防備,故受創較小,其他各地,幾盡成灰燼。
老化子等人聽了,齊皆切齒痛恨,尤其柳春帆因身受百花谷幽囚十多日,積怒未泄,聞言不禁怒道:“想不到這,老魔如此兇狠,竟勾引生苗,殘殺同胞。老魔如來此地,定不教其生還。”
老化子畢竟比較穩重,遂忙勸道:“俗言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暴虎憑河,乃匹夫之勇,況且敵眾我寡,如不能知已知彼,非特於事無補,反易僨事。”
眾人聽得有理,想不到平日遊戲風塵的老化子,此時竟如此慎重。
老化子見眾人無言,又向鐵戈洞主問道:“你們這裏共有多少壯丁?”
鐵戈洞主答道:“立時召集起來,稍懂些拳腳的年輕人,大概有千多人,如待三十六家苗族人數集中起來,大概可集合七千多人。”
老化子又問道:“老怪魔方面的兵力呢?你可知道?”
鐵戈洞主道:“本來老怪魔的徒子徒孫,留居陰芒洞一帶,不超過二百人,然這些人皆經老怪親自調教,故皆可以一當十,兇悍異常。此次又蠱惑了苗族叛變的人物,約有一萬多人,更從野人山勾引來的生苗,大概有一千多人。最近在各地肆行燒殺的,都是這些人。”
老化子等人齊皆點頭,柳春帆忽插嘴道:“難道你們這附近沒有官兵駐守?出了這麼大的亂子,駐防的人竟坐視不救?任憑這些人焚燒劫掠嗎?”
鐵戈洞主長嘆一口氣説道:“不提起官府也罷!提起更令人痛心,昆明一帶,西至騰越、高黎四鎮,南及屏邊、鎮越、江洪,何處沒有大批官兵駐守,我們這次疏於防範,就是過於信任他們,現在真後悔不及呢?”
眾人聽了一致搖頭嘆息,老化子更感慨萬千地説道:“我朝自太祖立國以來,二百多年未嘗有大變故,目前內有宦官專政,中原更有流寇四起,想不到這些保國安民的軍隊,臨事竟如此不濟。”
鐵戈洞主更説道:“老前輩別提吧!不怪這些官兵只能魚肉鄉民,要糧要草,事實上這次賊人也太厲害了,他們只能睜一眼閉一眼,希望賊人不侵襲他們自身,就夠萬幸了。老前輩請用酒吧!山居窩鄉,招待欠周,尚請各位原諒。”
説着,又舉杯向眾人勸飲。
這時,忽聽莊外一陣人語喧譁,腳步雜亂之聲,更有人在急促的招呼道:“魯管家請快開門,洞主在家吧!”
鐵戈洞主不知出了何事,慌忙向眾人告罪後,跑了出去。
眾人飲了半天酒,大都酒意蘭珊,因為莊外的聲音很亂,不知出了什麼事,趕忙齊皆站起身來往外走去,只見人聲吵嚷,正圍做一堆。
眾人不知就裏,推開人巷,走近一看,只見地下木塊上,躺着血肉模糊的四個人,鐵戈洞主正拿着一張被血染透的紙張,在面色上表顯着陰睛不定的神色,驟見眾人來到,忙臉色一整向眾人招呼道:“沒想到老怪魔如此可惡,我鐵戈洞拚着與他玉石俱焚,也不至會向他屈服。”
李霞青等三位姑娘,畢竟是女孩子,見這些人的慘狀,早就掩面緊貼着柳春帆身後。
老化子與沈雪衝忙上去問道:“究竟是什麼事?這地下的人可有救?”
鐵戈洞主指着地上的四個人道:“這幾個都是我派出去向各族連絡的人,誰知被老怪魔的人擄去,弄成這樣,復由其徒勾魂使者派人送來,並附送這封信,限我三天以內,要號召各族全數聽命於他,否則將要夷我鐵戈洞為平地。”
老化子聽了,忙俯身向傷者仔細看了一遍,站起來向鐵戈洞主説道:“可惜這四個人中,有二人已是無救,另二箇中,有一個人傷及筋骨,恐怕要變成殘廢。老要飯的不能見死不救,儘儘人事吧了!”
鐵戈洞主聽説還有二人可救,忙上前謝了又謝。
老化子説道:“現在不是客套的時候,趕快着人去取温水棉花,先替他洗清傷口,並找些乾淨布片,以備包札之用,用這藥先敷後服,不日就會好的。”
説着,從貼身袋裏掏出一個瓷瓶,裏面裝着粉紅色的藥末,用倒了些交給鐵戈主以後,隨着眾人復回大廳去了。
鐵戈洞主忙着人取來二切應用各物,除已死的二人抬走埋葬了,其餘二人,抬進一間內房,就乘二人在昏狀態之下,把傷口處的血和泥,慢慢洗去。
最重的一位,額角被削一刀,左眼業已砍瞎,而且身上肩上腿上,大小共有十一處刀傷,每處傷口,皆皮破肉卷,好不可慘!
另一個然全身染血,大概是被駭昏了,故傷勢並不重。
鐵戈洞主眼看得個手底下甚為俐落的莊丁,把傷口洗淨之後,很快將老化子的藥敷上,並加以包札,喂他們吃過藥,替他們蓋好棉被始離開。
回到大廳,見眾人尚在談論。
眾人一見鐵戈洞主,柳春帆首先問道:“長山屍魔一行住在何處?”鐵戈洞主不知問這話什麼意思,忙答道:“老魔原住離此約三百餘里的哀牢山陰芒洞,最近為挑撥苗族叛亂,以期坐收漁利,故遷來附近之骷髏山,白骨洞。”
柳春帆復問道:“骷髏山白骨洞離此多遠?”
鐵戈洞主答道:“經此向南行,經佳夢鎮,再繞山腳折而東行,約有四十多里地,即可到達骷髏山白骨洞。未知小俠問此何故?”
柳春帆此時,忽神情嚴肅的説道:“長山屍魔本我手下漏網之魚,只怪我一時疏忽失策,致造成此空前浩劫,連累無辜百姓遭難,自思於心不忍……”
鐵戈洞主見説,忙打斷他的話頭説道:“小俠説那裏話來。老怪魔處心積慮想獨吞西疆,為時已久,‘而且爪牙廣佈各族,暗中行使挑撥離間之策,幾年來,迄無寧歲,對我鐵戈洞一族,更視若眼中之釘,勢在必得。而且由其多年來惟恐天下不亂的詭計陰謀,業已根深蒂固,亂源已萌,從其身死,未來的戰亂,亦所難免。此怎能怪小俠呢?”
柳春帆見説,意仍不釋道:“無論如何,我如不使其乘機脱逃,至少爪牙為害,不至如此之巨。況且更有百花仙子這批助紂為虐的人,更非同時除去不可。而目下並非全憑人力對此之戰,徒持人力,或不足供其一擊,故我有一計在此,未知你們意見如何?”
老化子與沈雪衝等人,均不知柳春帆的意思,故小猴子首先問道:“阿帆快説嘛!你有什麼好計?先説出來大家商量商量看。”
柳春帆聞言,微然一笑,一字一句的説道:“很簡單,只有四個字,就是……擒、賊、擒、王。”
小猴子聽了,不禁把舌頭一伸,馬上做了個鬼臉。
眾人瞧着雖然想笑,但皆知柳春帆的心意,而此事態嚴重,見他説出了口,當然不能再收回,故此想到事態的嚴重性,雖然想笑,也沒有興趣笑出口了。
半晌,老化子打開沉默的僵局説道:“柳小俠的意思,老要飯的非常瞭解,只是尚須從長計議才好。”
鐵戈洞主見到柳春帆這種舍已救人的大無畏精神,心裏更感動得無可形容,但也深知賊人厲害,故也勸道:“還是老前輩説的對,我們不妨從長計議,以逸待勞之策,比較可靠。”
柳春帆迅即站起身來説道:“以逸待勞,固不失為穩打穩紮之計,然當前敵人雖眾,所持者不過長山屍魔師徒,及百花谷一批漏網之魚而已,若此巨魁一去,諒在短期內,賊人將不敢蠢動。”
説到這裏,突然頓了頓,又加強語氣説道:“況且賊人既公然到處燒殺,並以書面威脅我們,諒有恃無恐,況且時距目前,僅只三日,若不及早準備,徒使無數壯年遭殃,這又何苦呢?故此我決心,一方面由我和小猴子、房大頭三人,乘賊人尚未知我們來此之時,來個迅雷不及掩耳,直搗賊巢。
同時,管老伯你們暫請留此,協助鐵戈鎮建設戰備之具,如此二面進行,總比坐以待斃,靜待敵人來打自己要好得多,未知各位認為可否?”
卻説,玉面神龍柳春帆,暨老化子等一行人,因追面花仙子等賊,隨黑麪金剛由昆明來鐵戈洞。
沿途數鎮,皆殘破不堪,及達鐵戈鎮,更聞悉長山屍魔限戈洞主三日內率同三十六苗族歸附,否則將予殺盡,雞犬不留。
柳春帆為拯救斯民於水火,故提議擒賊先擒王之計,準備率同小猴子與房火頭二人,夜闖骷髏山白骨洞。
當他説出之後,老化子等人齊皆不願他去冒險,然因時機迫切,亦無其他適當之法,挽救此浩劫巨災,以期化險為夷。
尤其是三位姑娘,一方面年輕好勝,另方面關切柳春帆之安危,故李霞青首先發言道:
“如果帆哥執意要去,我們姊妹也要去,一方面人多可以有些照顧,另方面也可以增加見識。”
素月也馬上接口道:“對了,帆哥如果不是存心想欺侮我們,為什麼不帶我們一齊去去呢?”
柳春帆聽她們如此説法,因關係重大,又找不到適當的理由,拒絕她們的要求,只有説道:“素妹妹你們聽我説,人多手雜,去多了人反而不美,你們留在這裏,協助管老伯沈老伯防禦敵人進攻此地,也是同等重要的啊!”
青娥見柳春帆仍不欲她們隨去,心中有氣,遂向素月霞青道:“算了,我們何必死纏着他,此地既然不需要我們,那我們自己走就是了。”
柳春帆見她生了氣,心知不妙,忙含笑問道:
“青妹,你們準備去那裏?”
青娥冷笑道:“天地如此廣寬,五湖四海,誰敢限我們的行動?腳生在我們身上,你可管不着。”
柳春帆聽了語塞,急得俊面微紅,一時間竟無法可想。
老化子見柳春帆下不了台,遂哈哈長笑,打破尷尬的局面説道:“好啦柳小俠與姑娘説的,都有理由。反正老魔決定的日期,尚有三天,你們先去探探賊巢也好,只是要見機而作,勿貪攻冒進為是。這裏的一切,有我們二個老不死在這裏招呼,儘夠安排了,你們放心就是。”
三位姑娘聽了老化子的話,臉上頓露出微笑,齊用秀旨向柳春帆看了看。柳春帆見老化子如此説,只好鬆口道:“好吧!你們一定要去,就同去吧!反正我們現在沒有事,儘可以先休息再講。”
那邊的鐵戈洞主見眾人意志已決,當然沒有話説,聞及他們要找地方休息,忙着人到後堂叫家裏女眷出來與眾人見面。
此時因為只有素月一人尚是女妝,故要女眷出來單獨招呼,誰知素月並不願意。
此時,柳春帆及老化子對他們已無相瞞之必要,遂告知霞青青娥亦系少女所扮,故一併由女眷接入內廳去了。
是晚,稀星剛升,鐵戈鎮的石牆上,一聲清嘯,如飛似的縱躍出六條身形。
好快,真乃如流星趕月,驚兔出洞,身形起落之間,業已向正南方的山邊撲去。
拐過山腳,再折而西向,對着崗下一個鎮市奔去。遠遠看見煙火沖天,而且牆頭屋頂,尚有無數火把在晃動,喊聲震天,呼兄喚弟,哭爹喊娘,彷彿天地末日將臨似的。
柳春帆真氣一提,腳下加快,説道:“我們快走,可能這又是生苗在劫掠了,走去看看再講。”
小猴子好久未打架,牙癢癢的説道:“沒人性的畜牲,不殺他幾個,他們真不知道天高地厚。難得今天我小猴子又要大開殺戒了。”
幾個人腳步加速,那消片刻,業已走近小鎮,此時雖因眉月未升,黑沉沉的一片,只見黑暗中有數十個身軀高大,一個個亂髮蓬頭,面目猙獰,有些披着獸皮,雖然有些也穿着漢人衣服,可是全都露肩赤背。
手中所着雪亮的苗刀,皆揹着弓箭,兇猛異常,嘴裏並伊呀咕嚕的嚷着。有些在房子上點起火苗,有些更在追殺着人,甚且在剝人衣服。
柳春帆這些人,知道對付這些禽獸般的人,是沒有理由可講的。
柳春帆此時也怒火中燒,猛的長嘯一聲,聲如龍吟,直上雲霄。嘯聲未落,人已撲到,指東打西,猶如虎入羊羣,雙掌起處,飈風頓起。
聽聽一陣呵呵之聲,頓時有五六個野人腦頂開花,尚有十多個被打得口噴鮮血,倒地死去。
小猴子掌中的綠玉杖,更如疾風暴雨一般,杖頭指處血光頓現,怪叫連聲,早就有幾個野人,業已傷於杖下。
李霞青與袁青娥二支神劍,勝如兩條游龍飛舞,帶着砭骨寒芒,經天長虹,砍在野人頭上,如切西瓜般的,但聞“喀嚓”之聲連響。
房大頭手中雖無寸鐵,但歸元神功是武林一絕,而且別瞧他笨重如同水桶,打起仗來,卻如生龍活虎一般,毫不含糊。
這些苗人乃未經開化,野性未脱,素來毫無人性,殺人放火,視同家常便飯。
尤其自被長山屍魔蠱惑出山以來,到處殺人為樂,放火尋歡,何嘗受過挫折。
今日連來人面目尚未瞧清,但見人影幢幢,刀光劍影亂飛,掌風拳擊揮舞中,只聞哇哇亂叫,早就死了幾十個人。
這些野人,雖無出色武藝,但性不畏死,而且身輕力大,雖見眾人如猛虎撲羊之勢,一下子就殺了多人,但仍齊聲咿呀亂吼,從各巷口街尾,人家屋角里,頓時竄出無數野苗,怕不有二三百人。
全部齊聲怪叫,各揮苗刀形同猛獸,向眾人撲來。頓時如山刀影,像狂飈擁至,閃閃寒光,幾百柄苗刀,自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湧來,向六人圍上。
幸而這是條長街,故苗人雖多,仍擁擠不上,剎那之間,雖將六人圍在核心,但仍施展不開,前擁後擠。
柳春帆等人身負絕藝,當然不把這些人放在心上,只是殺多了人,不禁手也有些軟了。
所以齊皆展開身形,捷若飄雲飛絮般,指點劍砍,霎時間,地下又倒了幾十個人。
尤其二柄長劍,霞光萬道,劍氣沖霄,夭矯若神龍繞空,有掩雲蔽星,驚神泣鬼之勢。
饒是野人素不畏死,此刻也有些心驚膽怯,不敢前進。
這時野苗,猛然齊呼一聲,如潮水般向後躍退,柳春帆等不明其故,小猴子與房大頭仍想追上去,李霞青在後面叫道:“小猴子別追,他們要用吹箭……”
話還沒有説完,一陣破空嗖嗖亂響,短箭如雨罩至。
這種吹箭之術,乃野苗殺人絕技,箭頭浸有巨毒,中入必死,而且此箭細如牛毛,黑暗裏肉眼難辨,若非事先注意,很難避開危險。
房大頭因身穿“歸元寶衣”刀槍不透,何況此微細之物,射在身上,均被震落於地。
小猴子性急前衝,雖被李霞青及時叫住,然已不及,一蓬飛雨似的向全身罩下,百忙裏只得舞動手中綠玉杖,一道綠光護體,只聽叮噹之聲不絕,良久始全數將之掃落於地。此時已激起小猴子的怒火,大聲喝道:“該死畜牲,竟敢用暗箭傷人,諒死在你們手中的漢人,為數已經不少,今日小爺要替那死去的同胞報仇雪恨。”
説着,陡拔身形,恍如蒼鷹掠空,對準人多之處,捷若星丸倒瀉,直向下撲,綠玉杖帶着寒光風嘯,一個“烏龍甩尾”式,叭噠一聲,緊接着“啊啊”二聲,已有二個野人頭骨全碎,身形倒栽下去。
其他的野人突然發現有人從空中飛下,連來人面貌尚未看清,即死去二人,齊皆驚懼狂呼,四散而走。
房大頭與柳春帆等人,因野人眾多,故分開兩部截殺。
柳春帆等人此時猶如凶神煞星臨凡,饒是這些野苗毫無人性,早見吹箭無效之時,業已心寒,復見他們如此兇狠,心膽皆裂。
故也顧不得再想殺人放火,以及跟死者復仇。這些野人平素就乏紀律管束,此時更一鬨而吼,走如鳥獸星散。
苗人善走,此時為了逃命,更把其本領儘量施展出來,有的翻屋隱身,有的縱躍如飛,霎那間,除地上留下的百多具死體外,餘皆全散。
苗人剛走,小鎮的四周忽然火把齊明,喧聲震天,看來是剛才因柳春帆等痛殺生苗之消息傳出,該鎮逃避在近郊山區的壯年人,響應柳春帆等而起來的人們。
柳春帆一行,因此地苗人業已走散,自己尚有正事要辦,萬一被鎮民纏上,恐誤正事。
故向餘人一聲招呼,形如驚虹一瞥,飄然而去。
無知的鎮民,迷信觀念很深,但見暗淡的星光下,幾條身形一閃,柳春帆這幾個人早就不知去向,只道是神仙下凡救了他們,故一致跪下向柳春帆他們走的方向羅拜。
柳春帆等人離了佳夢鎮,逕奔骷髏山方向而來。
沿途都是高峯峻嶺,峭壁懸崖,好在這幾個人都是一等高手,輕身提縱術都到了上乘境界,五六丈的峭壁,展開九現神龍的身手,全憑丹田一口氣,用“飛鳥凌波”,或是“遊蜂戲蕊”的絕技,一口氣就能盤上去。故一路尚我多大困難。
有時,尚得借重山壁上探出頭來的小樹,和盤結在上面荊條。房大頭落在最後,原因是他在這幾個人中間,輕功比較差些。這時已感力不從心,喘吁吁的漸走漸慢。
房大頭心裏愈急,腳下愈慢,當他往上一縱,身影停落的剎那,左腳剛好踏在綠苔很厚的岩石上,猛一滑,啊的一聲,山壁上碎石往下一滾,房大頭忙提氣,身軀往上一撲,雙手抓住山壁間的蔓草,幸而尚未墜下山澗去。
柳春帆籌在前面聽到房大頭驚叫之聲,而且回頭見房大頭這般驚險之狀,不由停下步來。
柳春帆忙從腰間一扯,把套索扯下往外一甩,這一盤繩,完全抖了出去,口中喊道:
“房大頭快抓住!”
柳春帆此時立足處也很險,不能任意施展,尤其在山壁上,想把繩子套住人,更是不易,全仗着眼準手快,兩下一合,房大頭左手急抓住長索。
柳春帆趕緊往回提索。而這時房大頭也因繩子上稍能着力,真氣已是換了過來,很快就猱升到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