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一套“華山劍法”,一個輕靈如雲,一個迅猛如雷,但兩人劍上,都有數十年火候,造詣之深,各具功力,成就也就各異其趣!
鐵肩道人對這華山雙劍,卻也不敢掉以輕心,長劍不住的隨手在身前揮動,拒擋兩人的劍勢,人在劍光中期身疾進,呼的一劍朝謝三泰直劈過去。
謝三泰向後斜退一步,身子忽然自左向右一旋,使了一招“白鶴梳翎”,闊劍猛向敵人腕肘削去,這一招以攻對攻,使得十分兇險。
鐵肩道人微“嘿”一聲,身形一晃,腳下暗換一步,身軀霍地一翻,已經閃到謝三泰的側面,長劍嗡然一聲,劍勢斜出,襲向他後心。
就在此時,吳飛霞一聲清叱,青霜劍忽如飛鷹盤空,摟頭飛掃過來。鐵肩道人霍地轉身,長劍往上直起,“噹”的一聲,吳飛霞的劍被震得向外一歪。
謝三泰已乘機疾進,劍使“華嶽流雲”,一招三式,青光如練,劍花錯落,分作幾股劍光,閃電般幾面射到。
鐵肩道人大笑一聲:“來得好!”長劍疾起,迎空連點幾點,但聽一陣“鏘”鏘”劍鳴,謝三泰的一招三式,悉被撞開。
吳飛霞手起一劍分心刺去,她這一招使的同樣是一招三式。
看去極似“白練貫心”,但緊接着劍尖上揚,變為“天魁點元”,劍勢再沉,又變為“剖龍取肝”,指向敵人腰部。
這一招三劍,她是配合二師兄的一招三式而發,一閃即至,當真輕快已極!鐵肩道人疾退了兩步。
謝三泰又從側翼襲上,闊劍劈風,使出他最拿手的“劈嶽十八式”,破山劍客仗以成名的絕招。
一時劍光大盛,寒風如濤,着着俱是進手殺着,劍劍都似開山巨斧的打法,勢道之強,委實無與倫比。
吳飛霞一招三式,把鐵肩道人逼退了兩步,精神為之一振,也立即施展出她二十年潛心練劍的精妙招數,“六月飛霜劍氣寒”十九式,手腕搖處,劍光點點,漫天飄飛,片片寒芒,到處流動,真如千山飄雪,六月飛霜,縱橫劍氣,砭膚生寒!
“華山劍法”在兩人手中,已可説是發揮得淋漓盡致,剛柔相濟,首尾呼應,把鐵肩道人逼得連連後退,但雙劍迴旋,儘管你們各展所長,竟自傷他不得。
鐵肩道人數度反撲上來,也不能扳轉優勢,心中不禁暗暗忖道:“想不到華山劍法,竟有這般厲害,我不給他們一個厲害,豈不把崆峒鐵肩四個字賣了?’心轉疾轉,腳下又連退了三步,他這一退,已經退到屋檐,只要再退半步,就會一腳踏空,一個倒栽葱,往下跌落下去。
但他並沒有再倒退半步,卻在他退到屋檐之際,口中突然猛喝一聲,身形一個急旋,轉到了吳飛霞的身後,吳飛霞自然也很快轉過身來迎戰。
(這一轉,謝三泰、吳飛霞本來面向北方,企圖把他逼落天井,他本是背向天井的人,轉到吳飛霞身後,就面向北首了,吳飛霞背向天井了)
鐵肩道人長劍開闔,記記硬封硬接,三劍交擊,一連串響起十幾聲急驟的“噹”“噹”
金鐵狂鳴,直把兩人震得手腕竣麻,連連後退。
破山劍客謝三泰,劍法原以剛猛著稱,被對方一陣硬擋硬接,只是功力不及對方深厚,還不覺得如何。
飛霜劍吳飛霞可不同了,她究竟是個女子,體力較弱,這一陣劍劍交擊,硬接硬砸,七八劍下來,直震得她右臂麻木,青霜劍幾乎脱手,腳下連退了數步之多。
她剛才因鐵肩道人一個轉身,掄到背後,不得不轉過身來,現在就背朝着天井,這連退幾步,就和方才的鐵肩道人一樣,退到了屋檐邊上。
鐵肩道人早就看準了飛霜劍吳飛霞功力較弱這一點,此時和兩人硬拼了十幾劍之後,突然舍了謝三泰,身形直向吳飛霞追擊過去,長劍一招“風帆千里”,一縷寒芒,貫心飛射過去。
吳飛霞連接數招,握劍右腕,被震得尚未完全復原,自然再不敢和他長劍硬接,急忙一個旋身,朝他左首閃出。
這一着,正在鐵肩道人預算之中,睹狀大喜,口中沉喝一聲;“吳女俠接貧道一掌試試!”
掌隨聲發,一記“橫瀾千里”,拍出一道狂濤般的掌風,朝吳飛霞電卷撞去。
這一記,出手毒辣,使人在毫無防範(雙方正在比劍之時,突然發掌),毫無閃避(吳飛霞因閃避他的劍勢,才向左閃出,此時身法已老,再待閃避自是不及)的情況之下,只好咬緊才關,功運左掌,奮力迎擊出去。
這一掌,以崆峒鐵肩和飛霜劍吳飛霞的功力來説,飛霜劍自然還相差得多,但聽“啪”
的一聲,雙掌擊實,吳飛霞一個人立即被震得飛起,朝大天井中跌墮下去。
謝三泰看得猛然一驚,口中大喝一聲,人發如風,掄起闊劍,直劈過去。鐵肩道人在他欺來之肘,突然身子憑空拔起一丈多高,謝三泰欺去的人,一劍劈空,正待收勢。
鐵肩道人已在空中翻了一個跟斗,頭下腳上“倒垂蓮花”,手中長劍“噹”的一聲,擊在謝三泰劈空的闊劍之上。
這一劍,他人雖凌空;但卻用上了全力,勢猛力沉,謝三泰欺去的人,經他猛力一擊,屋面本是一個斜坡,他一時剎不住勢,連人帶劍朝屋外衝了出去!
鐵肩道人大笑一聲,左袖一抖,飛出三支小劍,朝謝三泰後心激射過去。
神彈子賀德生眼看老道忽施殺手,心頭大怒,喝道:“你怎可暗劍傷人?”
右手抬處,一大一小兩顆鐵膽同時脱手飛出,從橫裏截去。
他號稱神彈子,在這兩枚鐵膽上,下了幾十年功夫,自然彈無虛發。
但聽“叮”叮”兩聲清響,第一枚大鐵膽撞在鐵肩道人第二支小劍之上,第二支小劍受到撞擊,追上第一支小劍,又是“叮”的一聲,一起跌落,第二枚小鐵膽撞上第三支小劍,把他三支小劍一齊撞開。
鐵肩道人心頭甚是憤怒,因他這三支小劍,都穿了一根極細的鏈子,大袖一抖,就把三劍一齊收了回去,目中寒芒飛閃,盯着賀德生,沉笑一聲道:“這位施主,可是有意賜教麼?”
賀德生跟着發出一聲洪笑,説道:“兄弟賀德生,承蒙江湖朋友抬舉,稱我神彈子,我手上使的,就是這兩枚鐵膽,若説道長要和賀某賜教,方才道長連發三支小劍,賀某也發出了兩枚鐵膽,咱們似乎已經較量過了。”
這是説,他兩枚鐵膽,已經勝了鐵肩道人的三支小劍了。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飛霜劍吳飛霞和鐵肩道人硬接一掌,被震落地面,內腑受到震動,落地之後,不覺張嘴吐出一口鮮血。
戴珍珠連忙吩咐冬香、秋香兩人飛身落地,把她扶入屋去,餵了她一顆療傷丹藥。
錢通在賀德生兩枚鐵膽落地之時,長劍一圈,接了下來,也在此時縱身上屋,送還給賀德生。
賀德生接過鐵膽,拱拱手道:“多謝老哥了。”
錢通拱手道:“賀老哥不用客氣,大家都是自己人咯!”
説完,依然一躍而下,回到了萬有全的身邊。
戴珍珠朝鐵肩道人襝衽一禮,徐徐説道:“道長劍術通玄,連敗了咱們留守京安客棧的多人,小女子不勝欽佩之至!”
鐵肩道人對戴珍珠倒也不敢失禮,連忙稽首道:“夫人好説,貧道方才已經聲明在先,貧道與一統門無關,也絕不是覬覦賑災珍寶,只因貧道和武天相令師乃是數十年方外之交,此次系應武天相之邀,為他助拳而來,貧道想請丁夫人網開一面,把武天相帶來的人,看在貧道薄面,予以釋放,咱們今晚之事,就到此為止,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他是挾屢戰屢勝之威,提出了放人的要求來。
戴珍珠微哂道:“道長此言就不對了。”
鐵肩道人道:“貧道只是為了息事寧人,作個調人,不知如何不對了?”
站在石階上的萬有全不待戴珍珠開口,大笑道:“鐵肩道人,你劍下連敗多人,還傷了華山吳女俠,這明明是劫匪一夥之人,如何還能以調人自居,此言豈非是自欺欺人之談麼?”
鐵肩道人雙目圓瞪,厲喝道:“爾是何人,敢在崆峒鐵肩面前,口發狂言?”
“崆峒鐵肩,只是江湖黑道之士,何足道哉?”萬有全大笑一聲道:“我乃天香宮主黃河賑災總管萬有全是也。”
鐵肩道人被他這句“崆峒鐵肩只是江湖黑道之士”,聽得勃然大怒,沉喝道:“好個不知死活的東西!”
萬有全又是大笑道:“只有不知死活的東西,才會和劫奪賑災珠寶的匪徒一夥,還敢強自出頭,豈不令人齒冷?”
鐵肩道人一襲長袍,颯颯無風自動,厲笑道:“貧道先劈了你。”
戴珍珠依然和顏悦色,緩緩説道:“道長請息怒。”一面回頭朝萬有全道:“萬總管,你也不用説了。”
鐵肩道人看她話聲柔和,還當自己方才連敗她手下多人,已被自己氣勢所攝,一臉不悦的道:“貧道方才所提之事,丁夫人最好考慮考慮。”
“我不用考慮。”
戴珍珠神色安詳,但口氣卻甚是堅決,徐徐説道:“道長既非一統門的人,也不是覬覦珍寶而來,道長方才連勝了幾陣,為武三叔助拳而來,已經夠有面子了,道長請吧!”
鐵肩道人道:“丁夫人那是不同意貧道的建議了?”
戴珍珠微笑道:“道長乃崆峒有道之士,這話就有欠斟酌了,我們今晚拿下的,都是江湖敗類,企圖劫奪賑災珍寶的一統門匪徒,國有國法,我們自會送官查辦,豈能憑道長一句話,就全數釋放了?再説,我們今天把他們放了,道長能保他們明天不再嘯聚而來,再次明火持仗來這裏搶劫麼?”
她不待鐵肩道人開口,接着笑了笑,又道:“道長只是因和武三叔的令師,有數十年交誼,應武三叔之邀,助拳來的,小女子已經説過,先父和武三叔有舊,我這個做侄女的,不好難為武三叔,才請兩位走的,難道小女子這措施有什麼不當嗎?道長竟然憑仗一點武功,一再向小女子手下挑戰,須知江湖之大,人上有人,道長清寧無為,尚可得保令譽,若是以為天下之人,莫我可敵,只怕數十年盛名,也未必克保,良言盡此,請道長三思!”
她説來雖然委婉,但最後這幾句話,卻變成了教訓他的話。
崆峒鐵肩,成名數十年,如今居然被一個小了他兩輩的小婦人當面訓斥,這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聽完戴珍珠的話,一張臉氣得煞白,仰天大笑道:“好,好,丁夫人果然詞鋒犀利,貧道數十年來,從無一個人敢當面如此説話的,丁夫人倒教訓起貧道來了。”
戴珍珠淡淡一笑道:“教訓不敢,這叫做忠言逆耳,道長清高之士,今晚本就不該強替匪徒出頭的了。”
“就算是貧道強出頭吧!”鐵肩道人目中精芒四射,怒聲道:“如此説來,丁夫人有意向貧道賜教了?”
冬香哼道:“你這老道,真不識相,我家小姐已經給你面子了,不然,連你都要一起留下的,你還敢跟我家小姐叫陣,看來今晚不落個灰頭土臉,你是不甘心的了。”
這一激,無異火上加油!
鐵肩道人雙目通紅,狂笑一聲暴喝道:“貧道拼着數十年功力全廢,也非要向丁夫人領教領教不可了。”
戴珍珠微微嘆息一聲,平靜的道:“道長也太自大了,小女子只是為了保全道長數十年英名,才遲遲不曾出手,否則道長一再在此耀武揚威,我早就挺身而出了。”
“那很好!”鐵肩道人道:“丁夫人請亮劍吧!”
戴珍珠微微一笑,説道:“我這柄劍,只是對付仇人的,劍出必傷人,我和道長無怨無仇,傷了道長也不大好……”
這話是説,她使劍的話,崆峒鐵肩就非死即傷不可!
鐵肩道人數十年來,幾曾被人如此輕視?他心頭怒火迸發,目光兇光大熾,不待戴珍珠説下去,冷笑道:“貧道倒要看看丁夫人如何傷得了貧道,何況雙方交手,兵刃無眼,貧道就算被你一劍穿心,也只怨貧道學術不精,怨不得誰了。”
“嗆!”抬手出劍,橫胸卓立,凜然道:“丁夫人不用客氣了。”
“道長既非動手不可,小女子恭敬不如從命。”
戴珍珠一抬手,纖掌之中,已經多了一柄白玉摺扇,緩緩説道:“小女子就以這柄摺扇,接道長几劍就是了。”
“豁”的一聲,打開扇面。她手中這柄白玉摺扇原來是用十六片其薄如紙的晶瑩羊脂白玉連綴而成,雖在黑夜之中,寶光晶瑩,確是一件稀世珍玩;但絕不是一件和人動手過招的兵刃!
像這樣薄的玉片,別説和人家百鍊精鋼長劍比鬥,大概只要輕輕一碰,就會碰成粉碎!
鐵肩道人大笑一聲道:“好,丁夫人那就請發招吧!”
戴珍珠婉然一笑道;“道長遠來是客,小女子怎好佔先,還是道長請吧!”
鐵肩道人心頭殺機早起,聽戴珍珠如此説法,不覺點點頭道:“丁夫人既然不肯先發招,貧道那就有僭了。”
喝聲出口,右腕一送,“嗡”的一聲,挽起一個斗大的劍花,朝前直送出去。戴珍珠只是輕輕一轉,人影忽然不見!
鐵肩道人暗暗冷笑:“原來你只是仗着小巧身法,也敢口發狂言!”
他恍如未睹,見怪不怪,身形一彎,青鋼劍劃了一道圓圈,銀虹環掃,飛卷而出,人也隨着轉了過來。
戴珍珠手持玉扇,盈盈而立,説道:“道長恕小女子要出手了。”
在她説話之時,鐵肩道人橫掃的劍光,已是矯若遊龍捲到她身側,只見她右手輕輕朝划來的劍光上拍下。
這一記,姿態美妙,有些像是輕羅小扇撲流螢,生怕拍重了會把螢火蟲一下就拍死一般!
鐵肩道人在這一劍上,少説也用上了七成力道,豈是這一下玉扇輕拍,所能擋得住的?
這連路傳廣、鐵凌霄和謝三泰、賀德生等人,都不禁心頭大凜,暗暗替戴珍珠擔上了心!
事情竟然就有這麼奇妙,大家耳中但聽“叮”的一聲玉鳴,鐵肩道人一道劍光,勢如蛟龍出海的一記橫掃,竟然被白玉摺扇拍個正着,劍勢突然往下一沉!
不!在鐵肩道人的感受上,她這柄玉扇竟像一座小山一般,壓在劍身之上,重逾千鈞,一柄長劍,幾乎把握不住,脱手墮地!
這下真把崆峒鐵肩驚出了一身冷汗,第一招上,如果就被人家拍落長劍,他崆峒鐵肩只有買一塊豆腐,撞死算了,今後如何還有臉見人?
一時不覺咬緊牙齒,運起全身功力,凝聚右臂,貫注劍身,企圖把對方摺扇挑飛!
不!別説挑飛了,就是想挑上那麼一丁點,都休想挑得起來!
不,他一個高大身子,在被白玉摺扇拍下之後,就跟着彎了下去,直到如今,都休想直得起腰來。
冬香拍手笑道:“老道士,快出招呀,盡鞠躬做什麼呢?”
鐵肩道人簡直氣瘋了心,不由兇心突發,彎着腰的人突然“嘿”的一聲,左手閃電橫擊而出,朝戴珍珠小腹上按去。
戴珍珠柳眉一挑,臉上登時罩了一層嚴霜,輕哼一聲道:“道長這是不想要這條手臂了!”
左手纖纖玉掌,跟着朝前迎拍出去。
雙方一來一迎,雙掌自然很快就接觸上了!但聽“啪”的一聲脆響,鐵肩道人登時感到不對,只覺掌心一寒,有如觸電一般,一股陰氣,迅疾循臂而上,整條左臂,功力盡失!
一時再也無暇運功和白玉摺扇相抗,急忙五指一鬆,棄了長劍,往後躍退,緩緩吸了口氣,運功檢查。
這一檢查,一張老臉登時色如死灰,原來左臂經絡已在這一瞬間,被戴珍珠的“三陰真氣”所廢,有如走火入魔一般,只怕再也無法修夏了!
戴珍珠緩緩收起白玉摺扇,臉上冷峻的道:“我本待讓道長知難而退,不想你兇心未泯,竟然對我驟下殺手,而且招式下流,可見你這數十年來,不知造了多少殺孽,我看在武三叔的面上,廢去你一條左臂,對你崆峒鐵肩而言,只是薄懲而已!今後退隱名山,還可得保如真,如若還想在江湖武林逞勝,只怕你另一條手臂,都會保不住了,你走吧!”
西天王武天相在鐵肩道人長劍被戴珍珠壓下之時,便已看出形勢不妙,悄悄的溜了。
鐵肩道人被戴珍珠説得滿臉羞慚,連落到屋瓦上的長劍都不要了,一聲不發,頓頓腳,人化一道長虹,劃空射去。
戴珍珠目送他遠去,才翩然朝中庭飛落,三面屋上的人,也跟着她紛紛回到地上。
萬有全立即迎了上來,拱拱手道:“夫人一招卻敵,今晚咱們算是大獲全勝了。”
戴珍珠含笑道:“這是萬總管運籌決策之功。”
萬有全連連躬身道:“夫人過獎,屬下愧不敢當。”
戴珍珠問道:“吳女俠傷得不重吧?”
萬有全道:“吳女俠受到一點震傷,已經不礙事了。”
“如此就好。”戴珍珠點着頭道:“萬總管請謝大俠、賀前輩到屋裏坐,我進去看看吳女俠。”説完,帶着冬香往屋中走去。
萬有全把破山劍客謝三泰、神彈子賀德生兩人讓入東首廂房待茶,由鐵凌霄、路傳廣、冷中鋒三人作陪。
他一面又把客店中的人手重新加以部署。
這時,錢通、錢義已把拿下來的一統門賊黨,要莊丁撕下他們蒙面黑布。其中三個,赫然是武當派掌門人玉真子的首徒玄清,另外兩個,則是少林弟子,繩金寺在逃的通善、通達。
其餘的人,則是些江湖黑道上的二流人物。
錢通走進來向萬有全請示,該當如何發落?
萬有全道:“主人大概也快回來了,咱們擒下的人,還是等主人回來,再作定奪吧!”
正説之間,丁建中、駝龍姜大川、常慧、姬青青,假扮戴珍珠的春香,金氏兄弟,以及假扮宋興仁的雲裏飛,假扮靖一道人的宋興仁,假扮姬叔全的青苗神姜青田,孫二孃等人,一起趕了回來。只有鬼醫公孫丑和鐵枴仙兩人,中途走了。
戴珍珠和萬有全等人迎了出去。
戴珍珠含笑道:“丁郎,把人都救出來了麼?”
丁建中爽朗的大笑一聲道:“萬總管算無遺策,咱們這一仗真是打得漂亮極了,小賊羅文錦僅以身免。哦,這裏呢?”,
戴珍珠嫣然一笑道:“和你們差不多,武天相帶來的人,悉數成擒,武天相僅以身免。”
她朝駝龍襝衽一禮道:“姜大叔辛苦了。”一面朝常慧,姬青青兩人迎去,伸出雙手拉着兩人纖手,欣然道:“慧妹也辛苦了,青妹你也回來了。”
姬青青看看戴珍珠又看看春香,驚異的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呢?戴姐姐怎麼會有兩個的呢?”
春香忙道:“姬姑娘,小婢是春香呀!”
急匆匆往屋裏奔了進去。
姬青青啊道:“她扮得真像,不説出來,我真還看不出來呢!”
宋興仁大笑道:“姬姑娘,還有在下,方才路上不便明言,倒教姑娘叫了幾聲叔叔,其實在下也是西貝貨呢?”
姬青青驚異的道:“那我叔叔呢?”
戴珍珠正待開口,萬有全接着道:“姬姑娘,令叔就在咱們這裏。”姬青青道:“是被你們擒來的了。”
“沒錯。”萬有全笑道:“只是令叔有兩件公案,要他作證,姬姑娘暫時最好不和他見面為宜。
姬青青臉色微變,説:“這麼説,叔叔被你們囚起來了。”
萬有全看了她一眼,笑道:“如今姬姑娘來了,那是最好不過,這裏沒有外人,在下不妨透露一點口風,也好使姑娘心安,今堂當年遇難,只怕令叔脱不了關係呢!”
姬青青身軀猛然一震,失聲道:“我娘會是叔叔害死的?這我不信。”
萬有全笑了笑道:“在下只是推測姬姑娘可以不信,但這件公案,馬上就可以水落石出,姑娘就會知道了。”
京安客莊早就準備了幾桌酒菜,一是慶功,二是給大家宵夜,此刻已在大廳上擺好。
萬有全早已把洗滌易容劑的藥粉,交給臉上易過容的人,大家洗淨之後,一起走出。
萬有全起身道:“兄弟奉主人之命,早巳準備好酒菜,給大家慶功,現在可以入席了。”
大廳上筵開五席,大家魚貫走入大廳。
丁建中走到中間站停,含笑道:“今晚咱們兩處都大獲全勝,在甘露寺救出了十七位縉紳,在這裏又拿下了來犯的賊人,這份輝煌戰果,應該歸功於一個人,那就是萬總管……”
他説到這裏,大家紛紛鼓起掌來。
“主人過獎,主人過獎。”萬有全連連抱拳,惶恐的道:“這是眾位老哥奮戰的成果,屬下如何敢當?”
“有全兄,不用客氣了。”
丁建中含笑道:“今晚兩處激戰,若非萬總管運籌帷幄,事先已妥善安排,怎能有此大捷?因此若論功勞,有全兄該居首功,今晚這慶功宴的首席,理當讓有全兄上坐。”
他此言一出,大家又紛紛鼓起掌來。萬有全雙手連搖,説道:“主人謬譽,諸位老哥千萬不可如此捧揚,兄弟實在愧不敢當。”
戴珍珠含笑道:“萬總管,這是大家的意思,你不可推辭。”
“夫人……”萬有全抬首道:“這個屬下萬萬不敢。”
戴珍珠回頭道:“丁郎,時間已晚,大家辛苦大半夜了,再推讓下去,天都快亮了呢!
依賤妾之見,咱們和平日一樣,愚夫婦是主人,就坐主席,萬總管坐第三位,總可以吧?”
“不!不!”萬有全依然雙手連搖,説道:“如論武林輩份聲望,咱們這裏該推駝龍姜大俠,何況還有來賓謝大俠、吳女俠、賀老哥等人,屬下怎好……”
“萬總管不用再説了。”戴珍珠道:“姜大叔、謝大俠、吳女俠、賀叔叔説起來也都不是外人,你卻是我們的軍師……”
她口氣微頓,續道:“譬如三國時候,諸葛亮是劉備的軍師,關老爺和猛張飛還是劉備情同生死的兄弟,但在坐的時候,諸葛亮不是坐第兩個位置麼?”
戴珍珠用手輕輕推了丈夫一把,説道:“丁郎,你先坐下了。”
丁建中依言果然坐了首位,戴珍珠依然站着道:“萬總管,大家等着你入席呢,你不坐下來,姜大叔、謝大俠、賀叔叔,還有丐幫四位英雄全都等着你呢!”
説完,拉着常慧、姬青青的手説道:“走,我們到第二席去!”
第二席全是女將,戴珍珠自己坐了首席,請吳飛霞坐第二席位,接下去是青娘子薑黃青香、孫二孃、常慧、姬青青都依次入席。
萬有全尷尬一笑道:“兄弟實在愧不敢當,但大家這般抬舉,兄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左右兩邊廂房也擺下了四席,是莊丁們的席次。大家歡笑暢飲,不在話下。
這頓酒菜宵夜,直吃到四更時分,才行散席。
第二天早晨,少林羅漢堂住持慈根大師,率領十八護法弟子陪同趙鎮中等十七位縉紳前來京安客莊,拜會丁建中夫婦。
他們一來是面謝昨晚援救之德,二來救災之事,刻不容緩,好在如今有少林寺出面協辦,十七位縉紳膽子也壯大了,就來和丁建中商議賑災之事。
丁建中夫婦率同總管萬有全,把大家迎上客廳,經過一陣寒暄之後,丁建中把萬有全早已準備好的一份清單,當面呈交給趙鎮中,並把攜來的兩箱珍寶,由趙鎮中會同其他十六位縉紳,當面點清,算是把賑災義舉,移交給十七位縉紳辦理。
萬有全也把已經訂運到開封的賑災糧食,列具了一份清單,由十七名縉紳會同少林寺在開封城內,舉行義賣之後,按價付款。到此,丁建中夫婦賑災之事,總算告了一個段落。
接着丁建中又把趙復初勾結一統門匪徒,劫持十七名縉紳之事,向趙鎮中當面加以説明,並由萬有全送上趙復初親筆書寫的口供。
趙鎮中聽得幾乎氣黃了臉,速説:“家門不幸,出此不肖匪類,使諸位老哥飽受虛驚。”
一面取出一張名帖,請萬有全立即把趙復初送官究辦。
丁建中也向大家報告了一統門匪徒,意圖搶劫存放客店中賑災珍寶,所有匪徒已經一網成擒,大概説了一遍。
十七名紳商聽得悚然動容,全都十分氣憤,主張把被匪徒劫擄經過,由大家共同具名,具呈官府,請求嚴懲。
當下就由大家親筆具名,寫了一份稟帖,並由萬有全親自率同鐵凌霄、冷中鋒和金氏兄弟十六名莊丁,押了趙復初以及昨晚擒下的一干匪徒,前赴府衙。
這些匪徒昨晚早經錢通、錢義兩人點廢了他們武功。
趙鎮中為防賑災義賣,中途有變,就邀同十六名縉紳,以及少林慈根大師一同前赴府衙,拜會府尊,請求協同辦理賑災事宜,也就起身告辭。
丁建中為了防範一統門的人在路上行劫要犯,親自和駝龍姜大川、破山劍客謝三泰、神彈子賀德生等人,等眾人去後,暗中跟下去保護。
另外萬有全早已把昨晚擄獲的匪徒之中,繩金寺通善、通達兩人和武當首徒玄清,命錢通、錢義由客店後門運出,送往相國寺請瘦金剛知本大師處理。
武當首徒玄清,也請知本大師派人通知武當派。
同時更以丁建中名義邀請終南太一道人和守一道人兩位前來京安客店。
這些事情雖然各有專司,分頭辦理,但也一直忙到中午午牌之後,才算竣事。
最早回店的是丁建中和駝龍一行,他們只須暗中護送一干人犯到達府衙,就沒事了。
其次就是錢通、錢義,他們馬車(當然不是裝飾華麗的兩輛)把通善等三人送到相國寺,又用馬車載了太一道人和守一道長回來就是了。
丁建中夫婦、駝龍等人把太一道長、守一道人迎入正廳。
太一道人打了個稽首道:“丁大俠見召,必有見教了。”
丁建中忙道:“道長好,説,奉邀道長前來,就是為了貴派靖一道友之事,開封賑災之事,目前已由當地縉紳會同官府辦理,在下可以不用再為賑災操心,如今只須把一、二件瑣事處理完畢,就可全力對付一統門了,只是靖一道友真假莫辨,所以要請兩位道長前來審慎研判……”
活靈官守一道人道:“丁大俠這是太多慮了,就算他真是二師兄,叛派背祖,勾結匪類,毒害掌門人,也是死有餘辜了。”
丁建中笑道:“道兄話雖不錯,但他究是貴派的人,有老道長在座,在下就不致感到為難了,而且這也是萬總管的意思,以在下想來,他必然另有深意了。”
正説之時,萬有全一行人也已由府衙迴轉。萬有全先向丁建中報告了府衙之行,自己謁見府尊之後,由府尊親自升堂,問明瞭一干匪徒的口供,全體收押。
然後又向太一道人兩人行禮道:“有勞老道長鶴駕光降,在下這裏先行謝了。”
太一道長連忙還禮道:“萬總管好説,貧道正在向丁大俠請示,不知萬總管有何賜教。”
萬有全笑了笑道:“在下也只是臆測罷了,當年貴派和岐山姬家一件公案,可能就落在兩人身上……”
太一道人瞿然道:“不知萬總管説的是那兩個人?”
萬有全道:“一個是貴派靖一道人,一個是岐山姬叔全。”
太一道人口中“唔”了一聲,點頭道:“以他兩人都投入一統門之下一點來看,萬總管料想的就十分準確了。”
萬有全道:“不僅此也,只怕常大俠等四人之死,也和此大有關連呢!”這回連丁建中也深感意外,問道:“萬總管的意思,是説義父等四人,也是他們害死的了?”
萬有全道:“一統門當時勢力薄弱,不敢在中原武林擴大勢力,他們想從西路着手,故而先有西路令主的名稱,由靖一道人和姬叔全分任正副令主,應該為時已久,他們第一步當然先要掌握自己這邊的實力,不製造糾紛,他們就無法掌握終南派和岐山姬家了。”
駝龍點頭道:“不錯!”
萬有全又道:“但等雙方因一株朱果起了爭執之後,不料華山派流雲劍客,邀約少林知微大師、武當玉清道長、泰山常大俠趕去排解,遂推由常大俠四人進行調查,如果事情被查出來了,一統門的心血不是白費了,這就是常大俠等四人致死之因了,這一段事,目前雖然還無法確定,但也八九不離十……”
他望了望太一道長,續道:“因此在下斗膽,建議敝主人把老道長請來,務必仔細研判此人真偽,方可把這段公案,一起揭開。”
太一道長道:“萬總管果然對每一件事,洞察精微,貧道都聽萬總管的安排好了。萬有全連説:“不敢!”
姬青青越聽越覺驚異,忍不住問道:“萬總管,你這一説,我爺爺、我爹、我娘都是我叔叔謀害死的了?”
萬有全道:“姬姑娘,這問題很快就可以水落石出了,你只要慢慢聽下去,自會明白。”
(作者按,終南和歧山姬家這一公案,前文已有詳細敍述,再簡述如下;岐山族長之子,即姬青青之父,率領人採藥,在太白山一石洞中,發現朱果,正待挖掘,為終南門人喝阻,雙方因而動武,姬家十餘人中“太白針”,悉數毒發而死,族人大譁,由族長率同赴終南問罪,太一道人力言終南派從不使毒,即將當日在太白山之七人叫去,嚴加訊問,七人矢口否認,終因無以自明,當眾自絕明志,姬族長不得要領,回家後又毒發身死,當時在終南道觀,喝過一盞茶,因此事件擴大,姬家向終南下了戰書,終山派因岐山有崆峒,祁連二派之助,也向華山、雪山求援,經華山掌門流雲劍客邀請少林知微大師,武當玉清道長,泰山常千里同赴終南,勸止雙方歇爭,並公推常千里、姬族長寡婦孟素蘭(青青母親)、華山流雲劍客孫景陽、終南虯髯劍客杜飛鵬四人進行調查,但四人卻於不久同時遇害。)
時間雖在白天,但京安客莊的地室裏,還是點着燈,令人昏晝莫辨!這間地室,是中間一間,地方相當寬敞,中間一把交椅上,端坐着頭戴瓜皮小帽的總管萬有全。
邊上一左一右站立的是戴了金銀面具的金面郎君金兆銓、銀面郎君金兆銘兄弟兩人,手上也套着金手爪和銀手,貌相猙獰,在幽暗的燭光之下,更顯得獰惡。
他們如此安排,自然是要追究二十年前的一段公案,審問姬叔全和靖一道人了。
在這間地室的後面,由丁建中夫婦陪同終南太一道長、活靈官守一道人、華山破山劍客謝三泰、飛霜劍吳飛霞和姬青青等人。他們要聽的自然是姬叔全和靖一道人兩人的口供,但他們並沒有露面。
現在總管萬有全已經大聲吆喝道:“你們去把姬叔全給我押進來。”
“是!”有人答應了一聲,轉身往右首一間石室走去。
那是地室中最裏面的一間,裝了一扇厚重的木門,本是客店堆放雜物的地方,如今變成了囚人之處。
姬叔全和靖一道人都被關在裏面,不但木門外有兩個莊丁把守,被關在裏面的兩人,也全被拂穴手法封閉了幾處經穴,無法運氣行動,有力沒法使得出來,就和普通人無異,除了吃飯、拉屎、睡覺,別想逃得出去。
現在厚重的木門開啓,兩名穿着一身黑衣的漢子(他們是故意穿了黑衣來的,這樣可以加重神秘和森冷的恐懼心理),前一個手提燈籠,大步走入,口中喝道:“姬叔全。”
姬叔全道:“什麼事?”
提燈籠的黑衣人吆喝了聲:“走”。
喝出“走”字,就重重的推了姬叔全一把。
姬叔全武功被閉,無異常人,被他推得一個踉蹌,朝前衝出去了三四步,幾乎跌倒,心頭不禁大怒,冷聲道:“你有話好好的説,怎可推人?”
“老子和你好好的説?”提燈籠的黑衣人抬手就是一個耳光,打了過去,喝道:“這就是好好的説。”
他這一掌摑得自然不會輕,把姬叔全打得腦袋一歪,一個人也跟着往左退了一步,一手捧着面頰,怒叫道:“你敢打人,我要找丁建中……”
“媽的,你還嘴硬!”提燈籠的提腳就踢,口中罵道:“憑你這塊料,還想見我們主人?
你再嚷,老子就宰了你。”
他這一腳,踢在姬叔全的腿彎裏。
姬叔全“撲”的一聲,雙腳一軟,跪跌下去。
後面一個黑衣漢子怒聲道:“姓姬的,你想死,咱們總管叫你去,你聽見了沒有?”舉腳在他屁股上連踢兩腳。
姬叔全痛得殺豬般大叫,坐在地上説道:“你們一進來就動手打人,又沒説總管要見我……”
“媽的,你真是豬!”後面那黑衣漢子怒聲道:“老子一進門就和你説了,你還裝羊?”
又是一腳踢了過去。
姬叔全又“啊”了一聲,提燈籠的黑衣漢子叱道:“你走不走?”身子一俯,左手一拳,擊在他右肩之上。
後面的黑衣漢子又是一腳踢在他大腿上,大聲喝道:“你還賴着不起來?”
姬叔全當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被這兩個黑衣莊丁又罵又喝,又打又踢,全身疼痛,苦不堪言,連忙應道:“我去,我去。”好不容易掙扎着站起。
提燈籠的黑衣漢子又是一掌推了過去,喝道:“還不快走,總管責怪下來,老子就挑斷你的腳筋!”
姬叔全身子往前衝出去了三步,嘴裏可不敢再出聲了,自己目前失去武功,此時經穴遭受封閉,如果觸怒了這兩個莊丁,他們瞞着上面,真會偷偷的挑斷了自己的腳筋,那就會終身殘廢!
兩個黑衣漢子是早經總管授意的,拳打腳踢,只能讓他痛,不能在要害下手,先給他來個下馬威。
現在這頓“下馬威”已經過去了,兩個似狼如虎的黑衣漢子押着他走出木門,進入中間的一間。
姬叔全走在前面,兩個黑衣漢子走在後面,快要到總管萬有全前面,還有丈把光景!
提燈籠的黑衣漢子突然提腳踹在他腿彎裏,喝道:“見了總管,還不跪下?”
這真是從哪裏説起?見了他們總管,還得跪下來!
姬叔全心裏自然起了很大的反感!但他兩腳可承受不了,腿彎一屈,撲的跪了下去。
萬有全只看了他一眼,好像他的屈膝下跪,是理所當然的事,毫不客氣,一手託着下巴,沉聲道:“姬叔全,兄弟要問你幾句話,希望你老老實實的回答,若有半句虛言,萬某走了幾十年江湖,真話、假話,自然聽得出來,那時莫怪兄弟不念江湖之情。”
姬叔全被兩個黑衣漢子一頓“下馬威”,早已揍得伏貼了一半,此時再看金氏兄弟戴着獰猙的面具,和手上鋭利如刀的金銀手套,心頭更是直冒涼氣。
但他究竟是岐山姬家的族長,又是一統門西路副令主,不能不表示一點骨氣,他當然不能跟一個總管屈膝下跪,這就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冷聲説道:“萬總管,你把兄弟當作囚犯看待?”
“哈哈!”萬有全怪笑一聲道:“姬叔全,你是一統門的西路副令主,被我擒來,你不是囚犯還是什麼?”
姬叔全道:“你要私設刑堂,私刑拷問麼?”
萬有全笑道:“如果兄弟落到你們西路令主的手裏,你們早從我萬某的口中知道些什麼的話,你們會不私設刑堂,私刑拷問麼?”
姬叔全道:“你要問什麼?”
萬有全朝他微微一笑道:“姬兄説得對,你這話也提醒了我‘私刑拷問’,拷字在前,問字在後,意思就是先拷後問,才能問得出實話來。”
説到這裏,陡地聲音一緊,喝道:“金氏兄弟,你們給我‘拷’!”
金面郎君同時躬身應“是”,同時舉步朝姬叔全走了過去。
姬叔全大驚失色道:“萬總管,你問什麼,我會照實説的,你不能對我動武……”
萬有全託着下巴笑道:“先‘拷’上一陣,你説出來的話,就比較可靠些。”
他話聲方落,銀面郎君已經走到姬叔全的面前,雙手一探,雪亮如鈎的十隻銀爪倏然朝他兩肩抓落!
他這手指上,套了十隻銀鈎,何等鋭利,這一抓,立時刺入肌肉之中,自然奇痛入骨,姬叔全大叫一聲,痛得昏了過去。
銀面郎君可沒去理他,雙手把他舉了起來,“砰”的一聲摔到地上。
金面郎君跨上一步,身子俯下,又伸出兩隻金光閃閃的十隻金爪,又朝他身上抓了下去。
姬叔全昏死過去的人,又是一陣劇痛,把他痛醒過來。
金面郎君又把他舉了起來,“砰”然往地上摔去,他一聲悶哼,又被摔得昏了過去。
姬青青聽到叔叔一聲大叫之後,又是一聲悶哼,忍不住伸手抓住了戴珍珠的手腕,緊張的道:“珠姐姐,萬總管他不知如何在對付我叔叔呢?”
戴珍珠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兩下,笑着道:“青妹,別替姬叔叔擔心,萬總管做事,極有分寸,他這樣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你只管放心好了。”
外面萬有全眼看姬叔全昏了過去,立即打了個手勢,要金氏兄弟住手,一名黑衣漢子手持木瓢朝姬叔全潑了一瓢冷水。
姬叔全悠然醒轉,萬有全立即問道:“姬叔全,你參加一統門,已經有幾年了?”
銀面郎君就站在姬叔全身側,用腳尖蹴了他一下,喝道:“快説?”
姬叔全頭腦還昏昏的,但他如今看到金氏兄弟,已是膽戰驚心,忙道:“我説,我説,大慨快二十年了……”
金面郎君喝道:“總管問你,要老老實實回答,幾年就是幾年,不能用大概小概的,快説,多少年了?”
姬叔全坐在地上低頭屈指一算,説道:“二十二年了。”
萬有全問道:“你加入一統門,他們答應你什麼好處?”
姬叔全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答道:“他們答應支持我當姬家的族長……”
銀面郎君道:“還有呢?”
姬叔全道:“西路副令主。”
萬有全道:“二十年前,姬家一隊採藥的人,在太白山藥王洞附近發現一株朱果,引起姬家採藥隊在終南派‘太白神針’之下,全數中毒而亡,那毒針是什麼人施放的?”
姬叔全機伶一戰,説道:“我不……”
金面郎君沒待他説下去,舉起金鈎般的十指,一下落在他雙肩之上,厲聲道:“快説,是誰?”
雙手猛一用力,鋭利爪尖已透入他的衣衫。
“我説,我説!”姬叔全大叫道:“那是我放的,‘太白神針’是令主靖一道人交給我的,我説的都是實話。”
這話,坐在裏面一間的太一道長、姬青青等人都聽到了,二十年前的一樁疑案,終於揭開了!
淬過劇毒的“太白神針”,既是靖一道人交給他的。這自然是一統門導演的陰謀了。
姬青青激動得流下淚來,因為那一隊採藥的人,是她爹率領的,這證明了萬有全的推斷一點沒錯,爹果然是叔叔害死的了。
戴珍珠握住了她的手,低低的道:“青妹,別激動,仔細聽下去。”
萬有全又道:“靖一道人可是一統門賊黨假扮的麼?”
姬叔全道:“這個我真的不知道……”
銀面郎君銀爪作勢,又待抓下!”
“他也許真的不知道。”萬有全擺了擺手,又道:“好,那麼你可知道岐山姬家族長率同族人,上終南通天宮問罪,歸去之後,全數中毒暴斃,那茶中的劇毒,又是誰做的手腳?”
“那不是我。”姬叔全道:“是靖一道人下的。”
萬有全道:“後來經少林、武當各派協議,公推泰山常大俠,華山流雲劍客孫道長,終南虯髯劍客杜大俠和岐山孟女俠四人進行調查,這四人竟爾同日遇害,是什麼人下手的?”
姬叔全道:“這個在下也不清楚,在下只知上面(指一統門)有意除去孟素蘭(姬青青母),因為當日族人引起同仇敵愾之心,誓必踏平終南通天觀,所以公舉孟素蘭為族長,孟素蘭是我大嫂,她當了族長,我就無法擔任岐山姬家的族長,也就無法掌握岐山姬家一族,我只知道上面另有安排,一統門行事,素極嚴密,上面沒有交下來的事,沒有人敢問,所以我和靖一道人都不知道。”
“好,你合作得很好。”萬有全點點頭道:“現在還有一個問題,你必須老實回答,一統門總壇在哪裏,你可知道?”
姬叔全遲疑了下,但看到金氏兄弟一左一右站在自已身邊,隨時隨地都會用利爪抓落,他止不住心頭一寒,再也顧不得什麼,就脱口道“伊闕山”。
萬有全道:“伊闕山什麼地方?”
姬叔全道:“龍門山北麓。”
“很好”。萬有全一抬手道:“扶他進去,把靖一道人押出來。”
兩名黑衣漢子答應一聲,扶起姬叔全,往裏行去,接着兩人又押了靖一道人走出。
只要看他幾乎由兩人拖着走出,自然也捱了一頓“下馬威”,而且比姬叔全還要委頓,傷得自然不輕。
萬有全沉喝道:“你假冒靖一道人,説,你到底是誰?”
靖一道人道:“貧道靖一,難道還會假冒不成?”
萬有全從大袖中取出一張人皮面具,往他面前擲了過去,説道:“這張面具,可是你的?”
靖一道人一怔,仔細看了一眼,傲然道:“不錯,是貧道常戴之物。”
萬有全道:“你既是靖一道人,為什麼還要戴面具?”
靖一道人道;“因為貧道不能做到喜怒不形於色,為了不願讓人看出我臉上表情,所以外出之時,經常戴這張面具。”
萬有全道:“不是怕人查究你的來歷?”
靖一道人道:“貧道怕什麼人查究?”
萬有全道:“自然是終南派的人了,萬一你露出了可疑形跡,有人指你不是靖一道人的時候,你就可以取下面具來,證明你還是靖一道人。還有就是你要離觀外出,又怕被你師兄弟發現,就可以用這張面具,要你心腹假扮了你,留在觀中,所以一十年來,你的身份,始終沒有被人揭穿過。”
靖一道人心中暗暗吃驚,一面説道:“就算是吧!”
萬有全笑了笑道:“但你瞞不過萬某這雙眼睛,我非要看看你本來面目不可。”
靖一道人哼道:“除非你把我皮剝下來。”
萬有全一笑道:“萬某正有此意!”
説到這裏,一招手道:“來人,給他端一盆臉水來。”
敢情臉水早就準備好了。一名黑衣漢子答應一聲,立即手捧一個木盆,走了進來,放到靖一道人面前。
萬有全伸手一指,説道:“你自己洗呢,還是要我叫人給你洗?”
靖一道人看了木盆一眼,不覺變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是什麼人?”
萬有全忽然哈哈大笑道:“我是萬有全,難道還會錯麼?”
靖一道人憤怒的道:“你不是。”
“不是就不是吧!”萬有全託着下巴,微微一笑,才道:“你們誰過去給他洗把臉?”
一名黑衣漢子應了聲“是”,大步走了過去。
靖一道人道:“我不用洗,你自己該洗一把臉了。”
萬有全深沉的道:“這可由不得你。”
舉手打了個手式。
那黑衣漢子不由分説,一把抓住靖一道人髮髻,使勁把他的頭撳了下去,一手拿起濕淋淋的面巾,朝他臉上一陣亂抹。
靖一道人被封閉了經穴,自然無力反抗,只得任由那莊丁按着他的頭臉,往木盆中又浸又洗,抹了一陣,然後才鬆開了手。
萬有全吩咐道:“你把他臉上拭抹乾淨了。”
那莊丁依言絞乾面巾,又給靖一道人濕露露的臉上,拭抹了一把,忽然發現他臉上經臉巾一拭,拭起許多面屑一般的東西,不覺又給他隨手抹了一把。
哪知不抹還好,這一抹,那面垢般東西,竟然越抹越多,心中正感驚異!
萬有全道:“你是不是沒給他洗乾淨?”
那莊丁惶恐道:“回總管,小的明明給他洗乾淨了,但他臉上油垢很多,好像很久沒有洗,越洗越髒了。”
萬有全點頭道:“你再給他洗,一直要把油垢洗乾淨為止。”
靖一道人怒聲道:“貧道不用再洗了。”
那莊丁道:“總管吩咐,要把你洗乾淨,你再説也沒有用。”
左手按着他的頭,往木盆中浸水,右手一條面巾,浸了水,又在他臉上用力擦了一回。
這回,他發覺靖一道人臉上,好像給自己洗脱了一層皮一般,許多面垢,隨手洗了下來,他依然不敢停止,又用力連洗帶擦的擦了一陣,直待面垢完全洗淨,才絞乾面巾,把靖一道人臉上的水漬揩乾。
這下靖一道人臉上,當真刮垢磨光,完全洗乾淨了!
因為靖一道人已經不是靖一道人,竟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這人臉型和靖一道人差不多,只是左眉已斷,兩眼微凹,左頰有一道不太明顯的刀疤。
“哈哈!”萬有全大笑一聲道:“你果然不是靖一道人!”
先前,坐在裏間的人,聽得暗暗奇怪,萬總管不問他口供,卻叫人給他洗起臉來!
雖然他們知道萬總管必有原因,也不禁暗自猜測,如今聽力有全一笑,説他果然不是靖一道人!
其中就有兩個人有些忍耐不住,要起身去瞧瞧!
一個當然是姬青青,她心生好奇,輕輕的走到門口,探頭張望。
另一個卻是鬍子一大把的活靈官守一道人,他性急如火,一聽此人果然不是二師兄,自然也按捺不住,非看個究竟不可!
姬青青自然並不認識,一看守一道人也走了過來,立即悄聲問道:“道長,這人你認識麼?”
守一道人看到此人既非二師兄,想來二師兄必已遇害,心頭怒氣上衝,憤然道:“這狗孃養的雜種,貧道也認不出來!”
突然一下衝了出去,伸手就揪住了假靖一道人的道髻,洪聲喝道:“直娘賊,你……如何害死我二師兄的,還不從實招來,不然,貧道就扭斷你的脖子。”
太一道長來不及阻止,不覺微微嘆了口氣道:“貧道這三師弟,一大把年紀,火爆脾氣還是改不掉。”
他怕守一道人真的一時性起,手上使狠,把這人斃了,萬總管還有話要問,也急忙站起身,跟着走出。
萬有全連忙站起身勸道:“道長快請放手,他既已露了原形,不怕他不招供,道長不用性急,在下還有話要問他。”
太一道長喝道:“三師弟,你還不放手?”
守一道人聽到大師兄的喝聲,才恨恨的放開了手,一邊説道:“二師兄準是被他害死了。”
丁建中因太一道長走了出去,也就一起跟了出去了,假靖一道人目光一橫,看到太一道人,不由楞得一楞,哼道:“太一道人,你居然好得這般快法?”
“你以為掌握了終南通天宮?”守一道人大笑道:“告訴你,你的羽黨全給我肅清了,你在大師兄身上下的慢性毒藥,就沒人能解麼?”
假靖一道人道:“我承認失敗,我有很多機會,可以殺了你們兩個。”
萬有全笑道:“你的主子要以太一道長做幌子,你才能掌握終南派,這點,你應該很清楚,你如何敢對太一道長下手?”
假靖一道人嘶聲道:“你到底是什麼人,要和一統門如此作對?”
“我是萬有全。”萬有全沉笑一聲道:“朋友大概不認識萬某,萬某對你卻略知一、二。”
假靖一道人尖厲的道:“你不是萬有全,你絕對不是。”
“我是誰並不重要。”萬有全託着下巴,摸摸鬍子,笑道:
假靖一道人道:“我只是假扮靖一道人的無名小卒。”
萬有全道:“你雖然是無名小卒,卻有人找了你二十多年。”
“什麼人找我?”假靖一道人緊張的道:“是你?”
“不是他。”有人接口道:“是我。”
隨着話聲,走進一個人來。這人肋下挾着一隻紅藥箱,正是鬼醫公孫丑。
大家聽萬有全和假靖一道人兩人説的話,心中都暗暗覺得奇怪,似乎他們中間,另有一段隱秘的事故。
如今鬼醫公孫丑的突然現身,丁建中夫婦,卻有些明白過來,因為公孫丑是萬有全的師兄,而且也聽萬有全説起過乃師遇害之事,説不定和此人有關,公孫丑自然是萬總管約來的了。
“他們師兄弟,也許要訊問師門之事,魔教有許多忌諱,不願外人知道,自己等人在此實有未便。”丁建中想到這裏,就朝太一道長道:“這裏由萬總管問話,兩位道長,咱們到上面去坐吧!”
太一道長口中“哦”了一聲,他自然聽得出丁建中言外之意,不覺點了點頭,還未開口。
萬有全已經連連搖手道:“主人,此人假冒靖一道人,和終南有關,兩位道長自然要在這裏聽下去,目前所有公案,都將依次揭開!主人也不用走了,另外,華山謝大俠、吳女俠兩位,也一起請出來吧!”
丁建中聽他這麼説了,只好留下。
破山劍客謝三泰,飛霜劍吳飛霞,也由戴珍珠、姬青青陪同,一起走出。
兩名莊丁,替大家搬來了椅子。
假靖一道人望了眾人一眼,才朝鬼醫公孫丑望去,冷冷説道:“公孫丑,你找我作甚?
公孫丑淒厲一笑道:“黎阿毛,你真的不認識我了,但你就算燒成了灰,我也會認得出你來的。”
假靖一道人聽他叫出“黎阿毛”三字,不禁臉色灰敗,身軀猛然一顫,嘶聲道:你究竟是誰?”
公孫丑沒有説話,他把藥箱往膝蓋上一放,打開箱蓋,取出一小樽藥水,在手上搖了幾搖,然後打開瓶蓋,撕了一小團棉花,醮着藥水,往臉上擦去,一面又把小瓶隨手遞給了萬有全。
萬有全也和他一樣,用棉花醮了藥水,往臉上拭抹。
丁建中看得心中不禁一動,莫非公孫丑和萬有全兩人的臉上,全都經過易容,並非他們本來面目?”
兩人經過一陣拭抹之後,果然容貌有了極大的改變!
鬼醫公孫丑本來生成的鼠目,酒糟鼻,現在全改觀了,變成了一個尖瘦臉(他本來也尖瘦臉)的清癯老者,他兩撇鼠須,當然還是一樣,但人就沒有公孫丑那麼猥瑣了。
萬有全本來臉色蒼白,目光如豆像個篾片,現在卻變成了臉貌白皙,雙眉清秀,目有神光,而且英氣逼人的中年人了。
公孫丑長長舒了口氣,嘆息道:“在下二十多年來,直到今天,才算還我本來面目了。”
萬有全朝丁建中夫婦拱手作了個長揖道:“屬下也有二十多年,掩蓋面貌,不敢以真面目見人,為的是怕一統門那老賊不肯放過屬下,還請主人和夫人多多原諒。”
假靖一道人目睹兩人洗去了臉上易容藥物,身軀一陣顫動,失聲道:“你們兩個,果然會是宮九疇、樊友泉!”
原來鬼醫公孫丑原名叫做宮九疇,萬有全的原名叫做樊友泉!(從現在起,就稱他們原名了)
樊友泉哈哈大笑道:“黎阿毛,你總算認出咱們來了,那很好,你是昔年侍候先師的道童,大概對咱們教中的規矩,知道得很詳細,咱們師兄弟想知道的事情,你就好好回答,還可有一線生機,若是想隱瞞什麼,那就教你嚐嚐‘魔火焚心’,把你一身血肉,慢慢燒成燈盡油幹,至少也要燒你七七四十九天,你該知道咱們説得出,做得到,到那時後悔就來不及了。”
黎阿毛嗒然若喪,點頭道:“我知道,我並不想你們放我一線生機,我知道對不起老師傅,我只求你們等話問完了,給我一個痛快,只要我知道的,我絕不隱瞞,你們要問什麼,只管問吧!”
宮九疇點點頭道:“好,你先説説先師是怎麼死的。”
黎阿毛道;“老師傅死因,我實在不清楚,只是那天晚上,我聽到老師傅大叫一聲,急忙趕進房去,看到老師傅倒卧在地上,人已昏迷過去,但口中鮮血還是不停的湧將出來,我心裏又急又怕,急忙去把頭領請來,他用手連拍了老師傅幾處大穴,血是止住了,但老師傅卻沒有醒過來,據頭領説,老師傅練‘逆天神功’,走火入魔,以致控制不住氣血,逆血上衝,失血過多而死,囑咐我不可聲張……”
樊友泉道:“老賊可能在先師飲食之中下了散氣敗血的藥物亦未可知,你是伺候之人,會不知道麼?”
黎阿毛道:“這個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老師傅和頭領在丹室中練制一種丹藥,服了可以使人長生不老,那丹室之中連我也不準進去,老師傅可能是服了那丹藥致死的。”
宮九疇道:“這就對了,丹爐必須有人看守,不許你進去,那就是説只有老賊和先師兩人輪流守護,他就有機會可以做手腳了。”
樊友泉道:“好,現在該説説你自己了,什麼時候奉派充當西路令主的?”
黎阿毛道:“就是老師傅仙去之後,頭領交給我一冊終南派手抄本的劍譜,要我勤加練習,我足足練了兩年,頭領才交給我一張面具,要我隨同丁副總管去終南……”
樊友泉問道:“丁副總管是誰?”
黎阿毛道:“丁副總管就是丁祥貴,這人是頭領的智囊,所有大小事兒,都是他出的主意,頭領對他言聽計從。”
樊友泉道:“後來呢?”
黎阿毛道:“咱們趕到終南,也不知丁副總管使了個什麼計,把靖一道人擒走,我就這樣接替了靖一道人。”
樊友泉問道:“那岐山姬叔全,是你去策動他投入一統門的麼?”
“不!”黎阿毛道:“丁副總管那時是西路總監,全由他主持的,先拉攏姬叔全,後來又製造終南派和岐山姬家的糾紛,後來他把西路交給我和姬叔全兩人,他就去主持另一件事。”
樊友泉問道:“另一件什麼事?”
黎阿毛道:“我不清楚,好像要他去主持對付泰山常大俠,華山流雲劍客,終南虯髯劍客和岐山孟女俠四人……”
丁建中問道:“你知道他如何對付這四個人麼?”
“不知道。”黎阿毛道:“我只知道他的副手是武天相,但他地位比武天相高得多,武天相也只是全聽他的命令行事罷了。”
丁建中怒聲道:“這廝現在哪裏?”
黎阿毛道:“丁副總管在十年前,在官兵一次圍剿之中,背後中了一支毒箭,已經死了十年了。”
丁建中道:“可惜。”
樊友泉含笑道:“主人以為他真的是死在官兵手中的麼?”
丁建中道:“難道不是?”
“官兵怎會使用毒箭?”樊友泉微微一笑道:“這明明是老賊怕他知道的秘密太多了,而且自己實力已豐,再也用不着他了,所以假官兵之名,把他除去,免得有許多機密,留在別人心裏。”
樊友泉看了黎阿毛一眼,又道:“好,現在我們要問的話,都已問完了,我要問你一句話,你必須慎重回答才好。”
黎阿毛道:“我既然全説出來了,還怕什麼,你有什麼話,就只管問好了。”
樊友泉微微一笑道:“你只是伺候先師的人,先師遇害,當然不能怪你,後來你奉派冒充靖一道人,靖一道人是丁祥貴擒去的,你最多隻是從犯,不是主犯,但毒害岐山族長(姬青青祖父)該是你下的毒藥了?”
“不是我。”黎阿毛道:“那是伺候太一道長的小道童,是丁副總管親手把毒藥交給他的。”
姬青青道:“但太白針淬毒,害死我爹的,總是你吧?”
“也不是。”黎阿毛道:“那時在下剛扮演靖一道人,其實終南通天宮中,那時已有不少人加入了一統門,他們都是聽命於一方刻有一統門暗記的銅牌,等在下到了終南,他們才接受我的指揮,但我卻須聽命於丁副總管。當時我還不熟諳觀中情形,所以先前的這一年,還是完全由丁副總管負責,這淬毒太白神針,通天觀的道人,早就奉命準備好的。”
“好,我相信你。”
樊友泉道:“如今總結一句,你附賊二十年,總不假吧?”
黎阿毛道:“這個我自然承認。”
樊友泉道:“你雖然從賊二十年,算來尚無大惡,現在你有一條自新之路,你願不願意戴罪立功?”
黎阿毛道:“我今天遇到老師傅門下的大師兄,我雖然一直不敢這樣稱呼你們,但你們在我心中,就一直是大師兄、二師兄,你們有什麼吩咐,我自然願意接受了。”
“好!”樊友泉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個固封的細竹筒,隨手遞了過去,含笑道:“這裏面我已經寫得很清楚,你只要依計行事,辦完這件事,你可以功過相抵,重新做人了。”
他好像早就知道假靖一道人是黎阿毛,這個竹筒,早就準備好了。
黎阿毛接過竹筒,遲疑的道:“我武功……”
樊友泉笑道:“我既然派了你差使,自會讓你恢復武功,你在這裏好好休養一日,明天就可以離此而去。”
黎阿毛點頭道:“我一定會完成你交給我的任務的。”
樊友泉點點頭,朝金氏兄弟吩咐道:“賢昆仲知道他幾處被閉的經穴,替他恢復武功之事,就偏勞兩位了。”
金氏兄弟一齊躬身道:“屬下遵命。”
宮九疇懷疑的看了師弟一眼。
樊友泉只作不見,起身道:“主人、夫人,諸位道長,請到上面坐吧!”
丁建中夫婦陪同太一道長等人,出了地室,回到客廳。
樊友泉笑了笑道:“一切都很順利。”
駝龍看得一怔,(樊友泉已經不再是萬有全本來的面貌),問道:“這位……”。
丁建中忙把宮九疇、樊友泉兩人改裝易容二十年之事,大概説了一遍。
駝龍大笑道:“原來兩位都易了容,哈哈,高明、高明,連咱們這些老江湖都被兩位蒙過去了。”
大家坐下之後,宮九疇攢攢眉道:“師弟,這黎阿毛説的都可靠麼?”
樊友泉笑道:“大致錯不了,他只是被一統門利用來控制終南派的工具,名雖西路令主,並無真正實權,所以他説的話,雖然避重就輕,也有七八分是不假的了。”
宮九疇道:“你派他的任務,他會真心聽你的麼?”
樊友泉微笑道:“他聽我安排,自然是好,不聽我安排,那就更好。”
宮九疇道:“你就喜歡賣弄玄虛,這裏又沒外人,你倒説説看,你派了他什麼任務?”
“啊!啊!這是天機不可泄漏!”
樊友泉搖搖頭道:“小弟這計叫做一拍兩響,説穿了就一文不值,還是等着瞧吧!”
丁建中道:“樊兄,那姬叔全又該如何發落?”
樊友泉道:“姬叔全為了一己之私,不惜投靠匪類,出賣岐山姬家,他是姬家的罪人,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咱們無權處置他,屬下認為等咱們破了一統門,把他送回岐山,交他們族人去處置的好。”
駝龍點頭道:“樊總管説得極是,咱們理該把他交給岐山姬家,有他這個活口,岐山和終南二十年宿怨也可消解了。”
太一道人道:“如今丁大俠已把賑災之事,交出去了,目前已只有一個目標,對付一統門,不知樊總管可有全盤計劃?如何進行呢?”
樊友泉道:“道長垂詢,在下不得不直説了,對付一統門,在下籌思已久,只是兵法上説的,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咱們目前,對一統門,依然可説一無所知,這計劃實在無法懸擬,不過在下想今晚再去一次相國寺,和大家好好商量商量。”
破山劍客謝三泰道:“兄弟認為對付一統門,是一場硬仗,咱們找上門去,還怕他們不出來麼?”
樊友泉道:“一統門至今是個不公開的門派,他們可聚可散,何況老賊城府極深,如果咱們人去多了,給他們知道咱們的實力,他如果自知不敵,隱藏起來,咱們又到哪裏去找?
因此咱們就是找上門去,也要給他一個迅雷不及掩耳。”
駝龍道:“不錯,這老賊數十年來,一直居於幕後,經他二十年經營,自然早有狡免三窟,如果讓他知道咱們全已齊集於此,他就絕不肯露面的了。”
説話之時,莊丁已經在東廂房中擺上兩桌晚餐。
樊友泉起身道:“主人、夫人,請大家入席了,咱們飯後就得趕赴相國寺去了。”
晚餐之後,仍由樊友泉分配人手,讓戴珍珠、飛霜劍吳飛霞、姬青青、青娘子,孫二孃以及路傳廣、鐵凌霄等原班人馬,留守京安客莊。
丁建中、駝龍、太一道長、守一道人、破山劍客謝三泰、賀德生、宮九疇、樊友泉等人趕去相國寺,商議進剿一統門的事宜。
商議停當,大家為了避免一統門的眼線注意,初更時分,由錢通、錢義趕着兩輛馬車,由京安客莊大門馳出,用以吸引對方,眾人卻分批由屋面飛越民房,再奔向鼓樓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