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天敏答道:“這招原是小弟師門‘太清劍法’的第三十五式,以前必須從頭練起,才能使真氣貫通,劍隨式出,現在小弟已能單獨使用,收發自如了。”
謝旡殃不由嘆道:“崑崙派玄門正宗,武功悉出道學,窺天地之玄機,窮萬象之精微,比少林寺傳自達摩,何止早上千年?有此精奧武學,自不足異!老哥哥一直自以為閉關三十年,已盡各派之長,由此觀之,真是以蠡測海罷了!”
嶽天敏忙道:“謝大哥道法通玄,小弟那裏能及?”
謝旡殃笑道:“小兄弟,你這不過往我臉上貼金罷了,其實以你所學勝過老哥哥甚遠。
試想目前你年事甚輕已和我們幾個有數的老不死不相上下,若再稍加時日,天下武林第一高手就非你莫屬!這樣也好,到時羣魔盡斂,武林中又是一番氣象呢!”他説到這裏,忽然“唔”了一聲,又道:“小兄弟,你現在到那裏去?老哥哥還有一個約會,要先走一步。”
嶽天敏道:“小弟方才和醉老前輩相約,要到太室峯去!”
謝旡殃笑容微微一斂,沉吟道:“方才朱缺他們,因懾於你飛劍絕技雖然退去,也許心有未甘,另生陰謀……”
嶽天敏忙道:“謝大哥,那麼小弟再進去一探虛實如何?”
謝旡殃搖手道:“那倒不必,你只須在附近隱蔽身形,瞧瞧他們可有動靜就好!”
嶽天敏點頭應是,謝旡殃笑了一笑,就攜着鳳兒小手匆匆離去!
時間三更已經過了好久,疏星淡月,山風徐來!
嶽天敏等謝大哥師徒走後,果然依言在少林寺附近,藉着樹林隱蔽住身形覷探了一回。
只覺寺中還是和方才一樣,黑沉沉的,並無絲毫動靜。不錯!朱缺曾提到江南武林集會君山之事,他們茅教主尚未未知道,是以江南之行,只好暫緩。他原想等到一葦大師返山之後,聽取我方虛實,再向教主請示以定行止。目前一葦大師被自己救出,謝大哥的出現,已使他們感到驚恐,最後又經自己露了一手,把朱缺震住了這一挫折他自然要飛報教主之後,再行決定行動。那麼今晚不可能有什麼陰謀行動,謝大哥許是多慮!時間已快接近四鼓,醉老前輩恐怕已在太室峯等了多時。他脾氣古怪,萬一去遲了,他老人家會心中不快!想到這裏,便不再停留,立即向東奔去!
少室和太室,相距不過十七里路程,在嶽天敏來説,何消一盞熱茶時間,便已趕到。
他停步四顧,峻峯拔天,古木葱鬱,樵徑盤折,空山寂寂!太室峯下除了松風流泉,銜山殘月,那有醉仙翁的影子?連一葦大師和莫寒波兩人,也一個不見!難道醉老前輩等得不耐業已他去?不會!他老人家要自己少室事完之後,再到這裏來的,決不會離去!
嶽天敏想到這裏,目光不期向左首密林掩映的一座小山崗上掠去!醉老前輩會不會在那上面?心念轉動,人也跟着蹤起。這座山崗其實不過是迤邐起伏的山嶺的一個平坡。
嶽天敏一連幾蹤堪堪躍上山頂。忽然耳朵邊上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小夥子,快別過來,我老人家正在陪着老魔頭喝酒哩!你過來打斷我們雅興,該多沒趣!”
聲音極細,約在七八丈以外,正是醉仙翁的口音!
嶽天敏心中一喜,但也立時警覺,他老人家是用“傳音入密”説出。叫自己別過去,其中必有緣故!他陪着老魔頭飲酒!這老魔頭又是誰?難道他老人家碰上了敵人?念頭在他腦中閃電般掠過,目光也就循着聲音望去!果然!在距離自己七八丈外的山崗平台上一共坐着四人!
兩個靠着大石邊上瞑目趺坐的,是少林寺一葦大師和華山派金花劍莫寒波。他們方才身中朱缺的“魔眼神通”,此時好像尚未復原,是以在一旁運功調息。另外兩人卻端端正正面對面坐在平台中間,雙方相距約有三丈來遠!這兩人自己全都認識,一個是花子模樣,腰間插着旱煙管,一手握着酒葫蘆,他正是遊戲風塵的武林奇人醉仙翁!對面一個文士打扮,一身白衣,那不是飛天神魅謝大哥!他怎地也到這裏來了?啊!他們正在比拼內功!
嶽天敏瞧得大感驚奇,這是怎麼一回事?
謝大哥滿臉青氣,瞑目趺坐,雙掌當胸直豎,正在默運玄功,發揮他的“五陰劍氣”!
這不是比拼內功嗎?但又不像!
醉仙翁雖然也坐在地上,但一腳橫放,一腳直豎,左手握着大酒葫蘆,湊在嘴上,正在咕嘟咕嘟喝酒!以嶽天敏此時的功力竟然也瞧不出來,醉仙翁到底有沒有施展內功?
謝旡殃的“五陰劍氣”,卻已把他全身包住,但他似乎毫無所覺!以常規來説,一般人比拼內功之時,心無二用,目不旁視,更不能開口説話,否則對方即可乘虛而入!但他方才卻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向自己説話。尤其“傳音入密”這種功夫,內功再高的人,也只能對面才能使出。因為要把聲音練成一縷凝而不散的細絲,只能直貫而出,出彼之口,入我之耳。可是自己方才躍登山崗,卻在醉仙翁身後,他居然在比拼內功之際,還能使“傳音入密”的一縷音絲,往身後飛出。這份功力,簡直使人不可思議!
同時嶽天敏也恍然大悟,方才謝大哥聽自己説出和醉老前輩有約,他沉吟了一陣,就要自己在少林寺附近探聽動靜。如今想來,分明是故意要自己多逗留一陣,以免阻撓他們比鬥。
謝大哥為什麼要約醉老前輩在這裏互比內功呢?難道他們兩人以前有什過節麼?方在沉思,醉仙翁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小夥子,別胡思亂想!讓老魔頭再試一回他那點鬼劍氣,能否衝得破我老人家的渾身酒氣?”
酒氣!內家真氣只有罡氣,劍氣,那有酒氣?嶽天敏聽得幾乎要笑出聲來!正當此時,驀聽山後樹林中,突然傳出幾聲厲喝!中間還夾雜着一個小女孩的驚叫嘻笑之聲!那是鳳兒,難怪山頂上不見她的影子,又在惹事了!
嶽天敏心頭一驚,“凌空掠影”嗖的往山後掠去。
“哼!你們當我真的怕你們不成,收起‘五殃針’姑娘一樣贏你們!”
鳳兒人小鬼大,居然學會了謝大哥的狂妄口氣!
“噗!”
敢情那人果然被鳳兒打着了什麼地方?她笑得打跌,又道:“鬼殭屍,你這會相信了罷!姑娘還是手下留情!”
“鬼丫頭,你找死!”
“吱”的一聲,好像向鳳兒撲去!不好!這是黑白殭屍,鳳兒那是他們對手?
嶽天敏身形如電,落到樹頂上,方想出聲阻止,告訴他們謝大哥就在山上。
忽聽鳳兒冷笑道:“哼!蠢東西,姑娘在這裏!”話聲未畢,“拍”。的又是一聲,黑白殭屍中的一人,似乎又中了她一下。
嶽天敏心頭大奇,憑黑白殭屍兩人的功力,鳳兒那能打得到他們?啊!這一個月來,鳳兒一直跟在謝大哥身邊,敢情教了她幾手玩意!自己暫時不要出面,瞧瞧她跟謝大哥學了些什麼也好,反正有自己在這裏,不怕她吃了大虧。心中想着,這就停住身形往下望去!
只見黑白雙屍兩個高大身子,四道綠慘慘的眼光緊盯着鳳兒。
鳳兒卻叉着雙手,滿臉不屑的瞧着他們!
“吱!”
“吱!”兩聲急叫,黑白人影,一齊璞起,鳥爪似的鬼手帶起一陣陰風猛抓而出!他們明明覷準鳳兒而發,但小人影輕輕一閃,倏忽不見!不!她居然閃到了黑殭屍身後。
“噗!”又是一掌,打上了黑殭屍腰眼。
這下並不輕,打得黑殭屍高大身軀,往前晃了一晃。
“鬼丫頭,今天不……”
黑殭屍聲音厲吼,卜的跳轉身子。
“吱!”
白殭屍一聲鬼叫,鬼爪業已往鳳兒當頭抓下!這下兩人夾擊,勢若閃電!
嶽天敏心中一驚,鳳兒身子卻像鬼魅似的,輕輕一閃,居然從兩人身前閃了出去!
“你也不是好東西!”
“拍!”鳳兒在閃出之時,小手一揚,一掌正好拍在白殭屍屁股上。
鳳兒足踩七星,身法奇突,真像一縷遊魂,閃來閃去飄忽靡定。
黑白雙屍蹦蹦亂跳,爪掌掄飛,兀自碰不上她半點衣角!
不!她東一掌,西一掌,手法靈巧,不是打在他們腰眼上,就是拍在他們屁股上,逗得雙屍吱吱鬼叫不絕!
嶽天敏也心中大為驚異,瞧鳳兒這一身法,精妙詭異,居然遠勝英妹妹的“飛絮舞步”!敢情是謝大哥新近教給她的。難為她短短時間業已練得如此純熟!
心念轉動之間,白殭屍忽然“吱”的一聲跳出圈外,閃着綠陰陰的眼睛滿臉驚疑,向黑殭屍叫道:“這鬼丫頭使的是‘遊魂七星掌’!”
黑殭屍點頭道:“不錯!確實是‘遊魂七星掌’路數!”
鳳兒“咭”的笑道:“你們倒還識貨!”
黑殭屍厲聲喝道:“你是跟誰學的?”
鳳兒披着嘴道:“説出來你們兩顆鬼腦袋,不縮到脖子裏去才怪!”
白殭屍雙爪箕張,向前一揚,獰笑道:“小鬼頭,你説不説實話?”
黑殭屍攔道:“不可魯莽,這‘遊魂七星掌’乃是師傅老人家精心獨創手法,當年連我們兄弟都尚未傳授,就閉關潛修,別人決不會……”
鳳兒不待他説完,搶着道:“你知道就好!”
黑殭屍楞了一楞,儘量放低聲音,既黑又醜的鬼臉上現出温和之色,説道:“小娃兒,我們決不難為你,你且説是誰教給你的?”
鳳兒道:“當然是我師傅咯!”
黑殭屍道:“你師傅是誰?”
鳳兒調皮的道:“那你先説説你的師傅是誰?”
黑殭屍道:“哼!小娃兒,我們恩師閉關了三十年,説出來你也不知道。”
鳳兒彎着腰笑道:“咭!我的師傅正好開關出來就收了我,説出來你們就得嚇死!”
黑殭屍望了白殭屍一眼,半信半疑的道:“那你説説看。瞧我們會不會嚇死!”
鳳兒笑得更為厲害,咭咭格格的道:“我告訴你們,我師傅給我起了一個外號,你們聽了就可以知道我的師傅是誰了?”
白殭屍不耐的道:“你説!”
鳳兒瞪了他一眼,道:“你兇什麼?師傅最聽我的話,待會不叫你磕上一百個頭才怪!
告訴你我師傅本領大著呢!”
黑殭屍陰惻惻的笑道:“你不是要説你的外號嗎,怎麼不説?”
鳳兒拍手道:“對!對!師傅給我起了一個外號,就叫……就叫……”
黑殭屍道:“就叫什麼?”
鳳兒道:“飛天小妹!”
黑殭屍臉色一變,急急問道:“你師傅可是一年四季穿一件白長衫的?”
白殭屍道:“師兄,你聽她鬼話!”
鳳兒道:“你不信!見了他老人家,就要你磕一百個頭!”説着回頭向黑殭屍道:“他老人家就喜歡穿白衣服,和萬叔叔一樣!呵!告訴你,他……他老人家姓謝。”
黑殭屍忙道:“果然是他老人家!好!小妹子,他老人家在那兒?”
鳳兒奇道:“咦!你們也認識我師傅?”
黑白雙屍齊聲説道:“他……他老人家就是我們恩師!”
鳳兒“嗤”的笑道:“不要臉!冒充起我師傅的徒弟來了!哼!師傅他老人家那有你們這樣醜八怪的鬼徒弟?”
黑殭屍被她罵得不以為侮,笑道:“小妹子,他老人家確是我們的恩師,你快帶我們去!”
鳳兒眨着眼睛,指了指白殭屍道:“見了師傅,那要叫他磕一百個響頭!”
黑殭屍忙道:“這個自然!見了師傅不但他要磕頭,我也要磕。”
鳳兒這回開心了,鼓起小腮幫,哼道:“你們都欺侮我,我也要告訴師傅。”
黑白雙屍倒真有點害怕,央求着道:“你別在師傅面前,説我們欺侮你,嘻!以後我們都聽你的話就是,快帶我們去!”
鳳兒不屑的道:“誰稀罕?師傅他都聽我的呢!哦!這時不能去,他老人家正和老朋友對坐着比功夫,所以不許我在山上。”
黑白雙屍道:“他老人家就在山頂上?”
“吱!”
“吱!”
一黑一白兩條人影,驀地鬼叫一聲,往山上就跑。
“鬼殭屍,別上去啊!”
鳳兒急叫着,往後追去!
嶽天敏因鳳兒往山上追去,也連忙長身一掠,跟着上去。
黑白雙屍去勢神速,躍上山頂,果然一眼瞧到三十年不見的恩師,滿身青霧,雙手如戟,正向一個乞丐模樣的老頭遙遙作勢,作出擘刺之狀。面罩嚴霜,似有怒意!定睛一瞧對頭竟是醉仙翁!這老怪物兀是舉着酒葫蘆,仰頭大喝,舔嘴砸舌,醉醺醺的,醉態可掬!
黑白雙屍三十年來,仗着師傅謝旡殃的名頭和一身奇突的殭屍功,在江湖上使人聞名寒膽,功力自然不弱。此時瞧到恩師雖未屈居下風,但至少神色凝重,不像醉仙翁那樣稀鬆平常,這情形他們當然瞧得出來。
雙屍想起師門重寶“寒英神針”(即五殃針)就是被醉仙翁奪去的,心中懷恨已久,此時又瞧到師傅臉有怒容,不由兇心突起!
自己兩人躍登之處,正好又在醉仙翁身後,何不乘他和師傅比拼之時,驟下殺手?
黑白雙屍心思相同,身剛落地!
“吱!”
“吱!”
兩聲急叫,一黑一白兩條人影,驟往醉仙翁身後撲抓過去!
“孽畜!”
“砰!”
“砰!”
謝旡殃何等身份,自己和醉仙翁比鬥之中,豈容門人亂闖?大喝聲中袍袖驀然一揮,“五陰劍氣”像潮水般卷出!
黑白雙屍弄巧成拙,兩條人影同時擲出去一丈來遠!雙腳一挺,直挺挺的倒卧地上,一動不動。這會當真名副其實,變成了雙屍!
就在謝旡殃一拂出手的同時,嶽天敏也飄然落地。醉仙翁哈哈一笑,拎着酒葫蘆,一躍而起,大聲説道:“老魔頭,你為了我老酒鬼從你徒兒手上奪下一筒繡花針,就要和我老頭子拼命?你不想想,我從你徒兒手上奪來,又送到你徒兒手上,還讓你平白得了一個徒弟,難道吃了虧?再説咱們比了一個多更次,仍然半斤八兩,這總該歇手了罷!”
謝旡殃也一聲敞笑,站起身來,道:“老酒鬼,別討人情,謝某豈是真的為了兩個孽徒失去一筒‘寒英神針’便和你拼命?只不過想藉機試試風塵一奇的功力,三十年後到底到了如何程度罷了!你卻假藉喝酒,暗布真氣,但又不肯正式比拼,以故示大方。我倒用不着你臉上貼金,不錯!三十年來,謝旡殃依然遜你半籌,毋庸諱言!”
“啊!老朋友,你和我師傅比好了?”
一倏小人影,驀地竄起!
“哈哈!女娃娃,你還不謝謝我老人家?你那老魔頭師傅那裏是真心收你這兒,他不過捨不得那筒繡花針罷了!”
嶽天敏向鳳兒叱道:“鳳兒,你怎的越來越沒大沒小了,還不快向醉老前輩磕頭!”
鳳兒真有點兒怕嶽叔叔,蹦蹦跳跳,一團高興,立時被説得垂手而立,要向醉仙翁跪去。卻被謝旡殃一把拉住小手,笑道:“小兄弟,別叫她做叩頭蟲,我就喜歡她天真活潑,老酒鬼也怕這些浮文縟節,算了罷!”
醡仙翁呵呵笑道:“老魔頭把我老頭子的脾氣倒説對了,只是這女娃娃是人家崑崙派正式門人,給你這麼記了個名,記得一身邪氣,看你以後怎麼交待?”
嶽天敏因他們兩人説笑,自己不好插嘴,他瞧着倒卧地上的黑白雙屍,敢情方才撲出之時,被兩人的內家真氣震傷,忙道:“謝大哥,他們……”
謝旡殃神色一黯,説道:“這兩個孽徙跟隨老哥哥也有四十多年了,老哥哥念他們平日尚無大惡,才不想這次重行出山,他們在江湖上竟然兇名四播,老哥哥正想清理門户,不料他們會在這裏出現,出手毒辣,魯莽已極,這時已被我‘五陰劍氣’震碎內腑,還魂乏術。”
嶽天敏聽得心頭一愕,黑白雙屍雖然邪惡,但也罪不至死,謝大哥對付門徒居然如此嚴峻!
醉仙翁卻聽得哈哈笑道:“老魔頭,這會你看走了眼,這兩個鬼令徒,在你出手之前,早被老頭子的酒氣推開,他們只是受不住酒味道,醉過去罷了,可並沒死。”
謝旡殃微微一楞,望了黑白雙屍一眼,勉強笑道:“老酒鬼果然出手如電,連我居然也被你瞞過!”
説着踱過身去,雙手虛空拍了幾掌!
黑白雙屍屍如夢初醒,“啊”了一聲,驀地翻身坐起,一眼瞧到自己師傅,白衣飄忽的站在身前。
兩人三十年沒見師傅了,這回瞧到師傅臉色不對,不由心頭一寒趕緊跪下。
“孽畜!你們三十年來,自以為無人管束,居然在江湖上,兇名四播,幹得好事!”
陰山雙屍平日氣焰甚高,這會碰上師傅卻有如耗子遇上了貓,爬在地上只管磕頭。
醉仙翁笑道:“好啦!好啦!這兩個鬼東西,兇名雖有,惡跡不多,老魔頭,叫他們起來罷!”
鳳兒也拉師傅的手,撒嬌道:“師傅,他們磕了快一百個頭了呢!我答應過他們磕一百個頭就好。”
謝旡殃向兩人斥道:“還不起來?去見過醉老前輩,嶽師叔!”
醉仙翁道:“老魔頭,你方才自己説過,我不喜歡這一套,你要兩個寶貝徒弟折磨我?”
謝旡殃點頭道:“那你們不用叩頭,去見過就是!”
黑白雙屍這才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老前輩’和嶽師叔。
嶽天敏連忙還禮,一面吩咐鳳兒見過兩位師兄。
醉仙翁已瞧得不耐,皺眉道:“放着正經事兒不説,偏有這多花樣,喂!小夥子,你要他們坐下來,我老頭還有話説呢!”
謝旡殃笑道:“你終日喝得醉醺醺的,還有什麼正經?”
醉仙翁舉起大酒葫蘆,咕的喝了一口,道:“老魔頭,你當年到過漠外,可知他們的‘魔眼’‘聖水’有沒有預防和解救之法?”
謝旡殃驚奇的道:“難道你老酒鬼有了對策?”
醉仙翁搖頭道:“那有這麼容易?光是‘魔眼神通’普天之下恐怕就無人能夠承受得住,我老頭子只是想起一個人來,要小夥子去試試罷了!”
説到這裏,卻好一葦大師和金花劍莫寒波運功完畢,同時站起身來。
一葦大師向醉仙翁打了一個稽首,説道:“阿彌陀佛,這位老菩薩大概就是傳言中的風塵奇人,醉仙翁老前輩了,小僧差點淪入苦海,多蒙老前輩相救。”
莫寒波也跟着向醉仙翁襝衽為禮。
醉仙翁搖了搖頭,指着嶽天敏道:“你們可別把紅蘿蔔插在蠟燭上,真正救你們的是這小夥子。”
金花劍莫寒波迎着嶽天敏笑道:“小兄弟,真多謝謝你咯!喲!黑白護法也在這裏。這一位又是誰呀?怎不給我引見引見!”
黑白雙屍被玄陰教五台分壇聘為護法,當然呈報過玄陰教總壇,莫寒波自然認識。她纖指指着白衣飄忽的中年文士,俏聲兒説着!
黑白雙屍同時躬身道:“莫護法好説!這是在下兄弟的恩師。”他們兩人雖在回答,聲音還是略帶顫抖。
嶽天敏連忙笑道:“一葦大師,莫女俠,想來尚未見過,這位就是陰山派開山宗主謝真人!”
“啊!”一葦大師和莫寒波兩人同時“啊”出聲來!
“阿彌陀佛!謝真人請恕不僧不知不罪!”
莫寒波剛想開口。只見謝旡殃哈哈笑道:“兩位少禮,我們還是談正經要緊。”
大家回頭一瞧,原來醉仙翁不知何時,一個人蹲在一塊大石上雙眼望天,咕嘟咕嘟的獨自捧着酒葫蘆狂喝!
謝旡殃拉着鳳兒,大家一起在石上坐下,黑白雙屍恭恭敬敬的侍立在謝旡殃身後。
鳳兒向他們眨了眨眼睛,可是雙屍。有師傅在座,那敢稍動?
醉仙翁放下酒葫蘆,砸了砸嘴道:“瞧!天都快亮了,我老人家還有事去!小夥子,你天亮之後,立刻動身趕上西天目去,對龐老頭説,是我老人家叫你去的,找他問問一個人,有沒有對付‘魔眼’和‘聖水’辦法?但不管有無辦法,得儘速迴轉君山。”接着又朝謝旡殃咧嘴笑道:“老魔頭,君山之事,就偏勞你和枯木禿驢了!”
話剛説完,大家只覺一陣濃馥酒香過處,醉仙翁已失所在。
只聽謝旡殃微含愠意的道:“老酒鬼慢走!這場浩劫你難道想置身事外?”
“哈哈!誰説我老頭子置身事外?就是為了這件事才走啊!”
聲音搖曳,眨眼工夫,已在一二里外!
嶽天敏急道:“醉老前輩走得這麼快法,小弟還有未明之處要向他請示呢!”
謝旡殃微笑道:“老酒鬼就是這個古怪德性,天目山龐老頭如果真能有辦法解得赤衣教的‘魔眼神通’和‘聖水’,倒確實事關重要,小兄弟還是依言去一趟為是。龐老頭武功另成一派,此去正好把君山情形當面相告,要他派人前來加盟。”
嶽天敏唯唯應是,卻聽黑殭屍叫了一聲:“師傅!”
謝旡殃道:“你有什麼説的?”
黑殭屍畏畏縮縮的道:“徙兒們前因誤傷祁山一怪屠行孫的徒兒金毛狒袁繼行結下樑子,後來在五台山比鬥了一天一晚尚未分出勝負,他約徒兒上他祁山去。那知月前徒兒應約前往,屠行孫卻已外出,據説他聽到赤衣教有一位姓朱的副教主外號土行孫,和他名字相同,他一怒之下,説有了屠行孫,江湖上就不能再有一個土行孫,來混淆視聽,這就趕上嶓冢山,找姓朱的去了。”
謝旡殃“唔”了一聲,黑殭屍又道:“徒兒們當下也往幡冢山趕去,就在白石鋪附近,卻碰上了玄陰教副教主萬妙仙姑,毒手觀音龍珠珠兩人,和另外一個身穿紅衣道裝,胸前繡着白骨骷髏的中年道姑同行。”
莫寒波失聲道:“副教主萬妙仙姑,也投入了赤衣教?”
黑殭屍答道:“起先我們並不知情,後來經萬妙仙姑介紹才知那中年道姑是赤衣教五個堂主之首,叫什麼赤身堂主掃帚星藍飄波。據説她還是白骨屍魔的關門弟子,武功已得屍魔真傳!”
莫寒波問道:“萬妙副教主和兩位説些什麼?”
黑殭屍道:“她當時和我們相互介紹之後,就説她目前已擔任了赤衣教外五堂堂主,龍珠珠為副,説中原各大門派,不久全在歸附之列,勸我們兄弟及早參加,也可以得到兩個護法名義。我們兄弟因師傅當年曾痛詆白骨教是天下有邪惡的異端邪説,是以並沒答應。”
謝旡殃點頭道:“你們還記得我當年所説,總算難得!”
黑殭屍道:“師傅訓誨,徙兒怎敢有違?”接着又道:“那知掃帚星藍飄波,一見徒兒們拒絕參加,竟然攔着説道:‘你們既然到了嶓冢山,隨便就能下去?’徒兒們瞧她神色倨傲,也心中有氣,問她是不是想動手?她説:‘動手倒用不着,只要你們能夠瞧着我眼睛不受影響,就讓你們自由下山。’徒兒們問她否則又待怎樣?她笑着搖搖頭道:‘你們受得住就行!’徒兒們當下就同意和她相比,心想也許她練就一種陰毒的氣功,是須由眼光中射出來的,是以徒兒們也暗把全身真氣,貫注到雙眼之上。果然她媚笑了一聲,雙眼之中漸漸射出一縷粉紅色的奇異光彩,使人瞧了十分刺眼,也微微感到頭昏。這樣過了一盞熱茶光景,藍飄波臉上露出十分驚訝,笑道:‘你們果然大有來頭,小妹佩服已極,只要兩位願意參加,赤衣教隨時都表歡迎。’”
謝旡殃驚異的道:“你們兩人都沒受她魔眼影響?”
黑殭屍道:“徒兒們當時不知她使的就是‘魔眼神通’,但我們並沒有受制於她,就下山來了,就因徒兒不怕‘魔眼’才要向師傅告報。”
謝旡殃沉吟了有頃,徐徐的道:“難道殭屍功就能抗受得了魔眼?不錯!你們兩人原是一對棄嬰,大概生下之時,因雙腿僵直,形同殘廢,被棄在路上,適遇為師經過,便收留下來。正因陰山派有一種‘殭屍功’,練習之人雙腿不準彎曲,連平時走路都只准以蹦跳代步,你們雙腿僵直,正是練‘殭屍功’的天然資質。尤其殭屍功火候越深,兩眼綠光越盛,因為此穜功夫練習之時,就把全身磷火,逼入雙眼之故,你們兩人雙眼磷光,已有了八九成火候……唉!‘殭屍功’就是能抵禦‘魔眼’,但也非一朝一夕之功,不過你們能不怕魔眼,也總是好事!”説到這裏,回頭向一葦大師和莫寒波道:“兩位此時還是先回君山,和大家共商挽救之道才好!”
金花劍莫寒波欠身道:“老前輩吩咐晚輩自當遵命,尤其晚輩師門淪入魔劫更得全仗老前輩援手。但晚輩此次系奉教主之命,探聽赤衣教動靜而來,如今副教主萬妙仙姑已投入彼教,此時急須回山覆命,以防意外。”
謝旡殃點頭道:“莫女俠所説極是,玄陰教崛起江湖,目今也可算得一個大教,君山之會關係整個武林安危,玄陰教館夠加盟自然甚好,何況又是你們總護法枯木大師擔任主持之人。萬妙仙姑既然投入彼教,可能對玄陰教另有陰謀,你回去正好使大家提高警覺。”
莫寒波起身應是。
這時東方已漸吐魚白,曉風涼爽,陣陣襲人!謝旡殃站起身來,望了望天色,向黑白殭屍吩咐道:“時候不早我還要帶着鳳兒往北方去走一趟,你們兩人可隨一葦大師前往君山聽候枯木大師調遣!”接着又對嶽天敏道:“小兄弟,你也好走啦!”
説畢,和眾人舉手道別,拉着鳳兒小手,袍袖一展,一條白影,首先騰空而起,往山下飛去!
嶽天敏也和一葦大師,莫寒波,黑白雙屍等人別過,逕自迴轉客店。他想到先前自己一路急趕,只不過為了要趕在赤衣教尚未發動之前向少林寺送信,以防萬一。這回少林、武當,江湖上兩大門派,全淪魔爪。而且赤衣教最厲害的一手,目前已知道的就是‘魔眼神通’和那杯‘聖水’。
醉老前輩要自已前往天目,求問兩種東西的解法,關係許多受害之人,自然比先前光是為了向少林寺送信更為重要。何況此時天色已透微明,自己身負重任。這就在牀上盤膝調了回功。等店夥送來臉水,盥洗之後,依然只服了一粒隨身擄帶的“辟穀丹”,就會過店賬,跨上赤龍駒開始就道。
由河南,經安徽至浙境,橫在浙皖邊界上的就是天目山脈。
嶽天敏雖知浮玉居士龐天放龐老前輩一家,隱居在西天目太微谷中,但自已並未去過,一時也無從找尋。不如先到杭州江天鏢局,找到天目飛虹龐百川,再要他陪着自己同往,自然比自己盲人騎瞎馬,往西天目山中亂闖要好得多。而且在禮貌上,也應先找龐百川為是!
想到這裏便策馬往杭州奔去。
這是第三天的下午,嶽天敏進城之後,向路人一問就指點了鏢局地址。江天鏢局當真是聲譽卓著,盡人皆知!當下循着街道,找到一條橫街盡頭。果然有一幢十分氣派的清水磚牆,石門大宅。門前懸着一塊黑底金字“江天鏢局”的招牌,輝煌耀眼!大門口坐着兩個勁裝大漢,高蹺二郎腿,敢情十分悠閒!
嶽天敏在鏢局門前下馬,上前一步,抱拳道:“請問兩位老哥,貴鏢局龐總鏢頭可曾在家?”
兩個大漢站是站起來了,他們雖然覺得這個弱冠少年,風儀俊美。但恁輕年紀,不知是城裏那家富貴人家的讀書相公,可能找總鏢頭接洽保鏢的事。這幾天江南武林,風風雨雨,總鏢頭早已吩咐下來,普通的鏢一律暫停。
他們心中轉動,這就斜睨着嶽天敏笑道:“小相公,對不起,咱們總鏢頭這時正在有事,不見外客。”
嶽天敏見他回答的話,雖然無禮,但心想龐百川有事之際,自然吩咐下人不見外客了,當下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我自己進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