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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起死迴天仗一陽

    原來王保保造這宮殿之時,便預防到有一日倘若強敵攻進,難以應付,便與敵偕亡。是以在四周埋下幾千斤火藥,機關便在他寢宮不惹人注目之處,手法更惟有他一人會。

    段子羽雖不明細故,又豈敢讓他亂動手腳,見他微動,迅即出手將之定住。

    窗外諸人聽得屋內説僵,立時破門,躍窗而入。

    王保保手下有十八番僧,號稱“十八金剛”,已被段子羽斃了兩人,僅餘十六金剛了。

    其餘武士雖不少,但似這等高手卻沒有。玄冥二老被段子羽斃於劍底,方東白不敵自殺,阿二、阿三兩名金剛高手又被制上面,王保保手下較有功底的便是這十六金剛了。

    室內狹窄,段子羽六脈神劍發出,劍氣縱橫,逼得十六金剛忙不迭躍出,有幾人還被劍氣所傷。

    段子羽一把將定在門外的衞壁抓進,叱道:“狗賊,也讓你嚐嚐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先一指廢了他的武功,隨氣拋起,劍氣如電,待衞壁落地,亦和他妻子一般無二了。夫妻二人並躺一起,武功既失,筋脈又盡被擊穿,痛得如置身油鍋中,偏生連嚼舌自盡的力氣都沒有。

    王保保駭然若死,正欲開口求懇,外面一銅輪飛進,段子羽順勢一轉,銅輪疾向王保保飛來,王保保欲避不能,眼睜睜一條右臂被斬落,慘叫一聲。

    段子羽笑道:“番狗,你們還有多少廢銅爛鐵、一併向你們主子招呼吧。”

    十六金剛氣得哇哇亂叫,卻當真不敢再向裏拋擲兵刃了,欲破窗而入,又懼他劍氣太厲,叫道:“姓段的,你也是武林中大有字號的人物,我們王爺不會武功,你如此下手太不合道義了,有膽子出來與我們較量。段子羽氣得發笑,暗道:“你們居然也懂什麼武林道義?”見武青嬰和衞壁之慘,比死還逾百倍、千倍,心中大快,並不補指,只讓他們受盡苦痛,慢慢死去。

    抬頭見王保保惶懼若死的樣子,道:“你雖與我家仇無關,父債子還,也饒不得你,給你個痛快吧。”王保保眼中大是喜悦,實是求之不得。

    段子羽拔出倚天劍,劍鋒一掃,王保保大好頭顱飛起空中,頸中血濺噴一牆。

    段子羽倚天劍橫掃,飛出窗來,十六金剛以戒刀、銅輪當之者,均被削斷,不虞他有此利器,紛紛避其鋒鋭。

    段子羽長嘯一聲,追逐起十六金剛來。這十八金剛對敵時向來將敵手困於核心,在外遊走圍攻,也是一座陣法。

    但處此廊蕪之間,地勢狹窄,十六人無法圍攻,反被段子羽逐個追殺。他手中利器無敵,左手一陽指又可遠攻,十六金剛雖欲結陣困之,亦呼負負,頃刻間被他以倚天劍劈開三僧身軀,一陽指擊穿兩僧太陽穴。

    府中武士亦有幾十名,段子羽除嬌弱婢女外,見人便殺,如入無人之境。他輕功極高,趨退若神,番僧們追他迫不到,反倒被他一個突然倒縱擊斃一僧。他不與番僧戀戰,頓飯工夫,王保保手下武士已死盡,十六金剛也被他乘隙殺了十個,僅餘六人了。

    段子羽與六名番僧道:“現今我以一對六,咱們公平一戰吧。”

    六名番僧見他如煞神一般,已被他斃了近百人,均怒吼連連,在他身周遊走,戒刀、銅輪向他輪流攻擊。

    段子羽靜如山嶽,覷得奇準,每一劍出,不是戒刀、銅輪被削斷,便是一條手臂落地,片刻間已有兩僧斷臂,餘偕也只持半截兵刃,段子羽忽然一動,向一僧撲去,迅捷無儔,反手一劍刺死一名番僧,劍勢一回,又削斷一人頸管,另四名番僧早已膽裂,狂吼一聲,向出口奔去,尚未逃出三十丈,已盡數被段子羽削作兩截。

    段子羽長嘯連連,襟懷殊暢,這一番大戰家仇國恨皆得恥雪,快意思仇,莫此為甚!只覺為人如此,雖死無憾矣。

    府中近百名婢女嚇得暈了一半,十幾個膽大的近前來磕頭不止,乞哀活命。

    段子羽道:“我殺敵報仇,與你們無關。你們隨我出去,我當為你們安排後半生生計。”婢女們聞言大喜,遂喚醒同伴,告知此意,王保保的十餘位嬪妃卻早已自盡。

    段子羽領着眾女由甬道而去,上面的人早已焦灼之極,若非憚他嚴命,便下去助他了。

    此際見他渾身浴血,卻領了一大串女人出來,均詫異之至,匪夷所思。

    段子羽將戰況略述一遍,大家均聽得驚心動魄,矯舌不下。

    司徒明月在他耳旁悄聲道:“你個貪心不足的,弄這麼多女子,真要設三宮六院啊?”

    段子羽笑道:“天地良心,我可不敢有絲毫異念。”又嘆道:“這些女子多是被這羣惡賊買來或搶來的,也都受了不少苦,現今得見天日,倒應替他們好生打算一番。”

    他忽感頭目眩然,虛乏之極。六脈神劍最為耗費內力,他只欲以家學報家仇,是以一夜之間迭施六脈神劍,饒是他神功通玄,內力之強已凌古爍今,不在乃祖段譽之下,現今也感內力虛竭,身子搖晃數下,適才大仇全殲,快暢之下,猶有一股虛火頂之,時候一久,便已支撐不住,跌坐地上。

    司徒明月大駭,忙盤坐他身前,兩手對着他雙掌,將內力從勞宮穴中輸將過去。

    成楠也忙上來,兩手搭在他後背靈台、至陽兩穴上,將紫霞神功輸送進去。

    兩人摹感段子羽體內似是無底的深谷,抽力極大,兩人內力如河牀堤潰般,洶湧注入段子羽體內,兩人心頭微驚,自己內力如此失散,大有內力被吸盡之虞。但兩人都不肯撤掌,均願舍卻自己以保全段子羽。

    盞茶工夫,段子羽手背一顫,司徒明月與段子羽雙修已久,猶不覺怎的,成楠只感這股內力較諸自己所負強逾數倍,霎時間幾條一直未打通的脈絡經此一激轟然震開,周流循環不止,內功又增進一層,心下感激無比。

    那些婢女面上猶有悸色,望着這一羣黑衣大盜,抖戰不已,惟恐虎穴甫出,又入狼窩,所遭蹂躪或許較前猶甚。

    段子羽笑着向她們解釋,他們乃華山派人,為捕殺蒙。

    古韃子才假扮大盜。令弟子們錄下這些婦女的籍貫,有家人父母者,俱發給二十兩黃金以作纏用。近百名婦女均踴躍歡喜,有二十餘名少女卻不願離去,一問均屬無家可歸,無親可投者,段子羽哀憐不已,遂決議帶上華山,充作弟子,也免受道路流離之苦。

    段子羽向成楠道:“成師兄,你派人即刻向江湖傳言,有一批被蒙元餘孽所佔婦女現今投奔家鄉,凡有敢加害者,有派者滅派,無派者滅門。”成楠即刻遣弟子四處傳言,丐幫、天師教與華山交好,勢力雄厚,耳目遍及江湖,段子羽此令一出,未出十天,江湖上已知曉無餘,綠林、黑道人物一者憚華山之威,二者也不願向弱質女流下手,沿途又多有天師教、丐幫中人遞相保護,倒也大多平安抵還家鄉,與家人團聚,江湖各派得知,更贊此為一大善舉。

    成楠見段子羽頃刻間將此事辦得乾淨利落,心折不已。

    司徒明月笑道:“段郎,這兒還有兩個帶毛和尚,你要怎生處置。”

    段子羽淡淡道:“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當下真用一陽指力將阿二。阿二從足至腦,骨骼一一捏碎,並不擊斃,拋於外任其生滅。

    成楠意欲將莊子一把火燒掉,段子羽搖頭道:“這雖是好賊巢穴,但一磚一木。一器一物莫不是民脂民膏,縱火焚燒豈非暴疹天物,且留以待後用。”

    當下將出口處封實,莊外仍懸着華山別院的匾額,以備將來派眾繁多,亦可在此住人練劍。

    段子羽獨力掃滅蒙元餘孽的消息傳揚開來,華山派聲勢益壯,有凌駕少林、武當之勢,朱元璋也會湊趣,親筆書就御札,旌揚其功,遣重臣送至,並將華山地界盡數賜與華山派。

    段子羽一笑置之,不以為榮,反以為憂,深知如此一來與各派不免要生隔閡,武林中人與官府交結乃一大忌,朱元璋此舉實有深意。

    段子羽家仇國仇一併得雪,胸中暢快,遂有退隱之意,雖不能即刻辭去掌門之職,但派中大事多交與寧採和處分,意欲逐步將掌門之職移交與他。

    這一日忽想起當日百劫師太約自己去峨嵋,自己因多方阻滯,未能成行,以後百劫師太又多次上華山,自己何不趁無事走一趟峨嵋,既補前咎,亦可覽名山勝蹟。當下心意既決,便與司徒明月下山,並向峨嵋而去。

    二人行至寶雞郊外,忽聽得叱喝連連,二人大奇,臨到近前,卻不禁訝然失笑。

    只見一人閃展騰挪、竄上伏下,自己一人左手與右手鬥得無比激烈,妙在這兩手同時而出,招式卻截然相反,拆招化招,直如兩名高手過招無異。二人看得目眩神馳,直感匪夷所思。

    段子羽笑道:“周兄,怎地自家與自家過不去了?”,那人正是週四手,乃當年王重陽師弟老頑童周伯通一脈所傳。周氏一脈輾轉延至週四手,他們祖孫數世均以務農為主,並不涉足江湖。週四手習練武功既久,自難免與人動手過招,他雙手使出左右互搏來,等閒武師不是他的對手,漸漸也闖出萬兒來,人均稱之:“週四手”,隱其本名,以示稱讚。週四手久而久之,亦如乃祖周伯通一般,競爾忘了本名,自己也稱起“週四手”來,雖一者武功,一者本名,卻也異曲同工,大肖祖風。

    這一日週四手忽想出一套拳法來,卻又尋不到對手,技癢難熬,逼不得已只好左手鬥起右手來。他鬥得酣暢入神,連兩人臨近也不覺,待得段子羽説話方始憬醒。

    他一見段子羽,笑道,“段世兄,來得正好,陪我練練招兒。”不由分説,人如大鳥向般段子羽撲至。

    段子羽飄身閃過,笑道:“雙拳不敵四手,小弟甘拜下風。”

    週四手哪裏肯聽,揉身而上,道:“咱們只練着過癮,不論勝負。”左手一記新創的尚未起名的拳法,右手卻是空明拳的,‘妙手空空。“兩拳一擊段子羽左胸,一擊他後背,真如兩人一般。段子羽無奈,只得隨招拆解,鬥了幾招,自己也興致盎然,對週四手這等打法甚是心折。週四手一遇對手,興致彌高,雙拳呼呼作響,口中叱喝連連,打得不亦樂乎。段子羽以華山派的七十二路”鷹蛇生死搏“與之過招,一式之內鷹之夭矯、蛇之靈動盡寓其中,招式飛動間,更是飄灑俊逸。二人霎時間對攻了四五十招,段子羽心中凜然,週四子左手拳剛猛威烈,吞吐開合之間罡風激盪,右手拳卻若有若無,柔如綿,虛如影,觸之即失,旋即復生,甚是精明,段子羽若非身法迅捷,趨閃如電,倒真要挨他幾拳。二人翻翻滾滾直拆了近千招,段子羽雖不知此人乃周怕通玄孫,從自己先祖一燈大師那算起,確可説是世交,卻也不願以重手對付他,九陰白骨爪、蛤蟆功、一陽指、六脈神劍盡皆棄而不用,只用這七十二路”鷹蛇生死搏“拆解,雖然激烈無比,卻無半分兇險,兩人鬥得旗鼓相當。週四手打至千招,托地跳出圈子,滿頭滿臉的汗水,大叫道:“過癮,過癮,段世兄,多勞了。”

    段子羽笑道:“兄弟武功高明之至,佩服。”

    週四手拭去汗水,道:“你別哄我,我知你未出真實本事。你只須使出一陽指來,我便是八隻手也不管用。”

    段子羽暗道:“這人倒有自知之明,我便九陰白骨爪出,你也抵敵不住。”笑道:“周兄,今兒個怎麼自己練起招來了,那使雙劍的大哥,大姐怎地不和你比了?”週四手道:

    “他們是……”驀然間止口不説,似是有甚隱密。有些尷尬道:“不談他們,我不過是無事閒得慌,找人練上幾式罷了。”

    説完,一拱手又跑沒影了。

    段子羽匪夷所思,不知那無所見使雙劍的男女是何來路,週四手怎麼也不肯道明。

    司徒明月笑道:“段郎,左右不過是個武痴,理會他作甚,天色不早,還是儘早上路吧。”

    段子羽百思不得其解,也只得不想,上馬繼繼趕路。

    兩人當晚在一家客棧投宿,食畢,便在牀上相對盤會,四手相對,練起雙修功來。

    司徒明月每次與他練畢雙修功,都自感內力增進不少。

    較之自己單練的進程,可真有千里馬與蝸牛之別了。,二人練至子時,緩緩收功,旬徒明月以女身而習九陽神功,本身即有陰陽調合之妙,只不過身稟之陰較之九陽神功實是微乎其微,得段子羽以至陰、至陽兩種神功龍虎交會而成的絕世神功相助,體內陰陽自行調合,進展既速,又無後患,委實是修練內力的最佳捷徑。

    二人收功畢,均感疲勞盡消,全無寐意,便躺在枕上閒話。

    司徒明月道:“段郎,你近些日子幾乎不理派中事務,是不是有心退讓?”她與段子羽雙修既久,心意隱隱相通,段子羽此舉雖極加掩飾,以防派中弟子再為爭奪掌門之位而大動干戈,但司徒明月本就冰雪聰明,看在眼裏,已猜出八九分。

    段子羽笑道:“這掌門我本不願做的,是兩位師叔軟磨硬賴逼着我做的。”

    司徒明月大奇,段子羽便將當日二老軟磨硬泡,他實逼無親方才應允之事告知,司徒明月大笑,道:“天底下居然有強逼人做掌門的,這二老也真是武林一絕。”

    段子羽笑道:“我就因這掌門得來太易,總覺坐之不安,倒似偷了人家的東西似的,先前派中弟子武功低弱,不得已硬撐個局面,現今寧師兄,成師兄和弟子們武功俱已斐然有成,華山派的實力於六大門派足可無愧了,我也該將人家的東西原璧奉還了。”

    司徒明月嘆道:“你退隱也好,我一直不敢對你説,我一看到你殺人的樣子就怕得不得了,我們明教幾個首領頭上擔着魔字,可殺人上可不如你遠甚了。我每想起你殺人的場景,就彷彿不認得你似的。”

    段子羽握住她的手,柔嫩的小手微微發涼,沉思有頃,道:“自我懂事起,我九叔便天天告我,要習好武功以報血仇,我識字伊始,便是這個‘仇’字,每天不知在腦中想幾千遍仇字,那時我以為,人活着除了報仇還有何事?十幾年我便為這仇字而活,為這仇字而練武功。每一殺起人來,我腦中便只有這一仇字,現今回想起來自己也不免心悸,天可憐見,總算大仇盡雪,今後也無需這般殺人了,”司徒明月道:“你這麼想再好不過,不知怎地,我自跟了你後,總覺大家各自過得好好的,為什麼一定要你殺我,我殺你的,可事到臨頭,不想殺人也不成,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段子羽笑道:“待過個一年半載,我將掌門讓與寧師兄,咱們尋處幽靜之地。遠離這血腥塵囂,嘯傲歲月便是。”

    二人情意殷殷,直敍至天明。便乘馬上路,徑向劍門關馳去。經劍門關,過棧道,一路徑綿陽、成都,迤邐而至峨嵋山地界。沿途風光絢麗,二人雖走馬而觀,卻也大開眼界,胸襟暢爽。

    前面樹林中忽然轉出兩人,喝道:“來人聽着,速速下山,不得再上前一步。”

    段子羽二人愕然,見攔路二人手持單刀,勁裝結束,段子羽心境頗佳,笑道:“二位大王,此樹是你們栽,此路是你們開,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是嗎?”

    那人被逗得一笑,道:“兀池孃的,有人將咱們作盜賊了。”另一人見司徒明月美若天仙,淫笑道:“小子,買路財不用了,把你那漂亮媳婦送大爺們樂一樂……”

    他話尚未完,空中驀現兩道紫電,段子羽拔劍雙點,他出劍快極,二名攔路的只感眼睛一花,均已眉心中劍而亡。

    段子羽收劍道:“有這些敗類在,想不殺人怎成。”司徒明月恨恨道:“該殺。”

    林中忽然湧出十餘人,喝道:“小子,膽敢行兇作亂,不怕滅門之禍嗎?”

    段子羽見這十餘人亦是勁裝結束,“手中兵刃不一,驀然間叫道:“不好,峨嵋有警,咱們快上去。”

    為首一人“咦”道:“這小子是和那賊尼一路的,兄弟們,作了他。”十餘人一湧而上,段子羽倚天劍縱橫翻飛,左手九陰白骨爪透腦沒頸,頃刻間這十餘人已屍橫遍野,司徒明月連插手的工夫都沒有。

    兩人深恐百劫師太遭逢強敵,是以攜手疾馳,快逾奔馬,雖是上山,卻如履平道一般。

    這一路間或有幾人攔截,不是被段子羽一劍刺死,便是剛看到人影,轉眼問人已不見,兀自疑心撞了鬼了。

    二人盞茶工夫已馳至峨嵋派所居之“萬安寺,”但見寺前平地上人影翻飛,正鬥得激烈,四周約有百餘名勁裝結束的人。

    場中一人喝道:“妖尼,還不束手就擒。”段子羽和司徒明月腳下不停,驀然拔起,從人叢中翻躍過去,落在場中。

    百劫師太正踏着九官八卦方位,仗劍與一人酣鬥,對方有兩人持劍在手,似欲羣毆。

    段子羽也不看對方是何許人,一劍擊出,喝道:“師太,弟子替您料理。”一劍正中那人劍背,那人只感大力湧到,劍身一蕩,幾欲脱手飛出,心中大駭。

    久己虎視耽耽的兩人見峨嵋派突來援手,一齊搶上,發劍搶攻,段子羽兩劍徑點這二人手腕。這二人不虞他劍招如是之快,忙不迭縮手後躍,險些被削斷手腕。

    百劫師太喜慰不勝,道:“羽兒,你怎麼突然到的?”段子羽笑道:“弟子想望師太風采,特來拜謁。”遊目四顧,還有二十餘名弟子遭擒,淨思也被而人擒住,見他到來,叫道:“小師叔,救我。”聲音衰弱,顯是受了重傷。

    段子羽心中怒極,左手五指連動,六道劍氣閃電般打入淨思身旁兩人面孔,身影一晃,已將淨思救回場中。

    眾人羣相聳動,驚愕得矯舌不下,不想此人具如是神功,直與魔法相似。

    為首一人忽然憬悟,道:“尊駕莫非是華山段大俠嗎?”

    段子羽冷冷道:“正是,何方匪類,敢來峨嵋滋事?”

    那人登時滿面堆笑,拱手道:“幸會,幸會,在下乃張天師座下程汝可。”

    段子羽愕然,怪道峨嵋遭此慘敗,這貌相平平、商賈模樣的人乃是張正常十大入室弟子的首徒,算來該是他的師兄。但他此刻可不買帳,皺眉道:“你們怎麼和峨嵋大起爭執?”

    程汝可笑道:“段大俠乃本教貴人,可否暫請回避,待兄弟料理完,再與段大俠敍叔。”

    段子羽冷冷道:“先把人放了,有段某在,斷不容你們胡來。”

    程汝可面色疾變,他在教中地位極高,張宇初見了,也稱他一聲師兄,不意段子羽絲毫不假辭色,心中微惱,卻知得罪不起這位貴人,忍耐住道:“段大俠,兄弟皇命在身,實是身不得已,還望你多多體諒。”

    百劫道:“羽兒,你且站在一旁,看天師教怎樣挑了我峨嵋的,”她知段子羽與天師教先後兩代教主親厚無加,又是天師教的快婿,不欲他插手此事。

    段子羽毅然道:“程兄,你把人放了,回去向你們教主和皇上説,有什麼事儘可找我段子羽來。”

    程汝可急得手足無措,原來張無忌復出江湖,得掌明教,朱元璋便食不知味,寢不安席。誠知自己欲做大明王,兼領明教教主的計劃全成泡影。得聞張無忌率眾潛入中原,欲與各派攜手,共圖大計,更是慄慄畏懼,倘若明教與中原武林結成一體,彼此照應如手臂相使,自己不啻失落半壁河山,而帝業亦搖搖欲墜,朝夕不保了。是以想出個釜底抽薪的毒計,欲藉助天師教將中原武林控之在手,實力過強難以收服的便傾力除去,使明教在中原無所依傍。程汝可便是奉其密旨率教中精鋭而入江湖,將巫江幫、神拳門、五鳳刀之流一一打得束手臣服,兵鋒所指。便直上峨嵋。眼見大功得成,不期段子羽如神人天降,橫阻其中。

    段子羽劍尖微挑,喝道:“程兄,先將人放了,什麼話都好講,否則莫怪段某得罪了。”

    張正常二弟子劉三吾笑道,“大師兄,恩師在日即曾頒過嚴旨,只要段大俠有令,我等須凜遵無違,便依段大俠所説,少天師也未必會責怪我等辦事不力。”

    程汝可見躺在地上的兩人面孔已稀爛不成模樣,料知這便是段家的六脈神劍了,先師在日,品評天下武功,推許六脈神劍為天下第一神功,謂之天下無敵。自己師兄弟四人聯袂對敵,雖未必會輸,但傷了對方自己擔不起罪責,自己傷了惟有自嘆倒黴,這等賠本生意是斷斷作不得的。

    想明此節,笑道:一我倒忘了,衝着段大俠的金面,天大的事也得揭過,放人。“手下弟子聞言,紛紛鬆手後撤。峨嵋弟子皆為重手所傷,雖得自由,仍委頓衰疲,趔趔趄趄回到百劫身邊。段子羽拱手道:“幾位師兄,段某多感盛情,貴教主若是責怪,叫他到華山找我問罪即是。”

    程汝可笑道:“不敢,即使少天師在此,段大俠的面子也必是要給的,後會有期。”

    幾人拱拱手,均忿忿然下山而去,不知又將這股怨氣宣泄到那派門下。

    一名弟子忽然道:“師父,淨思妹子不成了。”語聲已“是哽咽。百劫和段子羽一驚。

    俯身一看,果見她面如金紙,伸手一探,百劫不由淚落如雨,淨思被劉三吾一記”天雷神掌“擊在後心,已然五臟離位,心脈斷絕。段子羽沉聲道:“師太休慌,弟子或可保她無虞。”此際顧不得男女之嫌,伸手在她胸前點拿揉按,將五臟對位,掌上透過內力,振發她心陽,以免她猝然身亡。

    百劫惶急無着之餘,見他動手施治,恍然道:“我倒忘了你的一陽指功,只是她已如此模樣,能救得了她嗎?”

    段子羽笑道:“弟子指功雖疏,料來還可應付。”伸掌在淨思背上中掌處,運起內力將火毒拔淨,盞茶工夫,但見淨思焦灼如火的背部復現白嫩膚色,只是五指印痕宛然。

    掌指紋理猶清晰可見,淨思呻吟一聲,醒過來,見到段子羽,強笑道:“小師叔,又見到你了,我就要死了,再見你一面,也就無憾了。”

    段子羽垂淚道:“你放心,我一定治得好你。”轉頭望着山下,恨恨道:“若不着在家嶽面上,這些人一個也別想活着下峨嵋山,”司徒明月勸道:“此刻救人要緊,少生些閒氣。”

    百劫忽然道:“羽兒,你不能救他,”眾人聞言無不愕然,直感匪夷所思。

    百幼抱起淨思道:“思兒,非是為師不疼你,你師叔以一陽指為你療傷後,便當功廢五年,他強敵林立,一旦他內力全失,旋踵間就要大禍臨頭。”她又淚下如雨,抱着淨思的手抖戰不已。

    一干弟子追隨師父日久,從未見她慌亂過,更未見她流過淚,一聽此言,也均覺段子羽不該為救一人而毀了自己,看着淨思嬌美的臉,均哭泣出聲。

    段子羽決然道:“師太,弟子縱然內力失去幾年,生死亦是以後的事,況且弟子家仇國仇盡雪,死又何憾!”

    司徒明月道:“師太,您聽他這話有良心沒,他一去幹淨,扔下我們幾個作寡婦。”、‘、百劫師太不禁莞爾,知她是故意逗大家開心,但眼望奄奄一息的淨思,心中委實難決。

    她自淨恩襁褓時撫養,十四五年來視若己出,縱然自己身死亦不願她死在自己前。段子羽笑道:“師太,當年先父確因為歐陽九叔療傷而失去功力五年,但弟子既習九陰、九陽兩大神功、自感內力無窮,未必有失去功力之患。”

    百劫聽他之意決絕,忖思亦大有道理,遂將淨思交與他道:“你若真的功力全失,就住在這峨嵋上,只要峨嵋派沒死絕,就無人動得了你。”

    這天雷神掌只有程汝可、劉三吾幾大高手擅使,着非淨思護師心切,又過於逞強,劉三吾自不屑與她動手。是以其餘弟子所受多是一般重掌,服下少陽神丹,靜晶運功療治即可,峨嵋此一役死亡近半,為百劫執掌門户來首次修敗,除百劫外,均負傷在身,雖輕重不等,峨嵋元氣不免大傷。

    百劫的靜室內,段子羽將淨思放在蒲團上坐好,默思一陽指譜中所載療傷手法,他習練一陽指未久,以前又素不以指功見長,學得後對敵時往往以無敵之內力,一指發出,沛然莫能御之。而他所學絕技既博,出千克敵往往多用劍法和九陰白骨爪,於一陽指的指法並未深究。雖然他武功見識超卓,內力又雄渾無倫,於一陽指功夫的精微玄奧之處得以盡數領悟,瞭然於胸,但終究不常習練,指法上未臻精純。

    倘若對敵過招,他只消六脈神劍施出,便可打得天下英雄束手臣服,縱然張無忌、張宇初也要自嘆不如。但這等療傷之事,指力之剛柔,指法之快慢,穴道之順序,稍有差失,便全盤盡廢,一時躊躇沉思,大費周章。將一陽指譜的療傷譜倒背了幾遍,腦中將出指勁力、方位、順序來來回回斟酌推敲了數十遍,雖是為人療傷,實覺較之與張無忌對敵猶難逾百倍。

    有頃,他決然道:“師大,弟子所學一陽指雖自忖不遜於家父與先祖,但這等療傷之事還是首遭,指法上不如先君與先祖遠矣,成與不成實難預料。”

    百劫苦笑道:“羽兒,何必説這樣話。你甘冒大險救她,我已感激不盡,成與不成何所計,你不救她,她是必死無疑。”“段子羽身子平平飄起,緩緩飛至淨思頭頂,百劫心中喝彩。只見他輕功中一掠十餘丈,飛閃如電固是難極,這等於空中緩行卻又難逾數倍了。段子羽一指點在淨思百會穴上,淨思全身一顫。百會穴乃人身第一大死穴,凡指、掌、兵刃,擊中此穴,必死無疑,大家不料他救人也從此始。段子羽一指點下,並不稍停,身子一落,食指已點向她玉枕、風府、大椎、陶道、至陽、靈台等直至尾夙骨的長強,共是督脈三十大穴。眾人見他這三十指舒緩有致,瀟灑飄逸,每一處穴道是一種指法,共是三十種妙指法。

    一時間目眩神馳,心醉不已,已忘了淨思的生死,渾如觀摹武功般。段子羽反手一指點在淨思會陰處,這一指大出眾人意表,此乃女子密處,淨思雖稚,也已至及藉之年,這般手法若是對敵過招,實是下流之至,但眾人知其品格端正,雖然有疑,也無人想到別處。段子羽依次點完她陰、陽兩脈,又點她繞臍一週的帶脈八穴,這幾十指他忽而遙點、忽而欺身徑點,帶脈八穴卻是倒行緩點,宛若行雲流水,待奇經八脈點完。他驀然躍起,在淨思百會穴上輕擊一掌,旋即跌坐在一個蒲團上,閉目運起功來。司徒明月早已有備,一手撫其靈台,一手撫其至陽,將內力輸將過去,自忖有自己的內力足可保他平安,至於自己內力全失與否就不逞多想了。段子羽一掌拍完,淨思騰地躍起來,見師父和師兄,師妹盡皆眼望着自己,怔怔道:“師傅,我怎麼還活着,這是不是在作夢?”

    百劫流淚道:“好孩子,是你師叔舍了一身功力救了你。”

    段子羽忽然籲出口長氣道:“師太,弟子內力並未失去,不必掛慮。”説着一振而起。

    他身負九陰、九陽兩大神功交合而成的神功,內力之強豈是他先祖所能想望的,是以此番療傷內力雖耗損泰半,體內仍有二三成內力、經司徒明月一補,片刻問已恢復了六七成,他不欲多耗司徒明月內力,遂停功站起,只是他此番心智耗損過大,一時仍呈疲態,非復先前的奕奕風采。

    百劫驚喜道:“羽兒,你當真內力未失?”段子羽微笑不語,一指伸出,指力破空而出,將窗外一株鮮花打折,笑道:“若有賊子來犯,弟子管教他有來無回。”

    峨嵋派人此際才歡聲雷動,無不驚喜逾恆,峨嵋人人負傷在身,段子羽倘若內力失去,兩派於江湖樹敵頗多,宵小之輩聞風而來,着實可慮,見段子羽仍神威以凜,個個心中篤定。

    十餘日過去,段子羽閒下無事,便持卷經書誦讀。

    司徒明月在旁笑道:“邊殺人邊讀佛經,這等修練法恐怕無功。”

    段子羽笑道:“家先祖無不崇信佛教,佛教乃大理國教,先祖中十餘位皇帝,倒有七人避位為僧,宗室弟子更是多多。”

    司徒明月唬了一跳,夾手奪過佛經,摜在一旁,道:“你看什麼都行,實在閒得慌,看看春宮圖也不為過,可別看這東西着了魔,出家做和尚。”

    段子羽見她霎時間臉兒都嚇黃了,不覺好笑,伸手攬住她纖腰道:一你放心,刀按脖子我也不會出家。待讓我看看你這活色活香的春宮。“司徒明月嬌羞掙嗔道:“作死嗎,佛菩薩前也好亂動手腳的?”

    屋子羽笑道:“這會你不信起來了,你可別出家作尼姑,否則我非將世上姑庵全拆了不可,”司徒明月黠然一笑道:“那我就作道姑,倒看你能拆多少廟庵宮觀。”

    段子羽見她風致嫣然,媚生百態,桃花腮上嬌暈欲流,心中愛極“一把抱過,置諸膝膝上,兩人情話隅隅,魂授色與,猶勝於顛倒衣裳、忽聽外面步聲雜亂,似又有事發生,二人忙出外觀瞧,卻見有弟子向百劫稟道:“師傅,山下又有大批人湧上來。”

    眾人無不驚愕,均想,莫非天師教心有不甘,捲土重來?

    百劫按劍喝道:“慌什麼,列陣以待。”

    立時弟子們每四人一組,井然有序,只待強敵來到,便以四象陣應付。

    半山腰處一人高聲喝道:“大光明教張無忌拜山,敬請賜見。”

    眾人臉上無不變色,若是天師教去而復回,有段子羽在,尚且能使之不戰而退,不料魔教大舉來犯,峨嵋弟子雖均傷勢痊可,卻只餘五十餘人,焉是魔教的對手,是以段子羽也不禁心驚,只要戰端一起,峨嵋怕有覆滅之虞。

    百劫提氣高聲道:“張教主請,恕貧尼不能過迎。,,片刻間,從石砌山階上走上幾人,為首一人正是張無忌,並肩而行的卻是一名三十許美貌女子,身後韋一笑、殷野王、五散人、江南掌旗使唐洋,那女子後面跟隨六位高顴碧目的番人。百餘名教眾俱在周圍環布,似作警戒,、張無忌拱手一禮道:“久仰師太清譽,今日識荊,實是幸甚。”

    百劫合什道:“張教主前輩高人,威加四海,貧尼得睹風範,福緣不淺。”她嘴上客氣,臉上卻淡漠得無絲毫表情,心中亦不禁慄慄生危。

    段子羽躬道:“大姐姐,好久不見,如何到這兒來了?”

    那女子正是小昭,波斯總教教主,小昭一見他,笑道:“小弟弟,你入了峨嵋派了?”

    張無忌愕然,見二人姐弟相稱,熟絡無加,直感匪夷所思。

    智慧寶樹王道:“張教主,你師弟怎麼也在這裏?”

    除五散人和唐洋外,餘人無不詫異,不解段子羽何以又成了張無忌的師弟。

    張無忌苦笑道:“你誤會了,這是華山派掌門段子羽段少俠,張某可沒福氣作他師兄。”

    小昭皺眉道:“你殺人這麼兇,姐姐可不歡喜,範右使和吳旗使都是好人,你幹什麼這麼對他們?”

    段子羽啼笑皆非,心道你們是一路人,他們自然好了,但見她真如大姐姐疼愛小弟弟般,似乎小弟弟做錯了事,便為之心憂,又不忍深責,心下感動不已,笑道:“大姐姐不喜歡,我以後少殺人就是。”

    小昭雯顏道:“這才是好弟弟,聽話些,姐姐疼你。”

    韋一笑和殷野王氣得頭頂冒煙,暗道:“這小姑娘做了總教教主,還這麼不懂事,讓這小魔王少殺人豈是你一句話的事?”這二人均敗在段子羽手下,不覺尷尬,轉過臉去,大生悶氣。

    張無忌待他二人敍完姐弟情誼,雖仍不明細故,仍拱手一禮道:“段掌門在此更好,我本來遣人去華山請駕,不想在此巧會,倒是意外之幸了。”

    段子羽躬身一拜道:“那日少林寺中承蒙張教主指點迷津,晚生方報得家仇國恥,大恩不敢言謝,日後當有還報。”

    此事江湖上沸沸揚揚,傳播殆遍,張無忌自然得知詳情。汝陽王世子王保保乃他妻兄,雖屬對頭,但聽到他的死訊,亦不禁悵憫久之,淡淡道:“一言之微,何足掛齒,段少俠言重了。”

    敵友不明,百劫師太只在萬安寺的庭院中招待這些客人,設座奉茶,卻也不失禮數,峨嵋派人兀自不解段子羽和小昭是什麼關係,司徒明月卻大是吃醋,不知他倆姐弟關係深到什麼程度,心中也感匪夷所思。

    大家坐地,韋一笑冷笑道:“司徒姑娘,現今有了靠山,連故人也不認了?”

    司徒明月登時面紅過耳,她不虞明教中人奄至,待得朝了相,若是故意迴避,未免太着形跡,硬着頭皮坐在那。

    聽韋一笑諷刺,一時為之語塞。

    段子羽森然道:“韋法王,你若要逞威風,儘可衝着段某來,劃出道來,陪你玩幾手。”作勢欲起。

    小昭莫名其妙道:“説得好好的,怎麼又要打架?”張無忌將楊遭欲立司徒明月為聖教主,卻被段子羽娶了去,略略説了一遍。,小昭聽完,恨恨道:“楊左使忒煞多事,這東西害人最甚,怎麼好的不學,偏學這害人的東西。”她畢生以不能與張無忌長相愛守為大憾,實覺做這勞什子聖教主遠不如給張無忌做丫環快活,言下忿忿。又道:“公子,這規矩廢掉也罷,司徒姑娘和小弟弟郎才女貌,神仙美眷似的。韋法王,你莫欺負司徒姑娘。”

    韋一笑雖有張無忌在旁,心下着實忌憚段子羽的六脈神劍,順勢道:“遵教主法旨。”

    心頭恨怒井迸,卻也徒呼負負。

    百劫笑道:“張教主並這許多高人光降敝派,不知有何賜教?”

    張無忌道:“不敢當,張某約了少林、武當、崆峒、丐幫各路英雄,特入蜀借貴地商議一件大事,未得奏請,擅自作主,還望師太見諒。”

    他話音剛落,武當四俠已聯袂而至,接着少林圓覺、空智攜同三十六名羅漢堂弟子,丐幫史紅石與幾位長老、崆峒虛舟與宗維俠、唐文亮、常敬之絡繹前至,不過前腳後腳而已,當真是約齊了來的。

    百劫既感愕然,復又心中篤定,有這許多門派中人到此,峨嵋便無孤立之虞,只是不解這些人何以肯赴張無忌之約,心下卻又深憂。

    張無忌與武當四俠相見,自都驚喜逾恆,楊不悔攜愛子殷融陽也隨同前來,張無忌跪拜道:“六嬸安好。”楊不悔多年來心中不知想過多少次“無忌哥哥”,乍然相逢,珠淚籟籟而落,卻是一句話也説不出來了。

    荏苒數年,殷融陽已卓爾成人,身材修長,狼腰虎背,面容酷肖楊不悔,俊秀温文,張無忌慨然道:“不想小師弟也已這般大了,武當後繼有人,差堪告慰。”

    武當四俠也無不這樣想,當年準擬將掌門之位傳與宋遠橋之子寧青書,不想宋青書為色所迷,弒殺武當第七俠莫聲谷,而被俞連舟和張三丰清理門户而斃。張無忌乃明教教主,除他之外,七俠之後惟有殷融陽,武當掌門一職自非他莫屬。是以武當四俠傾力栽培,並不讓他在江湖走動,以免惹出是非,此次張無忌飛柬邀各派至峨嵋議事,便帶殷融陽到會,見見各派首腦,以為其接掌大位張本。

    睽違多年,張無忌與武當諸人自是有説不完的話,説到張三丰遁跡雲海,都不禁悵然良久;史紅石和丐幫長老與段子羽相見,也都歡喜,詳問他斃殺王保保等人經過,直聽得矯舌不下。

    丐幫執法長老道,“那八臂神劍方東白原為敝幫長老,當時有天下第一劍之美稱,不想他晚來投靠韃子,為虎作悵,落得如此下場,真是自食惡果。”唏噓不止。

    眾人敍談良久,張無忌輕輕擊了幾掌,庭院登時肅靜下來,山風情勁,吹得眾人衣袂飄飄。

    張無忌開口道:“張某此番驚動諸位俠駕,乃是欲與各門派英雄杯酒言歡,盡捐前嫌,不知各位英雄意下如何?”

    他此次大集武林首腦於峨嵋,冀欲與各派當面議和,否則明教一入中原,先就與各派打個落花流水,逞言共謀大業,推翻朱元璋了。武當四俠與他情誼篤厚,又均望重武林,本來武當四俠登高一呼,天下英雄無不聞風聽命,此議即成。不期華山出個段子羽,武功之高固不待言,人又孤傲不馴,與明教的樑子結得最深,單隻華山一派固不足數,但崑崙唯華山馬首是瞻,峨嵋百劫自段子羽一出道,便盡力迴護,甚至不惜與少林結仇,兩派同進同退,共榮共辱之勢天下皆知,如此一來,議和能否成功倒關鍵在段子羽一人身上,武當四俠反無足輕重了。可謂十年風水倒流轉,誰承望華山派能有左右武林命脈的實力。

    張無忌知道如到華山議和,待得到了華山頂上,恐怕也剩不了幾人,若在武當山主持此事,又恐這幾派不給面子,拒不赴約,無奈便選定峨嵋山為集會地點,料得段子羽看在百劫師太面上,必到會無疑,一番若思躊躇,大費周章。張無忌議和之語一出,各派均默而不語,這十數年來,除武當外,各派無不與魔教打得七零八落,新仇舊恨,早已積聚成山,張無忌德望雖高,卻也不能片言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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