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玉容關心秋月、秋桂二人,急忙凝目望去,那兩個青衣人不是秋月、秋桂,還是誰來?
她們敢情被點了穴道,雙手下垂,絲毫沒有反抗的餘地。
要知夏玉容和秋月、秋桂名雖主僕,情同姐妹,此時看她們被四個大漢押着進來,狀極委頓,心頭不由一急,嬌叱一聲道:“你們還不放開她們?”
柯長泰陰笑道:“小子,你們四個自身難保,還吆喝什麼?”
商紫雯急忙道:“大哥,你先忍耐一下。”
夏玉容道:“不,我要他們先放人。”
柯長泰大笑道:“小子你作夢……”
範子云急忙攔着夏玉容道:“大哥,你讓小弟來。”
夏玉容不知範子云的身手,是同行六人中最強的一個,她怕他一擊不中,救不了秋月、秋桂,因此一擺手道:“不用,我要親自出手。”
她不待範子云再説,右腕一抬,“鏘”的一聲,彩虹乍現,一片森寒劍氣,逼人肌膚,劍尖一指柯長泰,冷然道:“我叫你放人,你聽到了沒有?”
黑衣老嫗驟睹對方掣出來的長劍,彩虹流動,不覺心頭一怔,臉上立時變了神色,凜然道:“彩虹劍?”
夏玉容道:“算你識貨!”
黑衣老嫗深沉目光直注夏玉容,恍然道:“你是夏玉容。”
夏玉容冷然道:“你不過是夏氏別墅一名副總管,敢如此放肆,直呼我的名字麼?”
黑衣老嫗冷笑道:“這裏是老子山,可不是夏家堡,你少在老身面前,擺小姐架子了。”
夏玉容道:“那你是不肯放人了?”
柯長泰大笑道:“放人,小丫頭,你説的比唱的還好聽,奉座手下傳功長老被殺,就要這兩個小子抵命呢!”(他還不知道秋月、秋桂是女子)
“你找死!”
夏玉容真的被激怒,口中嬌叱一聲,突然右手一揮,長劍朝柯長泰揮去,身如飄風,卻向四個押着秋月、秋桂的黑衣漢子欺了過去。
這一下當真快速已極!
這話得分開來説,先是柯長泰,他可不知道夏玉容是九華神尼門下,身手極高,手中長劍更是神兵利器!(手中有了利器,再加九華神尼精擅劍術,能分光取敵)
此時驟睹夏玉容揮手一劍朝自己攻來,但人卻向押着兩個奸細的四名手下搶去,還以為對方只是一記虛招,主要是搶去救人,口中不覺大笑一聲:“你想救人,可沒這般……”
他“這般”下面“容易”二字還未出口,人已迎着飛出,左臂一探,朝夏玉容攔去。
但他怎知夏玉容已得九華神尼親傳,對“分光劍法”,練得嫺熟無比,她在搶身飛出之際,已經向他發了一劍。
因為雙方發動極快,一道彩虹般劍光,堪堪飛出,柯長泰也在同時伸手攔來,以致他後面“容易”二字沒有來得及出掃,口中就大叫一聲,鮮血進發,一條左臂,已被夏玉容劍光閃過,齊肩削下,一個人痛得幾乎昏倒。
就在柯長泰大叫一聲的時候,夏玉容早已欺到四個黑衣漢子身前。
這四個黑衣漢子當然是丐幫弟子,而且這次隨同柯長泰來的,個個都是百中挑一武功極高之人,因此在夏玉容欺去之時,四人都不約而同一擺手中鋼刀,越過秋月、秋桂二人,擋在前面。
夏玉容人影閃到,右手長劍朝前一掄,四柄鋼刀立被削斷,左手同時向空連點,施展“拈花指”,制住了四人穴道,身形一個輕旋,纖掌拍處,迅快的解開了秋月、秋桂兩人穴道。
這一下説來話長,實則不過是夏玉容旋風般撲出,轉了一個身的工夫,就已斬下柯長泰左臂,制住四個丐幫弟子,救下二人。
黑衣老嫗沒想到夏玉容出手竟有這般快法,連降龍丐柯長泰,名列江湖一流高手的人,在她劍下,居然未出一招,就被割斷一條手臂,此時要待出手,眼看夏玉容已經把秋月、秋桂救下,退了開去。
一時不覺又驚又怒,氣得她兩鬢花白頭髮,不住的拂拂自動,一張如驢長臉也拉得更長,點頭道:“老身忘了你是九華神尼的徒弟,果然有些名堂,不過你們今晚闖到老子山來,就算老尼姑親來,老身也非把她留下不可了。”
夏玉容聽她出言辱及師傅,心頭更是有氣,叱道:“老虔婆,你好大的口氣,區區一個副總管,竟敢口出狂言。”
商小雯道:“大哥,叫她副總管,只是好聽罷了,其實還不是你們夏家堡的一名家奴,這老虔婆出言無狀,要不要我把她拿下了?”
“家奴”這兩個字,聽得黑衣老嫗勃然大怒,冷嘿道:“夏玉容,你以為老身這副總管是吃你們夏家的糧,告訴你,就連你爹在內,見了老身還得禮讓三分,老身今晚別説只是把你拿下,就是把你宰了,諒你爹也無話説。”
她這話的口氣,就不像是一個副總管了。
商紫雯心中一動,不由暗暗扯了夏玉容一把,一面跨上一步,説道:“你這副總管倒是威風得很,連夏堡主都不敢得罪你,不知你背後有什麼大力量在支持你?”
黑衣老嫗臉色陰晴不定,望着商紫雯厲笑道:“你長着一張利嘴,老身今晚第一個饒你不得。”
商紫雯冷笑道:“你做賊心虛了。”
範子云跟着道:“副總管,你還沒説在我身上使‘陰手禁穴’的究是何人?”
黑衣老嫗道:“你知道了又待怎樣?”
範子云劍眉挑動,大笑一聲道:“此人在我身上,暗使‘陰手禁穴’,心思陰毒已極,範某若是知道是誰下的手,非把他雙手剁下來,免得他以後再去向別人施展毒手。”
“對,就是要砍下她雙手來!”商小雯披披嘴,説道:“喂,副總管,你怕不怕我三哥把你雙手砍下來?”
黑衣老嫗斜睨了範子云一眼,冷嘿道:“就憑這小子,只怕砍不下老身的雙手來。”
商小雯道:“那你幹嘛不敢承認?”
這話,一句逼緊一句,就是要激着黑衣老嫗説出使“陰手禁穴”的人來。
黑衣老嫗明知對方是在激將,但她卻是個火爆脾氣的人,豈肯認輸,雙目精芒進射,厲聲道:“老身有何不敢?”
商小雯道:“這麼説,是你在三哥,哦,我三哥就是範子云,是你下的禁制了!”
黑衣老嫗怒聲道:“就算是老身,又待怎樣?”
夏玉容神情一動,柳眉也跟着斜豎起來。
商紫雯急忙暗暗拉了她一下手,一面道:“你會使‘陰極針’?”
黑衣老嫗道:“老身不知道。”
商小雯道:“好哇,老虔婆,今晚你終於自己供出來了。”
夏玉容一手持劍,緩緩逼了上去,切齒道:“你這惡毒賊婆,你會使‘陰極針’,説,我娘是不是你害死的?”
這句話,大出黑衣老嫗意料之外,臉色微變,説道:“老身和你娘無怨無仇,怎會害死你娘?你別瞎説了。”
“你不是會使‘陰極針’麼?”夏玉容長劍一指,厲聲道:“如果你不是害死我孃的兇手,那麼你倒説説看,天底下還有誰會使‘陰極針’的?”
黑衣老嫗道:“你問老身,老身問誰去?”
“那好!”夏玉容神情肅然,切齒道:“那我就只好把你當作殺母仇人處置了!”
彩虹劍緩緩舉起,舉步朝她逼去。
商紫雯、商小雯二人也因黑衣老嫗無異承認她就是使“陰極針”的人,那麼也是她們姐妹的殺母仇人了,兩人不約而同的跟着逼了上去。
“你們想仗着人多?”黑衣老嫗厲笑一聲,突然舉掌一拍,尖聲道:“來呀,給我拿人哪!”
她喝聲甫出,只見從左右兩廊的廂房中,木門開處,各自走出一簇人來!
這兩邊的人,範子云全都認得!
從左廊走出來的,是峨嵋派掌門人青雲道長,紫面神婁樹棠,金毛吼姜子貞,流星樊同。
從右廊走出來的是掃花門主花雙雙,和她四個使女掃花、葬花、鋤花、摘花。
這時,身後(範子云等人的身後)也同時響起一陣撲撲輕響,南首的屋上,大約有十數個人縱身落到地上。
範子云回頭看去,那是丐幫的人,由執法長老宋仁民為首,一個個手執鐵棍,臉有戾氣,真是一羣惡叫化!
夏玉容一張秀麗的臉上,飛過一抹殺機,目光一掄,冷笑道:“老虔婆,你就是有十萬雄兵,今晚也難貸一死,只是姑娘要問你一句話,你必須老實回答……”
青雲道長冷然道:“何方丫頭,膽敢來老子山撒野?”
商小雯道:“老雜毛,你少開口”
商紫雯忙道:“小雯,你不能無禮,他是峨嵋派掌門人青雲道長。”
商小雯道:“我知道,只是他已經附賊了。”
青雲道長神色一變,大喝道:“小丫頭,你胡説什麼?”
商紫雯心中暗暗嘆息,忖道:“看來峨嵋派的人,全被迷失了心志!”
掃花門主花雙雙一眼看到範子云,不由冷森一笑道:“原來又是你小子帶人來搗亂!”
夏玉容卻不理他們互相叱喝,長劍一指黑衣老嫗,喝道:“説,你姓甚,名誰?”
黑衣老嫗縱聲怪笑道:“老身就是這裏的副總管,沒有姓名。”
夏玉容道:“你不敢説?”
黑衣老嫗道:“有什麼不敢,是你小丫頭還不配問。”
“好!”夏玉容想起娘被“陰極針”害死,心頭一陣激動,口中沉喝了聲“好”,手腕一振。遙遙指着黑衣老嫗的長劍,突然雙足一點,連人帶劍化做一道彩虹,宛如匹練乍發,朝黑衣老嫗激射過去。
九華神尼精擅馭劍術,名震武林,但她年事尚輕,功力火候不足,無法施展“馭劍術”,她使的卻是“分光劍”,也同樣可以在數丈之內,發劍擊敵,不過比起“馭劍術”來,就還差得遠了!
但饒是如此,旁觀的人,不知底細,還是把它當作了馭劍術。
她這裏劍光乍發,站在黑衣老嫗身後的十一名玄衣少女突然一聲嬌叱,人影一擁而上,鏘然拔劍,揮起一片錯落銀芒,交織如電,擋在黑衣老嫗面前。
夏玉容馭劍一擊,來勢何等快速,劍光交接,又是一片“鏘”“鏘”劍鳴,十一柄長劍交織的劍網硬接了夏玉容一招,也把她逼退了兩步,但她們手中十一柄百練精鋼的長劍,在這一接之下,也被彩虹劍削斷了三寸長一截。
這一接當真快得無以復加,從夏玉容馭劍激射到十一名玄衣少女揮劍奮起,雙方動作,都像閃電一般,旁觀的人,除耳中還可以清晰聽到“鏘”“鏘”劍鳴之外,只眨了一下眼睛的功夫,雙方已經停下手來。
夏玉容後退了兩步,低頭朝自己長劍看了一眼,冷然道:“老虔婆,你最好不要別人替你送死,有本領就自己接我一劍!”
黑衣老嫗陰森一笑道:“你以為老身不敢?”
夏玉容柳眉挑動,喝道:“那你就再接我一劍。”
喝聲甫出,身形一晃而至,劍光乍展,一道彩虹,挾着森寒劍氣,又朝黑衣老嫗疾投過去。
十一名玄衣少女同時一聲嬌叱,再次揮劍而起!
這回夏玉容在劍上用上了全力,但聽一陣“嗆”“嗆”輕響,十一柄長劍登時悉被截斷。
十一名玄衣少女驚呼聲中,一齊往後暴退,夏玉容劍勢未盡,劍光依然直逼過去,投向黑衣老嫗。
“哨!”又是一聲金鐵大震,黑衣老嫗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柄通體烏黑的闊劍,一下架住了夏玉容的彩虹劍。
就在這一瞬間,夏玉容突然覺得右胸一痛,似是被一枚極細的尖針刺了一下……
這一下刺痛突如其來,直侵內臟,夏玉容右手一鬆,彩虹劍幾乎跌落!
黑衣老嫗乘機闊劍一翻,壓住了夏玉容的長劍,口中桀桀尖笑道:“你們還不把她拿下了?”
十一名玄衣少女早已擲去了手中斷劍,此時聽到喝聲,口中嬌“唷”一聲,蜂擁而上,朝夏玉容撲來。
範子云、商紫雯、商小雯、秋月、秋桂五人睹狀大驚,同。
時閃身搶出。
黑衣老嫗早已料到他們有此一着,伸手一指,喝道:“截住他們。”
青雲道長身後金毛吼姜子貞,流星樊同,和掃花門主花雙雙手下掃花、葬花,同時一閃而出,朝五人身前攔了過來。
範子云眼看情勢不對,心頭不由大急,口中大喝一聲,左手使了一記“風雷引”,把撲到身前的姜子貞,樊同二人一下推出一丈以外,身如旋風,飛一般欺入十一名玄衣少女之中,揚手又是一記“風雷引”,橫推而出,把這些如花少女,像風吹飛花,紛紛跌撞出去。他也無暇多看,一下搶到夏玉容身邊,右手青霓劍出鞘,“哨”的一聲,往上挑起。
他連使兩記“風雷引”,搶到之處,人仰馬翻,看得黑衣老嫗不覺一怔,眼看青光暴亮,“哐”聲入耳,頓覺手上一輕,一柄烏黑的闊劍,立被齊中削斷。
要知青霓、彩虹,原是一對削鐵如泥的稀世寶劍,方才夏玉容衝來之時,經十一名玄衣少女一擋,(她削斷了她們十一柄長劍)用在劍上的力道,已十去其五,黑衣老嫗這柄烏金劍,又厚又闊,在夏玉容劍勢已衰之時,才出手架住她的彩虹劍,夏玉容究竟是女孩兒家,內力較弱,是以手中雖有利器,也無法把它削斷。
範子云練成“風雷引”,內功之強,武林中已是罕有對手,這往上一挑,內力進發,力道極強,自然輕而易舉把黑衣老嫗的烏金劍削斷了。
夏玉容被一縷無形無質的陰勁刺中“血海穴”,(右乳上一寸三分)幾乎閉氣窒息,(血海穴屬肺經)全身用不上力,她心中明白,自己是被對方“陰極針”所傷,此時如果支撐不住,就得死在對方“陰極針”下,孃的血仇也報不成了!
就是這一意念,支持着她,雖然猝遇大變,竟是心神不亂。右手五指緊緊握住劍柄,任她黑衣老嫗烏金闊劍全力往下壓來,她依然咬牙苦撐,絲毫不讓。
直到此時範子云一劍削斷對方烏金劍,壓力一鬆,夏玉容也隨着雙膝一軟,往地上跌坐下去。
黑衣老嫗沒想到範子云手上也是一柄斷金切玉的利器,居然一下削斷了自己的烏金劍,心頭一凜,急忙往後暴退。
範子云伸手扶住夏玉容,急急問道:“大哥,你怎麼了?”
夏玉容星目微睜,有氣無力的道:“我……中了她……的‘陰極針’……”
範子云不由的回頭朝黑衣老嫗看去。
這可真巧,黑衣老嫗退後數尺,正好臉露陰笑,振腕一指,朝範子云凌空點來!
範子云吃過“陰極針”的苦頭,哪還怠慢,口中大喝一聲,右手青霓劍一記“滄海揚波”,斜劈出去,一面俯身從地上拾起彩虹劍,替她還入劍鞘,低低的道:“大哥快走。”
左手半扶半抱,挾着夏玉容後退。他這一劍,劈得勢道極猛,青霓劍劍氣進發,在他身前,立時布成了一片青濛濛的亮光。黑衣老嫗點出一指,“陰極針”原是太陰教旁門陰功所凝聚的一縷陰寒勁氣,如何能和青霓劍的劍光相比,指風和森寒劍氣一觸,立時消失無形!
黑衣老嫗心知對方青霓劍厲害,不敢再行出手,腳下不由自主的只往後急急後退了兩步。
那十一名玄衣少女因手中長劍已被夏玉容彩虹劍削斷,自然也不敢再朝範子云逼近過去。
“暗青子招呼!”黑衣老嫗馬臉變青,獰厲的揮舞着雙手,尖聲喝道:“你們只管給我用暗青子招呼!”
她狂怒之下,色厲內荏,幾乎跡近狂亂!
十一名玄衣少女在她尖啞的喝叫聲中,人影連閃,一下就把範子云、夏玉容兩人圍了起來!
她們久經訓練,十一個人各自佔了一個位子,右手熟練的戴上鹿皮手套,迅速往身邊革囊中伸去。
不用説,她們準備施放的暗青子,一定歹毒無比了!
範子云一手扶着夏玉容,迥眼看去,商紫雯姐妹和秋月、秋桂四人,這一瞬間,已和金毛吼姜子貞、流星樊同,掃花、葬花動上了手。
商紫雯姐妹一個是長劍護身,劍光繚繞,一個使一支竹竿,東抽西打,姜、樊二人頗有相形見拙之感!
秋月、秋桂救主心切,一動手就使出九華劍法,但他們對敵經驗不足,對手掃花、葬花,武功雖勝過她們,一時也難分勝負。
只是對方不但人數較多,高手如青雲道長、紫面神婁樹常、花雙雙等人,尚未出手。
而且天井南首,還有一羣丐幫的人,嚴陣以待!
看來自己幾人,已經落在人家重重包圍之中,最糟的是夏玉容身中“陰極針”,這時整個身子軟綿綿的,使不出一點力道,幾乎連站都站不穩!
範子云心頭急怒交進,右手橫劍,舌綻春雷般喝道:“十一金釵聽着,範某隻是不願傷人,你們膽敢使用歹毒暗器,那就莫怪我出手不留情了。”
十一名玄衣少女給他一喝,不由得面面相覷,伸入革囊的釺手不覺緩得一緩!
黑衣老嫗站在階上,尖聲道:“小子,你死在臨頭,還冒什麼大氣,丫頭們,給我撒!”
她“撒”字出口,十一名玄衣少女可不敢再遲延了,她們同時纖手一揚,向空撒出一把金沙!
範子云、夏玉容二人站在她們中間,這十一個人站立的位置不同,撒出來的金沙,卻一齊集中在兩人的頭頂上,霏霏濛濛,灑灑有聲!
如果有人仰首觀看,那一定是金芒閃爍,宛如天雨金沙,蔚為奇景!
範子云早就想到她們戴起手套,這暗器自然十分霸道,此時看她們撒出來的竟然是一把金沙!
他聽説過江湖上有“奪命金沙”之名,據説只須一粒被沾上皮肉,就會身化膿血,毛髮無存,是九大門派公告天下,列為嚴禁的歹毒之物。他心頭不由一窒,忖道:“看來自己和夏玉容今晚當真要畢命於此了!”
“不,自己決不能死!”範子云在她們金沙出手之時,口中猛地暴喝一聲,奮起全力,右手青霓劍向空一圈,施展“風雷引”手法,也不管是否有效,一圈之後,猛然朝階上黑衣老嫗泄引過去。
他因一手扶着夏玉容,右手又執着一柄青霓劍,等到十一名玄衣少女金沙出手,他再要丟下長劍,施展“風雷引”已是萬萬不及,故而只好把全身力道,貫注在劍身之上,以劍代手,作孤注一擲!
青霓劍經他這一圈,登時發出一道青濛濛的劍光,在兩人頭頂,化作一個圓圈青光。雖是劍光,但因範子云使的是“風雷引”心法,劍上凝聚的是他使出全身力氣的“風雷引”吸力。
這一來,這圈劍光,自然吸力奇強。但聽“嘶”的一聲,如鯨吸水,把已經漫天散開的金沙,一古腦兒全吸到了一圈青光之中。
隨着他劍尖一指,引力驟發,一圈青光登時開了一個缺口,從青光缺口中像匹練般飛出一道金光,朝階上黑衣老嫗立身之處,激射過去!
這道金光,正是被“風雷引”吸力束縛的金沙,此時有如黃河缺口,幹百粒金沙,爭先恐後,大有一瀉千里之勢!
黑衣老嫗做夢也沒想到範子云竟有如此高絕的功力,居然把十一金釵打出的“奪命金沙”,全盤迴敬過來,一時驚駭欲絕,雙足一頓,急急往左貼地斜飛出去。
這真是説時遲,那時快!一道金沙破空而來,瀉落階上,那一片青石鋪成的三級石階上,登時像沙豆一般,響起一陣奇特的灑灑爆裂之聲,隨着冒起一陣黃煙,一丈方圓的青石板,被灼得斑斑點點,面目全非!
十一名玄衣少女驚得鶯流燕飛,面無人色,差幸她們見機得快,躲閃得宜,倒也並無人負傷。
範子云這一手,幾乎把全場的人,全鎮住了!
青雲道長,花雙雙等人全都看得聳然動容,對他有莫測高深之感。
當然,雙方正在動手的人,也在此不約而同的停下手來。
範子云連自己也不敢相信,竟然能一下把漫天“奪命金沙”全引了出去,精神不由得一振,青霓劍橫胸,向天長笑一聲:“老虔婆,今晚權且饒你不死屍一面朝商紫雯姐妹道:”
二哥、三弟,咱們走,誰敢攔阻咱們,範某就要他橫屍當場!“他露了這一手,自然只由得他嘴硬了!話聲出口,一手扶着夏玉容當先往南行去。
秋月、秋桂急忙跟上一步,説道:“範公子,還是由小婢來挽扶小姐吧!”
範子云點點頭,由兩人扶着夏玉容先行,商紫雯、商小雯一左一右相護,自己橫劍斷後。
丐幫執法長老宋仁民眼看峨嵋掌教青雲道長,掃花門主花雙雙等人都怔在當場,任由他們離去,沒人敢出手攔阻。
丐幫幫主又身負重傷,自然更不敢攔阻,眼看範子云一行人迎面走來,丐幫弟子不待他説,已經紛紛讓開了路。
走出院落,前面已是一片空地,和一丈多高的圍牆,秋月、秋桂挽扶着小姐剛走到空地中間!
夏玉容輕聲叫道:“你們快停一停。”
秋月、秋桂急忙站停下來。
商紫雯問道:“大哥,你覺得怎麼了?”
夏玉容輕輕舒了口氣,道:“我被那賊婆子用‘陰極針’點中‘血海穴’,一直在運氣試圖衝穴,都沒有成功,現在好像有希望了。”
商紫雯喜道:“那你就快些運氣了。”
當下仍由秋月、秋桂挽扶着夏玉容站停。範子云和商紫雯姐妹全神戒備,替她護法。
要知道夏玉容自幼拜在九華神尼門下,練的乃是佛門禪功心法,“陰極針”縱然厲害,究是旁門功夫,經夏玉容不餒不屈,一次又一次運起內力,向被點中的“血海穴”衝擊。
這時突覺一股真氣,在自己運起全力衝擊之下,一下衝過穴道,豁然貫通,心頭不禁大喜過望,略為調息,就睜目笑道:“好啦,我們可以走了。”
秋月道:“小姐已經好了麼?”
“自然好了。”夏玉容舉手理理鬢髮,笑道:“你們可以放手了。”
商小雯道:“大哥既然好了,我們那就再回去找老賊婆算帳去。”
夏玉容道:“今晚他們已經有備,而且對方人數多過我們甚多,憑我們這幾個人,未必能有勝算,好在我們已經查出會‘陰極針’的人了,今晚也算不虛此行了。”
一行人翻牆而出,順利的離開老子山夏氏別墅,走了三四里路。
夏玉容忽然腳下一慢,偏頭問道:“子云弟,你方才使的那一招劍法,居然能把漫天金沙引向老賊婆投去,那是什麼功夫呢?”
商小雯接口道:“對了,三哥你那招劍法真了不起,一下子把他們這許多人全給震住了。”
範子云道:“小弟使的其實不是劍招,只是一記手法,但匆忙之間,來不及棄去長劍,只好從劍上使出了。”
商紫雯含情脈脈的道:“這是你功力精進,才辦得到。”
商小雯道:“三哥,你這記手法叫什麼名稱?從哪裏學來的呢?是不是屈總教習傳給你的?”
“叫做‘風雷引’。”範子云一面搖頭道:“不是家師教我的。”
商小雯問道:“那是什麼人教你的呢?”
範子云道:“是一位叫做游龍的老前輩。”
“游龍?”商小雯好奇的追問道:“那是個怎麼樣的人?”
範子云道:“那是個臉形尖瘦的老人家。”
他把游龍的長相大概説了一遍。
商小雯心中一動,問道:“這位老人家是不是有些古古怪怪的,説話的時候,是不是滑稽突梯,還時常摸他的鼻子?”
“對極了!你説的一點不錯!”範子云欣然問道:“你也認識他老人家?”
“咭!你當他是誰呀?”商小雯咭的笑出聲來,説道:“我你説,他叫游龍,就懷疑是他老人家了!”
夏玉容道:“四妹,你快説呀,這人是誰呢?”
商小雯道:“他就是我師公咯!”
範子云驚奇的道:“會是你師公?”
“誰騙你不成?”商小雯接道:“他老人家就是人稱笑面神丐的遊一夔,夔,不就是龍麼?游龍,不就是遊一夔麼?他老人家今年已經快一百歲了呢?”
“對!對!”範子云道:“遊老人家説過,他今年九十七了。”
一行人邊走邊説,又走了兩裏來路。
範子云忽然腳下一停,抬頭看看天色,差不多已有三更光景,這就説道:“大哥、二哥可是仍回夏家堡去麼?”
“我不回去。”夏玉容笑着搖頭道:“我想我們在附近找個農家,暫時先住下來,我要報雪了孃的血仇再回去。”
“這樣也好。”範子云道:“那麼小弟還得回夏氏別墅去一趟,你們只要在路上留下記號,小弟自會找來。”
商紫雯一怔,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她,關切的問道:“你還要回去作甚?”
範子云道:“我要去救三湘大俠於化龍於大俠。”
商小雯道:“於大俠被囚禁在書房地窖之中,我也要去。”
商紫雯為人持重,問道:“你們怎麼知道的呢?”
商小雯道:“人家是翠翠説的咯,唉,時間不早了,你幹麼問個沒完?”
範子云就把方才自己兩人在後院聽到兵刃擊撞之聲,和翠翠負傷,説出於大俠被囚禁在書房之事,大概説了一遍。
商紫雯道:“這麼説,方才我們入林之前,果然有人潛入莊中,把林內暗樁都收拾了,翠翠是他們派來卧底之人。”
商小雯道:“你現在都知道了,好了,三哥,我們得快些走了。”
夏玉容道;“要去,我們就一起去,只是經過方才這一場拼搏,只怕他們已然有備,救人可不容易呢!”
商小雯咭的笑道:“大姐,你這話正好相反,就是因為方才我們都露了面,他們一定以為我們已經走了,戒備必然鬆懈,再去正可趁他們不備,這叫乘虛而入。”
夏玉容點點頭道:“四妹這話也不無道理,好,我們那就走吧!”
一行六人趁着黑夜,重新又折了回去。
這回他們是救人來的,更不能打草驚蛇,何況老子山人手眾多,加上峨嵋和掃花門的人,實力也不可輕估。
大家拉長距離,由範子云領路,一個接一個,提氣疾行,藉着夜色掩護,漸漸地接近莊院。
範子云一馬當先,施展絕頂輕功,恍如夜鳥投林,一下掠入樹林,就在目光一瞥之間,就看到一棵大樹後面,隱伏着一團黑影!暗道:“看來他們果然已有防備,那是預料自己等人會去而復返了。”心念一動之際,立即俯身拾子粒石子,扣在指上,朝那人彈去。
他如今功力深厚,雙方相距雖在兩丈以外,這粒石子出手,認穴奇準,自可制住對方穴道了。
正待回身向後來的夏玉容打個手勢,哪知這一轉身,陡見離自己身後不遠的一棵樹下,站着一個手持鋼刀的黑衣漢子,睜大雙目,望着自己!
範子云在毫無防備之下,不覺吃了一驚,要待揚腕髮指,忽然發現那黑衣漢子似乎絲毫不見動靜。
就在此時,疾風颯然,夏玉容已經飛快的穿林而入,低聲道:“子云弟,你在看什麼?”
範子云低聲道:“小心,林中有暗樁!”
夏玉容道:“在哪裏?”
範子云迥眼看去,那黑衣漢子依然原式不動站在那裏,口中不禁輕咦一聲道:“奇怪!”
接着商紫雯、商小雯也一齊掠入林中。
夏玉容回頭之際,自然也發現了,低低的問道:“是你制住了他?”
範子云道:“沒有。”
他只説了兩個字,身形一晃,掠到那黑衣漢子身邊,仔細一看,這人果然給人點了穴道。
心中更覺奇怪,説道:“這會是什麼人呢?”
商小雯道:“他穿着一身黑衣,自然是老子山的人了。”
範子云道:“不,我是説,他會是什麼人制住他的呢?”
只聽商紫雯道:“你們看,那邊也有一個!”
這一停下身來,他們竟在附近數丈之內,發現了八個黑衣漢子,每人一手持刀,一手持着黑黝黝的鐵管,自然是極厲害的暗器了。
這八個人,有的隱伏在樹後,有人隱伏草叢之間,把這數丈縱深的一片樹林,佈置成一個袋形的陣地。
這袋形陣地,正是從林外進來的必經之處!若非事先有人已把這八個黑衣漢子制住,這八管針筒一齊出手,就算你武功再高,在黑夜密林之中,也不易躲閃得開。
夏玉容道:“這就奇了,什麼人會在我們之前,制住了這些人呢?”
商紫雯道:“這人不但把八個人一齊制住,而且還讓他們保持原來的姿勢,若非走近細看,一點也看不出被人制住了,光看這一點,此人武功一定很高。”
商小雯道:“人已被制住了,還有什麼好研究的?既然有人替我們開路,可見是友非敵,我們時間不多,快些進去才是。”
範子云道:“四妹説得是,大家跟我來。”
話聲一落,當先掠起,從樹林左側穿出,只見林外樹下,同樣站着兩個黑衣漢子,看到自己掠出林來,依然一動不動。
他已經有了經驗,心知這兩人自然是被人制住了無疑,也就不去理會他們,一提真氣,身如浮矢掠空,橫空越過一片草地,落到圍牆之上,目光迅快朝牆內一瞥,飛身飄落地面。
夏玉容、商紫雯、商小雯、秋月、秋桂也跟着躍落。
這裏已是夏氏別墅的東院,長廊盡頭,月洞門內,正是夏雲峯的書房了,範子云走近月洞門,腳下方自一停。
夏玉容低聲道:“子云弟,你可知爹書房裏地室的入口麼?”
範子云回頭道:“不知道,我是聽翠翠説的,可惜她話沒説完,就死了。”
夏玉容道:“那我們快進去找找!”
範子云壓低聲音道:“書房裏好像有燈火。”
夏玉容道:“那會是什麼人住在這裏呢?”
範子云道:“我們小心些,別讓裏面的人發覺了!”
夏玉容點點頭,回頭道:“秋月、秋桂你們守在外面,不用進去了。”
四人放輕腳步,一個接一個悄悄溜進月洞門,好在這院落“中花影扶疏,種着不少花木,可以藉着花樹隱蔽身子。
一排三間,精緻的書房,燈光是從左首一排花格子窗中射出來的,四扇窗户,全敞開着!
這時只聽一個尖細的聲音説道:“你這老兒,是哪裏來的?”
接着一個蒼老而低沉的聲音説道:“回大師傅,小老兒是這裏東院打更的,方才……”
那尖細聲音又道:“方才什麼快説!”
那蒼老聲音道:“方才小老兒從外面經過,看到書房裏有燈光,想進來瞧瞧,夜色深了,火燭要小心,沒想就被大師傅喝着叫老兒進來……”
範子云聽到那蒼老而低沉的聲音,不由心中一動,這聲音他聽來很熟,不就是傳自己“風雷引”神功,自稱游龍的遊老人家?心中不禁一喜,急忙蹲下身去,低低的道:“那説話的是遊老人家!”
夏玉容問道:“就是四妹的師公咯!”
夏玉容急忙回過身去,朝商小雯低低的道:“子云弟説,那説話的是你師公。”
商小雯喜道:“真的,我們快進去瞧瞧!”
商紫雯道:“你別魯莽,我們先看清楚了再説。”
四人又悄悄的移動,隔着一排花樹,已可從敞開的窗户中,看到室內的情形!
那是書房的起居室,佈置得極為精雅,一盞高腳落地古銅燈檠,罩着白瓷燈罩,燈光潔白而柔和。
窗口放一張花梨木雕花長几,對面坐着一胖一瘦兩個老和尚。時當盛夏,那胖和尚赤着上身,兩乳下垂,看去像一個肉團,他對面的瘦和尚生得濃眉細目,身上也只穿了一套淡黃的短衣。
几上放着四盤菜餚,各人面前放一個大海碗,敢情裝的是酒,因為几旁就有一罈已經開了封的陳年花雕。
這兩個老和尚的身旁,站着一個尖瘦臉老頭,一身夏布短衫,一直在陪着笑,看去果然是個打更人模樣!
範子云一眼就認出站在一旁的尖瘦臉老頭,不是遊老人家還有誰來?
那一瘦一胖兩個老和尚,他也見過,正是五台山的大達尊者和大德上人!
商小雯喜道:“果然是師公他老人家!”
商紫雯暗暗扯了她一下衣角,壓低聲音道:“快別説話。”
只見大德上人(胖和尚)眯着眼睛道:“你這老兒,我好像哪裏見過?”
“是,是!”笑面神丐連連陪笑道:“小老兒每晚都在這裏打更,大師傅自然見過了。”
大達尊者舉起大碗,一口就喝了下去,細目微睜,沉聲道:“你真是這裏打更的?”
“是,是。”笑面神丐躬着身,陪笑道:“小老兒從前是在夏家堡打更的,後來,這裏別墅建好之後,蒙堡主垂憐,小老兒打了二十幾年的更,所以就把小老兒調到這裏來,專門負責這座東院,工作就輕便多了。”
大達尊者用手掌在酒罈上一點,就把酒罈吸了起來,自顧自倒滿一海碗酒,放下酒罈,問道:“你會不會喝酒?”
笑面神丐望望酒罈,嚥着口水,陪笑道:“不瞞大師傅説,小老兒打了幾十年更,別無嗜好,就是喜歡喝一盅,咱們這裏的人,都叫小老兒醉鬼老王……”
“好!”大達尊者伸手把面前一碗酒推了過去,説道:“這碗酒賞你喝吧!”
笑面神丐聽得一喜,但望望大達尊者,又遲疑的道:“大師傅,這……是你喝的,小老兒……怎敢……”
大德上人不耐道:“老頭兒,我師兄叫你喝,你就喝,嚕嗦什麼?”
“是,是!”笑面神丐連連躬着身道:“多謝大師傅的賞賜。”一面巴巴結結的移上一步,雙手捧過酒碗,喝了一口,咂咂舌尖,陪笑道:“不是大師傅賞賜,小老兒一輩子也沒喝過五十年的陳年花雕,真是好酒!”
他一面説話,一面又貪婪的喝了一口,接着也就不客氣,咕咕幾口,把一大碗酒全喝完了。
範子云看得暗暗好笑,一面就低低的把這兩個老和尚的來歷,跟夏玉容説了。
夏玉容又轉過頭去,附着商紫雯耳朵,告訴了她。
商紫雯道:“這麼説,這兩個和尚大有來歷,遊老人家故意和他們瞎扯,一定有用意的了。”
一面又把兩個和尚的來歷告訴了妹子。
笑面神丐喝完了酒,雙手顫巍巍的捧着酒碗,放到几上,一面躬着身道:“謝謝大師傅的酒,真是多謝,小老兒還要打更去……”
大達尊者道:“別忙。”
他手掌一伸,又把酒罈子吸了起來,倒滿了一碗,説道:“老頭兒,你再喝一碗去打更也不遲。”
“這……這……”笑面神丐聳着肩道:“不瞞大師傅説,小老兒平日只能喝個四兩,再多,就會醉了。”
大德上人細聲喝道:“醉了有什麼要緊,我師兄替你斟的酒,你敢不喝?”
“是,是!”笑面神丐急忙躬身陪笑道:“喝,喝,嘻嘻,這是好酒,小老兒……就算醉死也要喝……”
他又顫巍巍伸過手去,但他這回雙手還沒碰到酒碗,口中忽然“啊”了一聲,雙手捧着肚子,彎下腰去,説道:“小老兒……肚子好痛,咽,不……不對,這酒裏有毒……”
他口中説着“酒裏有毒”,人卻移動着腳步,湊上一步雙手搶過酒碗,捧着就喝一口氣把酒喝乾了。
大德上人眼睜睜望着他,細聲問道:“你不是説酒裏有毒嗎?怎麼又把它喝下去了?”
笑面神丐這兩大碗酒喝下肚去,已是醉態可掬。哭喪着臉道:“小……小老兒不管有什麼疼痛,只要喝幾口酒就不會痛了但這兩碗都是毒酒,小老兒這條命就報銷了,這……叫飲鴆止渴小…小老兒死不足惜,只是……只是難見我主人一面,教小老兒死不瞑目……”
大達尊者問道:“你主人是誰?”
笑面神丐忽然又“啊”了一聲,雙手捧腹,弓下身去,抬起目光,望着大達尊者,神色悽惶的道:“大師傅,是……是在酒中放了穿腸毒,我……我肚子好痛……”
商小雯低低的道:“會是真的?”
商紫雯忙道:“你安靜些看下去,先別作聲。”
大達尊者忽然細目一睜,射出兩道稜稜金芒。嘿然道“你們中原武林,慣使機詐,咱們明明在掃花山莊見過,你卻硬要諉稱是這裏打更之人,這點花樣,如何能瞞得老僧法眼,老僧在你酒中浸了一下黑夜叉環,這比穿腸毒還要厲害十倍……”
他展示了一下右手中指戴着的一枚指環。那指環烏黑有光,雕刻着一個兇獰的夜叉面貌,顯然是一件劇毒之物。
大達尊者不待笑面神丐開口,續道:“不過你老兒只要好好回答老僧的問話,也許可以不死。”
他有解藥。
笑面神丐搖着頭道:“小老兒想過了,小老兒還是死的好。”
這話聽得大達尊者不禁一愕,螻蟻尚且貪生,他居然選擇了死,這人豈不怪哉?
大德上人眯着眼睛,問道:“老兒,你怎麼會活得不耐煩的呢?”
笑面神丐道:“兩位大師傅武功高強,小老兒又中劇毒,自問愧對我主人,還是死的好。”
大德上人問道:“你主人是誰?”
他們自然急於想知道他的主人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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