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的命穴上方半寸,玄正捱了一煙袋鍋,水成金幾乎要大笑,但他沒笑出來。
他以為那一記應該把玄正打得倒在地,卻不料玄正只晃了一下便閃出兩丈外。
水成金以打穴見長,但他哪裏會知道,玄正身上穿着一件銀絲軟甲。
他有點不信邪,立刻卷地直撲,他決心往玄正的下三路招呼。
玄正見水成金像個地鼠似地徹地捲進來,大吼一聲如虎吼:“毒龍出雲”
好一片極光發出來,便在這片極光中,宛似西天流電一束髮出“嗤”地一聲響,便見鮮血往空飛濺,玄正卻在這片血光中一個跟斗落在一丈外。
水成金搖搖晃晃地錯步撞,他實在不想往地上倒,因為他明白這一倒便永遠也站不起來了。
他的右肩與脖子交界處在冒着血,玄正的銀槍拔出來的時候,那股子鮮血像泉水。
旱煙袋柱地未久,水成金還是斜躲在地上了。
他翻動着一雙大眼睛眨巴看。
玄正卻立刻在他面前,道:“水大叔。”
“去你……孃的……水大叔。”
玄正道:“我求你,告訴我安家姐妹在什麼地方,我真心地求你。”
水成金喘着,忽地吐出一口血水。
那也等於是在答覆玄正的表示。
他就快要死了。
玄正立刻抓住水成金,道:“水大叔,我求你,你雖然快要死了,可是我仍然可以為你做一件事情,我可以為你打來棺材安葬,也可以為你祈求上天,使你早日進入天國,你又何必一定要下地獄?難道你們的人喜歡下地獄?”
水成金忽然抓住玄正一手,道:“你怎麼知道我怕下地獄?”
玄正道:“有許多的人都怕下地獄。”
水成金道:“老夫不想下地獄。”
玄正道:“我想知道安家姐妹下落。”
水成金忽然閉上眼睛,他現出了痛苦的表情。
玄正立刻大聲叫:“水大叔,水大叔。”
水成金斷斷續續地道:“小子……給我……埋掉……我不要……死後……暴屍山……間……”
玄正道:“我答應……但安家姐妹的下落呢?水大叔,你快説。”
水成金半閉着眼,道:“秦淮河……畔……萬……”
他嚥下最後一口氣,卻也指引了玄正一條路。
山坡上,玄正把水成金的屍體用一張緞被裹起來,他還找來個大木箱子,就那麼便埋葬了水成水金的屍體,玄正也發覺水成金果然存了不少財寶,他便也不客氣的收在一個包袱裏。
他很想駕車走,但又怕誤了時間,於是,玄正拍馬疾馳,這一回他真往秦淮河馳去,他不再有任何猶豫了。
南京城本來就是六朝金粉大邑,十幾年前太平天國在兒這建都,如今不再是兵戎相見,反倒是歌舞昇平,繁華熱鬧景象絕不亞於北京城。
歌舞離不開姑娘,繁華便一定龍蛇雜處,如今的石頭城,不率是南方佳麗,北地胭脂,只要拿得出銀子,什麼樣的姑娘都能上抬盤,當然河面上的花樣更是令人眼花繚亂,神魂便也隨之顛倒了。
現在,玄正來了。
他拍馬疾馳五天方才趕到江畔,他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但他發覺夜對於這兒並不受什麼影響,反而增添了幾多顏色。
玄正也覺得這兒比長安城熱鬧多了,長安城的在熱鬧中,有着寧靜感,這裏卻是寧靜中呈現出五顏五六色的繁華氣氛,令人目迷十色。
玄正找了一家岸邊的“長江客棧”,只因很方便,客棧就在大道邊。
他急於要找安家姐妹,馬匹包袱交在櫃上,便飯也不吃地走到江岸邊。
玄正見人就打聽——他當然打聽萬花樓在什麼地方。
他向一個船上走去,那船孃正衝着他笑。
船孃的年紀不大,頂多二十七八歲,可是那模樣還真不賴,笑起來也似在撒嬌。
船孃一個人在搖船,玄正只一眼,便看見小船艙不大,只能坐上四個人。
船上兩舷各掛着一盞馬燈,隨着小船搖呀晃的,把人影兒晃得左右倒。
玄正站在岸上打招呼,道:“姑娘,向你打聽個地方,不知你可知道?”
船孃笑得一口貝齒露一半,道:“客爺,你要知道什麼地方呀?我可是土生土長的南京人,你找對人了。”
玄正道:“你可聽説過萬花樓?我去萬花樓。”
船孃吃吃笑道:“喲!找姑娘呀!客爺,上船吧,你找對人了。”
玄正一高興,想着萬花樓當然是找姑娘的地方,便一躍跳上小船,道:“姑娘,快送我去萬花樓。”
他立刻取出一錠銀子拋在艙內矮桌上,又道:“這是銀子。”
船孃一見五兩銀子亮閃閃的在小桌上,她笑笑,道:“客官,太多了,我沒得找。”
玄正笑笑,道:“不用找了,全是你的。”
船孃可樂了,她趕忙取過塞入袋裏,又端來一個小銀壺,那雙小杯子好像還是玉石的。
她把這些送在小桌上,道:“客官,你自斟自飲,我這就送你去找姑娘。”
玄正道:“姑娘,我不是去找姑娘,我是要去萬花樓。”
船孃又是一笑,道:“還不得一樣的,嘻……”
玄正以為萬花樓就是尋樂子的地方,這船孃一定以為自己要去萬花樓尋樂子了。
他不再多言,見一壺酒還有兩樣點心,便也自斟起來了,那點心也真可口,一盤甜的,一盤是鹹的,吃到口中卻是一樣的香又脆。
玄正沒吃晚飯,一口氣把面前的東西掃了個精光,那小船上江面上左轉右彎的盡在幾艘巨型畫舫間穿梭而過,半個時辰之後,便聞得“咚”的一聲,玄正身子不由得一偏,便聞得船孃吃吃笑道:“到了,到了,客爺,這兒的姑娘最標緻,上去你就知道了。”
天雖然有些黑,但畫舫上鶯聲燕語傳過來,玄正立刻神情一緊。
他伸手扶一扶腰後插的三節亮銀槍,伸手去抓大船上的繩梯,那船孃笑問:“客官,可要我在船邊侍候你?”
玄正想想自己找到安家姐妹,當然需要一艘小船送上岸,便點點頭,道:“你等着我。”
船孃拋下搖櫓,笑着大聲道:“小三子,有客人來了,你的人呢?”
便在她的叫聲裏,忽見大船上伸出個頭戴瓜殼帽上身穿一件銀皮大襯褂的瘦子。
那瘦子只往下面看了眼,便笑道:“有客人嗎?歡迎,歡迎。”
玄正嗅上船了,只見那瘦子往小船上拋了一塊碎銀子,道:“你的,拿去……”
船孃拾起碎銀子,笑對瘦子道:“我在這兒等客爺,不去岸邊拉客人了。”
原來這船孃是專門為岸上嫖客指引到畫舫上玩姑娘的,她們也有一定的規矩,拉一個客人便有一定的賺頭。
江面上就有許多這種拉皮條牽線的小船,玄正初到此地不明就裏,糊裏糊途被送來了。
玄正以為這條畫舫就是萬花樓,他只一上來便也立刻變了臉色。
迎客的瘦子尚未發覺玄正滿面殺氣,笑迎着道:“客爺,你好像不曾到這我們這裏,不過沒關係,你少爺只要説出喜好的模樣,不論是黑的白的不黑不白,肥的瘦的不肥不瘦,北地大腳小腳,南方的柳腰粗腿,只你喜歡的,我們這兒應有盡有……嘻……”
他搓着一雙雛爪的雙手,露出一副阿溲樣子。
玄正冷冷道:“我只要找兩個女子一個梅一個蘭。”
瘦子猛一怔,道:“梅?蘭?”
“不錯。”
瘦子愣然拍着尖尖的腦袋道:“上層蘭兒與梅子,一層的梅紅與文蘭,只不過她二人有客人,而且我實在不知道你喜歡的哪一個梅呀蘭的……?”
玄正一把揪住瘦子,他半咬牙斜瞪眼,沉聲道:“我不喜歡驚動了你們的客人,快帶我去看看。”
瘦子也不含糊,他左右搖晃着,想要甩脱玄正的手,他還尖聲道:“你放手。”
他沒掙脱,他的雙腳幾乎離地。
玄正抓得更緊,玄正也取出他的亮銀槍。
瘦子吃驚地道:“你要殺人?”
玄正道:“怕死嗎?帶我去?”
瘦子只得點着頭,這種人的心眼最靈活,面上順從你,心裏在罵你祖宗十八代。
他先領着玄正往上層走。
那畫舫真排場,十里洋場就是這模樣,只見甲板上擦的真光亮,就好像女人的屁股似的亮,中間是個走廊,地上鋪的紅毛毯,走廊兩邊是小房間,數數上層就在十二間,就在這層中央,還有一個大通間,這裏的擺設就好像個酒吧間,侍候客人吃的人都是些十六七歲的小姑娘,看吧,一個比一個俏,穿的衣服還露着肩。
玄正可不看這些人,抓住瘦子走到一間小房門邊,那瘦子叫道:小蘭,你在屋裏嗎?”
小房間裏傳出聲音來,道:“滾,老子正興頭上,什麼人敢來找麻煩?”
是個男人聲音,顯然這人正在房間中“忙得不亦樂乎”。
瘦子忙指指房間,道:“怎麼辦?”
玄正是來殺人的,他管你張三還是李四。
玄正只稍退半步,立刻暴出一腳踢過去。
“砰!”
小房間的門不夠踢,連着門板往時面飛……
“啊!”
小房間內有燈光,燈光之下一張牀,牀上的人玄正一看就搖頭,因為兩個披髮的都不是他要他的安蘭。
他仍然抓緊瘦子,一側身,沉聲道:“不是,去下面再看看。”
瘦子幾乎氣瘋了。
便在這時候,從喝酒間那面捱過來三個握刀大漢,三個舉刀就要幹,玄正回頭一瞪眼,道:“你們出刀我先捅死他,想表現一番,是嗎?等我找到人,一定同你們比劃幾招。”
三個握刀大漢怒目逼視着,忽見蘭兒房間裏走出來個只穿褲子的男人。
這個人就指玄正,吼道:“哪裏來的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膽,毛大爺拉你到外面,好生修理你。”
他伸手就去抓玄正,不料,玄正右手一抖,亮銀槍的槍尖點已在那漢子的喉頭上。
姓毛的一怔,又吼:“你要殺人?”
玄正冷沉地道:“如有必要,這一船的人我也照樣殺,我已經殺過不少人了。”
姓毛的漢子咬咬牙,道:“小子,算你狠,不過,我會記住你的,你也要給我小心了。“
你回身便又奔進蘭兒的房間去了。
姓毛的很會找下台階,這種人最容易行動,但也最精明,明知道打不過玄正,場面話還是少不了的。
玄正卻並不去注意這些,他抓緊瘦漢子就往下面一層走去。
下面的一層與上面的設備是一樣的,只不過下面的船尾有一間獨立的灶房,裏面的人正忙着燒菜,一股子香味飄出來,像是也舉辦酒席。
畫舫上本就有吃花酒的房間,多了不能辦,,三五桌酒席是沒有問題的。
玄正當然不會來吃花酒,他是找關山紅的,找到關山紅,他就能救出安梅與安蘭。
那瘦子把玄正帶進下面那一層的第七個小房間,只見房門也是關着的。
瘦子在門外叫:“文蘭姑娘,你出來一下好嗎?”
這一回他怕玄正踢門,説出的話和平多了。
門裏面傳出來女子聲音,道:“幹什麼呀,我正在做什麼,你難道不知道?”
瘦子忙笑道:“知道,知道,只不過實在有要緊的事,麻煩你伸個頭出來就好了。
他以為玄正只要看到姑娘的面,他也就沒事了,他得先離開玄正,因為走廊兩端各站着三個握刀大漢,準備收拾玄正了。
小房間時傳來文來蘭的聲音,道:“等一等,事情不能一半就收場,不像話……”
玄正對瘦子點點頭,因為他剛才就以為自己不該那樣莽撞,玄正也懷疑那聲音,而關山紅是不會幹這種事的。
瘦子見玄正同意,如獲大赦似地道:“好好,我們在外面等你,幫幫忙快一點。”
小房間裏有聲音,好像……天知道他們辦什麼事情。
一盞熱茶時間過了。
兩盞熱茶時間又過了。
便瘦子也報怨地道:“怎麼搞的呀!”
玄正又要房門了,瘦子忙叫道:“爺,再等等,大概差不多了。”
玄正心中也在嘀咕,看樣子這位文蘭也一定不是安蘭,因為安蘭應該不會這麼賤!
玄正越起越不對,他忽地抓緊瘦子,那槍尖抵在瘦子的鼻尖處,喝道:“説,你一定是在愚弄我,她二人到底在哪裏?”
瘦子一聲叫,道:“爺,你不能在這兒殺人呀!”
玄正怒吼一聲如打雷,道:“惹火了我放火燒了你們船。”
瘦子臉也嚇白了。
可也聽得小房間中傳出穿衣聲……
不旋踵間,有個漢子邊穿衣衫邊往外跑,房間中也有個蓬髮姑娘靠門邊。
那姑娘只在門邊看一眼,便伸手去拉玄正,道:“來吧,看你急得要燒船。”
玄正真的火大了,他伸手猛推伸來的嫩手,便聞得那姑娘尖聲叫:“喲!用那麼大的勁呀!幹嘛呀!”
玄正怒叱瘦漢,道:“她不是安蘭,説,她們姐妹到底在哪裏?”
瘦子苦哈哈地道:“我們這兒就是這些個姑娘,你不是都見過了。”
玄正道:“你們這兒可叫‘萬花樓’?”
瘦子一瞪眼,道:“誰説的?”
説正道:“送我來的船孃説的。”
瘦子大叫,道:“真是無名之災,煞星少爺,我們的招牌上寫的是‘花魁’二字,我們不是萬花樓,你怕是走錯地方了。”
玄正有點泄氣,他也覺着自己太過魯莽。
為了安家姐妹的安危着想,他不顧一切地上船來,不料卻是找錯了。
他對瘦子笑笑,當然帶着尷尬的意味,道:“對不起,我弄錯了。”
他還伸手去拍拍瘦子被他抓過的地方,禮貌地點點頭,又道:“踢壞的房門我賠你們。”
那瘦子雙肩聳動,忽然拔腿就走,倒令玄正一怔!
便在他愣然中,那瘦子已站在長廊盡頭,他對兩邊堵門的六個大漢吼:“兄弟們,給我宰了這個不長眼睛的狗東西,拋入江中喂王八,孃的老皮!”
“殺!”
殺聲從長廊兩端往玄正奔來,六個怒漢早就等得不耐煩了。
六個怒漢舉着同樣的彎形刀,那種兵器也是當年太平天國時代用的,比之北方的大砍刀稍窄半寸,可也輕便好便用。
玄正一見冷冷笑,他抖槍先往遠處來的三個怒漢撲過去。
便在一陣“叮噹”與“咻”聲中,三個大漢的刀不見了,三個握住冒血手腕直叫喊。
玄正一招之間擺平三個怒漢,回身已見另三個也殺到了。
玄正舉槍抖出五朵槍花,三個怒漢幾乎看花了眼,三把刀便也被槍挑落,一個怒漢也瞪了眼。
那瘦子立刻跑到船邊吼起來。
他吼那小船上的船孃,道:“你個賣皮的小青,哪裏載來這個惡熬,他不是來找姑娘的,他是來殺人的。”
小船上的船孃聞得瘦子的話,一句話也不言,便立刻鬆了繩子去搖船。
她真的嚇一躒,因為玄正已站在她身邊。
船孃吃驚地道:“你……”
玄正沉聲,道:“這兒不是萬花樓,你為什麼要欺騙我?”
船孃嚇得一哆嗦,道。:“爺,我以為你是找姑娘玩的,那個畫舫也一樣,花魁畫舫的花魁女,她的人長的賽西旋,所以我把你送來了,原是為你好呀!”
玄正叱道:“我不找姑娘,我只找萬花樓,你若是不知道,快送我上岸去。”
船孃舉頭四下看,她忽然指着遠處水面,道:“客爺,你看看,那艘三層大畫舫就是萬花樓,真奇怪,船邊四周為什麼停那麼多小船……?”
玄正抬頭看,果然,江面上有一艘三層大船,那也算得是江面上最豪華也最大的船。
有一串不算大卻也十分明亮的燈籠,從船尾經過上層桅杆拉到船頭,算一算少説也有七十盞,照得照面上好像夕陽一片紅。
下層還有小窗户,每個窗户就好像燈一盞,圓圓的,亮亮的,好像圓月一模樣。
現在。玄正來了。
巨舫四周停了百艘小船,一時刻玄正坐在小船又擠不進去,便聞得一艘小船上的人吼道:“消息可真快,看古景都擠在一起了。”
玄正問那人,道:“這船可是萬花樓?”
那人看了玄正一肯,道:“是呀!難道你不知道?”
玄正道:“知道什麼?”
那人幾乎想笑地指着一片小船,道:“你也不看看這些小船在等什麼,他們等着送客上岸吶!”
他又指着另一面又道:“你再看看,還有那麼多的人等着去看錶演吶!’
玄正道:“看什麼表演?”
那人“咦”了一聲,道:“當然是看姑娘表演呀!”
玄正愣然地道:“姑娘一定才藝雙絕又美麗,方才惹來這麼多風雅之士前來觀賞了。”
那人忽地哈哈笑了。
玄正也淡淡地笑了,他還想催那船孃讓她小船擠近大船邊。
卻又聽那人道:“擠不進去的,我可以告訴你,大家都想先賭為快,好看吶!”
他又指着江面,道:“才藝絕的美女在這秦淮河上早就不算稀奇了,我告訴你吧。大家急着要看姑娘表演脱光衣裳跳豔舞,你見過嗎?”
玄正當然沒見過,但他想到關山紅這惡魔真會弄點子。
那年頭就算女人露露肩,就會惹人看幾眼還會指指點點地叫她一聲不要臉,如果有姑娘跳脱衣舞,那還了得!
玄正也覺着難以想像——誰家的姑娘如此開放大膽,關山紅不但開煙館,他還搞這種名堂,這種人實在心腸夠狠毒的了。
一批批的人往船上攀,另一批人嘻嘻哈哈地下了船,船頭上船尾下,進去時滿面好奇,下來時面帶微笑,就好像十分滿足的樣子。
玄正的小船終於輪到了。
小船靠在大船邊,他立刻看到船頭正面三層大門上,均懸着一塊金字匾,上面寫着“萬花樓”三個字。
他終於找到萬花樓了,他便也有着忿怒的感覺。
玄正這一次學乖了,他不再行動了。
他與別人一樣按順序上了萬花樓的大船上,他們這一批大概是五十人。
五十個人擠上大船的最上層,這裏面的設備比之“花魁”船上的又自高雅風趣多了。
船內的燈全是琉璃明燈,壁上的花飾花像還是雕刻的,那圓圓的酒吧間四周的椅子也是檀木的。
玄正也與別人一樣,進得門來便先交出五兩銀子——五兩銀子才能看一回。
只不過姑娘脱衣扭扭屁股等幾聲,時辰不過一盞熱茶那麼久,船上就有收入二百五十兩白花花的銀子好進帳,什麼樣的生意也比不過。
時辰又到了。
圓型的場子上忽然出現箇中年婦人,只見她先是笑呵呵地向四周施一禮,便尖聲地道:“脱衣舞官府可是不許的,只不過各位把它當藝術也就説得過去了。”
她又四下看看,道:“你們之中沒有官府來的人吧?”
於是,立刻傳來一陣笑。
玄正也笑了。
那中年女人又得意地道:“我的姑娘是有分寸的,她們不亂來,只跳跳脱衣舞,只不過初到此地不習慣,難免哭哭啼啼的,希望大家多包涵。”
有人已大叫道:“別哆嗦了,快開始吧!”
中年女人又是一聲笑,道:“就快了,就快了。”
她的雙掌在擊,發出“叭叭”三聲響。
突然一個房門發出呀的一聲響,只見兩個大漢各自推着一個鐵籠子走出來了。
燈光下,鐵籠子裏面果然是兩上姑娘,只不過每個姑娘只披着一條薄如蟬翼的輕紗。
兩個姑娘都把輕紗半掩面,只露出一雙大眼睛。
誰也可以看得見,兩上姑娘除了一件輕紗,全身上下赤裸得一絲不掛。
前面的鐵籠與後面的一樣,只不過後面鐵籠的一邊站了兩個大漢,其中一人手上拿着一條赤毒蛇在撫弄着,就好像他也是要表演節目一樣。
但若仔細看,那玩毒蛇的大漢正咧着厚厚的大嘴巴,衝着籠中赤裸的姑娘在笑。
聽不見這人的笑聲,但大漢的模樣可輕鬆,不時地把毒蛇的頭送進鐵籠中,嚇得籠中的姑娘一聲尖叫.
“啊!”
赤裸的姑娘一聲叫,前面籠中的姑娘已高聲道:“不要嚇我妹妹,我扭腰,我跳……跳舞。”
她真的在扭動她那似般的腰肢了。
她她開始把手中的薄紗抖動了。
“不許哭。”
看的人個個睜大了眼睛流口水,然而籠中的姑娘在流淚,她哭了。
那一邊站的中年女人沉冷地低聲叱,道:“面部的表情是笑意,你若再哭先叫毒蛇咬你妹子幾口。”
那姑娘便在這時轉過身來,她還拉紗去拭淚。
她真怕那漢子用毒蛇對付她妹妹。
再堅強的女人也,也都有怕軟休動作的本性,毒蛇蜈蚣小老鼠,甚至蟬螂也有女人怕。
就在這姑娘移着紗拭着淚的時候,她的面貌露出來了,那真是美麗得如花的容顏,看的人直叫好,但卻也令一個人心碎了。
玄正心真的碎了,因為他看見那姑娘正是他一路追到南方來找的安梅與安蘭。
玄正反臂取出亮銀槍,一短一長分別抓在兩手上,一聲厲吼:“可惡,殺!”
他平飛三丈五,幽靈也似地越過那手握毒蛇的大漢,便也挑起一溜血往四下裏噴射。
那條赤鏈毒蛇,便在玄正落向那中年婦人的時候,已被玄正挑落在一羣觀眾之間。
“啊……唷!”
“喔,殺人了!”
看客們開始往外逃,他們吃驚地拼命叫,也拼命地擠。
玄正雙手舞槍猛一刺,真玄,那中年婦人是個練家子,不但會武功,而且還真有一套。
她見玄正的槍來到,繞着鐵籠翻跟斗,玄正的十一槍便也被她一路躲過去。
便在這時候,十幾個大漢從人羣中擠過來了。
玄正忿怒地不追那女人,揮槍就往這些大漢們刺……
“啊……喔!”
兩個大漢倒向地,玄正已躍到鐵籠邊,銀槍疾挑,便聞得鐵籠外面的鎖“當”地一斷裂開來。
“是相公來了。”
“相公沒有死在風火島啊!”
安家姐妹連哭帶叫,又歡笑,玄正又把另一鐵籠挑開了。
安家姐妹行出鐵籠,玄正已往那些大漢們殺過去,他出手真夠狠,盡往要害處刺。
安家姐妹出牢籠,各人就近在地上拾起一把明晃晃的刀,她們也不管身上赤裸,舉刀便圍上那中年女人。
安大海的女兒不含糊,動起刀來也是有板有眼的。
那中年女人見安家姐妹配合得好,仗着輕功左右躲,她還厲聲叫:“快叫他們都出來,別在下面抽大煙了。”
有人已應道:“李嬤嬤,全都圍上來了,你放心,他們逃不掉的。”
玄正聽那漢子的話,立刻又吼道:“原來你就是李嬤嬤,老酒鬼水成金正等你去會他呢!”
那中年女人聞言,不由大叫,道:“小子,你是誰?怎麼會認得水成金?”
玄正冷冷笑,笑聲中一連刺倒三個人。
他也厲聲道:“你馬上就知道我是誰了,李嬤嬤,水成金會告訴你呢,他在幽冥路上等着告訴你的。”
中年女人——李嬤嬤,聞言厲吼如野狼叫,道:“什麼?你殺了水成金?不可能。”
玄正道:“也是我親手埋了他。”
李嬤嬤突然大叫,道:“你……你是一條龍……玄……玄……”
“玄正”,玄正自我介紹着。
李嬤嬤聞言全身猛一震,可真及時,安梅的刀剛着到她的背脊上。
“砰!”
“啊!”
李嬤嬤的背上挨一刀,鮮血順着脊骨往外冒,安蘭行上去又是一刀殺!
“咻!”
安蘭的一刀正砍在李嬤嬤的脖子上。
李嬤嬤就好像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她徹地七個跟斗往外翻,她也翻到外面的船邊。
安家姐妹不能追,看着李嬤嬤落在江心裏。
她姐妹當然不能追,全身赤裸被外面人的看到,那怎麼可以。
兩姐妹猛力頂撞開一間小房子,並肩行人房間裏,正有個姑娘在抽大煙。
外面殺人了,這個姑娘也不怕,橫在牀上照舊抽她的大煙。
那時候,畫舫上就有不少姑娘也抽大煙。
她看安家姐妹行進來,立刻坐起來,道:“你們的事是你們不好,與我可無關,找上我做什麼?”
安梅用刀指着那姑娘,道:“把你的衣衫快取出來,我不會殺你。”
那姑娘真是見過世面的,刀在面前也不怕。
她只輕輕推着安梅的刀,淡淡地道:“我給你們,你別拿刀比着我,我同你們一樣,早就豁出去了。”
她拉開一個小櫃子,伸伸手道:“取吧,喜歡什麼樣的儘管拿。”
安家姐妹哪還管他三七二十一,立刻各取衣服褲子穿起來,便鞋子內褲也穿上。
安家姐妹對那姑娘點點頭,便提着刀又殺出來了。
五個大漢的武功二流的,他們圍了玄正不要命似地狂砍怒斬,刀刀恨不得把玄正劈成兩半分他的屍……
安梅已大聲叫道:“相公,我們來了。”
這兩個姐妹這幾天的日子可慘透了,如今玄正突然出現了,怎不令她們驚喜發狂?
就在幾乎高興得快要發瘋中,兩姐妹的武功也似無形中精進不少。
有兩個大漢聞聲回身向安家姐妹迎上來,可真不夠瞧.三招不到便被安家姐妹殺死在地上。
便在這時候,玄正一聲暴喝:“毒龍出雲!”
他的絕一槍又出現了,便也聞得攻向他的三個大漢像受了傷了大狗熊般,濺着鮮血往外撞去……
玄正一身是血,但那不是從他身上流出來的,畫舫上地方不夠寬敝,從敵人身上拔出銀槍時候,總會血濺上一身血。
玄正好像殺紅了眼,回身又是一槍刺,卻聞得安梅大聲道:“相公,是我們呀!”
原來玄正只知道安梅與安蘭二人赤裸着,這時候她們穿上衣衫還以為是敵人呢!
玄正聞叫收槍,他張開雙臂猛一摟。
安家姐妹收起刀,一頭鑽入玄正的懷抱裏,兩個人大哭起來了。
不,應該説是三個人哭起來了。
玄正沒有哭出聲,但他的淚水比安家姐妹流得還要多幾倍。
三人哭着,玄正先收住淚,道:“我找得你姐妹好苦,我知道你們為我受了罪。”
安梅拭淚,道:“相公,原來你沒有死在風火島上,你又活了。”
安蘭也問道:“還有方爺爺呢,他老人家……”
玄正道:“我師祖受了傷,正在仙岩石養着傷,只因為你二人的行動太意外了,你們應該跟着你們的老爹回塞北去的,為何反而去了快活壩,太可怕了。”
安梅道:“我們要為相公報仇,我們去找那惡人,可是他根本不同我們打架,我們被人用箭射死了坐騎,又被一個糟老頭捉住,那李嬤嬤就同那老頭兒送我們到這裏,相公,他們可惡!”
玄正咬牙咯咯響,他真想找人發泄!
安蘭接道:“那時,那女人把我姐妹捆在一間小屋裏,又是打又是哭,還不給飯,那時候我們真想死,可是想想相公又想想爹,我們忍着,如果我們死了,再也見不到爹了,也無法為你報仇……
安梅又接道:“那女人誘我們去接客人,我們把客人都打跑了,後來他又把我們捆起來,關在個鐵籠子裏,還把鐵籠沉在水下面,我們喝了不少水。”
玄正氣得全身發抖,臉也灰了。
那安梅又道:“我們死也不答應,可是,那女人找來個玩毒蛇的人,如果我不答應光着身子跳舞,他就用毒蛇蛟我妹子……”
安蘭也道:“對付我也一樣,如果我不同意先赤身子跳舞,他就用毒蛇咬我姐,我們最怕蛇。”
死都不怕,卻怕毒蛇,玄正很想發笑。
他實在笑不出來,他安慰着姐妹二人,道:“我找來了,你們放心,這裏的人逃了,我放火燒船。”
安梅急對安蘭,道:“快去通知送衣裳給我們的那姑娘,叫她趕快逃,就説船要燒了。”
安蘭果然奔去那小房間,她高聲叫那姑娘快下船,便也引得附近幾個姑娘驚叫起來了。
安家姐妹真有良心,那姑娘走出來看了一眼,道:“火在哪裏?”
安梅中道:“快逃吧,別多問了。”
便在這時,玄正抓起一個火把燃起來了,他對安家姐妹道:“你們快下船。”
安家姐妹跑到船邊,安梅叫來一條小船,便命那小船停在“萬花樓畫舫”附近。
她二人要等玄正一齊再上岸。
江心中,只見一團水光衝上了天,附近江面照得一片殷紅,那沖天的濃煙中帶着嚇人的火苗子,發出劈哩叭啦響的聲,光景好像人人在那兒放煙火。
萬花樓着火了,有幾個姑娘找不到小船,便只好往江裏跳。
玄正也跳,只不過他跳在一條小船上。
安梅拉住玄正,她有些激動地道:“相公,我們不是在做夢吧?”
玄正立刻用力摟住她。
安蘭也問道:“相公,你不會再拋下我們吧?”
沒辦法,玄正只得也把安蘭緊緊地摟住。
看起來他應該是高興的,可是暗地裏他可心焦急,因為仙岩石還有個丁怡心。
他本來以為只有丁怡心一個,——切事情都好辦多了,可是安家姐妹怎麼辦?
一個人不能一口氣討上三個老婆吧?
安家姐妹情重義重,如今又倒在他的懷抱裏,他總不能再傷她二人的心吧?
玄正想起師祖方傳甲的交待:“一定要救回安家姐妹倆,她們對你的情意太深了。”
玄正當時也是這麼想,這世上有誰知道死後的事情?這世上沒有一個人知道他死後的變化。
但玄正知道,因為安家姐妹就是以為他死了,才甘願為他而拼命。
玄正就是感激她姐妹的情義重,他便也立刻有了更進一層的煩惱……
小船靠岸了,玄正取出兩錠子對搖船的船孃,道:“你辛苦了,十兩銀子送你,忘了我們三個人。”
那船孃搖上半月也賺不到這多麼銀子,喜得直點頭,道:“三位放心地走,我裝着不知道這碼子事。”
江心中火光正燒得兇,有些小船還想過去撿東西——他們都知道“萬花樓畫舫”的東西件件值銀子。
玄正也安家姐妹站在岸上,光景成了“隔岸觀火”了。
安梅問玄正,道:“相公,那個姓關的人呢?”
不料,玄正聞言跌足嘆道:“糟了,光知道燒船,也忘了逼問李嬤嬤關山紅在什麼地方,唉,又要大費一翻周折了。”
安蘭道:“李嬤嬤挨刀投入江中,我看那女人是活不成了。”
玄正道:“可是,誰知道關山紅在什麼地方?”
線索好像是斷了。
玄正帶着安家姐妹二人匆匆地奔回“長江客棧”,客棧的夥計見玄正一身是血,便臉上也有半濕不幹的血跡,嚇得一瞪眼,道:“客官你……”
玄正塞給夥計一錠銀子,道:“我住哪一間?”
還是銀子管用,夥計立刻鞠個躬,道:“爺,你們跟我到後院。”
那夥計領着玄正安家姐妹二人到了後大院,有幾間客房中還有人在喝酒閃聊天。
那夥計推開一間大客房,笑問玄正,道:“客官,還滿意嗎?”
玄正立刻又是一錠銀子送入夥計手中,道:“弄個大澡盆,另外,得麻煩你去在街上替我趕辦三套衣裳。”
説完,便取出一張銀票,又道:“兩套女衣要緞子的,我的衣裳要藍色,這多下的全是你的了。”
那夥計一看是一張百兩銀子的銀票,立刻笑得合不攏嘴巴,他覺得好像碰財神爺了。
夥計答應着往外走,玄正笑對安家姐妹,道:“反正這些銀子是水成金的,他人死了我替他花用”
玄正提起水成金,氣得安梅咬牙切齒。
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大地方有銀子更方便,一個時辰不到,夥計已經抱着東西回來了。
這時候安家姐妹也洗也好澡,只有玄正在澡盆子裏眯着眼睛泡熱水。
玄正的心中可不輕鬆。
事實上玄正在未尋到安家姐妹之前,既擔心又焦急,如今已經救回安家姐妹,他卻更加煩惱了。
他不知如何安排安家姐妹,也不知道要怎麼説才能把這股子煩惱去掉?
玄正還有更煩惱的事情,那就是他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找到關山紅。
他不會放過關山紅——關山根。但“萬花樓”李嬤嬤跳水逃了,秦淮畫舫上千條,他到哪兒找?”
如果玄正能找到李嬤嬤,他絕對有辦法逼她説出關山紅下落。
玄正洗好了澡,安家兩姐妹侍候着換了新衣衫,玄正發覺安家姐妹穿的新衣真好看,具有北國女兒的豪情,南國佳麗的柔順——原來女子穿衣是這麼的重要。
一張桌上坐着三個人,安家姐妹坐在玄正兩邊,那安梅盯住玄正看,她忘了吃飯。
玄正一笑,道:“安梅,你看什麼?”
安梅眨眨美麗的眼睛,道:“我要看着你,再也不叫你從我眼底走失。
玄正道:“我怎麼會走失?”
他嘆了一口氣,又道:“你姐妹為我玄正仁至義盡,當我知道你們被送來南京,我急壞了。”
安蘭聞言,幾乎又要落淚,道:“那個可惡的李嬤嬤,她用了許多整人的方法,有許多姑娘都怕她。”
安梅低下頭接道:“李嬤嬤要我們接客人,我們死也不從,相公,我們能為你保有的就是姑娘的貞操,我們保住了,我們答應脱衣跳舞,卻能為相公守節。”
玄正真的感動極了,他伸手握住安蘭的嫩手。
安蘭又道:“真要逼我們接客,我們也商量好了,我們咬斷舌……”
玄正又握住安蘭另一手,他重重點着頭。
他心中在想,這兩個姐妹死心塌地跟定自己了,天爺,怎麼辦?
辦法是人想出來的,玄正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紅粉知已外,便只有個“神槍”方傳甲。
玄正這時候想到了方傳甲,便也覺着輕鬆多了。
他笑笑,問安梅,道:“我再也不會拋棄你們獨自一個人走了。”
安家姐妹多天來受的委屈,一下子隨着眼淚流出來了,玄正卻又嘆了一口氣,道:“可惜,唉!”
安家姐妹愣然又抬起頭,安梅急問:“相公呀,你可惜什麼?”
玄正道:“我師祖受了重傷,他捱了關山紅的火銃子,差一點丟了性命。”
安梅道:“姓關的真可惡!”
玄正道:“姓關的乃是當年‘羅浮宮’邪教的餘黨,聽師祖説,當年‘羅浮宮’網羅武林敗類,傳播邪教,還派人刺殺皇上,後來被湘軍滅來了。”
安蘭也吃驚地道:“我們小時候聽説南方鬧邪教,不料這關山紅竟然是邪教的餘孽,太意外了。”
玄正道:“是意外,當年他自動在我孤獨的時候給我緩手,原來他是有目的,有陰謀的,他的陰謀就是坑殺三湘人物,為‘羅浮宮’邪教報仇。”
安家姐妹愣幾乎怔住了。
玄正又道:“師祖受了重傷,他正在仙岩石養傷,唉,我又要去找關山紅,師祖也想着你姐妹的安危,這些事情叫我真難辦。”
安梅侍候過方傳甲,她立刻對妹子安蘭道:“阿蘭,這一回我們回仙岩石,方爺爺那麼關心我們,他受傷了,我們應該去侍候他老人家。”
安蘭點點頭道:“也好叫相公安心去找關山紅那惡魔。”
玄正心中喜,他舉起酒杯,笑笑道:“我先謝謝你姐妹,師祖有福了。”
他見安家姐妹喝乾杯中酒,便又道:“明天選兩匹快馬,我送你姐妹一千里。”
一千里若是走路需半個月,騎馬不過三五日,安家姐妹精於馬術,若是他們快馬加鞭只不過兩三日吧!
玄正果然陪着安家姐妹往西行,他一路馳馬,卻也在想:“要到什麼地方去找關山紅?”
半路上,他忽然想起一個地方,那便是長安城東大街的太白樓。
玄正也想起太白樓的那個中年穿馬褂的,記得那夜他把自己迎入太白樓,當天夜裏還是由關山紅給的腰牌。事隔多日,不知道這人還在不在太白樓,不過從表面上看,太白樓好像也是關山紅的。
玄正一念及此,他的精神大了。
他對安家姐妹道:“我多送你們一程,然後再去長安城。”
安家姐妹當然高興,長安城離仙岩石更近了。
穿過秦嶺十八盤山路,遙望秦川百里,玄正在馬上指着一條山道對安梅,道:“這條山道直通仙岩石,你們快馬一鞭,日不落就會趕到,師祖見了你們一定會很高興,便也對他老人家的傷大有益處。”
安梅與安蘭二人好一陣叮嚀玄正,方才灑淚而別。
玄正真的感動極了,俠骨雄心,柔情萬千,真叫他不知將來怎麼辦?
他看着安家姐妹翻過一道山峯,這才拍馬直往長安方向疾馳,這時候他恨不得馬上進長安。
玄正已經看到長安城了,他的坐騎穿越過一道河堤,卻突然發覺一個女人掩面哭,那女人邊哭邊大聲叫:“我不想活了……”
就在她的哭叫中,便“撲通”一聲往河裏跳!
玄正馬上看得清,他想也不多想一下,便飛身躍向河水中。
他還大聲叫:“喂,跳不得呀!”
他暴伸一手抓住那女人的衣裙,果然把女的拉住,那女的一掙未掙脱。回過身來便抓住玄正,兩個人在水中互相抓,只不過等到二人上了岸,才看清了那女的把玄正拉拖上岸來。
玄正昏迷過去了,光景還真叫人弄不懂。
這條小河水深不過一丈多,便河寬也只有二十丈,玄正可以遊黃河,怎會把這小河放在心上?
玄正確實昏迷了,他看上去面上泛灰青。
那個女人卻站在他身邊雙手叉着腰,從這女的面上看去,她是那麼的冷厲與陰毒,卻又帶着在分冷笑。
玄正如果看清這女子的面孔,只怕他絕不會跳到水裏去救人。
女的冷笑自語:“好個一條龍,你果然回長安來了,我等了我三天,哼,你把老孃的相好宰了,是嗎?看老孃怎麼收拾你吧!”
她拖着玄正的雙足,拉到柳林中,那兒還停了一輛篷車。
這女人又在自語:“八月節就快到了,也算給關爺一個好禮物,嘿……”
馬車已經轉到大道上了,只不過好像不是去長安。
馬車不但繞過長安城,馬車也繞過了咸陽繼續往西北方馳着。
便在這時候,迎面有個騎馬的過來了。
趕車的女人抬頭看,便不由得失聲叫起來:“喂!是你呀,這麼多年沒見你的面了,今天算是有緣份,可叫我碰上了。”
那騎馬的先是一怔,遂招招手,道:“天不早了,我還要往家裏趕回去,再見了。”
不料,女的忽把馬車打個橫,立刻攔住騎馬的人,她淺淺一笑,道:“別回家了,跟我去個地方吧!”
騎馬的搖搖頭,道:“司徒大姐,你要不攔我嘛!”
女子吃吃笑道:“我便老實對你説,我那兒有個受傷重的人,等着找個名醫卻又找不到,想起幾年前你替我治過傷,醫道高明沒話説,咱這兒有的是銀子,跟我去吧!”
她露齒一聲笑又道:“我可不是麻煩你丁大夫去遊山玩水,是去救人的,你的職業不是救人吧?”
丁大夫,也真巧,他老兄每三年節趕回家,如今這是中秋節,他按往例又回來了,只不過他卻在半路上遇上他實在不喜歡的女人。
這個女人也是“酒邪”水成金的相好,與李嬤嬤都是好姐妹,“毒祖宗”司徒不邪就是她。
自從水成金與石玉攪和一起之後,司徒不邪已經有一陣子未見水成金的面子,卻不料關山紅突然找到她這裏,關山紅也告訴司徒不邪,水成金已經被玄正殺了。
關山紅告訴司徒不邪,玄正燒了他的萬花樓,他一定會去長安城,因為玄正只有找到長安城的太白樓,才能找到他。
關山紅要司徒不邪在大路上等玄正,一定可以等到玄正。
她果然等到了,而且她製造了一個混亂局面——她跳水,便也在混亂中動了手腳,把玄正迷倒。
司徒不邪要丁大夫去救治一個重傷的人,那個人也正是關山紅帶在身邊的石小開。
石小開被玄正槍挑下腹,到現在小便還會由傷口溢出來——石小開的罪受大了。
關山紅也請了三個大夫,卻都搖搖頭走了,如今……
她不但不叫丁大夫走,她還冷笑着從腰裏取出一把尖刀在她的手上玩弄着。
丁大夫只好點點頭,道:“好吧,我跟你去看看。”
司徒不邪立刻收起尖刀,笑道:“我發覺不但有銀子好辦事,有刀更好辦事。”
她躍下了車轅,便手拉過丁大夫的坐騎,笑道:“大夫,長途騎馬多勞累,上車去坐着吧!
她當然怕丁大夫拍馬跑掉,她太小心了。
丁大夫無奈何地翻身下馬,於是,車後面拴了兩匹馬。
司徒不邪笑對於大夫道:“我的車上有個客人睡着了,你別驚動他。”
丁大夫只有點頭不開口,他攀着大車上去,便也發現果然有個“睡”在車裏。
丁大夫並未多看,只因為睡的人歪着面還穿着一身新衣衫。
馬車又啓動了,司徒不邪心中實在高興,她不但捉了玄正,而且還把西北的名大夫“請”來了。
她高興的幾乎要唱山歌了。
車裏面,丁大夫坐得不舒坦,他推推身邊的人想躺下來,忽然一瞪眼,因為他發現好人竟然是玄正。
司徒不邪絕對想不到玄正會丁大夫坐有交情。
丁大夫驚訝得幾乎叫出聲音來了,他輕輕地翻開玄正的眼睛看一遍,立刻明白玄正中了迷魂藥,玄正的身上本是濕濕的,如今已經幹了,丁大夫再摸摸玄正的脈象,便肯定的心中思忖:“鬼使神差,也算玄少俠命不該絕,遇上我丁良。
他從懷中掏出個小瓶子,裏面放的盡是解毒散——只因丁良在關外行醫多年,沿路常有疫癆毒物出現,他早把一應解毒藥放在身邊,這時候他不怠慢,立刻取了些放在玄正的鼻孔上。
他還另外取了些塞入玄正的口中。
玄正果然被他救醒了,丁大夫怕玄正出聲,拚命用手捂住玄正的口,因為他知道趕車的女人不好惹,她是個毒大早。
玄正驚怒地對丁大夫點點,丁良這才鬆開手,他指指前面坐的趕車人,湊在耳邊對玄正,道:“那女人早西北道上的毒女人,有名的“毒祖宗”就是她。”
玄正從帆篷縫中看一眼,立刻想起在河邊,他火大了,因為他救人,卻上了她的當!
玄正忽然想起水成金,他有個相好的叫“毒祖宗”,便不由得驚出一聲冷汗來。
玄正喘過氣來了,他發覺自己的兵器還在車上,只不過他並未取兵器,猛然暴伸左臂,“呼”地來個攔腰抱,他把司徒不邪抱入車廂裏,右手五指已掐在司徒不邪的喉結上。
司徒不邪正高興,不防玄正會醒過來,也把她拖倒在車廂,她正在取刀,卻已不及,她不動了。
她如果動一動,玄正只一用力,她的喉管就會斷。
她雖然不能動,卻狠狠地看看一邊的丁大夫,道:“你乾的好事。”
丁良道:“我的職業是救人。”
“我並沒有叫你救他。”
“好人壞人都醫,因為我喜歡救人,尤其是救我的朋友。”
司徒不邪面上一寒道:“你認識這小子?”
玄正開口了,他咬着牙道:“丁大夫仁心仁術,我們是老朋友了。”
司徒不邪也咬牙,道:“玄正,你殺了水成金,是嗎?你殺了我的好人,是嗎?”
玄正道:“你原來是水成金的姘頭毒祖宗,哼!你真會設圈套,只可惜……”
“我差一點就成功了,玄正,你知道你的命幾乎完蛋了,再有三十里路程,你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可惜你卻死定了。”
説着,玄正右手指用力,光景就要取司徒不邪的命了,卻聞得司徒不邪又道:“其實我心裏也不一定要你的命,因為成水金那個老酒鬼這幾年喜歡上石玉與李嬤嬤,他這種亂來就叫我不高興。”
玄正冷道:“你還是找上我了。”
司徒不邪道:“那也不是我的主意。”
玄正道:“是誰指使你的?”
“關山紅呀!”
玄正立刻逼問道:“他在哪裏?”
司徒不邪眨動着眼睛,道:“我知道你在找他,玄正,你説是不是?”
玄正叱道:“少哆嗦,他在什麼地方?”
司徒不邪道:“我可以告訴你,但你又拿什麼交換?”
玄正道:“你想活命?”
“我當然不想死。”
“那就快説,關山紅在什麼地方?”
司徒不邪冷笑道:“我要你保證不殺我。”
玄正一時間不能下手,他急於要找關山紅。
丁良卻擔心玄正會放掉司徒不邪,那對他而後的日子可就好過了。
他一急,立刻對玄正道:“這女人毒得很,她把我攔戴下來,要我去救治個重傷的人,玄少俠,你想她會要我去救什麼人?”
玄正吃驚地道:“石小開。”
司徒不邪也猛吃一驚!
玄正又道:“石小開與關山紅在一起,一定不會錯了。”
他面上一片冷煞!
便在他的話聲未落,司徒不邪忽然右是一踢,尖尖的足部竟然酒出一片灰粉。
“毒!”
玄正火中燒,右手指猛一勾,猛也勾出一溜鮮血,司徒不邪的聲只出一半,便瞪了眼。
她的估計錯了。
她以為足上藏的毒粉突然放出,玄正一定先自保,她便有機會逃出車外了,她不知道車中二人均服了解毒藥。
然而,玄正根本不給她機會,玄正掐斷了她的喉結,便也把她收拾在車廂中。
馬車雖然沒人抖繮,兩匹馬仍然往前馳着。
玄正又發愁了,他不知道關山紅在何處。
丁良卻指着前面對玄.正道:“司徒不邪剛才曾説,她只差三十里就成功了,玄少俠,三十遠處是大山,那兒少有人住呀!”
玄正精神又來了,他點點頭,道:“不錯,人少便也容易找人。”
於是,大車便往山道上馳去。
這條山道對玄正而言太熟悉了,因為兩年多以前他曾追殺他欲殺的人,而經過這裏,那時候他是關山紅的殺手。
山路不寬敞,只夠大車馳過,玄正停下車對丁大夫道:“丁大夫,我去拚命,你不必跟我,回去吼,也許有一天我們天馬集見。”
丁大夫想了一下,道:“也好,玄少俠,諸事多小心,我祝福你。”
他下車了,他也解開了他的坐騎。
丁大夫翻身上了馬,卻又黯然地對玄正,道:“玄少俠,有件事情我不能不對你説。”
玄正道:“丁大夫,你應該明言。”
丁大夫先是嘆了一口氣,道:“見你活着,我打心眼裏高興,你知道,天馬集的人都以為你已經不在人世了。”
玄正苦兮兮地道:“我逃過一劫。”
丁大夫道:“可是尚家姑娘可慘了,她為你絕食三天,等三天一過,她便病了。”
玄正我奈了,但他還是重重地點點頭,道:“我會的,丁大夫。”
於是,丁大夫拍馬走了。
於是,玄正又陷入苦惱中了。
玄正緩緩地駕車往山中馳,猛然他發覺前面山上半山腰處有個四方洞口,洞口上站着一個人。
他雖然看不見人的形象,但那一定是個人,而且也傳來了那人的聲音,道:“司徒不邪,你抓住玄正了?”
便在山谷鳴中,那人影疾從七丈高的山洞往下面飛來,那身法玄正一看就知道是誰。
當然是關山紅來了。
玄正立刻攏住車,他也取過三節亮銀槍。
他不能稍有大意,因為關山紅的武力實厲害,關山紅也一直沒有同他正式交過手。
關山紅只用過火銃子對付玄正,真正的武功過招,他們還未曾交過手,現在……
現在關山紅已經來到玄正面前。
他面上並不因為趕車的是玄正而吃驚。
淡淡的,他的口吻仍然那麼冷傲地道:“我見車後拴着一匹馬,還以為司徒不邪得手了。”
玄正道:“她得手了,只不過她的運氣不好,反被我擺平了。”
“你殺了司徒不邪?”
“她就在車上。”
關山紅遙遙地向馬車看,他也只舉首看了一眼,便淡淡地道:“她該死!”
玄正道:“為什麼?”
關山紅道:“她不該説出我在此地。”
玄正搖頭道:“她沒有説,她死也不説,是我猜的,她往這面來,這時又見人煙。”
關山紅冷笑了。
他上下看着玄正,道:“玄正,你果然比周上天他們有頭腦,我小視你了。”
玄正道:“有頭腦再加上我的決心與武功,姓關的,這些就是我對付你的籌碼。”
關山紅仰天大笑,道:“你還差遠了,玄正,你馬上就會知道,你在我的手底下是那麼的脆弱,你也會知道你找來是多麼的愚昧無知。”
玄正面無表情地道:“我沒必勝的把握,但卻有必死的決心,姓關的,我等你出招了。”
關山紅冷厲的眸芒似刀,他的雙袖猛抖,便也抖出兩把金色蠍尾刀來——他不用怪杖了。
他並未出招,卻面色酷寒地道:“我可以告訴你,玄正,我自從設下謀殺當年屠殺我羅浮宮的湘軍,十年來已超過千人,有名的將軍七個人,其中就有你爹玄維剛。”
玄正咬牙怒道:“你不但坑害那麼多湘軍,你還開設大煙館,糜爛人心,你也搞妓院,你是個不折不扣的毒人魔。”
關山紅冷沉地道:“可惜你壞了我的計謀,我必須另起爐灶,當然,我要先除掉你。”
玄正冷笑道:“還不知誰除掉誰吶!”
關山紅開始慢慢地側走,他好像一擊就要擺平敵人,他的雙目中似發出逼人的光焰,冷厲地道:“當然我要除掉你,玄正,你要加倍小心了。”
玄正道:“在你面前,我絕不絲毫大意。”
突然間,藍影當頭罩過來,金光疾閃如旭日般抖落一片霞光,玄正的三節亮銀槍便也嗖聲短促地兜上去。
像有人在敲邊鼓似的,只見兩點金芒順着丈二銀槍叮噹叮噹的,撞向玄正的胸前。
關山紅的身子幾乎平躺在半空中似的,雙手握刀那麼疾快地撥着銀槍,便也把玄正的銀槍堵在他的身側。
眼看着關山紅再有三尺就到玄正的身前了,玄正突然暴吼如獅,抓牢銀槍虛空掄。
於是,羅浮宮的絕世功輕抖然施出,加以關山紅苦練的軟功一齊使出,關山紅的身子就好像沒有骨頭似的,隨着銀槍的掄動而翻滾着,更好像他是一件軟東西,隨着槍身在翻動一樣。
玄正心中怦怦跳,關山紅的這種功夫他就沒見過。
見都沒見過,當然他更不會了。
玄正只旋掄了兩圈,關山紅也在空中翻了兩圈。
玄正忽然抽槍旋身內躲,他必須閃躲敵人的附骨近身,因為敵人的一雙蠍尾金刀一直未離開他的槍身。
不料,他閃躲中仍然未把敵人附在槍身上的金刀擺脱。
玄正驚訝地難以相信——這是什麼武功?怎麼雙方兵器一經接觸,他就再也無法把自己的兵器抖開。
關山紅卻嘿嘿笑了。
他的蠍尾金刀又開始往玄正的懷中移動,便也發出叮噹之聲。
玄正也冷笑了。
他心中暗思討:“來吧,誰怕誰。”
就在他的思忖中,他突然啓動銀槍上的暗卡,而且又是那麼的用力猛一抖,前兩節的銀槍與最後面的一節那麼神奇地脱開了。
關山紅右手蠍尾金刀平掃向玄正的脖子,他很自信玄正難逃得了這一招“金風落葉”,這羅浮宮的絕殺。
玄正便在這時一聲大吼:“殺!”
“殺!”這聲音幾乎自玄正的肚子裏擠出來似的。
只見玄正的第三截銀槍神奇地脱開以後,猛如天外流星般送上關山紅的小肚子上。
玄正已覺的槍尖已捅進去了,他心中高興了。
就在這時候,關山紅的身子彈飛似猿,金刀及削,玄正頓覺下巴一驚,他自己明白差一點斷頭。
令玄正更加吃驚的,莫過於第三節銀槍如捅在橡皮上似的,竟然會彈脱。
太不可思議了,關山紅這是什麼武功?難道他學過金鐘罩鐵布衫功夫?
雖然如此,關山紅落下地來依然不即移動,他雙目怒視玄正不開口,胸口起伏肚皮彈伏着,難道這就是他學過的軟功?
玄正下巴流的鮮血更多了,他仍武薦,明白對手正在運着內功準備致命一擊!
他在那一招“毒龍出雲”看似得手卻又未見敵人倒下之餘,立刻驚覺勢頭不對,這光景令玄正全身一緊。
他連去摸下巴的機會也沒有,倒翻跟斗厲聲吼:“姓關的,我會再來找你的,你休想逃走。”
關山紅未逃,關山紅雙目噴火。
關山紅既未流血,他為什麼不追殺玄正?
以關山紅的作風,他應該知道放虎歸山必貽患的簡單道理,但他卻咬牙齒未殺。
關山紅見玄正奔向山道往谷外去,十丈外了,他才冷冷地道:“明日此時,決一死戰。”
這句話傳入玄正耳朵,他的心中緊張大為減少,他邊跑邊伸手摸他的下巴,他摸了一把鮮血。
下巴好地方特別容易流血,而且一時間還真不容易止住流血。
玄正被關山紅的金刀削去一塊皮肉,那可不是一般小刀口,玄正往前奔,當他越過馬車的時候,立刻自馬車後面把坐騎解開,跨上馬直往谷外疾馳而去。
他此刻才算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玄正也大為後悔,因為丁大夫走了。
他此刻正需要丁大夫為他止血療傷呀!
關山紅動了,他冷冷地舉步,但卻走得極慢,而且不時地眉頭緊鎖,看上去是痛苦的樣子。
現在,他已站在那輛馬車後面了,猛然的,關山紅撩起車簾看,他沉聲道:“司徒不邪,你在我面前那麼的有把握,還以為你馬到功成吶,哼!毒祖宗真是浪得虛名,死有餘辜!”
他忿怒地還在司徒不邪那具屍體上劈了一刀。
一刀之後,關山紅又是一急皺眉。
關山紅走回山洞下方,憑他的武功,他是不會需要工具助他上去的,但他此刻卻抬頭大吼:“石兄弟,快把繩索拋下來。”
那個大方洞口處,有個人把頭伸出來了,是的,這人正是石小開。
石小開自快活壩被玄正一槍挑破關元以後,他這些天的痛苦可大了。
他如今仍然站不起來,他是叭在洞口往下瞧。
石小開回應關山紅,道:“關兄,難道你……”
關山紅道:“快把繩子放下來。”
石小開幾乎是用雙手撥着把一捆繩子拋下洞口的。
關山紅的雙手抓牢了繩索,雙臂用力,立刻柔柔升到了洞口處。
“關兄,你……”
“我差一點被刺死。”
“就是那小子?”
“是我忽略了,我忽略他的銀槍三節,他以最後一節神槍扎中我的肚子,他口中聲厲叫‘毒龍出雲’唉!果然殺着。”
石小開雙目移向關山紅的肚皮,可也並未發現關山紅有肚皮有血流出來。
關山紅接道:“玄正的銀槍鋒利,但我的軟功反應快,我疾快收腥塌腰,以羅浮宮絕學‘毒莽弄璋’身法射過被穿透的一擊,只不過……”
石小開驚道:“關兄你……”
關山紅道:“玄正那小子的腕力過猛,他一心想洞穿我的肚子,他在槍尖挑刺中,刺中了我的氣海大穴,我當時不即追殺,就正是我在努力運氣以內功療內傷,而玄正那小子卻以為我要痛下殺手而抹頭就逃……嘿……”
他似乎略帶得意之色地冷笑了。
石小開一驚,道:“玄正如果不退反再出招……”
關山紅道:“同歸於盡!”
石小開道:“關兄留有殺招?”
“不錯,羅浮宮的‘萬劫歸真’就是與敵同歸於盡。”
石小開怔怔地道:“萬幸不是這樣。”
關山紅道:“是的,如果這樣結局,石兄弟你……”
石小開道:“關兄當我會如何處理。”
關山紅道“兄弟,你的打算……”
半晌,石小開道:“關兄,我有計較。”
“快説。”
“咱們等玄正來。”
“他必須會來的。”
“那就好,關兄吶,咱們把戰場設計在洞下方,當你與玄正搏殺到緊處,我會及時的出招,而且也是必然一擊而中。”
關山紅雙目一亮,道“石兄弟這傷……?”
石小開道:“只要躲掉玄正那小子,便再重的傷也不會放在心上了。”
這人已忘了玄正曾把他自風火島上救出來的情義了,卻一心還要弄死有恩的人。
其實這就是江湖,也正是江湖可怕的一面。
於是,這二人就在這四四方方的山洞之中,策劃着如何收拾玄正了。
繞過山腳下,玄正拍馬疾馳中,忽然耳邊有聲音傳來:“往左邊馳。”
玄正吃一驚,他四下裏看又不見人,但他還是拍馬往左馳去。
玄正奇怪,這聲音並不大呀,是誰在説話?
猛然,只見一團灰影自懸崖上飄飄而落在玄正的前方十幾丈處。
那雖然有些怪,但那確是個人——一個身寬厴袈裟的老尼姑仙風岸然地站在路當中。
玄正吃驚地急忙拉住他的馬:“籲……”
怒馬停住了,玄正放眼看去,不由發愣。
那是個蒼老的尼姑,手上的一串念珠精光閃亮,一看便知十八顆念珠刻的是十八羅漢頭。
老尼姑看看玄正,微微一笑。
玄正立刻也笑笑,苦兮兮地笑笑,因為他的下巴還在流鮮血。
老尼姑忽自懷中摸出一個白色小包,他拋向玄正,道:“先把血止住,你流了不少血。”
玄正拿着小包開了,因為……
他還真怕再上當,他已上了“毒祖宗”司徒不邪的當,幾乎要命……
玄正半帶痛苦地道:“師太……這……?”
老尼姑道:“放心用吧,我不會害你的。”
玄正一頓,咬牙拆開小包,他狠狠地把包中那些粉紅藥粉壓在下巴刀口之上。
於是,玄正大大地吁了一口氣——太舒服了,涼沁沁的已痛苦大減。
玄正要下馬向老尼姑致謝,不料才尼姑只簡單地説了一句:“快隨我來。”
玄正一手按住作處,只一手抓住他的銀槍,扶馬便緊緊地跟在老尼姑身後馳去。
那老尼姑的功夫夫嚇人,雙足走得幾乎分不出左右,倒是玄正不得不急急地追趕。
大約已是三十里遠了,好一片老林子出現在大山裏,那老尼姑加眸點頭,立刻轉入林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