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正已驚呼,道:“難道是安家姐妹?”
方傳甲自言自語地道:“這兩個丫頭死心眼呀!”
關山紅仰天大笑了。
從玄正的急躁及方傳甲的無奈,他立刻明白那兩丫頭對玄正是如何的重要。
他笑着,便尖聲道:“你又一次很想知道嗎?”
玄正道:“那是兩個心地善良又純潔的姑娘,你不會坑害她們吧?”
關山紅嘿嘿冷笑,道:“玄正,你在我手下辦事,應該知道我的作風。”
玄正道:“我知道,你的作風是跋扈,唯我獨尊,所以你是不容許別人問你什麼,只有聽你命令行事。”
關山紅重重地點頭,道:“你總算還沒有忘記。”
玄正面色一寒,道:“我現在並不為你辦事,姓關的,我們是仇人,你難道不知道?”
關山紅道:“那也沒有什麼不同,因為你雖然造我的反,你仍然逃不出我的手掌,那兩個女子就在我的掌心,玄正,這就是我的回答,對你,算是夠慈悲了。”
他猛地一橫身,又道:“玄正,你還沒有告訴我,週上天是不是你殺的?”
週上天是方傳甲殺的,週上天被方傳甲的一截短銀槍擲穿了肚皮,死在不知名的山道上。
玄正不否認,他也點着頭,道:“週上天是禽獸,他該死一千次。”
關山紅忿怒地道:“你又是什麼東西?你們在我眼中比個禽獸還不如。”
玄正亢聲道:“那麼你呢?你在暗中坑別人,害得別人家破人亡,你又算什麼東西?”
關山紅不怒反笑,而且顯得十分得意的樣了。
他笑得不但得意,而且也十分無理,好像玄正露出的痛苦,正是他十分願意看到的一樣。
他好像早就要看到被他坑害的人痛苦表情,在他的心中,玄正就像他豢養的一隻逼弄着玩樂的蟋蟀,當這隻蟋蟀鬥敗了,他便用手指去把他捏死,只不過捏死,毫無憐惜地弄死而不放走是一樣。
鬥敗的蟋蟀只有死,關山紅就要把玄正弄死而後快,他絕對不會放過玄正的。
關山紅冷笑問道:“玄正,我雖未猜中你死在風火島上,但至少我知道你對付我的手段,包不凡,石玉、週上天、還有水成金,這四個人你已殺了兩個,你早就知道對付我的人是要付出生命代價的,你還有何話説?”
他好像就要發動了。
玄正道:“不錯,為了對付你,必得先剷除你的殺手,很幸運,我知道他們平日並不全在你身邊,只有週上天,哼!他該死。”
這是玄正第二次説週上天該死。這也使關山紅產生了好奇心。關山紅淡淡地一哂,道:“週上天該死,是嗎?”
玄正道:“那兩個姑娘的話沒有撒謊,風火島確實陸沉了,而且我們也是死裏逃生,那兩個姑娘尚不知我已經逃過一次極端兇險的大難,她們也許想不開,才前來為我報未之仇恨找你,但她們只是為了我,你是不該用殘酷手段對付她們的。”
關山紅眨動着一雙老鷹似的大眼睛,道:“風火島真會發生那種千古難見的怪事?”
玄正道:“我沒有騙你的必要,希望換回那兩個姑娘的?肖息。”
關山紅稍作思忖,立刻道:“玄正,你用另一種方法想問我你想知道的事情?”
玄正道:“我不否認。”
關山紅道:“那麼我又怎能相信你的話不是在對我撒謊?你為了想知道那兩個女子下落,而順口捏造謊言?”
他冷視着玄正,再由玄正的無奈面孔上看向忿怒中的方傳甲,嘴角處往上牽動着,那是一副不相信,也不屑一顧的樣子。
許多人只嘴角往上牽動,便有着冷笑的意味。
玄正的話不見信於關山紅,他便有着被羞辱的感受,他忿怒了。
便在這時候,方傳甲沉聲道:“阿正,控制風火島的不也是個白淨淨的老女人嗎?你不是在那女人身上扯下一條項鍊嗎?拿給他看看。”
他的話關山紅當然聽見了。
關山紅便也立刻睜大了眼睛。
玄正伸手入懷,立刻取出那上面鑲着寶石的項鍊,他攤在手上對準關山紅,道:“我有證物,這是風火島上那個叫東方大奶奶的女人戴的東西,你該相信了吧!”
關山紅咳了一聲,道:“這是蒙古女人愛戴的東西,姑且相信你一次,玄正,在你死之前,我便告訴你,那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已經被我派水成金與嬤嬤送入萬花樓了,哼!算是對她二人一點小小教訓。”
玄正怒道:“什麼萬花樓,在哪兒?”
關山紅冷泠道:“你又多口了,你問得也太多了。”
方傳甲沉聲道:“那一定是女人出賣肉體的地方,你個冷酷惡魔!”
關山紅又笑了。
他永遠喜歡看到敵人的憤怒與哀傷。
玄正就在哀傷。
方傳甲卻在忿怒。
於是,關山紅得意地大笑了。
笑着,他伸手對玄正,道:“把那個項鍊拿來,你是用不着的。”
玄正反而放進口袋,道:“那就等我躺在地上時候,你自己來取了。”
便在他的話聲中,忽然錯身閃掠,便也站在關山紅的另一側面——他與方傳甲成對面而立,關山紅就站在二人之間。
只不過,關山紅好像並不為意地冷冷一笑。
方傳甲發出一聲厲吼,抖起七朵槍花,那麼狂悍地直向關山紅全身上下罩過去。
銀槍發出勁急的“咻咻咻”之聲,卻也發出一陣“沙沙沙”,那聲音還真有些刺耳。
就在碎芒點撒中,關山紅好利落地跳在半空中,他那剛剛攔阻方傳甲的怪杖,便像個盤旋的金柱也似的,旋轉向挺槍刺來的玄正。
關山紅打出了怪杖,便十分快捷地一個鯉躍龍門,彩影繽紛中,反方向往方傳甲撲去……
“轟!”
關山紅的火銃子對準方傳甲就射!
“啊!”
方傳甲的前胸像火燒似的敞開一片焦黑,鮮血往外濺灑着,他老人家仍然挺槍直刺,只不過他仍然無法站穩地往一邊歪斜着……
玄正大叫着:“師祖。”
他想去救方傳甲,卻被方傳甲吼住。
方傳甲大吼:“殺了他。”
一語提醒玄正,他必須在關山紅往火銃子裏灌火藥的時候出手。
他抬頭,果然關山紅在往他那冒着煙的火銃子裏急裝火藥。
“殺!”
玄正撕破喉管也似地大叫着,騰空往關山紅撲刺過去,人未到,九朵銀花形般地罩過去。
關山紅認得準,他的輕功也是一流的。
他不進攻,卻平飛向一側,玄正再是快,卻也不能在空中轉身再追,只有鳥兒才會在空中轉變方向。
玄正二十一槍全部落空,關山紅已站在地上繼續裝火藥。
關山紅很注意玄正的動作,他邊裝邊看着玄正。
“殺!”
玄正挺槍又刺,但關山紅仍然在玄正身在半空時候,往另一個方向躍躲。
附近,方傳甲很想擲出銀槍,但他傷得極重,灰白的鬍子也被燒焦一大半,他在地上直喘氣,他再也想不到這惡人的火銃子是這麼厲害。
他認為玄正如果再刺不死這個人,玄正就死定了,那真是上天無眼,好人不長命了。
方傳甲在咬牙,他僅有的力量就是咬牙了。
關山紅的火藥裝好了,他發出得意的笑。
他當然也不再躲閃了,他面向再次挺槍刺來的玄正走去,火銃子就在他的面前指着玄正。
玄正火大了。
他以為他的怒火足以比過關山紅的火銃子。
忽然拔身空中,三個空心跟斗從斜刺裏翻滾着,滾向手持火銃子的關山紅。
玄正決心不要命了,就算捱上一傢伙,他自信必能刺穿關山紅的心。
他在翻滾中亮槍暗合殺招“毒龍出雲”
接觸就在一剎那了。
關山紅仍然不發火銃子,其實,他這一次決心要取玄正的命,他必須一擊而中,他瞄得可準確。
玄正的銀槍刺出星光點點,那麼密集地罩準敵人上身狂刺……
也許這是奇蹟吧!
也許是一種巧合。
這世上有許多不可思議的事,説是巧合也可以。
玄正的銀槍狂刺中,槍尖竟然刺進關山紅的火銃子的槍管口內,卻也正是關山紅扣動火銃子機簧之時。
“轟!”
只見在二人中間一團火光冒出天,關山紅的火銃子那根管子裂開了,使玄正的槍尖也好像就成赤紅色。
這真令人難以相信。
玄正也不敢相信。
關山紅驚怒地持杖撲過去,他恨透了玄正。
便在這時候,遠處忽然有人大聲叫:“關老弟呀,你果然在這裏,你神呀!”
這聲音粗獷,卻也來得突然,關山紅吃驚地躍在五丈處站定。
玄正也為這聲音住手了。
只見一團人影兒如飛地奔過來了。
玄正第一個看清來人,敢情正是聲言要下南方去的石小開。
石小開又回來了。
方傳甲也驚訝地望過去,面上流露出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
關山紅面無表情地站着,但當他發覺是石小開的時候,他也驚訝了。
石小開奔到幾人面前,他吃驚地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們……”
他看看方傳甲,又看看玄正,道:“我的兩位救命恩人,你們怎會同我的拜把兄弟幹起來?”
關山紅道:“小開哥,你沒有死?你怎麼認識他們?”
石小開道:“小弟,我不説你是不會知道的,我被捉去關在風火島上,是他二人救我出來的。”
關山紅吃驚地一瞪眼,道:“你不是死在入川的半路上嗎?他們都是這麼説的,你找女人反被捉去。”
石小開道:“我被一批官差也是官府的送信差驛抓住。
於是我被送上風火島上了。”
關山紅道:“你一定吃足了苦頭。”
石小開道:“一天一個窩窩頭呀!”
關山紅道:“可恨,我竟然不知道你被關在風火島。”
石小開指着玄正,道:“我被囚黑獄自知無這之理,多幸他們救了我,兄弟呀,我匆匆地奔回嶺南,羅浮宮的人告訴我你在快活壩,於是我才又匆匆地折回頭。”
他頓了一下又道:“好兄弟,當年結拜十一人,我以為最聰明的只有你一個,今日一見果不其然,好兄弟,你有何大計劃?”
關山紅道:“再見石哥猶似隔世,石哥,我沒有什麼大計劃,小弟只一心想為死去的父兄們討回些什麼,而且這幾年我已弄死不少清廷鷹犬,嘿……”
石小開道:“鮮血流成河,屍骨堆成山,可是咱們到頭來仍不免悲慘下場。”
關山紅道:“湘軍最可恨,若非他們寧為鷹犬,咱們羅浮宮早已稱霸江湖了,所以我恨透了三湘鷹犬。”
石小開道:“所以你暗中收拾他們?山根弟呀,你總是手段高明。”
關山紅道:“不錯,我這手段很能收到效應。”
石小開道:“如今三湘人馬西北行……。”
關山紅道:“我也追來西北。”
石小開道:“我對山根弟的計劃豎起大姆指。”
關山紅突指玄正,道:“我馬上送他歸西,送他歸西找他的老父玄維剛去。”
石小開道:“玄維剛的槍法……”
他忽然看向方傳甲,似是有所覺悟地“唔”了一聲。
玄正二人怔住了。
石小開的突然出現,正證實了關山紅的真實身份。
玄正忿怒了。
他逼近關山根,痛叱道:“可惡,原來你是‘羅浮官’邪教的科孽,竟把仇恨發泄在我們頭上,害得我們家破人亡,而你……又在各處開設煙館,幫着洋人殘害自己同胞,真是陰毒惡鷹。”
“住口。”
關山紅也忿怒了,他冷冷地道:“你敢教訓我?玄正,我就老實告訴你,我雖然不能正面與三湘兵將為敵,卻可以暗中行事,幾個當年追殺我們的人物,我一個也不放過,包括你爹玄維剛在內,嘿……我把你收留在我身邊,便是我計劃了很久的計謀,可惜後來我的作用並不大,被關入風火島上了。”
玄正冷哼,道:“難怪你沒有去救我。”
關山紅得意地道:“我為什麼救你?看着玄維剛絕子絕孫,豈不更令我高興?”
玄正道:“只可惜我並沒有死。”
關山紅道:“你以為我能生離此地?”
玄正道:“不但生離,也要帶着你的頭離去。”
關山紅仰天大笑。
他笑得十分得意,那模樣正是一副目空一切的在笑。
玄正恨透了關山紅,他不但覺得可恨,而且惡毒如豺狼。
玄正就以為關山紅是一條醜陋的毒蛇。
關山紅忽然收住笑,道:“我不但開設大煙館,也開設歌妓院,你的兩個心上人,就被我送入青樓了,哈……”
玄正忿怒地幾乎要氣炸肚皮。
他不願再多羅嗦,抖動手中亮銀槍就要出手,不料石小開橫身一攔,急急地搖手,道:“玄老弟,有話説話呀!”
玄正怒道:“早就無話可話了。”
石小開道:“你是我石小開的救命恩人呀!”
玄正冷冷道:“早就忘了。”
關山紅,不,應該説關山根,他冷冷一笑,道:“小開,多時未見過你同人交手過招了,露兩手給小弟瞧瞧。”
他這是要石小開動手了。
石小開回頭,道:“可是,他曾救過我的命,我怎麼下得了手?”
關山紅淡淡地道:“如果玄正殺我,我也不出手?”
石小開道:“我力勸玄正老弟放棄。”
關山紅道:“那是不可能的,小開哥,別忘了當年湘軍屠殺咱們的情景,就算你能勸阻,我也不會放過他們,你出手吧!”
石小開道:“我很為難。”
他露出無奈,滿面困惑之色。看看玄正,又看看關山紅,大有不該這時候趕來湊熱鬧之慨!
關山紅冷冷冷地道:“小開哥,報大仇必須忘小因,他救過你,那是一時之恩,我們還有更大的事情等着去辦,此時不殺他,往後就是我們大阻力,若想成大事業就必須心狠手辣,體存婦人之仁,你還不動手。”
石小開忽然面對玄正,道:“玄老弟,你説,我該怎麼辦?”
玄正上身猛一挺,道:“風火島我並非為救你而去,救你,只是順手之勞,別放在心上。”
石小開道:“玄老弟的意思是……”
玄正道:“你這位八拜之交的小弟説得對,我們之間有着清算不完的大仇。”
石小開有着無奈感似的道:“我好為難啊!”
他看來好像是面對關山紅,但突然間橫肩後躍,便也撒出兩股冷電激流,直往玄正交叉射去。
玄正絕對想不到石小開會抽冷子下殺手。
至少應該面對面的明着過招——君子之鬥是不會突下殺手的。
玄正橫槍未攔往,肩頭上立刻一陣刺痛,他已倒翻七個空心跟斗往後翻。
小料,石小開還真夠恨,一心想取他的命,因為玄正剛落地,發現石小開就在他附近。
玄正心中吃一驚,他想不到石小開如此好身好。
其實,石小開當年在“羅浮官”,也是一員悍將,玄正在風火島上救他的時候,自然與現在大不相同,因為那時候石小開一天只有一個窩窩頭,人被折磨的走了樣,元氣自然大傷,哪有現在這麼精神旺。
石小開見到拜弟關山紅本是一場大歡喜,他以為小弟與玄正之間應該不會有什麼大仇,自己中間一調解,想來個皆大歡喜。
豈料,他越聽越不對,原來玄正的父親就是當年湘軍中的悍將玄維剛。
再經關山紅稍作分析,他便心中暗自決定。
江湖上本就是那麼一回事,昨日之友今日仇,這種例子天天有,石小開決心對玄正出手了。
他知道玄正並不簡單,所以他要一擊而中——他偷襲,便是這目的。
玄正側旋一丈八,便也拖着銀槍往側躲,石小開只看着玄正的槍,他要掌握住機會——他的偷襲便是這目的。
關山紅笑了。
他連説出的話也帶笑聲,道:“小開哥的武功又長進不少。”
玄正仍然在閃躲,他的三節亮銀槍便也一直拖在他的身後地面上。
石小開雙手兩把尖刀上指下削如電,就在他以為玄正無機會收槍出招間,突然下盤星光一現,那支亮銀槍好像會彈似的,彈過他的雙腿之間。
“啊!”
石小開關元以下開了一道寸深的血口子,他的人便也往後倒,鮮血業已往外溢了。
玄正又是那招“旋轉乾坤”,也是方傳甲幾十年心血所聚而傳授他的拖槍心法。
關山紅真快,他就在石小開往地上倒的時候,騰身而起四丈高下,便也打出一片金光擊向玄正。
就在玄正抖他刺向那片金光的同時、關山紅已把石小開託在肩頭上如飛而去。
玄正真的吃驚了——那支怪杖……
石小開是個大漢,而關山紅竟然扛着一個受重傷的人行走如飛,真收人難以置信。
如果關山紅不是扛着石小開,他若要逃走,怕是任誰也追他不上。
玄正只是一怔之間,關山紅已不知去向……
他本要往快活壩的莊上追去,但又怕師祖的傷勢惡化,便收起銀槍走向方傳甲。
方傳甲一點動靜也沒有,倒令玄正吃一驚,疾速的奔到方傳甲的身邊,道:“師祖。”
方傳甲沒反應,玄正忙着伸手去探方傳甲的鼻孔,不由得大為緊張!
他收支兩支亮銀槍,托起方傳甲便往回奔跑,這時候就算關山紅在他面前,他也不會出手了。
他急於要救方傳甲,如果師祖一死,玄正自覺罪過就大了。
玄正也十分後悔,他不該忘了師祖受重傷而與關山紅、石小開羅嗦那麼久。
他以為師祖與自己一樣,內衣裏面穿着防擴的老藤甲,能夠抗拒關山紅的火銃子,但玄正那哪裏會知道,他身上的銀絲軟甲是金屬,而方傳甲的只是老藤編的,兩相比較,方傳甲便吃大虧了。
玄正奔到林子裏,他大聲叫:“怡心,怡心。”
丁怡心拉着馬來了。
她也吃驚地拋下繮繩奔向玄正,道:“師祖怎麼了?他受重傷了。”
玄正把方傳甲放在地上,忙取過刀傷藥,只見方傳甲前胸焦黑破爛,黑肉翻卷,血肉模糊中似見肋骨,幾構老藤也焦爛了。
玄正心中明白,如果不是身上這件老藤甲,師祖一定當場沒命。
關山紅的火銃子太霸道了,只不過玄正唯一直得安慰的,乃是他至一槍認得準,正巧刺在關山紅的火銃子的管口中,卻也把他的火銃炸壞掉。
方傳甲不但胸前重傷,他的右手也在流血,那是關山紅打出的旋頭鏢所傷。
玄正把方傳甲傷處擦拭乾淨敷上藥,丁怡心便立刻用布巾為方傳甲包紮起來。
玄正在方傳甲耳邊叫:“師祖,師祖。”
方傳甲動了。
他也睜開了眼睛,他的嘴唇抖了一下,才緩緩地道:“阿正,去……去救安梅……安蘭。”
丁怡心吃驚地道“安家姐妹不是回塞北了嗎?她們同安老爺子……”
她不知道安梅與安蘭已經來到此地,而且已被水成金與李嬤嬤押往萬花樓之事,還以為安家姐妹跟他們老爺安大海回塞北去了。
玄正深長地嘆口氣,道:“安梅她們以為我死了,她們就來替我報仇,她們太傻了。”
丁怡心吃驚地問道:“她們來找姓關的?”
玄正道:“是的,卻被關山紅派人抓走了。”
丁怡心又是一怔,道:“是他?”
玄正道:“關山紅及是‘羅浮宮’邪教的人,當年‘羅浮官’網羅武林敗類,傳播邪教,妄圖稱霸江湖,後後被湘軍剿滅了,他為了報仇,專門刺殺陷害湘軍的人,包括你爹在內。”
丁怡心嘆惜地道:“都是多年以前的事了,這個人還如此記恨在心上,太出人意外了。”
玄正道:“他在還各地開設大煙館,腐蝕毒害百姓,這個惡人真可怕。”
方傳甲已清醒過來了。
他伸手拉住玄正,道:“去,快去救安家姐妹,他們可是為了你呀!”
方傳甲又對丁怡心道:“孩子,你應有擔待呀!”
這句話丁怡心當然明白,方傳甲的意思是要她心胸放開,去接納安家姐妹。
她重重地點着頭,道:“方爺爺,你只管放心,我不爭什麼,只希望能侍候你老人家。”
方傳甲面上帶着微笑,他安慰地看着丁怡心。
玄正道:“我先送你們回仙岩石,師祖的傷必須靜養,至於……”
方傳甲沉聲道:“你別管我,孩子,難道你要等那惡人再弄一把火銃子對付你?”
玄正道:“師姐,我不在乎,想再弄一支火銃子也非容易之事,我先送你回仙岩石。”
方傳甲搖頭,道:“不,我有怡心就夠了,你這就去找那惡人,殺了他。”
他喘了一下,又道:“既知他是個禍害,就該及早除掉,他的火銃子也炸了,你還等什麼?”
玄正道:“可是師祖的傷……”
方傳甲道:“我死不了,你儘管放心,難道……你這時候還……要氣我?”
玄正愣然了。
丁怡心拉住玄正,道:“去吧,師祖這兒由我侍候,你應該可以放心了。”
玄正點點頭,道:“也好,我先扶師祖上馬,你一路上多加小心了。”
丁怡心道:“阿正哥,你也要多加小心吶!”
她流露出十分關心的樣子,那雙手握着玄正的手,久久不放下來。
玄正的心中當然明白。
他本以為這一戰解決了雙方怨仇,是生是死便也作個了斷了,是生,他就是帶着丁怡心轉回家鄉,甚至遠走高飛,是死,自有丁怡心為他收屍,但哪裏會想到事情的變化是這樣?
安家姐妹的情誼,使得玄正大為感動以外,便也感到她們的可愛。
如今知道安家姐妹有難,而且又是為了自己,再怎麼困難重重,他也得鉚足了勁地豁命一拼了。
方傳甲就以為安家姐妹的表現令他欣賞,俠女之風,她姐妹當之無愧。
他老人家逼着玄正立刻去救安家姐妹,便是基於自己的一股俠義之心。
其實,方傳甲受的傷實在不輕,他需要玄正的照顧,因為有些事情女人是不方便的。
但方傳甲卻不管這些,他逼着玄正立刻走。
玄正看着方傳甲痛苦的伏在馬背上,在丁怡心的牽引下,緩緩地往回馳去,心中實在不是滋味。
他真想追上去,他擔心師祖會不會挺到仙岩石。
已經走出半里了,丁怡心回頭看,玄正還站在大林子邊,她落淚了,只不過她落淚的時候,立刻把頭又轉回去,因為她怕方老爺子看到。
丁怡心的心中很複雜難受,因為玄正是去救安家姐妹的,女孩子再是大方,在這方面總還是免不了私心,丁怡心自也不例外。
如果方傳甲不對她説要她多擔待,她一定會哭起來。
這世上所有的愛都是自私的。
愛得越深便也越自私,這不但包括男女之間的情愛,也包括父母之愛,普天之下沒有一個作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當然,普天之下也沒有一個兒子不喜歡自己的父母。
如果做妻子的喜歡別的男人,問題便會立刻出現,只不過有許多男人是專門愛別人妻子的,因為這是江湖,江湖上無奇不有,這又算得了什麼?
然而,丁怡心不是男人,她好不容易才抓住玄正的心,卻突然又見他去救另外兩個愛他的女人……
丁怡心當然會落淚。
玄正也有着無奈。
無奈就是人生的不幸,這世上太多的人有着無奈。
玄正的無奈,就是他現在不得不去救安家姐妹。
他也有些報怨——他報怨家家姐妹不自量力,不自量力就會做出無謂的犧牲,卻安家姐妹遭遇不幸,玄正這一輩子都難過。
他好像一頭下山猛虎一樣,雙手端槍直往快活壩奔去,這兒他太熟悉了,他十五歲就來到快活壩,關山紅拿他當親弟弟一樣對待,噓寒問暖,無微不至,那時候的關山紅,寵他,護他,他手有銀子花,張口有最好吃的,比他在自己的家中還舒服,唯一不好的便是叫他去殺人。
他曾暗下過決心,將來一定唯關爺的命是從,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尤其他服過那杯靈水之後。
他也曾立下心願,有朝一日為死去的老爹報仇。
如今一切都明白了,卻也太遲了。
關山戲變成關山根,他原來就是殺父仇人。
關山紅處心積慮對玄正施小惠,而自己卻快意思仇地利用……
玄正真是內疚得無地自容。
他不但要為老父報仇,也要為丁怡心老父與成家報仇,他更要為那些莫名其妙被關山紅殺死的人們報仇。
他真的是發狂了。
一個發狂的人是不顧一切的。
玄正就是不顧一切的挺槍直往莊子上行去。
他已是目吡欲裂,咬牙切齒,他要大幹了。
像颳起的一陣風似的,玄正繞過那片竹林子,行上一道護堤又越過一片花圃,他看到莊門了。
真的是睹物依舊,人事全非了。
玄正覺得這晨的一草一木對他是那麼親切,那麼可愛,他真不敢相信,如今自己要在這兒殺人。
他奔上那個小小的廣場上,也看到了左側的馬廄,而且還有個漢子笑哈哈地向他招手走來了。
那漢子赤着雙手笑道:“喲!是玄少爺回來了,怎麼這幾年你也不回來,當了官,是嗎?”
玄正聞言怔住了。
他發覺養馬的老王不像是在説謊。
老王那份真摯的表現,熱情歡迎的樣子,任誰也不會覺得他是裝出來的。
便在這時候,莊門內也有人歡笑着出來了。
至少有七個人,其中還有兩個中年女人,他們也歡笑着走出來,那模樣就好像是在歡迎他回來似的,一個個是那麼的熱情洋溢。
玄正無法下手對付這些人,當然他也知道這些人只是長工。
他有着“伸手不打笑面人”之感
這些人把玄正圍在莊門口,都是笑嘻嘻地問長又問短,根本不像是要以付他一樣。
快活壩上的人,大都是關山紅僱來的傭人,只聽那年長的養馬漢子笑道:“玄少爺,怎不早來一個時辰,也真是的,裏面當家主事的人都不在了。”
玄正愣然,道:“你説什麼?”
那姓王的老者指着山後面,道:“也不知來了什麼樣的厲害人物,傷了關爺的客人,也真是黴氣,偏偏周爺與水爺他們又不在,唉!我們也不方便多問什麼。”
玄正吼聲如雷,道:“讓開,我不想對付你們。”
他猛古丁一聲吼,八個人立刻分兩排,玄正挺槍往大門內行,因為他知道這些人都不會武功。
老王以在後面叫道:“玄少爺,原來兩次在後山搏鬥的人是你呀,為什麼?”
玄正忽地回過身來,他指莊內,吼道:“因為他坑害我一家人,你們知道他是誰?嗯!你們只知道侍候人。”
養馬老王奔到玄正面前,雙手一攤,道:“玄少爺,我們怎敢多言?這兒的規矩你是知道的。”
便在這時候,有個中年女人走過來,道:“關爺按時發工錢,就是不准我們亂説話,你當初也是知道的。”
玄正鼻子聳動一哼,道:“他的人呢?”
那老王指着南方,道:“他騎着他的千里駒老黑子,還有個受了傷的人一齊走了。”
老王想了一下,又道:“他好像還帶了個包袱。”
玄正忿怒地道:“這話是真的嗎?”
老王指着後面:“不信你去後院看。”
玄正當然要去看,他很想相信老王的話,但這時候他恨透了關山紅。
他果然進入莊子內子。
他走地有聲,好像金剛一樣,嚇得八個人都愣住了。
後院裏也有五個漢子,灶房內還有兩個女人,這些人一見來了玄正,也是高興地迎出來。
灶房的女人還笑着道:“關爺剛走沒多久,他把我滷的醬肉,點心還有一袋酒,全帶走了,慌慌張張的,也不知幹什麼,你怎不早點回來……”
她沒有再説下去,因為他發覺玄正並不像她一樣的高興。
玄正甚至還有些忿怒地像是要殺人。
不用再找了,玄正相信這些人的話——關山紅,也就是那關山根與石小開二人真的走了。
這也就是説,玄正找上快活壩的時候,為什麼只有關山紅與週上天以及水成金三人迎出去,原來這兒的人全是關山紅臨時僱用的。
玄正氣呼呼地走到大門口,八個人還在愣愣地等。
玄正對老王,道:“快給我準備馬,我要腳程快的壯馬,再弄些乾糧裝在鞍袋裏。”
老王搓着兩手,道:“玄少爺,你如果與關爺為敵,我老王可就為難了。”
他看看左,又看看右,幾個人正是齊點頭,他們也同意老王的話。
老王又道:“我們吃的是關爺的飯,拿的是他給的錢,怎好為他的仇家辦事,吃曹操飯替劉備辦事,我老王幹不來。”
玄正一聲冷笑,道:“我勸你們各自快逃命吧,你們知道關山紅是何人?”
“是誰?”八個人加上跑出來的幾個人齊聲問。
玄正冷冷道:“姓關的出身羅浮宮,乃是羅浮宮邪教的餘孽,那個受傷的漢子叫石小開,是關山紅的拜把兄弟,他們可是朝廷欽犯,你們侍候朝廷欽犯,不怕死嗎?”
他的話果然叫這十幾個人大吃一驚!
老王道:“他不是在各地做生意嗎?他不是搞生意的?”
玄正道:“他不是,他叫關山根,他在幾處開設大煙館,專門坑人的。”
他頓了一下,看看每個人吃驚的樣子,又道:“八成他是不會再回來了,我看你們也別在此停留,各自回你們的老家吧!”
老王點着頭,道:“真要是這樣,玄少爺,我這就去替你備匹快馬。”
有個女人也點頭,道:“我去替玄少爺取乾糧。”
有幾個圍住玄正,道:“真是這樣麼?玄少爺,這幾年不見,你不是去為關爺辦事去了,怎麼會……”
玄正嘆口氣,道:“真是一言難盡。”
他大略地把這幾年遭遇説了一遍。
不料他的話未落,這些人立刻一鬨而散。
便在這時候,老王已把馬拉來了,便吃的也裝在鞍袋中,玄正拍拍老王,道:“快走吧,若是朝廷知道是要殺頭的。”
老王立刻點頭,道:“玄少爺,他們都走了,我當然也不會留下來,你多保重。”
快活壩的莊子上,就在玄正離去不久,便十多人提着行囊往大路上走去,其中還有兩輛大車,幾個女人就坐在車裏面,光景是不再回來了。
玄正騎馬大道上,他繞過一道山崗,向遠處望,心裏在思忖,要不要去一趟陽關鎮。
他不知道關山紅去了哪裏,他更不知道關山紅的萬花樓設在什麼地方。
他想着,如果找到“快刃”包不凡,也許能問出個所以然出來。
玄正決定了。
他決定先去找包不凡,可也令包不凡倒楣了。
馬蹄聲“得得”敲打在石子路上,就好像戲台上那個敲邊鼓的人敲出來的聲音一樣清脆,只不過沒有多麼急促。
玄正坐在馬上很悠閒的樣子,其實他的內心中並不悠閒,如果關山紅來到陽關鎮,他實在無把握能贏得了他與包不凡二人的夾擊,雖然他肯定石小開受了重傷。
上一次玄正是與方傳甲二人一齊來的,雖然包不凡有唐上山四虎拼命,但玄正有師祖方傳甲對付,而且方傳甲也把唐山四虎擺平了,如今……
如今可就不同了,萬一關山紅與包不凡聯手,自己只是一個人,其結果必然不會樂觀。
然而玄正經過多次搏殺經驗,他不能露出怯意,他的面上是悠閒的,就好像他一定是勝利者了。
他進了陽關鎮,仍然目不斜視,就算他下了馬往“仙人醉”的七層台階登上去,也仍然是目不斜視。
他已踏入煙館裏的厚羊毛毯上了,迎面兩個姑娘笑得好像吃歡喜糖似地迎上來。
姑娘的臉上像花瓣似的嫩,胭脂紅塗得好像猴屁股似的,那麼一聲笑,道:“爺,你好像曾來過,想到幾號煙攤去,你説説,小紅為你帶路去。”
玄正仍然目不斜視,他淡淡地道:“我找包當家。”
兩個姑娘對望一眼,又是那面孔紅紅的姑娘,道:“包當家他……”
玄正猛一瞪眼珠子道:“他怎麼了,有客人?”
“沒……沒有,包當家正……”
玄正放心了。
他心中十分肯定,因為關山紅並未來陽關鎮。
玄正如果變了臉,姑娘照樣會嚇一跳,他冷沉地道:“包當家在什麼地方?”
那姑娘立刻指着玄正,道:“喔!是你,我想起來了,上回你同個老先生來,我們當家流着血回來,這一回你又來了……喔……”
玄正不等她説完,一把揪住她的嫩脖子,冷冷道:“想死不是?包不凡在什麼地方?”
兩個姑娘臉都嚇白了。
“他……在後院屋裏……在……”
玄正猛一推,兩個姑娘倒一雙,只不過沒摔傷,因為地上鋪着厚毯子。
玄正一路走過兩個大院,院子裏的空氣真香,那種香可不是院子裏的花香,而是從兩邊廂房中飄出來的大煙味,那玩意兒還真香,也真有人往肚裏吞。
玄正一路到了後大院,果見正後廳的門關着,也似乎聽到裏面有着嘻笑聲。
玄正已聽出笑聲中也夾雜着粗獷的哈哈聲,那是從包不凡嘴裏發出來的。
玄正當然知道,包不凡在高興的時候就是這種笑聲,包不凡在搏殺過人之後也是這種笑。
玄正往後廳正門走,他手中的銀槍已連接上了,有幾個姑娘本想上前攔,但見玄正滿面殺氣,便只裝沒見似地溜回屋子裏了。
現在,玄正伸手去推門,不料,門從裏面插上了閂。
“哈……”
笑聲中還有水聲,玄正一皺眉。
他聽得水聲嘩啦譁響,聲音中至少有兩個女子在吃吃笑。
玄正心中越聽越冒火,包不凡這小子一定在洗鴛鴦澡了,孃的皮,人死前不就是洗個澡嗎?
“砰!”
玄正奮起一腳踢,兩扇在門被踢開了,可也令玄正鼻子聳動着看到一副奇景。
八仙大桌在右邊,半高的紅木長桌在左面,桌上放着巾被香料,大桌上放着八色糕點外,還有個玉石小壺在冒熱氣,有一股濃濃的香味在飄散。
好大的一隻木盆四尺深,裏面躺着洗澡的人。
洗澡的人有三個,包不凡正斜躺在一個姑娘的懷裏,另一個姑娘在按摩——當然都是赤裸裸。
包不凡肩下的傷,好了,新鮮的肉疤一眼便可看見。
玄正看到包不凡的疤,當然,包不凡也看到玄正手中的亮銀槍。
“去你老毛!”
這句出自包不凡口中的罵,玄正仍然未聽懂。
包不凡突然雙手捂兩個驚叫的姑娘口上。
他怒視着站在門下的玄正,又道:“原來你並沒有死在風火島上,這是怎麼回事?”
玄正怒叱道:“我怎麼能死?包不凡,如果你們還活着,我玄正就不能死。”
包不凡咬着牙,道:“那消息竟然是假的,他媽的!”
他這句罵反令玄正暗自高興,因為包不凡表露了上當的意味。
他冷哼一聲,道:“所以我來取你命來了。”
包不凡鬆開兩婢,兩個赤裸的姑娘立刻往他的身後藏,也只藏了半個身子。
他雙手一攤,道:“玄正,這是你殺我的最佳機會,包某正是身無寸布,手無寸鐵,你這時候出槍殺了包某,你的名兒可響亮了,來吧!你出槍……”
玄正哼了一聲,道:“包不凡,我懂你的意思,你還真怕我此刻出槍,你色厲內荏,我看得出來。”
包不凡嘿嘿笑道:“你也一樣,如果你不怕我,何不在我們原來的地方,殺出個結果,乘人不備,算得那門子英雄好漢。”
玄正面無表情地道:“你果然怕死,你又改用激將法了,包不凡。”
包不凡仍然不動,他沉着的樣子實在令人佩服。
玄正就覺得包不凡不愧為大殺手,他臨危不亂的樣子,實在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玄正也知道,只要自己出手,包不凡一點機會也沒有,他非死不可,然而……。
包不凡開口了:“你此刻還會有什麼表現?一條龍,我赤身露體還會有什麼作為?”
玄正道:“你是沒有作為,他也不會求饒,這一點我很清楚。”
包不凡仰面大笑,道:“求饒,哈……一條龍,你有了必置我於死的決心,而我也不是個省油燈,你想我會向你屈膝求饒?”
玄正道:“你説對了,包不凡,我必殺你而後快,你好像殺石玉,殺週上天一樣。”
包不凡驚呼一聲,道:“什麼”你殺了週上天?”
玄正淡然地道:“我殺週上天……”
他搖搖頭,又道:“週上天該死,只不過他死的時候比你現在多了一條短短的小褲子而已!”
週上天是死在方傳甲手裏的,當時方傳甲真的氣急了,週上天要糟塌丁怡心,卻還奢想與玄正決一死戰,於是方傳甲出手了。
如果方傳甲此刻仍在,包不凡就很難旋展技倆,方傳甲是不會給包不凡任何機會的,就好像對付週上天一樣,玄正不出手,但方傳甲會出手。
方傳甲不只一次地對玄正教訓,不能以英雄主義去面對敵人,因為敵人是不會有同樣想法的。
只因為玄正又被包不凡説動了。
他沉聲對包不凡道:“姓包的,你們都是羅浮宮的餘孽,是嗎?”
包不凡這才全身猛地一震,道:“誰説的?”
玄正立刻明白自己又猜對了。
他冷冷地嘴角一掀,道:“你不承認?”
包不凡叱道:“胡説八道。”
玄正道:“我可以告訴你,關山紅就是關山根,他的老爹是羅浮宮的教主,人稱‘羅浮黑鷹’叫關東陽,是嗎?”
玄不叱道:“又是胡言亂語。”
但包不凡卻見雙目兇光畢露,那模樣正是出刀之前樣子,玄正當然知道。
他笑笑,淡然地道:“你不承認沒關係,重要的是關山紅自己承認,包不凡,有什麼比他自己承認更確實?”
包不凡拍打着洗澡水,吼道:“不可能,根本不可能,一條龍,你少唬!”
玄正又是一笑,道:“當然,關山紅是不想承認他的真實身份的。然而真不巧,有個人出現了,這個人一經出現,便呼叫關山紅的真實姓名,這個人叫石小開,哈……”
“誰?你説誰?”
“石小開。”
“更不可能,石小開早就死在入川的路上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
包不凡猛一怔,道:“這種事不少人知道。”
玄正又一笑,道:“只不過石小開未死,他是由我從風火島上救出來的,而且石小開一出現,便稱曾與關山紅結拜,他們相見甚歡。”
包不凡不開口了,他好像自言自語,道:“這會是真的嗎?可能嗎?”
玄正道:“天下有許多不可能的事,一轉眼間便變得極為可能了,包不凡,我忽然想起你脱口而出的那句話“去你老毛”,這不正是南方蠻子們罵人的話?哼,你們正是嶺南‘羅浮宮’邪教的餘孽,我總算弄清了你們的身份。”
包不凡嘴巴閉得緊,他指着門外。吼道:“小子,土崗上見真章,我們生死決鬥。”
玄正大踏一步,怒視着包不凡,沉聲道:“我答應給你一個公平決鬥的機會,包不凡,你少耍花招。”
包不凡真會作作,他拍打着浴盆中的水,大吼道:“快,快替我洗擦乾淨,老子今天非宰了他不可”
玄正看着兩個嚇得哆嗦的女子為包不凡撩水洗擦着,便冷哼一聲回頭便走。
他是要往鎮外的土崗上等包不凡的。
玄正以為包不凡是不願有人在他的大煙館內殺人,那會嚇跑了他的煙客。
上一次包不凡就是這麼説的。
玄正剛要跨出廳門,他也要收起他的三節亮銀槍,因為他不能拿着兇器走在大街上。
他也聽到包不凡的水聲在身後面——他以為包不凡急着要起來了。
包不凡是起來了。
包不凡的身子不但起來,而且身子已騰空平飛,他的那把薄刃尖刀,便在他的飛躍中出手了,那一片極光指向玄正的背後,那麼兇狠的十七刀凝聚在一起。
玄正直到包不凡的快刀沾上身,他才驚覺自己上了個幾乎要命的當……
玄正以八步趕蟾輕功,往前疾奔七步,他落在院子的時候,直覺背上一片火辣辣的。
便在他的側身中,也是包不凡追殺力量至了極限而不得不落地的時候,玄正猛古丁抖出一片星芒,九朵梅花成屏似的罩上包不凡那一絲不掛而又光溜溜的身上。
“啊!”
好淒厲的一聲大叫,包不凡拋刀,雙手抓住捅入肚皮的銀槍。
玄正可火大了,他雙臂貫力上千斤,槍挑着包不凡的身子猛往正廳中行,直把包不凡又衝入那個大得不能再大的洗澡盆中。
玄正不拔槍。他握緊槍桿頂着。
他看着包大凡張大嘴巴在噴血。
包不凡噴血,邊叫道:“你……你的背……難道練過……金鐘罩……”
玄正冷笑了。
他知道那件銀絲軟甲再一次救了他的命。
他搖着頭,道:“我沒練過鐘罩鐵布衫,只不過我穿了一件這玩意兒。”他撩起衣色,便也露出一片銀光交耀。
包不凡笑了,那種笑真悽慘,因為什麼樣的笑也不沒有笑自己窩囊還可慘。
包不凡就覺着窩囊,道:“你……至少捱了我七刀。”
玄正搖頭,道:“不,是八刀。”
包不凡道:“如果我刀抬高半尺……”
抬高半尺就削到玄正的頭。
玄正一笑,道:“你沒有那種機會,我拚命把背暴露在你的刀下,而他也以為那也是要害。”
包不凡萎縮了。
他很想再説話,但他只張張嘴巴,便瞪着眼珠子不動了,他死在“温柔鄉的浴缸裏”,但卻並不好受。
“咻!”
玄正拔出銀槍,槍尖上還帶出一點包不凡的內臟。
他就在盆子裏洗去槍尖上的血肉。
兩個姑娘嚇得不知穿衣衫,哆嗦着依偎在一邊。
玄正根本不看她們,他只脱下上衣。
他搖着頭,因為衣衫後面縱橫交錯着八道口子,只不過他的雙臂上也有血,包不凡出刀不但快,而且也狠,玄正當然也受了傷。
他匆匆地敷上藥,又匆匆地穿上包不凡的外衣,也真巧,包不凡的外衣袋還裝了幾張銀票。
開大煙館當然有銀子,陽關鎮都知道包不凡最有錢。
陽關鎮的人並不知道包不凡是個殺手,就好像不知道他是太平天國餘黨是一樣的。
玄正匆匆地走了,他不會去管那兩個裸體的姑娘,他甚至也不去看她們一眼。
玄正騎在馬上很後悔,因為最重要的事情他未從包不凡口中問出來。
他來陽關鎮便是要問這件事的,然而就在他打算與包不凡面對面地在土崗上決鬥的時候,設法再逼問他的,豈料包不凡突然出手……
玄正發出一聲嘆息,他原來是要逼問包不凡關山紅的萬花樓在什麼地方,然而……
他心中急於要救安梅與安蘭,安家姐妹被推入火坑那是他的責任,他如果救不回安家姐妹,別説安大海不會放過他,便師祖方傳甲也要發火。
方傳甲不顧自身傷痛,急急命玄正找安家姐妹,便知道他老人家心中有多急。
玄正急着想知道安家姐妹下落,偏就無從下手,快活壩的人是不會知道萬花樓在什麼地方的,因為快活壩的人只是關山紅臨時僱用。
玄正也相信,陽關鎮上的“仙人醉煙館”的夥計與姑娘們也不會知道萬花樓在什麼地方,就好像他們不知道包不凡是‘羅浮宮’邪教餘孽一樣。
玄正根本不把精神浪費在這兩個地方,他以為萬花樓一定是在大城鎮,只有大城鎮才會有酒家女或妓院。
玄正拍馬往長安,他以為萬花樓應該在長安,因為長安城是個大地方。
也許萬花樓不在長安城,但安長城也會有酒家妓院,他們也許知道萬花樓在什麼地方。
玄正雖然殺了包不凡,他仍然有些垂頭喪氣地騎在馬背上,越過一道山城黃土大道,城下面是個孤零零的野店,店門口一張長方破桌,上面放着個竹筷筒子。
門口有那元意,就等於是招牌,野店就是這麼表示的。
玄正把馬拴在路邊小樹下,他伸手拍拍灰塵,便往野店中走去。
野店中是一對老夫妻,老人家白花花的頭上有一半光溜溜的,嘴裏卻叼着旱煙袋,正叭嘟叭嘟地抽着。
玄正走進門,老者才從嘴巴里拿出旱煙袋,道:“吃點什麼?”
玄正道:“弄碗麪吧!”
老者並未站起來,他直着嗓門往二門叫:“下碗麪。”
二門後有反應,是個老太婆的聲音,道:“打桶水進來,水快沒有了。”
老者哼了一聲,便往門外走去,他打水去了。
玄正無聊地坐在一張凳子上,他看着這兩間大瓦屋,邊間好像是睡房,再看二門後,好像是個小院子,灶房大概就在院子一邊。
那老者提着水剛到大門口,他忽然停住了。
他忽又高聲,道:“又有客人來了,多下一碗麪。”
玄正奇怪,老者怎知道後來的客人要吃麪?
果然,二門後的老太婆答應,她回答道:“又來幾個呀?”
老者已往二門走,邊應道:“一個。”
果然是一個人匆匆地走來了。
那人只一進門,便大叫:“來碗麪,快一點。”
那是個中年漢,他忽然愣住了。
他驚訝地看着玄正,道:“玄少爺,是你。”
玄正這才看清中年人,正是快活壩的大夥計。
玄正點點頭,道:你也來了。”
中年漢子道:“回長安,玄少爺,快活壩的人走光了,我去辦糧食,回來一個也沒有了,後來我發現他們給我留了個字條,才知道關爺他們是‘羅浮宮’邪教的餘孽,這是要殺頭的,我便也立刻逃了。”
玄正笑笑,道:“沒有人報官,怕什麼。”
中年漢子搖頭,道:“等到有人報官就晚了。”
面送來了,兩個人面前各一碗。
玄正道:“快活壩沒有人了,是嗎?”
中年漢子道:“人走光了,只不過半道上我又遇見水爺,他駕着車子又回去了。”
玄正精神一振,道:“水成金。”
“不錯。”
他又回去做什麼?
“我不説玄正爺當然不知道,水爺這些年也藏了不少銀子,關爺因為水爺喜歡愛懷中物,就沒有叫他去開什麼大煙館、酒家妓院的,可是,平日時也送了水爺不少好處,水爺都存在快活壩,如今人都走空了,他要回去取他的他物,那是他下半輩子養老金吶!”
玄正嘿嘿冷笑着推碗而起,道:“他用了着那些養老金了。”
他取出一張不知數目的銀票放在桌上又道:“這碗麪我請你了。”
他拔身就往外行,那中年漢子取過銀票大驚,道:“玄少爺,這是一百兩銀票呀,你……”
玄正已上了馬,他哈哈笑道:“多的你收下,你的消息足值五百兩銀子。”
中年人怔住了,他手上的銀票在發抖。
那年頭別説是一百兩銀子,便是二兩銀子只要省着用,一個人也足夠花上十天八天的了。
玄正騎在馬上在聲笑,他不去長安了。
他往快活壩弛去,大巴掌拍在馬背上砰砰響,他恨不得一下子趕到快活壩。
玄正想起“酒邪”水成金那日把丁怡心倒吊在一棵大樹上的情形,心中就忿怒不已!
那時候只是為了救丁怡心,才放過水成金,但想不到水成金又坑害安家姐妹。
他也曾聽到過,水成金與一個叫李嬤嬤的女人有染,至於染到什麼程度,他當然不知道,只不過一點玄正心中明白,那便是有關姑娘的事,總是由水成金出差,也許“酒邪”
水成金近六旬,對於太年輕的姑娘不太感興趣吧!
但無論如何,水成金與李嬤嬤二人的關係,是不容置疑的,那麼,這個李嬤嬤便與姑娘們一定有關連。
玄正如此推敲着,便也認定李嬤嬤這女人不簡單,説不定她就是萬花樓的重要分子。
一輛雙轡大車停在大門口,台階上還放幾隻大箱子,有個老者正在二院右角邊廂的牆壁上推着。
推着牆壁一角嵌入牆一尺深的木櫃子。
那櫃子正同是個貨架子,上面放着瓷瓶古董之類的東西,正中央放着一座笑彌勒佛像,那佛像笑得真開心,挺着一張似鼓的大肚皮,滿口貝齒便也露出來了。
這座彌勒佛的底部是看不到的,但如果掀翻過來看,你便會發現彌勒佛底座還雕刻着一副神采飛揚,栩栩如生的歡喜佛,男女赤裸,相擁得十分技巧,表情生動,就好像還在動。
這佛像只有一個人可以看,那就是這位老者。
老者取過佛像,小心地審視了一下,佛放入一個木盒子裏面,現在……
現在他正用力地推那牆壁上的木櫃,“吱吱”兩聲,木櫃偏了個半尺不到的缺口——那缺口足以放進一雙手臂。
老者把手伸進去,便立刻滿面微笑起來了。
先是一把金錠,他一古腦地裝入一個布袋裏,然後又是一把珠玉翠玩,最後他取出個小木盒子出來。
老者掀開木盒看一眼,便立刻合起來揣進懷裏。
他好像很滿意的樣子,因為這些東西都還在,而且這些東西一件不少。
他露出喜滋滋的樣子走出廂屋,老者並未立刻走,他又奔到後院,他找到一個大酒缸。
好大的酒葫蘆他盡着裝,約摸着他裝了二十斤的二鍋頭,他不但裝,而且還喝,一口氣喝了三斤多。
老者似乎滿意了。
他發出一聲輪松的喘氣聲。
大喘聲也有分別的,人在無奈的時候就會大喘氣,遇到痛苦的時候也會喘氣,然而過度的興奮,反應內心的愉快,也會喘氣。
這老者就是太高興了,才發出一聲“大喘氣”,他滿意地揹着葫蘆,左右腋處下夾着他的東西,緩緩地往外走着。
他走過第二大廳,便也站下來四下裏看了一陣子。
他也自言自語地道:“在此住了多年,一朝離去,實在令人不捨。”
他再一次地伸頭去看看後院,搖遙頭便往前走着。
現在,他走到第一進大院,卻也令他又停下腳來四處看了一眼。
“人都逃光了,這些王八蛋,個個怕死。”
誰也不知他嘀咕什麼,但從他的臉上,我們可以發覺他是在忿怒。
他的確在忿怒,當他走在大門樓下的時候,一腳幾乎把一扇門踢飛。
於是,他跨出了大門。
於是,他大吃一驚,便夾的東西也幾乎落在地上。
“嗨!水大叔,都收拾完了嗎?多年的積蓄,可不能一旦拋棄喲!”
老者,當然是“酒邪”水成金。
水成金驚怒交加的樣子難以掩飾,玄正卻好整以遐地斜靠在大車轅一邊,面上露出十分平靜與快樂的樣子。
玄正還用手指去拭蹭着他的亮銀槍尖,他甚至還用槍尖剔他的指甲。
水成金緩緩放下夾的東西,旱煙袋取在手上。
他並不是抽出旱煙袋要出招,而是取過煙袋上裝滿一鍋煙絲燃起來叭嘰叭嘰地抽着。
水成金甚至還坐在台階上,那才表現他根本不打算向玄正出手的樣子。
他邊抽着煙,還自懷中取了個鴉片煙牛角盒子,只見他挖了一點大煙也填在煙袋鍋內。
玄正當然看到了,他奇怪連水成金也抽起大煙來了。
他談然道:“如果裏面還有你的私藏,沒關係,我等你去拿,我不急於一時。”
水成金仍然抽着煙,他的眼睛還逼視着玄正。
他想到上次被玄正整得好慘,幾乎整個背被燒焦,他的忿怒便再也無法掩飾了。
玄正又道:“戰爭與和平,我想每個人都祈求着和平,只有瘋子才喜歡戰爭。”
水成金立刻取出嘴巴的旱煙袋,道:“玄正,個小王八蛋,你偷偷地跑來就為説這兩句話?”
玄正仍然在撫弄着槍尖,他笑笑道:“水大叔……”
他摸摸槍尖,又道:“記得我在此地住時,我一直稱你水大叔,如今再叫你水大叔,雖然有點不是味道,但卻也有幾分至誠,我的水大叔,擺在我二人面前的,不就是戰爭與和平嗎?”
他的眼皮也低下來了,就彷彿他在同一個不相干的人閒聊天。
水成金沉聲道:“我不想多用腦筋,有話你就説吧,少來些不着邊際的話。”
玄正仍然一笑,道:“水大叔,我們可以不開打,你只要答應我一件事,你就算把快活壩連房子帶走,我玄正也不會攔住你。”
水成金吃吃笑了。
他笑得連那雙豬泡眼也幾乎眯起來了。
玄正也笑了,只不過笑得很勉強,也無奈。
玄正知道這是在求對方,為了安家姐妹,他必須儘量擺出低姿態。
神州如此之大之廣,他哪裏會找到安家姐妹?
如今押送安家姐妹的人就在面前,無論如何刀不能失去這大好的機會。
玄正就在這種心情下面以水成金。
水成金不笑了,他也站了起來,他好像精神大極了,剛才滿面灰慘慘的,如今一片紅光。
也許鴉片煙的力量起了作用。
水成金是“酒邪”,他喝酒面色泛青,除了他的鼻子會紅以外,其餘部分都是青色的。
但現在可不同了,他好像也變得年輕多了,便説出的話也中氣十足的樣子道:“玄正,衝着你尊我一聲水大叔的份,你説出你的條件吧!
玄正這才持銀槍轉而對着水成金,道:“水大叔,我想知道你把安姐妹送到什麼地方了?”
水成金嘿嘿笑道:“玄正,這件事你的水大叔實在幫不上你的忙,你換個條件吧?
玄正搖頭,道:“水大叔,我只有這個條件,你一定得成全。”
水成金收起煙袋,咕嘟嘟喝了幾口二鍋頭,他的精神顯得更旺了。
他忽然指身後,吼道:“此地快活壩,我們住了多年,卻因為被你掀了底,使我們不得不放棄,關爺忍痛換地方,我怎能再泄密?玄正,你不要為難你水大叔,行嗎?”
他似乎也有着無奈,説的話也是實在的。
玄正當然也明白,如果官府知道快活壩住着“羅浮宮”
邪教的餘黨,便會立刻調來人馬圍殲!
他深長地喘口氣,道:“水大叔,我只想救回安姐妹,我無意與你為敵。”
水成金吃吃笑了。
他粗聲如破鑼,道:“你個小子豔福不淺,老實説,你的出現,還真令我不敢相信,關爺也以為你已死在島上了,因為,不但安家姐妹如此説,傳言也證實了風火島已陸沉,然而你是王八千年命真大,你竟然又出現了,而且害得關爺不得不壯士斷腕拋棄此地,玄正,我奇怪你是怎麼知道我又回來的?”
玄正道:“那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一定要告訴我安家姐妹的下落。”
他無奈地又道:“水大叔,我在求你,我如果不救出安家姐妹,我這一輩子都心不安,我不能讓她姐妹為我作如此大的犧牲。”
水成金冷哼一聲,道:“那麼,你就去心不安吧,小子,我怎麼會再把我們唯一的根基為你而掀出來?”
玄正道:“萬花樓是你們的基地?”
水成金道:“那是你説的。”
玄正道:“萬花樓在什麼地方?”
水成金道:“你去猜吧!”
這口氣完全與關山紅一樣,玄正心中不舒服,他開始忿怒……
“水大叔,我希望和平,我不要戰爭。”
“我們之間早就沒有和平了,只有戰爭。”
他的旱煙袋已緊緊地抓在手上,他這一次很聰明,大酒葫蘆解下來放在台階一邊。
水成金聳動着肩,他的面上一片冷漠。
玄正道:“水大叔,我再一次求你,我明白你老已有不少積蓄,為什麼不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地享用?何苦再為沒有希望的前途而拼命?”
水成金沉聲道:“玄正,你説的只是表面之詞,其實你完全弄錯了,我如果告訴你實情,清廷不會放過我,關爺也會殺了我,我不想過着提心吊膽的日子。”
玄正道:“誰會向清廷是不會知道的,至少我不會去告密。”
水成金冷笑連聲,道:“玄正,你依然很嫩,你也仍舊天真,你不會去告密,關爺的人會,你知道嗎?”
玄正怔住了,水成金説得對,關山紅如果知道水成金背叛他,他一定會暗中派人告密。
借刀殺人比自己動手高明多了。
玄正道:“水大叔,我在求你。”
水成金道:“我選擇戰爭。”
玄正道:“那是瘋子行為,水大叔。”
水成金吃吃笑道:“走入江湖,這個人就瘋了一半,我已數十年奔走江湖,早就瘋了。”
玄正無奈何了。
他看看亮銀槍,嘆了一口氣,道:“水大叔,我希望你再三思。”
水成金目露兇芒,道:“年輕人何必哆嗦,我等你出招了。”
玄正面皮一緊,道:“水大叔,你是個不受後輩尊重的長者。”
他冷哼一聲,道:“殺了你,我仍然有錢索。”
水成金他冷笑,帶着殘酷的冷笑,道:“你殺不了我,你再也找不到任何線索。”
玄正道:“找到天邊,我也要打聽出李嬤嬤這個又老又可惡的女人。”
水成金咆哮着道:“不關李嬤嬤的事,小子,我不許你找李嬤嬤。”
玄正心中一動,道:“那就告訴我,安家姐妹在什麼地方,萬花樓又在什麼地方?”
水成金便在這時候發怒了。
他大吼一聲如獅,道:“且讓老子的煙袋告訴你吧,我的兒!”
水成金好像短半截似的,他的旱煙袋抖閃在他的面前,那麼兇悍地撞向敵人。
玄正發一聲喊:“殺!”
談判不成便只有殺,唯一解決問題的方法就是殺,江湖上以殺戮解決問題每天都有發生,只不過玄正卻無法以殺戰來解決他的問題,因為如果他贏了,他仍然不知道他想知道的事情。
水成金靠近敵人,十七打一氣叮成,便也聞得一陣叮叮噹噹聲。
玄正的亮銀槍不立即使出殺招,因為他產在“不捨得”
馬上要水成金的命——他還想問一問安家姐妹的下落。
玄正只是舞動槍桿抵擋水成金的功勢。
然而這卻令水成金立刻明白,玄正還不想他死。
水成金的擔心減少了,便也旋展出十二成功力撲擊着敵和。
玄正忽然斜着一個半旋身,他的動作夠快,然而水成金早看清他的下一步動向。
水成金猛然一記敲打過去。
“叭!”
玄正上身猛一震,他捱得真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