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極陽魔褚正道顯然大為恐慌,被迫猛然向同伴厲聲道:“你們等什麼,還不取下蒙面罩!”
五個蒙面人不惟已被百里超的威風懾服,同時還看到這勢力足能將他們敗去,當然不敢遲疑,一齊取下面罩,其中竟確有“七絕煞星”蒼生飄。百里超一見對方服了,於是停步點頭道:“我從不食言,你們既然照着我的吩咐做,那就不會有性命之憂,現在我再警告你們一句,凡是我的問題,你們都得從實回答,如有虛偽,日後被我知道,那就叫你們赤煞教雞犬不留。”
八極陽魔嘿嘿笑道:“你小子要問什麼?知道的告訴你,不知道的也休要強我們作殊死之鬥。”
百里超道:“我有一個恩重如山的義兄,人稱‘琅-靈狐’飽叔德,不久前與‘玉門隱叟’宗代,‘雲嶺豪客’左羣被一批蒙面人害死,當時我弟包羅親自在場,幸好他已逃脱,後來我想八成是你們赤煞教人所為,此事你總不能不知情吧?”
八極陽魔似有事先準備好的腹稿,立接道:“你們不也是蒙面嗎?”
包羅搖搖頭,大喝道:“那是一律穿黑衣的。”
八極陽魔笑道:“難道單憑這一點就證明是本教所為嗎?”
百里超接口道:“因此我只是問你,如是,你得將下手之人交出,我不怪罪別人,設若故意隱瞞,將來查出,其結果如何,大概不須我再説一遍了。”
八極陽魔嘿嘿冷笑道:“最好你查出來再説。”
百里超揮手道:“我已問完,你們走吧,在我未離開此地之前,最好你們將手下全部帶走。”
八極陽魔冷笑道:“小子,你記着,今日之取,勢必討還。”
他説完之際,第三個老魔不知何名,立即將地上屍體抱起,同時轉身下山而去,未幾即傳來數聲厲嘯。
巴山大喜叫道:“他們在召喚爪牙收兵了。”
皇上走近百里超笑道:“你為什麼不盡將他們殺死?”
百里超恭聲道:“另外兩個年青的可以辦到,三個老魔頂多將他們擊傷,剛才那八極陽魔曾被我打傷過,但轉眼間他又復原了,這些魔頭的功夫將近不死之身,除非迫其毫無退路,否則不易消滅的。”
皇上點頭道:“你確有目力,他們的內力已至極境,就算毀其四肢,他也可御氣逃走。”
九王子立即向巴山和包羅道:“你們二人快從前面翻下鬼愁坡去看看各派情形如何,犯人是否已被卻走。”
巴山等走後,九王子又向袁天化道:“你循原路回去,叫張欽帶馬到鬼愁坡。”
袁天化走後不久,山下似已傳來車馬奔馳之聲,展雲鶴道:“各派開始走了,這一陣不知死了多少人?”
頓飯時間,巴山第一個先回來了,只見他大聲道:“犯人被赤煞教自己給殺了,各派死了十幾人,現用兩輛馬車載着屍體走了,赤煞教似亦死了不少,但被他們將死人拖到船上去了。”
百里超道:“老三呢?”
巴山道:“他在暗盯赤煞教的去向。”
百里超大急道:“這有什麼可盯的,你快叫他回來,真是冒險!”
巴山道:“他不會盯得太遠,我們下去時,他可能就回來了。”
百里超忙請皇上下山,仍對巴山道:“你還是去叫他回來較好。”
巴山知道他擔心出事,於是應聲先向山下奔去,當眾人到了坡下大道上時,發現到處都是血跡斑斑。
袁天化和張欽牽馬到了,包羅和巴山亦如飛趕回,於是大家一齊上馬,追蹤各派前進。
及至興城,各派居然沒有停止,打聽之下,知道已直奔黃河去了,在初更時大家追到黃河邊,詎料他們又已經過河啦!
百里超這時向皇上道:“犯人已死,我們追也沒有用了,伯伯不如到西安再繼續追,否則在此搭船可直放華山。”
皇上笑道:“聽説你還要赴女妖之會?”
百里超怕他也要去,那就不得了,急忙道:“會還早着呢,我送伯伯游完華山仍有充裕時間。”
皇上笑道:“伯伯出來是為了遊覽山水,此去華山不下千里,盡坐船未免乏味,我們先騎一程馬,慢慢走,游完龍門山再坐船如何?”
百里超連聲答道:“好的,只怕這一路的險路太多,馬不能通行哩!”
皇上道:“咱們都有功夫,馬不能通行就不騎馬,豈不更有意思。”
説着立即對杜子才道:“你和張欽、袁天化繞大道騎馬,先將大家的馬匹送到華陰城等待,這一路無須你們跟隨了。”
杜子才恭聲答應,等大家下馬之後,立即與張欽、袁天化帶馬繞大道而去,於是由展雲鶴帶路,沿着黃河遊行而下。
當他們走出數十里時,天色已漸漸黑了,但那一帶沒有村鎮,居然連較大的農村也沒有,僅僅在沿河的崖岸處有些小漁村罷了,好在是盛暑的晚上,走夜路更覺舒適,於是大家都不想停止。
皇上興致頂濃,笑着對展雲鶴道:“前面如能買到吃的,咱們就一直走下去。”
展雲鶴笑道:“伯伯,向漁村買來的東西恐怕你老吃不下去哩?”
皇上大笑道:“沒有那回事,伯伯當年帶兵的時候什麼東西都吃過。”
展雲鶴怕他養尊處優慣了,吃不下外面的粗茶淡飯,故而擔心找不到好食物,聞言放心,隨即叫巴、包兩位小弟弟負責買吃的。
在明月當空,時過二更的時候,展雲鶴忽然向身後的廣文南悄聲道:“廣兄,我們前面似有兩條時隱時現,速度迅速,舉動詭秘的人影!”
他沒有看確實,廣文南似也有所見,笑道:“廣兄所見,我正想問你哩,那該不是獸類吧?”眾人一停之下,巴山和包羅立即奔上去,同聲道:“他們為何不動了?”
展雲鶴一面向廣文南搖頭,一面向兩小道:“你們回去告訴皇上,只説前面有可疑人物,同時請令義兄提防。”
包羅道:“他們快到了。”
沒有一會,百里超伴着皇上和老將軍已轉出後面的小路,巴山等不及,立即回身迎去稟報。
大家到時,百里超笑着對展雲鶴道:“展兄,從初更起,我已察覺前後都有動靜,因為對方都是各走各的,所以我沒告訴大家!目前武林到處都有,夜行人當然不止我們。”
展雲鶴放心道:“你已察覺就好,我怕有敵人向伯伯暗襲啊!”
徐老將軍呵呵笑道:“有你們做伴,在路上睡覺都放心。”
皇上笑道:“老卿對江湖生活也感興趣了!最好經常有點打打鬧鬧才有意思。”
老將軍嘆聲道:“行軍佈陣,兩兵對敵,至今才知比武林打鬥要安全得多,也呆笨得多,似這種時有時無,神出鬼沒的情況,那真要有非常靈活的腦筋才能應付,否則送了命,還不知是如何死的!”
展雲鶴這次不敢將距離拉得太遠,同時和廣文南並肩齊進。
及至天亮,他們才找到一座村鎮休息,大家在鎮上吃過早餐,總算並無事情發生。
出鎮十餘里,他們為了不沿河岸走,仍然走向小路,但這次不愁沒有吃的,巴山和包羅每人背上都背了一大袋,吃的喝的都準備充足。
走了十餘里,百里超忽然將展雲鶴叫住道:“展兄,左面似有五個不明人物在盯着我們,他們以同樣的速度跟着走了二十里,顯然對我們有企圖。”
展雲鶴忙向廣文南道:“廣兄繞到左面去看看,由低處摸到前面山上就可見到。”
廣文南點頭奔出,須臾隱入一條溝中。
百里超又對包羅和巴山道:“你們靠河岸崖頂走,我們後面也有幾個不明人物,他們想抄右側崖頂監視我們,但不許露面,看清對方就回來。”
巴山道:“他們相距多遠。”
百里超道:“不到半里。”
二人走出之後,皇上笑道:“超兒憑什麼能聽出人數?”
百里超道:“十天前我還只能分別人數多少,但無法確知數目,幾天前我方能清晰的分別暗中人物的落足輕重,同時明白一羣人走路,他們絕對不是相同的,這可能是他們的體重加上功夫深淺有別的關係。”
皇上笑道:“你能有這樣的聽力和細心,足見今後不致吃虧了,伯伯也可放心不少。”
百里超道:“我怕的是高手太多來圍攻,使我應付不了,如果只有一個方向還可抵敵,比方在鬼愁坡,設若赤煞教不是心虛,而向我圍攻,那真會使我手忙腳亂。”
皇上道:“伯伯早看出你對外勢太缺乏,你如果再下一番苦功,多學拳掌劍法,那就不會手忙腳亂了。”
百里超似已在這方面有了轉變,點頭道:“最近我的記性似有進步,以前根本就邊學邊忘啊。”
徐老將軍呵呵笑道:“我們出京時遇到一個老江湖,他對你的一切説得很清楚,他説你是因內功進步過速之故,以致你的頭腦受了影響,但不要緊,時間到了,你就會恢復本來天資的。”
説話之間,廣文南忽在眾人到達一座岩石前出現,他急對百里超道:“是五個少女,猜想是春神宮的。”
百里超道:“這就難怪了,鬼愁坡上十四個少女捱了我一掌,她們自然不肯甘心。”
廣文南道:“春神宮的一貫規矩,她們不在外面動手的。”
百里超道:“她們如遭別人挑釁,難道也算了不成?”
皇上笑道:“江湖上所謂規矩都是假的,這‘兩字’不能一成不變,不過在正道上維持的時間長一點罷了,在邪道上根本不能相信!”
這時巴山和包羅也急急趕回來,詎料他們所見也是一批少女,百里超聞言之下,冷笑道:“這次她們如果再來,我雖不會打死她們,但卻非給點傷痛讓她們受受,否則會糾纏不清。”
説着向大家道:“聽説她們有什麼‘妙諦功’、‘春神曲’等魔曲邪術,到時大家陪伯伯立遠一點,免受影響,我則逗她們到有利時機再下手。”
事情也真難料,準備好了卻一直不見半個女子出現,又走了約二十里之際,前面居然又是大路了。
百里超忽然指着一座路旁茶亭道:“我們休息罷,喝杯茶再走。”
展雲鶴道:“你聽聽還有動靜嗎?”
百里超道:“沒有了,她們顯然離開了。”
茶亭搭得不小,裏面擺了十幾張桌子,這時已坐了不少避暑乘涼的過往旅客,一看便知,多半都是準備渡河的旅客,惟其中有兩桌顯然是江湖武林,可是他們都將武器藏了起來,長包大捆的,內行人一見,便知裏面有傢伙。論世面,以展雲鶴、廣文南、巴山和包羅等四人見得多,可是他們對那兩桌人物也不認識。
巴山選擇一張大桌子,眾人走進坐下,夥計不要問,立即將茶點送上。
奇怪,那兩桌江湖人一見這邊落座,他們竟不約而同的起身會賬,不聲不響的都向西南大路走了。
巴山向包羅一招手,二人同時暗暗盯了下去。
過了一頓飯功夫,二人笑着回來了,百里超問道:“他們過河了?”
包羅搶着笑道:“他們是一夥的,自己有船,向下遊放去了。”
説着一指展雲鶴道:“展大哥,你的手下真不少,連這個小碼頭上也有人。”
百里超道:“你怎知道?”
包羅笑道:“剛才那批人一開船,馬上就有一條小船盯了下去,這條船當然是展大哥的手下啊!他們船上有四個人,精明得很,大概不會吃虧。”
展雲鶴道:“你看到四人中有個獨眼的嗎?”
巴山道:“正是,年紀不到四十歲,功夫定必不壞。”
展雲鶴道:“他是這一帶的香主,名叫‘獨眼鯉’何明,他追過地區,打下移交就會回來的,可惜他不知道我在此地經過,否則必定會來稟告。”
廣文南道:“我看那批人不以黑道上的,不談也罷。”
他們談話聲不大,一些旅客都不注意,大概渡河的時間到了,接着都起身會賬啦,茶亭立刻清靜多了。
徐老將軍看到他們的舉動大感欣賞,笑對皇上道:“江湖上一舉一動都有味道,難怪先生要偷偷的溜出來。”
老將軍和皇上的稱呼顯已在出京時商量好的,但這一聲先生卻將眾青年聽傻了,他們的目光轉動不停,看看皇上又看看老將軍。
皇上似也察覺了,但笑而不理,僅向老將軍打趣道:“老卿也該出來走走了,再過幾年你只怕走不動啦。”
老將軍嘆聲道:“我怕的是回去會遭那些書呆子七嘴八舌地數説。”他指的是朝中那些文臣批評。
皇上笑道:“很多事情,我也只好故作聽不到,你更不用管。”
茶亭外面忽然進來兩個人,一個是五十餘歲的中年婦人,身上衣服破爛,滿面風塵,一個是十三歲的小孩,衣着更不遮體,一見便知是窮苦之人,夥計一見,立即大聲喝道:“出去,這裏不是飯館!”
婦人不理,但卻立着不動,僅向身邊小孩道:“明兒,你快向客人要啊!”
要什麼?她沒説出,小孩聞言直朝皇上坐處行去。
皇上見他走近,一面向夥計道:“你不要趕她們!”一面又向小孩道:“你討錢麼?”
小孩望着皇上,腳底下仍在接近,但又不敢太接近似的,點頭道:“我們沒有飯吃!”
包羅哈哈笑道:“小同行!你恐怕是剛出道吧,要錢要飯的口氣還不內行。”
巴山大笑道:“小要飯的這次找到替身了,他的年紀比你更小,三哥,你應該收他作徒差啊。”
皇上笑道:“你們不要嚇壞了他!”
説着又對小孩道:“這一桌人數不少,你怎的單向我要錢呢?”
小孩根本無難色,立即接道:“我看出你最有錢!”小孩的右手始終揣在破衣裏,目光不時瞄着皇上的胸口!
皇上道:“你猜的是不錯,可是你的時運不好,此際我身上連一文錢都沒有。”
這時獨有百里超感覺有點不對,他望着展雲鶴和廣文南,顯在察看他們的面色。
皇上看到小孩不回答,伸手向老將車道:“拿一錠銀子給他,多了怕他們母子保不住。”
就在皇上這一霎不注意的空隙裏,突見小孩右手拔出一把非常鋒利的短劍,拼命朝着皇上的胸口刺去!
千鈞一髮,百里超居然動作如電,隔個桌面一晃,恰好擋在皇上面前,他一手奪劍,一手就將小孩提起,這種快速,竟連展雲鶴和廣文南都沒有看清楚。
皇上沉着無比,反而大聲道:“不要殺他,我要問清情由。”
百里超根本沒有傷害小孩之心,他倒是怕皇上一怒而要了這條小命,因為非常喜愛小孩的膽量,同時更覺小孩竟有不弱的內功,此際正在掙扎,雙掌猛向百里超胸口力劈。
最奇的是那個窮婦人,她雖知小孩和她自己的生命已危到極點,且悉反抗無益,坦她便不逃走,甚至毫不驚慌,僅靜靜的,忿怒的立在原地。
展雲鶴和廣文南已同時戒備在皇上背後,巴山和包羅則站在皇上兩側,他們惟恐茶亭四周還有未現面的高手襲擊。
老將軍是和皇上同坐一個方向,此老似正在揣摩小刺客的來歷,一言不出,滿面狐疑不定。
百里超聞言將小孩放下,實際已存了叫他快逃之心。
誰知那小孩都不逃走,他這刻早已被百里超的神功懾住了。
皇上仍然坐着,面上竟毫無怒意,他向百里超道:“你站開,伯伯遇刺已不是一次了!”
百里超側身而立,他手中仍拿着那把短劍。
“孩子,你為什麼要殺我?”皇上笑了,笑着向小孩問。
小孩突發一聲冷笑,尖聲道:“你殺我祖父,滅我十族,大概想不到還漏掉我們母子二人,好了,現在你可以斬草除根啦。”
皇上聞言一震,居然變色,良久才道:“你是方孝儒之後!”
那婦人這時也開口了,嘆聲道:“是的,一生難得有這報仇的機會,現在又落空了。”
皇上竟嘆聲道:“方學士之死固不應該,他的族人又何嘗是我下令殺的,這件事現在説也沒有用了,目前你母子又犯了法條……”
皇上似有心釋放,但又礙於他自己所立的法條,因之左右為難。
老將軍忽然立起道:“先生,將她們母子交給地方官暫禁,等你回京後再處理如何?”
皇上搖頭道:“也許他們還有族人,我一誤不能再誤了。”
行刺皇上,罪滅九族,留情私放,皇法破壞,這就是皇上煩惱的原因,他自己也不能做主了
百里超忽然問皇上道:“伯伯,你老莫忘了這是江湖人的行為!”
皇上笑道:“你的意思要放他們?”
百里超道:“我們不如照正派武林一貫的作風,不能殺一毫無反抗之人!”
皇上笑了,點頭道:“那就交你處理吧。”
百里超立即向小孩道:“我問你,你們如何得到消息來此的?”
小孩冷笑道:“我從京城追來的,如何知道那不關你的事。”
百里超笑道:“憑你這點武功還不行,再過十年看看如何,你走吧。”説完將短劍交給他。
小孩接劍冷笑道:“不要十年我就來找你!”
他們母子走後,皇上向百里超道:“你解了伯伯一場最難處理的困難啦。”
百里超道:“這小孩內功很高,伯伯今後可要加倍防備。”
皇上笑道:“他的勇氣實在太豪,希望他不要到京城去鬧。”
時間不早,百里超忙向巴山道:“你去會賬,我們要走了。”
巴山笑道:“店家被剛才的事兒嚇跑了!”
他向桌上丟下幾兩銀子,於是大家仍循黃河沿岸而下。
當黃昏來臨的時候,他們已到達一座非常險峻的崖上,崖下是條如無底深溝一般的小河,對岸同樣是懸崖,兩下寬不到五十丈,卻無橋樑可過。
展雲鶴一見,忙向後面招手道:“前面不通了。”
大家走到崖頭一看,要想憑輕功超越非常危險,同時徐老將軍還沒有那種力量。
百里超想了一下,立向巴山和包羅道:“你們分別向兩側探探看,也許有橋可通。”
二人應聲分開,一奔崖右,一走崖左。
九王子笑道:“這崖上清靜涼爽,今晚就在此地度一宵倒還不錯。”
皇上道:“那大家就停下來吧,今晚月色皎潔,即使坐談通宵也很有意思。”
廣文南道:“夜露太重,恐怕伯伯和老將軍受不了?”
徐老將軍擺手道:“我還不服老,你們不要擔心,既出來,就得嚐嚐一切味道。”
巴山先回來了,只見他搖手道:“愈到上游愈荒蕪,連羊腸小道都沒有,更談不上有橋啦。”
百里超道:“伯伯要在此處過夜,你快拿吃的來。”
巴山剛剛擺出飯食的時候,突見包羅如風奔到,百里超一見起疑,急道:“你發現有橋可渡了?”
包羅喘着搖頭道:“那面兩裏外就是河了,懸崖下水勢湍急,激流聲如萬馬奔騰,根本沒有橋,但被我發現一件怪事!”
皇上問言詫異道:“什麼怪事?”
包羅道:“那座崖下在我去時沒有動靜,但走到懸崖上時,突覺水面上似有兩團巨大岩石自水裏浮出,每團足有兩隻桌子大,但出水半尺就停止,緊接着由崖壁上飛出四條黑影,恰好分別落到浮起的大岩石上坐定。”
皇上道:“岩石怎能浮起?四條黑影必是武林異人。”
包羅道:“是啊,結果我看出那兩團東西竟是兩隻大龜鱉,但黑影卻不認識,人人都有七八十歲,而且是兩男兩女。”
百里超道:“龜就是龜,鱉就是鱉,你怎麼分不出。”
包羅道:“怎會分不出,那是一隻龜和一隻鱉,龜上坐的是兩個老頭,生相古怪;鱉上坐的是兩個老太婆,不亞於閻王老子的丈母孃,生得實在難看極了。”
九王子道:“還在那兒沒有動麼?”
包羅道:“他們不是同伴,雙方似在鬥法,一面發出綠氣,一面發出黃光,有時兩個老太婆黃光迫得綠氣後縮,有時兩個老頭的綠氣逼着黃光復退,估計兩下距離約有三十丈遠,這時愈來愈快了。”
皇上道:“我們大家去看看,但要當心,千萬勿搞出響聲。”
百里超問道:“崖頂距水面有多高?”
包羅道:“足有五十丈,看得非常清楚。”
展雲鶴鄭重道:“他們無疑是在決鬥劍氣,大家去時要提防。”
大家吃過東西之後,隨即悄悄的向河邊接近,到了岸旁崖頭,已覺河下綠氣黃光大盛,同時還聽到激烈的“波波”之聲震耳傳來。
伸頭下望,只見距岸半里的水面僅有兩團光焰滾動,什麼人影、龜、鱉都不見了!但不管河水如何湍急,那兩團光球卻並不受到影響。
廣文南突然發現上游如飛衝下一條核形小快船,順着崖壁而來,急忙輕叫道:“大家當心,那是赤煞五魔到了!”
眾人隨他目光望去,只見小船上坐着四個邪門人物,一致在施展功力催舟,每人抖動着一隻大袖,船行似箭。
展雲鶴道:“他們似乎也是來此觀斗的。”
忽聽巴山又叫道:“快看對河,那兒也來了一條小船!”
距離雖遠,但在月明如畫的光度下,一般武林高手仍能看出那小船上的人,包羅搶着道:“那是浩氣四聖!”
百里超點點頭道:“你們再看下游,今晚真是不同尋常,那三批我雖不認得,但想決非普通武林。”
廣文南一見嘎聲道:“三條大船都能棄槳進行!”
皇上問道:“那個認得嗎,居然都是花甲以上的人物啊!”
展雲鶴道:“我認得三船中一部份,第一船兩個道人是全真派的八德真人和武當掌教長生真人,那穿紅袍的是衡山派的祝融掌門,那老太婆是華山掌門雙枴姥姥,那穿藍衣的中年婦人是青城綠葉劍姑。”
巴山接道:“穿紅袈裟的老僧是少林寺掌教摩法掌教,穿黃色袈裟的胖和尚是峨嵋掌門大元大師,穿灰袈裟的是五台紫竹大師,穿大褂的老人是泰山派掌門斗元山人。”
九王子詫然道:“竟都是一派之長!”
展雲鶴道:“那就是一大集團了,第二條船上無疑又是另一集團。”
包羅道:“一定是,我認出崆峒掌門羅天神劍,呂梁掌門發龍手,和恆山掌門北嶽殿主啦,今晚有點不對!”
廣文南道:“確是另一集團,第一排的是大漠派漠風老人,須彌派王峯神僧,高原派森林一霸,長白派圖們一奇等。”
百里超道:“我只認得茅山派的宏元真人,還有兩人是誰?”
展雲鶴道:“那是雪山派的冰崖散人和青海派的海心逸士,但第三隻船上卻連一個都不認識,他們不知是何來路?”
老將軍看不清楚,嘆聲道:“我沒有良好的內功底子,到底差勁得很。”
皇上笑道:“三面人物都向那兩團光球注意,這到底是什麼一回事。”
展雲鶴道:“等會就要揭曉。”
出乎意料之外,四方船隻僅僅向兩團光球稍微接近即不動了,每面相距尚不到一箭之遠,同時沒有一個人出聲説話。
河水依然奔流,可是那些船隻亦如定住一般。
百里超突然向皇上靠近,並且低聲喝道:“大家當心!崖山兩端都有大批人物到了!”
眾人聞言同時一愕,齊向石後藏起,僅留頭部外望。
在百里超的察覺裏,人數竟多到連他也記不住,但有一點,那些人似亦各自在悄悄移動,且知不是一個團體。
半晌後,漸漸無聲,百里超對大家道:“他們都停了。”
展雲鶴道:“大概也是來看河中奇斗的。”
九王子道:“想不到今晚有此盛會!”
百里超忽對展雲鶴道:“展兄,你向背後悄悄走四十丈,那兒有個高手向我們行來了,看看是誰,擋住他,不能讓其接近伯伯。”
展雲鶴點頭閃出,立即迎了上去。
河中的光團就在這時迅速移動了,漸漸順河流而下,但雙方衝激得更加猛烈,震力激得河水澎湃洶湧,勢成翻江倒海,波波之聲有如雷鳴。
皇上忙叫道:“糟,我們過不了這條溝怎麼辦?”
展雲鶴就在這時如飛奔回,未説所遇,先向大家道:“快走左側,那兒有條秘徑。”
廣文南問道:“可以過溝麼?”
展雲鶴領先帶路,找到秘徑後才道:“小河有條船藏着,我們可以坐船追下去。”
百里超急問道:“你怎知有船,是誰的?”
展雲鶴道:“你到了船上就明白了。”
大家從巖縫中急行,未幾到達數丈下,不料真有一條小船,這時在船頭立着一個駝背老人。
百里超一見,撲出叫道:“駝公公……”僅僅只叫出三字,他已悲不自勝,淚如雨下,雙手抱住老人痛哭。
原來那老人就是琅-山人,百里超這時又想起內叔德而傷心。
琅-山人扶住他,嘆聲道:“孩子,別哭,德兒遇難之事,老朽早已知道了,生死由命,悲亦枉然,快站開,讓老朽迎接皇上。”
皇上一見琅-山人大喜,他也顧不了有無外人聽到,大聲笑道:“老俠士,我們又見面了!”
大概岸上的人物都追往下游去了,琅-山人也無顧忌的大聲道:“陛下,這一路受驚了。”
大家上船見面寒暄一會,皇上即催着開船,於是展雲鶴立同廣文南負責控舟。
百里超仍舊悶悶不歡,他坐在皇上身旁,眼淚依然流個不止。
琅-山人感於百里超的至情,又向他嘆聲道:“孩子,老朽不是沒有師徒感情,買際上和你是一樣難過,不過老朽對你説句沒有根據的話,德兒不是夭折相,也許他還沒有死。”
百里超搖頭道:“事情是阿羅親自看到的,而且我又到那潭中找過,竟連屍體都被吸泉吞沒了。”琅-山人道:“老朽就是因屍體未見而存了萬一的希望,同時老朽還告訴你一件事情,從那時起,你知道千手鬼王和西天手因何不見了?”
百里超道:“他們在暗中跟隨我們,不見並不可疑。”
琅-山人道:“那有這樣長的路程都不出來和你們見面的道理,我想其中一定有原因。”
百里超是死心眼,凡沒有事實的事情他説什麼也不相信,皇上怕他不樂,接口岔開話題問琅-山人道:“老俠士,你知前面那兩團光球中是什麼人嗎?”
琅-山人恭聲道:“陛下,那是江湖上四個最邪,最神秘的怪物,當草民還在幼年時,家師就説他們已是老人了,現在草民都已經八十歲了,但他們仍是原樣子,其功力已深不可測,其年紀更是個謎,今晚已驚動武林,來觀的都是當今最有名的,陛下所見,那還不止此數一半哩。”
皇上道:“那四人仍無來歷嗎?”
琅-山人道:“七十年前的事恐怕不盡然,據説兩個女的是住在大洋之內鱉島,敢當時武林稱她們為鱉島魑魅,兩個男的同樣住在大洋中,那是一座珊瑚礁,武林只知他們為龜礁魍魎,實際上那礁和島誰也不知坐落在何方。”
皇上道:“為何取這樣的怪名呢?”
琅-山人道:“因為傳説該島出產巨鱉,該礁則多巨龜,陛下一定已經看到他們都立在龜鱉的背上吧?”
百里超確被琅-山人的故事轉移了心情,漸漸的注意了。
展雲鶴緊接着也問道:“這四人現在為了什麼?他們斗的可是劍氣?”
琅-山人慎重道:“你看出是劍氣倒不錯,可是他們不止是四把劍,而是每人都發十把飛劍,這武功確是非常罕見的,不過這四人難得如今日這般公開拼鬥,可是也不知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麼,據消息傳出,他們已鬥了十場了,時間僅在這一月之內,地點由黃河口打起直到此地,如今似又打回去了。”
廣文南道:“當今武林高手前來看什麼呢?”
琅-山人道:“你以為他們好奇嗎?不!大家都在觀察他們的動向和他們打的原因。”
皇上笑道:“武林中的事情千變萬化,神秘莫測,這件事情出現,看情形連我遊華山的興趣都被動搖了。”
百里超這時才開口道:“伯伯也要追下去看個結果麼?”
皇上笑道:“這是百年難見的異事,伯伯當然不能放過。”
百里超聞言大急,但又不好阻止,心中忖道:“這是多麼危險啊?”
老將軍見他面色大有為難之意,暗暗的拉他一把,走到前艙,輕聲道:“孩子,只有你可以阻止他,為何不開口?”
百里超道:“他的興致甚濃,晚輩怎好阻止?”
老將軍道:“你不必當面阻止,但還有一法可行。”
接着道:“你可寫信給娘娘。”
百里超道:“娘娘能怎樣?”
老將軍神秘的笑道:“你不必細問原因,娘娘只不知道皇上的去處,一旦知道,接信後就會派人追來,皇上見人所持信物,保證立即日京,但此事別人不敢,只有你可向娘娘通消息。”
百里超道:“既然如此,我會做的,上岸就行。”
老將軍點頭道:“信送到地方官府就行,信封上只寫十萬火急,下面落上你的字號就行了。別的無須寫,內容很簡單,僅説皇上現在什麼地方即可。”
百里超道:“落我的字號?我有什麼字號?”
老將軍一拍額頭道:“呸,我真老糊塗了,孩子,皇上在京時,曾向滿朝文武誇稱你,説你如何如何了不得,並且説你是他的‘綠野王子’,你今後如果再去北京,只要提出‘綠野王子’,保證滿朝文武都對你十分尊敬。”
百里超愕然道:“這字號恐怕地方官府不知道啊?”
老將軍搖頭道:“這種轟動滿朝文武之事,不久就會傳入江湖,那有連官府尚且不知之理,放心,不會有誤的。”
百里超點頭道:“不管如何,我只照你老説的去寫。”
船行極速,這時突問前面河中發出一聲震天巨響,只見那兩團光球竟然騰空衝起,緊接着又筆直下降。
巨響又起,河水猛朝兩岸舉立,兩團光球竟直沉到河底不見了。
小船艙裏的琅-山人突然衝出叫道:“他們打到水底去了!”
皇上亦隨大家擠到船頭觀看,忙問道:“他們出不出來了?”
琅-山人道:“這很難料,河水如果不再翻騰,那就不會出來了。”
大家凝注着河中,頓飯之後,百里超發現前面已沒有船隻了,不禁詫道:“那些船隻那裏去了!”
琅-山人急忙催展雲鶴道:“後槳加力。他們追下去了。
水勢似趨正常,小船立即加速,順着崖壁急迫。
快到天亮時,前途仍然毫無影子,皇上大失所望,又對琅-山人道:“大概追不上了,前面是什麼地方?”
琅-山人道:“前面是軍渡,左為山西柳林鎮,右為陝西吳堡,兩岸船隻雲集,看樣子是追不上了,那四個妖人也不會在此處出現。”
展雲鶴道:“我們如何處置?”
琅-山人道:“你們陪皇上繼續由水路前進,老朽上岸去看看。”
百里超不知在什麼時候準備了一封信,他在皇上送琅-山人上岸之際,順手塞到駝老手中,輕聲道:“請你老送與地方官衙!”
琅-山人不明其故,接到後即與皇上告別而去。
展雲鶴一見老人縱身上了岸,從是繼續催槳划行。
船回軍渡之際,天色已完全破曉,岸上的商旅早已活動,九王子急向包羅和巴山問道:“你們帶的食物還夠幾天食用?”
包羅一拍背上包袱道:“大概兩三天還不成問題。”
皇上笑道:“船到清靜之處停一會,大家吃過早膳再走。”
廣文南一指下游道:“前面河岸上是誰?”
展雲鶴在後艙噫聲道:“那是少林掌教摩法大師!”百里超道:“那老和尚因何只有一個人,他好像是在注意我們的船!”
皇上道:“靠岸劃,看他有什麼事情,他確是在等我們的船。”
和尚立在一排柳林下,那地方非常清靜,展雲鶴催槳急進。
在船頭的廣文南一看距離不遠,忙將手中槳葉停下,裝作不識,朝岸上和尚拱手,道:“大師,要搭船麼?”
少林掌教合十唸了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施主,貧僧摩法,特來見駕。”
廣文南故作驚訝道:“啊呀,原來大師是少林掌教,失敬,失敬。”
皇上緩緩自船艙走出,笑道:“大師法力通神,這是江湖會面,剛才那種稱呼不必了,有何玄機見告?”
少林掌教鄭重合十道:“陛下,這條水路去不得,恐怕有擾龍駕。”
皇上點頭道:“大師之意,是要我上岸麼?”
少林掌教道:“陛下的船若能在此地停留十日,前途即可無事。”
皇上笑道:“在我的權力之下,除了天下造反,否則誰敢阻攔?”
少林掌教道:“妖女目無皇法,更不尊重陛下,陛下何必冒險。”
皇上怒道:“那就是造反了,孤曾南征北討,也曾帶兵靖難,今何憂於妖人?”
少林掌門道:“陛下以國泰民安為重,萬乘之尊,豈可因幾個妖人而輕身歷險?何況妖人尚不知是聖駕呢。”
百里超接口道:“大師所指妖人即為龜礁魍魎和鱉島魑魅麼?”
少林掌教點頭道:“正是這四個妖人,他們目前正在河底,各方武林都在謹慎提防。”
皇上道:“大師與各派為何不採取行動?”
少林掌教道:“陛下可知另外兩大邪派正在希望正派人物先下手哩!”
皇上道:“可是那春神宮和赤煞教想獲漁翁之利?”
少林掌教道:“陛下龍目如電!”
皇上道:“大師去罷,孤會慎重此行。”
百里超恐怕皇上要繼續前進,立即向展雲鶴道:“展大哥,我們就在此處休息,吃過乾糧再作決定。”
皇上似已知道他的意思,笑而不語,立同大家上岸。
頓飯之後,忽見柳林後緩緩走來一個道人,百里超看出他是茅山宏元真人,急忙招呼道:“道長,還認得我嗎?”
宏元真人稽首道:“少施主鴻福齊天,貧道早知施主出難了。”
百里超急忙引他朝見皇上。
皇上擺手阻止老道行禮,笑道:“真人免禮,此來定有原因?”
宏元真人仍稽首道:“陛下龍駕微行,貧道剛剛才知道,特此前來朝見,並啓奏當前情形。”
皇上道:“當前情形寡人盡悉,真人放心。”
宏元道長似已知道百里超近來的聲威,告退道:“陛下此行,能有百里施主保駕,貧道確實放心不少。”
老道走後,皇上笑問展雲鶴道:“你與廣文南以往行動確很秘密嘛!這些和尚道人都不認得你們!”
展雲鶴道:“他們都是一派之長,平時少在江湖行動,因此更難相逢。”
百里超忽然道:“伯伯,他們曾經見過你嘛?”
皇上道:“在伯伯登基之年,他們都來京城朝見過,剛在船上,也許是被他們認出之故。”
百里超道:“這就對了,如若不然,我們的行動就要謹慎些啦,我怕武林已將消息傳開了。”
展雲鶴道:“那該不會,假使他們是聽來的消息,第一個少林掌教就會提出警告。”
皇上點頭道:“大概是的,不過其它各派的掌門遲早也會來見,我們為了免得麻煩起見,還是早點動身罷。”
百里超道:“只要不是一般人都知道伯伯在此,那些掌門人絕對不敢張揚,他們要來也是秘密地個別朝見。”
這時日升甚高,柳林已不再隱秘了,當大家尚未決定是坐船或走路的時候,突見河中一條大船上發出無數的驚叫之聲。
眾人不明其故,同時注目向大船看去。
大船上一定載着滿船貨物,船沉沉,河水離船僅只數寸,這時船頭和船尾都立着十幾個驚慌失措的商人和船夥,他們舉槳的舉槳,拿篙的拿篙,莫不朝着水中準備,做出面臨強敵之勢!
展雲鶴急忙道:“水裏一定有東西?”
巴山道:“難道這裏還能有水戰不成?”
廣文南道:“這是展兄的勢力範圍,水賊那敢露面?”
包羅突然指着河中大叫道:“巨鱉!啊,還有巨龜!”
眾人聞言,同時都有所見,齊聲道:“真的!”
皇上道:“幾十只,似在打架!”
九王子道:“浪濤愈來愈大,那條大船非翻不可!”
百里超道:“這些水中巨物,一定是那四妖人帶來的,我們非救那條大船不可。”
展雲鶴道:“恐怕會引來妖人,這該如何是好?”
廣文南道:“此一時,彼一時,先救人要緊,超弟在此照顧伯伯等,我和展兄、巴弟、包弟下河去!”
百里超道:“他們不會水,還是展兄在此帶巴山、包羅保護伯伯,我和廣兄下河去。”
正説着,柳林後面忽然現出兩大批老人,一批以少林掌數為首,另一批則是一個老道人!
皇上一見,輕聲道:“左面一批最前是崆峒掌門,不知兩大集團來此作什麼?”
廣文南道:“看情形都是來保護伯伯的。”
皇上笑道:“等他們走近了就明白啦。”
可是那兩批人行到一箭之距卻變了方位,一批向下遊,一批向上遊,其中只有少林掌教和崆峒掌門依然向皇上行來,二人雖在一塊,但卻有面和心不和的神態。
距離一近,二人似怕露了皇上的身份,既不見禮,也無表情,只見少林掌教合十輕聲向皇上道:“陛下,妖人現就在正面河底,貧僧等特來護駕。”
皇上笑道:“大師和真人之意我知道了,為避耳目起見,快請離開,我們遙遙呼應就是了。”
崆峒掌門垂首道:“貧道等領旨!”
僧、道二人佯裝注視河中,分別向上下游邊行邊看而去。
百里超一見有了大批保護之人,忙向廣文南和展雲鶴道:“現在我們三人都可以去了,二兄準備!”
廣文南和展雲鶴同時一遞目光,雙雙跟在他的後面,悄悄的向河岸下走去,而且迅速的溜下水去。
河水一波一波地向岸上洶湧,勢如海浪怒潮,那條大船已全部失去控制,船上的人員發出一陣陣的救命之聲。
須臾之間,水面上血水立現,巴山歡聲道:“殺了五隻了,快看,那些巨物的肚皮翻轉來了,腦袋已不知去向!”
同時,在大船上歡叫大起,但他們不知原因,莫不説為是河神顯聖,轉眼間,船頭已跪下了一大遍。
緊接着一條人影自水中衝出,一躍跳上那隻大船。
包羅詫叫道:“展大哥上船去了,他要幹什麼?”
皇上鄭重道:“你們快看河水!河底似乎打起來了!”
九王子道:“我明白了,展雲鶴似在叫大船快點離開!”
話未出口,廣文南突然跳上岸來,他氣急敗壞地大叫道:“大家當心,不好了,超弟在河底遇上了兩個妖人,打起來啦!”
皇上擺手道:“不許慌張,咱們要看他顯身手!”
大船上的人員全體出動了,操槳的操槳,掌舵的掌舵,慌慌張張的向岸邊靠來!可是被困騰的河水頂得如盪鞦韆一般。
事出不意,上下兩大集團的掌門一見大一愕,身不由主地齊朝皇上奔來,少林掌教急問道:“陛下,這是什麼一回事?”
皇上正色道:“寡人有一義子,寡人命為‘綠野王子’,他現在正在河底與妖人大戰,諸位只看勿言!”
眾掌門同聲詫道:“綠野王子?!”
一個字號出自當今皇上口中,這是武林中從未有過的事情,而此際又是當着武林二十位正派掌門人面前説出,這更是罕有的大事,其轟動不問可知。
當皇上語落之際,二十位掌門人中只有茅山派的宏元真人最感興趣,因此他傳言給崆峒掌門羅天神劍道:“道兄,‘綠野王子’就是貧道對道兄所説的少年異士,想不到他竟敢再入河底與妖人動手,如果此戰不敗,今後邪門勢必驚心膽戰。”
崆峒掌門點頭會意,這時大船總算掙扎到了岸邊,可是船上的人員竟爭先恐後的向岸上逃竄
展雲鶴如飛到了皇上身邊道:“河底下電閃雷鳴,超弟已大顯神威,龜鱉遁跡,妖人驚恐萬分!”
皇上笑道:“超兒不許你們助陣麼?”
展雲鶴向着廣文南看了一眼,笑道:“水中的激震之力根本知法停留,我們是被迫退出水面的。”
少林掌教合十向展雲鶴道:“河底妖人是男的吧?”
展雲鶴道:“動手的是兩個男妖,女的在開始動手時就隱退了。”
少林掌教道:“四妖本來也在打鬥麼?”
廣文南接道:“正是,他們在水中仍舊坐在龜鱉背上,可是他們還沒有我超弟快,數招不到,兩男妖就朝下游退去,這時恐怕追遠了,諸位請看河水就知道,漸漸歸於正常啦。”
皇上急忙道:“我們快追,免得超兒來找。”
他説完立向眾掌門道:“諸位大師,真人和老義士不必操勞了,寡人不願張揚出去,請各自便。”
眾掌門同聲恭送,肅然行禮。
皇上招呼大家沿河而下,他也不敢坐船了,反而自行領頭急奔。
這一追真追得遠,一連三天都無消息,皇上居然有點着急,於第三日中午,他們竟追到龍門山下。
一路上幸有展雲鶴的黃河幫的消息可開,但傳到的消息都説沒有動靜。
龍門山橫跨山西、陝西二省邊境,中如門闕,相傳夏禹導黃河至此,鑿水通流,兩岸峭立,黃河盤流於山峻間,黃河至此後,過門豁然奔放,聲如萬雷。
皇上率眾登上左岸,直趨龍門壁上,仰觀晴空萬里,俯察奇險天成,不禁嘆聲自言道:“這真是‘天下第一門’!古聖力量何其偉大啊!”
廣文南突然放出長劍,就壁疾書,“天下第一門”五個斗大隸體,筆劃蒼勁,旁落“永樂十四年游龍題”八個小字,哈哈笑道:“我也替後世留點古蹟。”
皇上笑道:“游龍二字何意?”
廣文南道:“伯伯在外雲遊,豈不是條游龍而何?”
皇上大笑道:“好,好,好!”
巴山突然指着壁下一處岩石道:“噫,那不是二哥嘛!”
眾人聞聲驚注,只見那岩石如鼓,恰好突出於洶湧的河流中間,確見百里超是坐在上面,皇上大喜,朗聲叫道:“超兒,你在那裏作什麼?”
百里超抬頭看見眾人,在下面道:“妖人逃出龍門去了!”
皇上大聲道:“走了算啦,你快上來。”
百里超搖手道:“不,這洪流下另外有隻真怪物,我要捉住它!”
皇上大異,又叫道:“你先上來説説,是什麼怪物?”
百里超略一沉吟,突然拔身而起,詎料他身如弩箭,帶着破空的異聲,居然筆直上衝,及至崖高,忽又橫瀉而到!
眾人一見,莫不又驚又奇,齊聲歡呼!
一落恰到好處,剛剛到了皇上面前,皇上欣然道:“你這是什麼輕功?”
百里超搖頭道:“我自己不知道,但知想上來就上來,是昨夜追妖人時才悟出的。”
展雲鶴歡叫道:“這是‘凌虛御風’,你已到達意動功隨之至境了!”
皇上點頭道:“他真是個胡塗異人!超兒,再冒險試試,伯伯要你橫飛過龍門!”
百里超一看愕然,傻笑道:“這麼寬怎行!”
九王子也怕誤事,鄭重道:“寬倒是小事,下面太深了!”
皇上道:“他能上來,何患掉下去,超兒提起勇氣試時。”
百里超行至崖邊,回頭道:“過去也許能,回來恐怕沒勁啦!”
展雲鶴急忙道:“如果你真已練成凌虛御風,那就不怕回不來,因為你的真氣已能自發自收,根本無須你做主了。”
廣文南大聲道:“慢點,凌虛御風不似超弟這個現象,我有疑問!”
皇上道:“你有什麼疑問?”
廣文南道:“凌虛御風必須將真氣迫至腳心湧泉穴泄出,方才超弟上來之時,我似乎沒看到這現象。”
皇上悚然道:“有道理,我幾乎誤了大事!”
忙向百里超道:“你對腳心有什麼感覺沒有?”
百里超搖頭道:“沒有!”
廣文南面現驚喜之色道:“超弟,來,你可能比‘凌虛御風’更神通了,羅,這邊岩石到那邊岩石是平行的,中間的空隙不到一丈高,你可把這空隙當實地,一步一步踏過去,試試看,莫忘了,這空隙是實地!”
百里超點頭道:“我懂你的意思,好在我不怕摔!”
説完行出,面上露出微笑,他真是個孩子,認為自己在作遊戲。
大家摒聲靜氣,反而替他非常緊張,原因是廣文南那句比“凌虛御風”更神奇的話所引起。
百里超第一腳踏上空隙了,大家全神貫注。
奇事出現了,百里超那隻腳竟如踏在硬物上一般,第二腳又前進了!
皇上第一個大喜,跳起叫道:“青雲路!”
廣文南猛的歡笑道:“是,是,是,他糊糊塗塗地練成‘青雲路’啦!”
這一叫,霎時引起大家高興無比,連老將軍也跳着大笑道:“神奇,神奇!”
百里超行到對面岩石了,他這時也喜極了,居然又往回走,但腳步加快了,一直行到皇上面前,傻笑道:“伯伯,我是怎麼搞的!”
皇上展開雙手,猛地將他抱住道:“傻孩子,你真是我的胡塗孩子!”
巴山大叫道:“二哥,快,快過龍門!”
皇上將他一推,大笑道:“去!走給伯伯看!”
廣文南上前拉住他道:“超弟,你一定過得去,同時你還可在空中任意在走,不過……”
他突然鄭重道:“不過在平時你千萬勿存着‘青雲路’的念頭,非到必要時才能施展,否則不惟驚世駭俗,同時還會導致武林中人不尊重你,説你太傲視羣倫啦!”
百里超恭聲道:“廣大哥的話我永遠記下就是!”
皇上聽到廣文南的話,也不禁暗暗稱許,微笑道:“大丈夫應該虛懷若谷。”
百里超這回大膽地自崖頭步出,瀟灑自如,步履輕快,真如陸地神仙!
眾人一見,不禁大聲歡呼,連皇上亦鼓掌喊道:“超兒,你成功了!”
百里超居然還停住不動,竟回頭笑道:“我在這中間如果真的摔下去,其實也不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廣文南突然大叫道:“超弟你轉身回來!”
百里超不明何故,聞言轉身,笑問道:“什麼事,我還只走了一半啊!”
廣文南見他真如走在平地上一般,不禁大笑道:“不要問,現在上坡啦!”
百里超會意,抬頭看看空中,右腳提起,做出踏石級的樣子,詎料真的一步一步往上登!
眾人更覺驚喜至極,人人都不知身在何地,似都神遊於户外啦!
廣文南看他登上數十丈時,忽又大叫道:“超弟下山!”
百里超笑笑道:“山勢如何?”
廣文南道:“我在山下等你,向我行來。”
百里超忽然放開大步,笑道:“這不是山,坡度太平了!”
他又走到了皇上身前,笑道:“伯伯,還要不要耍一套?”
皇上大笑道:“你的戲法變得好,伯伯正式封你為‘綠野王子’罷!”
百里超亦半真半假的跪下道:“謝父王龍恩!”
大家齊聲歡呼,一致造賀,九王子拉着他道:“王弟,你還不求父皇討封地!”
百里超笑道:“綠野就是小弟的封地,江湖即為小弟的住所!”
皇上大笑道:“傻孩子,你的慾望可真不小,但你的責任呢?”
百里超道:“除魔衞道!”
皇上點頭道:“好!你的責任當然不止忠於伯伯!”
老將軍道:“可藉此處沒有慶賀筵席可吃,否則非喝個酩酊大醉不可。”
皇上大笑道:“綠野當餐,黃河當杯,宇宙請客不亦樂乎!”
九王子道:“我們在此多留幾天如何?”
皇上大喜道:“好,龍門山為牀,皓月光為燈,夜來不必愁。”
包羅大叫道:“巴老四,我們快去找野味!”
二人尚未動身,忽聽皇上向百里超道:“你在河中發現什麼怪物?”百里超忽然鄭重道:“在河流最湍激中,我看到一隻生了角的怪頭,一連露出水面十幾次,但見了我又嚇得縮回去了,頭大如鬥,口如血盆,看了真個嚇人!”
皇上大驚道:“那是蛟!”
展雲鶴道:“龍門藏蛟並不為怪,問題在這條蛟的氣候如何了?”
百里超道:“我想下去找找,恰好遇上你們來了。”
皇上道:“不要急,今晚三更時候,當月亮正中之際,就可明白這條蛟的氣候了,它如到時出來吸取月魄精華,這就證明它已練成丹寶啦!”
廣文南道:“蛟丹奇淫奇毒,取之無用!”
展雲鶴道:“怕它出來害人,除之有益地方百姓。”
九王子道:“怕它破壞龍門怎辦?”
皇上搖頭道:“此蛟決未到達那種神通,如不除去,行船遲早要遭殃。”
正説之間,突見對面峭壁上一連出現數條人影,他們竟在峭壁之上飛騰撲擊,巴山搶着説道:“其中有個是龍天放!他們鬥得真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