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飛雲看他無緣無故忽然以“傳音入密”説話,心中暗道:
“莫非有人偷聽我們説話不成?”一面也以“傳音入密”問道:
“我們還要在這裏再留一天?”
“沒錯。”醉道人仍以“傳音”説道:
“小施主到時候就會知道。”
谷飛雲是一面説話,一面朝醉道人走去,是以即使有人覷伺,也不易發現,這時正好走到醉道人身旁。
醉道人才轉過身來,含笑道:
“小施主,咱們出去走走,三位小姑娘也快來了。”
谷飛雲應了聲“是”,轉身之際,眼角飄動,果見走廊轉角處青影一閃而沒,心中暗道:
“這兩個丫頭果然是張少軒的眼線。”
兩人走下樓梯,出了芝苑,就在牌坊前面站定。
醉道人輕微的嘆息一聲道:
“在這裏安置了一批實力,少林寺近在咫尺,還一無所覺,光憑這一點,就可以看出張少軒夫婦極非易與之輩。”
谷飛雲驚異的道:
“他們在這裏安置了一批實力?”
醉道人道:
“你沒看出來嗎?莊上的莊丁僕傭和丫環使女們,無一不身手敏捷,個個都有一身很好的武功,依貧道看,人數至少也在一百人以上,一旦有什麼行動,這批人手,就不可忽視。”
谷飛雲哦道:
“少林寺怎麼會被矇在鼓裏,視而不見呢?”
醉道人笑道:
“少林寺知客堂住持道覺,是鄭州虎段天發的遠房堂叔,可能早就和張少軒有了勾結。”
谷飛雲哦道:
“這就對了,道覺還以為段天發的死,和在下有關,所以要設計嫁禍於我們了。”
醉道人微微搖搖頭道:
“只怕另有原因……”
話聲未落,只見荊月姑、馮小珍、珠兒三人一起走來。珠兒首先叫道:
“醉道長,谷大哥早。”
谷飛雲道:
“你們都起得早啊!”
馮小珍搶着道:
“我們本來早就來了,是二姐説的,怕醉道長還沒有醒,所以這時候才來呢!”
醉道人笑道:
“貧道醉得最厲害,聽到你們三個人的腳步聲,也會被吵醒過來。”
珠兒道:
“我聽師公説,你老已經修成天耳通,一里外有人説話,都可以聽得到。”
“哈哈!”醉道人大笑道:
“你師公把貧道説得太高了,有這樣修為的人,除了你師父、師公,和家師之外,就沒有幾個人了,貧道還差得遠哩!”
谷飛雲問道:
“你們吃了早餐沒有?”
馮小珍道:
“還沒有,我們要到這裏來找你們,春蘭説:把我們的早點送到這裏來好了。”
只見明月俏步走出,躬身道:
“道長、谷公子、三位姑娘,請進來用早點了。”
醉道人道:
“大家進去吧!”
進入起居室,兩名使女早已在八仙桌上擺好五副碗筷,裝好了稀飯,四式小菜和兩籠蒸餃,一籠是素的。
馮小珍道:
“這裏的人辦事真快捷,我們剛來,早餐就準備好了。”
明珠欠身道:
“芝苑、蘭苑,一切飲食,都是一個廚房辦的,春蘭姐姐去交代廚房裏,把三位姑娘的早點開到這裏來,廚房的人就送到這裏來了。”
馮小珍道:
“原來如此。”
五人坐下,就各自吃了起來。
荊月姑問道:
“大哥,我們早餐之後,是不是該起程了?”
谷飛雲點點頭道:
“二妹説得極是,我們已經打擾了張二公子一天,今天正該告辭了。”
只聽門外有人朗笑一聲道:
“谷兄怎麼就要走了,是不是嫌兄弟招待不周?”
隨着話聲,張少軒手搖摺扇,緩步走了進來。
谷飛雲看他一臉笑容,舉止瀟灑温文,真想不到他竟會是老魔頭門下二弟子,一面慌忙站起身,拱手道:
“二公子早,在下兄弟實因有事在身,昨天已經打擾張少軒沒待他説完,擺着摺扇,口中“唉”了一聲,才道:
“昨天兄弟已經和醉道長説好了,諸位難得到少室山來,要在敝莊多盤桓幾天,怎好馬上就要走呢?除非是嫌兄弟這主人招待不周了。”
“二公子言重。”
谷飛雲道:
“在下急於要找家父家母下落,所以不便久留,還請二公子原諒。”
醉道人含笑道:
“谷小施主説的也是實情,但二公子生性好客,想挽留你們多住幾天,可以稍盡地主之誼,也是一片誠意,這樣吧,咱們就再留一天,明天再走不遲。”
珠兒咭的笑道:
“醉道長是捨不得十五年的窖藏花雕吧?”
“哈哈!”醉道人大笑道:
“珠兒姑娘説得一點不錯,從前貧道到西山別墅來,一住就是十天半月,沒有好酒的地方,如何留得住貧道?”
早餐之後,張少軒吩咐莊丁送來了兩缸十五年陳的花雕,就這樣,醉道人就不參加年輕人的行列。
由張少軒陪同谷飛雲等四人暢遊少室山附近的幾處名勝,他也乘機探聽珠兒的來歷,這也是大師兄交代的。
他要探問珠兒來歷,自然要在最恰當的機會,以最技巧的口氣加以試探,但珠兒人小鬼大,只要你問到她師門的情形,她就顧左右而言他。
晌午時光,回到西山別墅,兩名使女早巳擺好杯筷,由張少軒和二少夫人作陪,但醉道人卻在大家回來之前,一個人喝了半缸好酒,又醉倒了。
因此這頓午餐,只有谷飛雲等四位客人,和身為主人的張少軒夫婦一共六人。
二少夫人最多二十二三,和荊月姑、馮小珍大了不過四五歲,昨天中午,因為有醉道人在座,大家又是初次見面,未免拘束,今天全是年輕人,沒有拘束,自然就談得比較投機。
她不但學着谷飛雲的口氣,叫她們二妹(荊月姑),三妹(馮小珍),小妹子(珠兒)
對谷飛雲也熟不拘禮,俏眼橫波,嬌笑如鈴,不時的給“谷公子”夾菜、勸酒,顯得親切而殷勤。
張少軒雖然不善喝酒,但温文有禮,謙恭好客,如果谷飛雲不是昨晚親耳聽到,他是在少林寺僧侶身上下“消功丹”的主謀,怎麼也不會相信他是通天教主門下的二弟子。
就在此時,只見一名莊丁匆匆走入,躬身道:
“啓稟二公子,秦公子和他少夫人來了。”
張少軒口中驚喜的啊了一聲,慌忙站起來,目光朝二少夫人看了一眼,才道:
“秦兄夫婦難得到我們莊上來,你在這裏招呼谷兄四位,我出去接待他們。”
二少夫人含笑道:
“你放心好了,我會招待的,哦,他們這時候來,自然還沒有用飯,你要人吩咐廚下,把筵席放到東閣去。”
張少軒點點頭,朝谷飛雲抱抱拳,還沒開口。
谷飛雲已經站了起來,抱拳道:
“二公子既然有貴客來了,而且還有女眷,賢伉儷自然應該一起出去,在下兄妹酒醉菜飽,不用二少夫人招待,也該告退了。”
張少軒道:
“菜還沒有上完,谷兄四位……”
谷飛雲道:
“在下真的吃飽了,二公子千萬不用客氣,我們先回芝苑去,賢伉儷只管請便。”
張少軒連連拱手道:
“真不好意思!”
二少夫人瞟着眼波嬌笑道:
“谷公子即然這麼説了,就不用客氣了,秦公子夫婦已在客廳等着,我們快出去吧!”
谷飛雲等四人一起離開西花廳,走到山坡間,谷飛雲四顧無人,説道:
“他們口中的秦公子,不知是什麼人?”
馮小珍道:
“人家來的客人,管他們是誰呢?”
谷飛雲道:
“你還不知道,張少軒和二少夫人,乃是師兄妹,根本不是夫妻。”
荊月姑奇道:
“大哥怎麼知道的?”
谷飛雲壓低聲音道:
“他們是通天教主門下。”
珠兒啊道:
“大哥,這麼説來,他們是束無忌的師弟、師妹了。”
馮小珍低哦一聲道:
“對了,昨晚醉道長要我們不可出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谷飛雲笑道;
“三妹果然聰明,一下就猜着了。”
馮小珍被他説得臉上一紅,心頭也喜不自勝,一面急着問道:
“大哥快説咯,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事情多着呢!”
谷飛就從昨晚醉道人要自己隱伏他後窗下的花叢説起,詳細説了一遍。
馮小珍道:
“還有呢?醉道長去少林寺的事,你還沒説呢!”
谷飛雲道:
“我不知道醉道長什麼時候回來的,他沒有告訴我,我怎麼知道?”
珠兒道:
“早上大哥要走,醉道長還答應他要我們多住一天,這種地方有什麼好留的?”
荊月姑道:
“醉道長要我們多留一天,自然有他的道理。”
馮小珍睜大眼睛,輕啊道:
“對了,説不定今晚會有事呢!”
珠兒咭的笑道:
“有事最好,今晚我們就可以瞧熱鬧了。”
突然耳邊響起醉道人的聲音,説道:
“瞧熱鬧可以,但絕不可以出手。”
珠兒喜的叫道:
“醉道長!”
谷飛雲道:
“醉道長喝醉了,還沒有醒呢,你嚷什麼?”
珠兒道:
“剛才就是醉道長在我耳邊説話咯!”
馮小珍急着問道:
“他和你説什麼呢?”
珠兒道:
“他説:“瞧熱鬧可以,但絕不可以出手’,有熱鬧瞧,不出手就不出手咯!”
月姑道:
“這麼説,剛才來的秦公子夫婦,説不定也是他們的同黨了。”
珠兒道:
“要不,我去瞧瞧!”
荊月姑忙道:
“你別亂闖,不要説現在是大白天,就算是夜晚,張少軒如果是通天教主的二弟子,武功決不會差,若是被他們發現了,豈不打草驚蛇?”
谷飛雲道:
“二妹説得不錯,你不可魯莽。”
珠兒道:
“好嘛,不去就不去嘛!”
大家邊説邊走,眼看快要走近芝苑,荊月姑腳下一停,望着谷飛雲問道:
“谷大哥,待會也許説話不方便,不如先商量好了,我們晚上什麼時候,在哪裏集合?”
谷飛雲低聲道:
“我們初更時分,就在芝苑牌坊前面見面好了。”
説到這裏,忽然低哦一聲又道:
“你們出來前,務必先點了兩個使女的睡穴,別讓他們發現了,這裏的使女,就是張少軒的眼線,窺視着我們的舉動言行,所以要特別小心。”
馮小珍搶着道:
“我們早就看出來了,要收拾她們還不容易?”
谷飛雲道:
“派在芝苑和蘭苑的使女,一身武功極不尋常,你們可得小心!”
荊月姑笑道:
“有珠兒妹子出手,還怕她們不乖乖的躺下去?”
珠兒高興得眨着眼睛,咭的笑道:
“谷大哥放心好了!”
張少軒、二少夫人雙雙走出西花廳,進來通報的莊丁垂着手道:
“啓稟二公子、二少夫人,秦公子伉儷已由田管事陪同,在公子書房裏待茶。”
張少軒點點頭道:
“你快吩咐廚房,整治一席酒菜,送到東閣裏去好了。”
那莊丁恭身領命,急步退去。
張少軒趕到書房,掀廉走入,目光轉動,不禁一怔!
方才莊丁來報,説是秦公子夫婦來訪,所謂秦公子夫婦,原是三師弟秦劍秋和六師妹白素素。
哪知目光這一轉,發現坐在書房裏的,除了三師弟秦劍秋,六師妹白素素,連大師兄束無忌也來了,還有武當名宿歸二先生,另外還有四個人,自已並不認識!
張少軒夫婦慌忙趨了過去,恭敬的一起叫了聲:
“大師兄。”
束無忌豁然笑道:
“二師弟、五師妹,沒想到愚兄也來了吧?方才是愚兄故意要莊丁只説三師弟、六師妹來了,這樣才不至使醉道人和谷飛雲起疑罷了。”
張少軒恭敬的道:
“大師兄想得周到。”接着朝歸二先生抱拳道:
“歸老蒞臨,在下歡迎得很。”
然後才向秦劍秋、白素素二人含笑道:
“三師弟、六師妹請坐。”
束無忌道:
“來,二師弟、五師妹,愚兄給你們引見……這位是名重一時的羊角道長,這位是用毒能手人稱毒手郎中的秦大山秦老哥,這二位是尺煉雙殺呼延贊、呼延弼兄弟……”
接着又向四人道:
“他就是在下二師弟張少軒、五師妹祝纖纖。”
張少軒一一拱手,連説着“久仰”“幸會”,和“歡迎光臨”等話,大家重又落坐。
束無忌朝張少軒詢問了醉道人和谷飛雲等人的情形,張少軒、祝纖纖二人一一答了。
束無忌摺扇輕搖,鄭重的道:
“谷飛雲一身所學,很有可觀,當日師父他老人家曾有收歸門下之心,不想他居然潛逃出谷,師父對此事極為震怒,此子不除,終必為本門後患。”
秦劍秋道:
“既然如此,就把他除去好了,難道有什麼顧慮不成?”
束無忌朝他笑了笑道:
“要除去谷飛雲原非難事,但他後面有南山老人撐腰,譬如這次西來,居然還有醉道人暗中保護。”
秦劍秋道:
“這個容易,二師兄不是和醉道人很熟嗎,他從前不是也經常到西山別墅來的嗎?明天谷飛雲等人向二師兄辭別,二師兄只要把醉道人多留幾日,事情不就擺平了嗎?”
束無忌白皙的臉上不禁飛起一絲笑意,頷首道:
“三師弟這一計策,倒可一試!二師弟,明天你有把握留得住醉道人嗎?”
張少軒道:
“這個……小弟也沒有十分把握,但醉道人從前到西山別墅來,一住就是十天半個月的,最近有十年沒來,是因為他去雲遊天下名山,但他嗜酒如命的脾氣,卻絲毫也沒改,明天由小弟和五師妹堅決挽留,我想也許可以留得住他。”
束無忌摺扇在手掌心敲了一下,含笑道:
“這樣就好。”
一名莊丁走了進來,垂手道:
“啓稟二公子,酒筵擺在東閣,可以請貴客入席了。”
張少軒站起身,拱拱手道:
“各位道長、大師兄、三師弟、六師妹,一起請到東閣入席了。”
束元忌算得也沒有錯,但人算不如天算,他做夢也想不到當天晚上,西山別墅竟會出事!
晚餐前,醉道人早已喝得酩酊大醉,在房裏休息。現在大家才知道他為什麼會叫醉道人的了,好像不喝醉,就名不符實似的!
嗜酒如命,每喝必醉,這也是醉道人的可愛之處。
現在快接近初更了!
谷飛雲悄悄跨下牀來,悄悄推開右首窗户,穿窗而出,落到地上,依然十分小心的朝芝苑正面繞去。
只聽醉道人的聲音在耳邊説道:
“兩個小丫環已被貧道點了睡穴,小施主只管大大方方走出去好了,你們會合之後,從芝苑下去,離山麓還有一二十丈光景,左首有一條小徑,可以攀登一處石崖,那裏正好居高臨下,面對整座莊院,你和他們到崖上去,就可一目瞭然,也不虞她們惹事了。”
谷飛雲應道:
“在下知道。”
舉步走出,來至牌坊前面,過沒多久,只見荊月姑、馮小珍、珠兒三人,也迅快的走來,人還未到,就聽馮小珍壓低着聲音嬌笑道:
“大哥,今晚很刺激咯!”
珠兒道:
“刺激的還在後頭呢!”
谷飛雲問道:
“你們把兩個使女都制住了嗎?”
珠兒得意的笑道:
“這還會有問題嗎?”
谷飛雲道;
“那好,你們隨我來。”
説完,舉步朝外就走。
他們下了平台,一路尋着石級往下,行到快近山麓,果見左首依稀似有一條小徑,這條小徑十分逼仄,若非谷飛雲目能夜視,幾乎無法辨認!
三位姑娘跟着谷大哥折入小徑,馮小珍忍不住問道:
“這是要到哪裏去呢?”
谷飛雲回頭笑道:
“這是醉道長指示,要我領你們到這裏來的。”
四人一路疾行,不一會,前面果然有一座二三十丈高的石崖,谷飛雲領先從石崖側面攀登上去,三位姑娘也依次攀登而上,崖上還算平正,約有四五丈見方。
谷飛雲俯下身子,吹去灰沙,就坐了下來。
荊月姑也傍着他坐下,一面説道:
“這裏可以俯瞰整個莊院,任何一處有什麼動靜,都可以一目瞭然。”
馮小珍問道:
“今晚不用我們出手嗎?”
谷飛雲含笑道:
“醉道長就是這個意思,要我們坐山觀虎鬥,不准我們多管閒事。
珠兒甩下了辮子,目注莊院,凝惑的道:
“不知今晚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有什麼人會找上西山別墅來呢?”
谷飛雲道:
“小妹子,你先坐下來,待會不是就知道了嗎?”
荊月姑悄聲道:
“你們説得小聲一點,夜深人靜,我們身在高處,話聲容易傳出老遠的。”
谷飛雲點頭道:
“二妹説得是。”
荊月姑臉上微微一紅,低聲道:
“大哥要叫我二弟才是,萬一在路上順口叫了出來,不就讓人笑話嗎?”
谷飛雲道:
“好,好,我以後一定注意就是了。”
馮小珍是個生性好動的人,坐了一會,眼看莊院中一片黝黑黑的,不見絲毫動靜,忍不住站了起來,説道:
“好沉悶咯,怎麼會一點動靜也沒有呢?”
谷飛雲也覺得有些奇怪,西山別墅有不少莊丁,從自己觀察所得,每個人都步履輕捷,分明都有一身武功,他們縱然在自己等人面前,儘量掩飾,也無法掩飾得住。
依照常理,偌大一座城堡,夜晚至少也有巡邏的莊丁,但今晚不僅四處一片漆黑,連巡更的人也沒有一個,沉寂得幾乎像是一座空城,這情形豈非有反常情?
就在此時,忽見城牆外(西山別墅在少室西麓,依山而起,高如城垣)西北兩側似有不少人影,俯身疾行,漸漸接近圍牆,又迅快的隱伏下去!
兩邊人數,少説也各有數十人之多!
心中不禁暗暗起疑,忖道:
“這些人會是什麼路數呢?”一面低聲道:
“你們快瞧,圍牆外西、北兩首,各有幾十個人已經掩近圍牆了!”
馮小珍凝足目力,依然看不到什麼,問道:
“人在哪裏?”
谷飛雲道:
“他們都是俯着身子疾行,現在已在牆外隱伏下去。”
剛説到這裏,接着低哦一聲,又道:
“南首也有人來了,也有幾十個人,這一批人好像沒有掩飾行藏,是朝大門來的。”
珠兒問道:
“谷大哥,你看清楚他們是什麼人嗎?”
谷飛雲笑道:
“我只能看到幢幢人影,哪裏分得清是什麼人?”
荊月姑道:
“這就奇了,三處合起來,豈不有一百五六十人,這會是哪一路的人呢?”
馮小珍道:
“來的當然是西山別墅的敵人了!”
“對了!”荊月姑道:
“莊院中一片漆黑,可能是張少軒早就得到消息,有了戒備。”
“不錯!”谷飛雲道:
“他早已知道今晚有強敵壓境,所以事前就有了佈置,不然不會如此沉寂的。”
珠兒道:
“醉道長不是也早就知道了嗎?不然,他怎麼會説瞧熱鬧可以,要我們絕不可以出手呢!”
荊月姑道:
“對呀,西山別墅今晚有強敵壓境,醉道長怎麼會知道的呢?”
正説之間,南首的一行人已經到了城堡大門之前,他們既未掩飾行藏,就在門前站停下來。
接着響起一個蒼勁的聲音喝道:
“西山別墅守門的莊丁聽着,你們快即進去通報,就説少林寺監寺大師來了,速請二公子出來迎接。”
此人聲音鏗鏘,是以“千里傳音”送出,因此連隱身在莊後石崖上的四人都可以聽得到。
谷飛雲不禁一怔道:
“來的會是少林寺的監寺至慧大師!”
荊月姑道:
“少林寺出動了這許多人!”
馮小珍道:
“莊院裏依然沒有一點動靜!”
過了一會,只聽那蒼勁聲音又道:
“西山別墅的莊丁們,你們聽到沒有?少林寺監寺大師來了,快叫你們二公子出來迎接。”
話聲足可傳遍莊院每一角落,但莊院中還是沒有半點聲息,也沒人答話。
谷飛雲道:
“看來張少軒準備和少林寺放手一搏了,不然,不會不加理會的。”
荊月姑道:
“他無緣無故怎麼會和少林寺反目的呢?”
谷飛雲道:
“我看一定是有原因的……”
話聲未落,突聽一個蒼老聲音沉喝道:
“這孽障既然拒不開門,至通師弟,你給我破門而入!”
這説話的是監寺至慧大師的聲音,方才那蒼勁聲音,則是達摩院長老至通了。
接着但聽至通大喝一聲,緊接着又是一聲“砰”然巨響,敢情他以“金剛掌”劈開大門,口中發出一聲大笑,説道:
“大門已啓,監寺、院主請!”
原來今晚除了達摩院住持至慧大師和長老至能、至濟、至通,及十八名護法弟子外,還有戒律院住持至清大師、長老至中率同十八名護法弟子同來。
至通口中的“監寺”自然是至慧大師,“院主”則是至清大師了。
至清大師合十躬身道:
“師兄請。”
至慧大師合十答禮,當先舉步跨入大門,他身後則是至清大師,然後是四位長老至能、至濟、至通、至中,然後是達摩、戒律二院的三十六名護法弟子,分作兩行魚貫走入。
至慧大師手持鑌鐵禪杖,一直走到大天井中間,面對大廳,停下步來,沉聲道:
“張少軒,老衲和戒律院至清師弟來了,你還不出來迎接?還有,本寺叛徒知客堂道覺,畏罪潛逃,來至西山別墅,你若是不想擔負窩藏叛徒的罪名,速把道覺捆綁送出,萬勿自誤。”
他這番話自是以上乘內力説出,整座西山別墅的任何角落,均可清晰聽到。
隱身石崖上的荊月姑輕哦一聲,低低的道:
“大哥,這就對了,少林寺知客僧道覺,一定和張少軒早有勾,結昨晚醉道長去了少林,跟至慧大師説出道覺的事,道覺在寺內一定有很多同黨,也廣佈了眼線,眼看東窗事發,就潛逃到西山別墅來了,至慧大師也就假追捕道覺為名,找上西山別墅來了。”
谷飛雲頷首道:
“可能就是這樣。”
至慧大師喝聲完畢,西山別墅大廳上依然一片沉寂,就是其他地方,也都黝黑沉寂,不見一絲燈光,不聞一點人聲,好像整座莊院,久已無人居住一般,自然也沒有人答話了。
至清大師合十道:
“師兄,這兩個孽徒沆瀣一氣,不肯出來,依小弟之見,只好派人進去緝拿了。”
至慧大師點頭道:
“那也只好如此了。”
接着朝至能、至濟二人吩咐道:
“至能、至濟師弟,你們率同護法弟子由左首進去搜索,如果有人頑抗,一律給我拿下好了。”
至能、至濟二人躬身道:
“小弟領命。”
至慧大師又道:
“至通師弟,你和至中師弟,率同戒律院弟子從右首進去搜索,如有頑抗,也給我一起拿下。”
至通、至中二人同時躬身道:
“小弟領命。”
至通抬目道:
“兩位師兄只有兩個人留在這裏嗎?”
至慧大師微微一笑道:
“憑愚兄和至清師弟二人,還怕孽徒不成,你們快去吧!”
至能、至濟、至通、至中四人各自手持禪杖,率同達摩、戒律二院弟子,分作兩路,一左一右,迅即往裏走去。
崖上馮小珍看得奇怪,低聲説道:
“大哥,張少軒勾結道覺,現在少林寺的人已經破門而入,怎麼還不出手呢?”
荊月姑道:
“這事情確實有些奇怪,張少軒夫婦既是通天教主門下,武功自是極為高明,何況莊中還有一百多名莊丁,也個個身手敏捷,武功不弱,少林寺僧人已經破門而入,怎麼會沒有一個人抵抗的呢?”
谷飛雲目注莊院,一面笑道:
“二妹,你這話説錯了,如果他全莊的人已被拿下,才能説沒有一個人抵抗,現在既沒有人被擒,只能説雙方沒有遭遇罷了。”
珠兒道:
“那他們莊上這些人呢?”
少林寺達摩、戒律兩院的人,進入莊院內宅,差不多有一刻工夫之外,但整座莊院依然靜寂如故,不聞一點打鬥之聲!
這是説,他們一直沒有遇上莊院裏的人了,這是不可能的事!
谷飛雲也深感納悶,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他雙眉微蹙,遲疑的道:
“莫非張少軒另有什麼陰謀不成?”
荊月姑道:
“大哥認為他有什麼陰謀?”
谷飛雲道:
“這個我一時也説不上來,總之,偌大一座西山別墅,不可能會一個人也沒有。”
就在他們説話之時,已可看到少林寺左右兩隊僧人,已從內宅搜索到後院,現在他們又從後院分頭搜索到山麓,已有一隊人循着石級前去芝苑、蘭苑。
珠兒小聲道:
“莊院裏真的一個人也沒有,哦,大哥,芝苑裏的明珠、明月,和蘭苑的春蘭、香蘭,都被點了穴道,這回要落到少林寺和尚的手裏了!”
谷飛雲道:
“我們現在也不能趕去給她們解穴呀!”
馮小珍道:
“對了,這四個丫頭一定知道張少軒躲在哪裏的了!”
過不多久,只見那些和尚依然循着石階退了下去。
珠兒奇道:
“谷大哥,他們好像沒逮到人呢!”
谷飛雲早已看清楚了,他們(少林寺和尚)並沒有押着人下去,心中也暗自奇怪:
荊月姑俏聲道:
“醉道長不是留在芝苑,醉卧未醒嗎?”
谷飛雲笑道:
“你以為醉道長真的一醉不醒嗎?他可能下去了也説不定。”
兩隊少林僧人搜遍了整座西山別墅,現在已從原路退了出去。
至慧、至清兩位大師此刻已經在大廳上枯坐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兩隊少林僧人也正好從左右長廊退出,相繼走上大廳。
左首一隊是達摩院的護法弟子,由至能、至濟二位長老率領。右首一隊是戒律院護法弟子,由至通、至中二位長老率領。
他們一個個右手持杖,左首單掌當胸,在石階前停步,然後相對站定,只有四位長老舉步走入大廳,由至能為首,朝監寺至慧、戒律院住持至清兩人行了一禮,説道:
“啓稟監寺、院主,小弟等四人分率達摩、戒律二院弟子,搜遍整座西山別墅,不但不見張少軒夫婦及道覺三人,就是院中莊丁傭人,也一個不見,這座莊院,業已空無一人。”
至慧大師聽得不期一怔,説道:
“會有這等事,他們撤走得竟會如此快法?”
至清大師臉上微有愠色,沉聲道:
“全是道覺這孽障走漏了消息。”
至慧大師輕輕嘆息一聲道:
“只怕咱們寺中尚潛伏有張少軒的同黨,不然,道覺已被拿下,如何會被他脱逃,而且他脱逃不過半個時辰,咱們就已出發,整個西山別墅的人,為數不少,要全部撤退,也不是半個時辰所能辦得到……”
至清大師矍然道:
“師兄之意,是説張少軒早已得到道覺行藏敗露的消息了?”
“不錯!”至慧大師頷首道:
“照這情行看,他們很可能在上燈時分,已經全部撤走了,不然至遠師弟率同兩個羅漢陣的僧侶,分由北、東兩路包抄過來,豈會毫無發現?”
他口中的至遠師弟,乃是少林寺羅漢堂住持,率同兩個“羅漢陣僧侶”,少林寺一個“羅漢陣”為一百零八人,兩個“羅漢陣”,豈非來了兩百一十六名僧侶?
少林寺今晚精鋭盡出,不僅出動了達摩、戒律兩院的人手,還有兩個“羅漢陣”由羅漢堂住持至遠大師親自率領,包圍了西山別墅,但結果還是讓張少軒夫婦和所有莊丁全都跑了。
老和尚們還不知道今晚在西山別墅的,除了張少軒夫婦,還有束無忌、秦劍秋夫婦,以及武當名宿歸二先生,羊角道人,毒手郎中,尺煉雙殺等人。
尤其這次全莊撤退,也是由束無忌所策劃的。他不但是通天教主座下首徒,教中事務多半由他住持,因此也博得小諸葛之稱。
通天教主門下八大弟子,師弟妹們見到這位大師兄,無不十分敬畏。
卻説至慧大師話聲甫落,大廳門口,忽然微風一颯,酒氣薰人,醉道人一手提着大紅酒葫蘆,急步搶入,大聲道:
“你們幾位大師還在這裏聊天,張少軒這小子只怕沒安着好心,很可能去偷襲少林寺了!”
“偷襲少林寺”這五個字鑽進至慧大師耳中,心頭不禁為之一震,要知少林寺雖然號稱有八百僧侶,但達摩、戒律二院和羅漢堂乃是全寺的精鋭,今晚幾乎全出動了,留在寺中的除了方丈,只不過是幾位長老和一些徒子徒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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