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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西山別墅,在少室西麓,是登封首富張百忍的別業。

    少室西麓,整片山坡,都用青石圍牆圍了起來,圍牆足有三丈來高,遠遠望去,氣勢幾乎不下登封縣城。

    西山別墅除了正屋,各處林木之間,依照地形,還蓋了不少亭台閣樓,經過許多依靠財勢的清客文人,以最雅緻的字面命名,諸如雨香軒,聽泉閣等等.你只要聽了這些名字,就有優遊林泉的情思!

    二更已過,夜色漸深!

    淙淙流泉,晝夜不息的聽泉閣,南首兩扇花格子窗還敞開着,輕風微微,室內燭光熒熒,一張紫檀小圓桌上。放着一盤花生、一壺美酒!

    現在桌上已經剝了一大堆花生殼,五壺美酒,差不多也只剩下小半壺也。喝酒的人,也已有五六分酒意!

    這人最多二十五六,生得白淨無須。穿一件青綢長衫,看去還是相當瀟灑,他對面還放着一個酒杯,但並沒有人。

    這一情形,自然是在等人了。

    等人,本是一件最無聊的事,所以他一面等人,一面自斟自酌的喝着。

    這一杯,至少已經是第十五六杯。

    他慢慢剝着花生,慢慢的喝着酒,至少已經喝了快有一個更次。

    他剝花生的手,修長整潔,姿態也很優美,喝酒也很斯文,由此可見他是一個修養很好的人。

    現在他剛舉起杯子,慢慢就唇,還沒有喝,就目光一抬,趕緊把杯子放下,人也一下站了起來,神色恭敬的叫了聲:“大師兄!”

    微風輕颯,隔着小圓桌,他面前已經多了一個人!一個手搖摺扇的青衫青年人!

    “二師弟,你等得很久了?”

    來人一口吳依軟語,臉上含着微笑,正是束無忌。

    二師弟依然恭聲道:“沒多久。”

    束無忌笑道:“你一直是喝慢酒的,桌上剝了這一大堆花生殼,我看最少也有一個更次了吧?坐,坐,咱們是師兄弟,不必如此拘束。”

    説完,先己坐下!

    二師弟應了—聲“是”,手捧酒壺。給大師兄斟了一杯酒,才行坐下。

    束無忌舉杯一盡而盡,説道:“好酒,這是柳林鎮的西鳳酒!”

    二師弟又站起身給他斟滿一杯,才道:“王家老鋪原莊十五年陳的西鳳酒,小弟特地派人去柳林鎮運來的。”

    束無忌剝着花生,一邊嚼,一邊問道:“二師弟的事情辦妥了嗎?”

    二師弟道:“差不多了。”

    束無忌點點頭道:“如此就好,三師弟呢?你知不知道他的情形?”

    二師弟道:“三師弟前幾天來過,他那邊也差不多了。”

    束無忌頷首道:“師父要你兩人前來,就是説這兩件事對他老人家非常重要,整個武林,只要這兩處擺平了,其他就不足道也。”

    二師弟又應了聲“是”。

    束無忌問道:“五師妹呢?”

    二師弟道:“她知道大師兄要來,親自做了幾式萊,要等大師兄到了,才送來,現在該上來了。”

    束無忌大笑道:“唔,愚兄好久沒嘗五師妹的手藝了,二師弟,你真是有福氣。”

    只聽一個嬌脆聲音接口道:“二師哥只要有花生就好了。”

    一個身穿藕絲衫子的窈窕人影,已從門口姍姍走入。她身後緊跟着兩個青衣使女,手提食盒,一起走入。

    束無忌大笑道:“哈哈,五帥妹,愚兄一來,讓你忙了。”

    五師妹一直走到束無忌面前,才襝衽道:“小妹見過大師兄。”

    接着就迅速的過去收拾桌子,然後從食盒中取出四盤精致佳餚,放到桌上,排好杯筷。

    束手忌目光一注,含笑道:“五師妹,真辛苦你了,半夜三更,還準備得如此豐盛。”

    五師妹眼波流轉,嬌笑道:“滷豬耳朵,香酥雞,還有餚肉和麪粉拖黃魚,都是大師哥最愛吃的。”

    束無忌大笑道:“早知道五師妹手藝有這麼好,愚兄就該向師父面前爭取二師弟的任務呢!”

    二師弟道:“如果大師兄來了,一定會比小弟辦得更好。”

    “哈哈,愚兄只是説笑罷了!”

    束無忌笑了笑道:“其實,真要派愚兄來,只怕也未必辦得好,二師弟是佔了地理人和二種方便,愚兄怎麼行?”

    五師妹道:“好了,大師哥、二師哥不用説了,先吃菜呢?”

    束無忌舉杯道:“來,二師弟、五師妹、愚兄敬你們。”

    説完,一口喝乾。

    二師弟和五師妹也陪着幹了一杯。

    束無忌舉筷吃着每一式菜,一直讚不絕口,也連飲了三杯酒。

    二師弟道:“大師兄,你這樣喝法,小弟只怕很快就醉了。”

    束無忌笑道:“好、好,你只管慢慢喝,不用陪愚兄了。”

    二師弟道:“多謝大師兄。”

    束無忌道:“不用謝,愚兄有一件事,要交給你們兩個去辦。”

    二師弟道:“大師兄有什麼差遣,只管吩咐。”

    束無忌道:“事情是這樣……”

    他和二師弟、五師妹低低的説了一陣。

    二師弟連連點頭道:“這個容易,大師兄只管放心,交給小弟就是了。”

    谷飛雲等四人四騎,趕到登封,住宿一宵,第二天早上就趕着出城,朝少室北麓而來。

    千餘年來領袖武林的少林寺,莊嚴巍娥,矗立在古木森森的山麓間,令人有高山仰止,肅然起敬之心。

    四人把馬匹拴到一片石砌平台的左首松林前面,然後相偕登上石級。

    山門前閒散的站着兩個灰僧衲的年輕和尚,他們不像是守護山門的人,只是隨便站在平台上,但實際還是負有護山門之責。

    因此他們看到谷飛雲等四人走上平台,立即雙手拿十當胸,走了過來,由左首一個開口問道:“四位施主請留步。”

    谷飛雲腳下一停,抱拳問道:“小師父有何見教?”

    “見教不敢。”

    右首僧人道:“小僧只是想請問四位施主一聲,駕臨敝寺,不知有何貴幹?”

    谷飛雲道:“在下兄弟,久幕少林寺領袖武林,此次路過嵩山,正好登山瞻仰,拜訪方丈大師。”

    左首僧人合十道:“四位施主原諒,敝寺後進,正在裝修之中,只開放前面第一進殿宇,後進要請留步了。”

    谷飛雲道:“但在下兄弟還想拜見方丈大師。”

    左首僧人道:“敝寺方丈早在一年前,就宣佈坐關,要三年後才能啓關,只怕四位施主見不到了。”

    荊月姑道:“我們一片誠心前來,不見到方丈大師,那可以見到那一位大師呢?”

    左首僧人答道:“這個……”

    他沉吟了下,又道:“這樣吧,小僧去稟報知客大師一聲,看看他能不能接見四位施主?”谷飛雲道:“這樣也好,那就有勞小師父了。”

    左首僧人合十道:“四位施主請到裏面奉茶,小僧告退。”

    説完,急急往山門內行去。

    右首僧人合十道:“四位施主請。”

    谷飛雲等四人由右首僧人陪同,進入山門,穿過大天井,跨上石階。即是大雄寶殿,金身如來,法相莊嚴,四人在佛前上前跪拜完畢。

    右首僧人領着他們來至大殿右側一間佛堂休息,小沙彌端着四杯香茗送上。

    右首僧人道:“四位請用茶,在這裏坐歇一會,就可到各處隨喜一番,但今天開放的只有這前面一進,如果蒙知客大師的同意,那就不在此限了。”

    荊月姑問道:“知客大師在哪裏呢?”

    右首僧人道:“方才師兄已經進去稟報了,知客大師如果肯見你們,自會派人來通知的了。”

    馮小珍輕哼道:“少林寺一個知客僧,居然也會有這麼大的架子!”

    谷飛雲忙道:“賢弟不可如此説話。”

    馮小珍道:“小弟説的是實話咯,少林寺的和尚,也是出家人咯,出家人四大皆空,他們端的架子,比官府還大,這句話有什麼不對了?”

    正説之間,只見先前進去通報的左首僧人匆匆走出,朝谷飛雲合十道:“知客大師請四位施主到裏面相見。”

    馮小珍道:“大哥,我沒説錯話吧?天下各大叢林,(叢林即是廟宇)只有知客僧迎接遊客的,哪有遊客去晉見知客僧的?”

    谷飛雲笑了笑道:“這是我們要求見他的,三弟不許再説了。”一面朝左首僧人拱拱手道:“還是請師父走在前面領路。”

    左首僧人合十當胸,説道:“如此小僧有僭了。”

    舉步走在前面領路。四人跟着他從右首一條長廊折入一重院落,門前一方木牌釘着“知客堂”三個字。

    左首僧人行到階前,躬身合十道:“啓稟住持,四位施主來了。”

    只聽裏面有人洪聲道:“快請。”

    左首僧人回過身來,合十道:“住持有請,四位施主請進。”

    谷飛雲也不客氣,舉步走上石階,跨了進去,荊月姑等三人也跟着走入。

    左首僧人並未跟着走入,他的任務只是把四人領來知客堂,就回身退下。

    谷飛雲目光抬處,這是一間相當寬敞的客室,上首香案上,供着一尊數寸高的佛像,小香爐中,燃着一炷線香,香煙嫋嫋!

    一個肥頭大腦,臉色白淨,身穿青色布衲的矮胖僧人含着一臉笑容,雙手合十當胸,説道:“阿彌陀佛,四位施主光臨,貧僧有失迎迓,請坐,請坐。”

    四人相繼落坐,一名小沙彌送上茶水。

    “施主請用茶。”

    肥胖僧人含笑道:“貧僧還沒請教四位施主高姓大名?”

    谷飛雲道:“在下谷飛雲,這是義弟荊飛明、逢自珍、和小妹子珠兒,大師呢?法號如何稱呼?”

    肥胖僧人一把二施禮,然後道:“貧僧道覺,忝主敝寺知客堂,谷施主四位是遊歷經過,還是專來敞寺進香的?”

    谷飛雲道:“在下兄弟久聞少林盛名,一直無緣趨謁,此次路過登封,正好前來寶寺瞻仰。”

    道覺看了四人一眼,才道:“谷施主四位想必也是武林中人了?”

    四人之中,谷飛雲和珠兒沒帶隨身兵刃,(谷飛雲身邊有一把小刀,連柄只有一尺二寸長,珠兒有一柄短劍,不過二尺光景,都藏在身內,不易看出)只有荊月姑和馮小珍帶着三尺長的青布劍囊,一看就知是隨身兵刃,自然是武林中人了。

    谷飛雲欠身道:“在下兄弟,只是粗通拳劍,實在慚愧得很。”

    “哈哈,谷施主太謙了。”

    道覺洪笑一聲,又道:“只不知谷施主四位是哪一門派門下?”

    谷飛雲道:“家師方外之人,從沒在江湖上走動,我二個義弟和小妹子也都是家傳的武功,沒有門派,我們求見大師,是因久仰寶剎盛名,難得有此機緣,希望能夠拜識方丈一面,才不虛此行,不知大師可否引見?”

    道覺一直笑口常開,聞言連連點頭道:“武林同道,前來敝寺,都希望見見方丈,方丈也一向樂與大家結個善緣,只是方丈已於一年前閉關,面壁苦修,預期三年後方能啓關,四位施主來得不巧,實在抱歉。”

    他不待谷飛雲開口,接着又道:“但谷施主四位遠來見不到方丈,豈不有負一片虔誠之心?貧僧可以領四位去見見敝寺監寺,達摩院住持至慧師伯,不知谷施主意下如何?”

    達摩院是少林寺五院之首,至慧大師還是方丈至善大師的師兄,在少林寺身份極高。

    谷飛雲喜道:“能得拜見監寺大師,那是最好也沒有了,麻煩大師,在下兄弟感激得很。”

    道覺含笑道:“貧僧職司知客,這是份內之事,谷施主不用客氣。”

    説着,人已從椅上站起,合十道:“谷施主四位,就請隨貧僧進去。”

    “多謝大師。”

    谷飛雲向他了抱抱拳,四人就跟着道覺,走出知客堂,穿行長廊,一路往後走去。

    因為少林寺只開放第一進,所以踏入第二進,就沒有遊客了,到處都顯得特別清靜。除了走廊或座佛殿前面,可以看到一兩個灰衣弟子,似在值崗之外,很少見到人跡。

    第三進,乃是少林寺的中心,弟子們戒備也嚴得多了。

    一路上都可以看到懷抱禪杖的僧人,每一個轉角,每一條通道,都站着雙崗,幾乎如臨大敵!

    谷飛雲心中暗暗生疑,心想方才那領路的僧人曾説:進後殿宇,正在裝修之中,所以只開放第一進,但自己一路行來,各處殿宇並無裝修跡象,這第三進又戒備如此嚴密,究竟有什麼事呢?

    不多一會,已經到了一處圍着高牆的院落,大門上一方橫匾寫着“達摩院”三個大字。

    道覺領着四人剛走進門口,只見一名灰衲合十道:“見過師兄。”

    道覺合十一還禮,説道:“谷施主四位是來晉見監寺師伯的。”

    灰衲僧人道:“監寺正在禪房之中,師兄請吧!”

    道覺點點頭回答道:“谷施主四位請隨貧僧進去。”

    這達摩院果然是少林寺的重地,光是大天井上,就有二十幾名一身灰衲,手抱禪杖的青衣僧人,這些僧人大都年在三十出頭、一個個身體精壯,太陽穴突出,一望而知身手極高!

    道覺領着四人走向大殿左首一間廂房門口,腳下一停,神色恭敬的合十躬身道:“弟子知客道覺,啓稟監寺師伯,今有谷飛雲等四位施主,前來求見。”

    過了半晌,才見一名身穿鵝黃色僧衣的小沙彌從禪房走出,合十道:“監寺大師請師兄把谷施主四位領到大殿待茶,監寺大師立刻就到。”

    道覺合十當胸,應了聲“是”,回身道:“四位施主請到殿上奉茶。”

    他領着四人回出走廊,來至大毆,拾級而上。

    殿前高懸“達摩殿”橫匾,大殿正中,懸達摩畫像,腳踏一葦,畫像栩栩如生,出自名家之手。

    案上置一古銅小香爐,爐煙如篆,縷縷上升。兩旁各有八把紫檀雕花椅幾,陳設簡單,極為古樸。

    道覺抬手肅客,説道:“谷施主四位請。”

    谷飛雲因監寺至慧大師在少林寺中地位崇高,自己四人只是武林末學,就在下首四把椅子落坐。

    道覺仍然合十當胸,站在四人下首。

    小沙彌送上四杯茗茶,便自退去。

    過沒多久,只見從上首一道中門中緩步走出一個身穿黃色僧衲的老和尚。

    這老僧身材瘦高,面容枯乾,一臉俱是皺紋,雙目深陷,但目中神光炯炯,宛如寒電一般,一看即知是一位身懷上乘武學的高僧。

    道覺看到黃衣老僧緩步走出,立即低聲道:“敝師伯出來了!”

    谷飛雲等四人慌忙站了起來。

    這黃衣老僧正是達摩院住持至慧大師,他右手撥着十八顆檀木佛球,左手當胸直豎,行了一禮,含笑道:“谷施主四位光臨敝寺,老衲代表方丈,深表歡迎!”

    谷飛雲抱拳道:“監寺大師好説,在下兄弟末學後進,久仰寶剎瞻仰,蒙老師惠予延見,在下兄弟深感榮幸之至。”

    至慧大師在他説話之時,深邃目光一直釘着谷飛雲直瞧,等他説完,才道:“谷施主四位路過登封,要去哪裏?”

    他也只是隨口問問罷了,但這句話卻把谷飛雲問住了!

    因為他們一行,是由珠兒領路的,珠兒是奉師公之命,沒到目的地,不准她説出來,谷飛雲也不便多問。

    這時老和尚突然問出這句話來,谷飛雲不由得一怔,囁嚅的道:

    “在下兄弟是找一個人去的。”

    正因他不知道,説話之時,就顯得神色有些猶豫。

    至慧大師看在眼裏,心中暗暗冷哼一聲,抬了下左手,説道:

    “四位請坐。”

    谷飛雲等四人回身坐下。

    至慧大師也在他們對面的一把椅子上落坐,抬目問道:

    “老衲還沒請教谷施主是哪一門派的高弟?”

    谷飛雲欠身道:

    “在下沒有門派。”

    至慧大師又道:

    “此話怎説?”

    谷飛雲道:

    “家師方外之人,不在江湖走動,也沒有門派。”

    “噢!”至慧大師問道:

    “那麼尊師道號如何稱呼?”

    谷飛雲覺得奇怪,他何以一再盤問師門來歷?一面依然恭敬的答道:“家師道號孤峯上人。”

    至慧大師徐徐説道:

    “老衲聽説谷施主會‘金剛般若禪掌’,不知可有此事?”

    谷飛雲道:

    “老師父垂詢,在下確實練過‘金剛掌’。”

    至慧大師嘿了一聲,神色漸轉嚴肅,説道:

    “金剛般若禪掌,乃是敞寺列在七十二藝中的不傳之秘,少林弟子,學藝在二十年之上,可堪深造,仍須由方丈批准,始得練習,谷施主怎麼會此種佛門禪功的呢?”

    谷飛雲道:

    “在下是家師傳授的,老師父剛才説的‘金剛般若禪掌’,在下會的只是叫‘金剛掌’,兩者稍有異,也許只是聞名而已,不會是貴寺的不傳絕藝。”

    至慧大師道:

    “谷施主可否把你會的‘金剛掌’使出來給老衲瞧瞧?”

    谷飛雲為難的道:

    “這個……”

    至慧大師不待他説下去,就沉聲道:

    “小施主不用推諉,只管使出來。”

    馮小珍道:

    “大哥,大師要你使出來給他看看,你就使出來給他看看又有何妨?”

    谷飛雲道:“在大師面前,愚兄豈不是班門弄斧?”

    至慧大師嚴肅的道:

    “老衲認為這是小施主最好的機會,也非使出來讓老衲瞧瞧不可的!”

    谷飛雲望着他道:

    “大師總有個理由吧!”

    至慧大師冷然道:

    “小施主使出來了,老衲自會加以説明。”

    谷飛雲眼看老和尚一再要自己展露“金剛掌”,其中必有緣故,這就應聲道:

    “好,大師既然這麼説了,在下就只得獻醜了。”

    話聲一落,轉身朝外,右手緩緩舉起,功運右臂,朝前推出,但聽呼然有聲,一道勁急掌風,朝殿外天井湧出!

    至慧大師枯乾的臉上不覺聳然動容,雙目精光暴射,沉喝一聲:

    “果然是你!”緊接着目光一抬,喝道:

    “來人,還不把他拿下?”

    谷飛雲駭異的道:

    “大師……”

    話聲未落,但見從大殿兩側已經迅快的走出八名手持鑌鐵禪杖的灰衲和尚,朝四人逼近過來,大有立即出手之意。

    顯然這些和尚,早就埋伏在大殿兩側的了!

    “且慢!”荊月姑早就聽出至慧大師的口氣,似乎和大哥的‘金剛掌’有關,此刻聽了老和尚這句“果然是你”,心中更是猜測到了幾分。

    她這就隨着喝聲,右手朝前一擺,然後朝至慧大師拱拱手道:

    “大師方才説過,小施主使出來了,老衲自會加以説明,如今我大哥依了大師的話,使出掌來,大師似乎應該先説明白了,再要他們動手不遲,大師不會因這裏是少林達摩院,就倚仗人多勢眾,不講理吧?”

    她這幾句話聽得至慧大師不由得一呆,口中哼了一聲,抬了抬右手,示意八名灰衲和尚暫且停住,一面朝谷飛雲冷然道:

    “小施主以金剛禪掌連傷藏經閣弟子,還用得着老衲説明嗎?”

    谷飛雲雖然明知老和尚一再要自己使展“金剛掌”,必有緣故。

    但卻沒想到事情居然會有如此嚴重,一時不禁驀然一驚,失聲道:

    “大師説在下用金剛掌連傷寶剎藏經閣弟子?這話從何説起?”

    至慧大師道:

    “事實俱在,小施主還想抵賴不成?”

    谷飛雲漸漸鎮定下來,口中朗笑一聲道:

    “大師年高德劭,身為少林寺監寺、達摩院住持,自是有道高僧,此中如果是在下所為,在下何用抵賴?但若非在下所為,大師一口咬定在下,豈不冤枉好人,還請大師三思。”

    馮小珍氣鼓鼓的道:

    “是呀,我們一清早剛從登封來,大哥怎麼會傷你們藏經閣弟子的?”

    荊月姑朝至慧大師拱拱手道:

    “大師有道高僧,此事只怕是場誤會。”

    至慧大師也想到眼前四位,個個如光風霽月,不像兇手,何況昨晚傷了藏經閣的弟子,今天也不至於明目張膽的敢再上少林寺來。

    心中也不由起了一絲猶豫,但想到昨晚來人連以“金剛禪掌”傷人,眼前這年輕人又會少林不傳之秘的“金剛禪掌”,天下哪有這般巧合之事?”

    他沉哼一聲道:

    “小施主會少林不傳之秘的‘金剛禪掌’,已由老衲可以證實,昨晚潛入本寺藏經閣,加續以‘金剛禪掌’傷人,尚有多人可以證明,老衲豈會無故冤枉好人?”

    馮小珍道:

    “大師既有多人可以作證,怎不要他們出來對質,出手傷人的是不是大哥呢?”

    “老衲已經問過他們了。”

    至慧大師接着頷首道:

    “好!老衲就要他們出來對質,小施主也就無話可説了。”

    一面回頭道:

    “了悟,你叫道因他們進來。”

    小沙彌答應一聲,急步走出,不多一會,領着三名灰衲和尚走入。

    三人中走在前面一個合十一禮,神色恭敬的道:

    “弟子道因,叩見大師伯。”

    至慧大師頷首道:

    “好,你們三個昨晚是負責巡邏藏經閣一帶的人,你們把昨晚遇上的事,再詳細的説上一遍。”

    為首的道因應了聲“是”,抬頭道:

    “昨晚二更剛過不久,弟子五人,在巡邏到藏經閣右側牆外時,忽然聽到有人喊了聲:

    “有賊……”接着就響起兩聲叱喝,和砰砰兩聲,似是有人從高處摔墮之聲,弟子等人急忙趕去,發現有兩條人影從藏經閣屋檐飛起,剛好從牆頭飛過,道先、道立兩位師兄就飛身迎了上去,攔住兩人。

    那兩條人影前面一個一聲不發,舉手拍出兩掌,道先、道立兩位師兄驟不及防,就應掌倒下,後面的那人輕笑一聲道:

    “少林弟子原來都不堪一擊。”隨着話聲,兩人已沖霄飛起,弟子三人眼看二位師兄似是身負重傷,踣地不起,賊人又飛身而起,追之不及,只好取出哨子吹了起來……”

    “好了!”至慧大師右手一擺,問道:

    “那兩人曾被道先、道立迎面攔住,你等可曾看清他們面貌?”

    道因躬身答道:

    “那時天色昏黑,弟子只看到那兩人一個身形頎長,一個身形較為矮小,他們穿的都是長衫,身上沒帶隨身兵刃,身形瘦小的那個話聲清稚,似是女子所喬裝,至於兩人面貌,弟子等人並沒有看得清楚。”

    至慧大師微微頷首,然後一指谷飛雲等四人,説道:

    “你們雖然沒有看清兩人面貌,但兩人身形和這三位小施主如何?”

    道因看了谷飛雲一眼,説道:

    “前面的一個身形,和這位施主差不多,至於稍後一個身形較小的……”

    他目光掠過荊月姑、馮小珍二人,續道:

    “和這二位施主,也頗相似近,只是那人分明系女子喬裝……!”

    “那就是了。”

    至慧大師目光一凝,沉聲道:

    “谷小施主,你們現在還有何説?”

    谷飛雲一怔道:

    “大師認為昨晚傷人的就是在下兄弟了?”

    至慧大師道:

    “難道不是?”

    谷飛雲道:

    “大師要他們三位進來對質,原是希望他們把昨晚所見到的,和在下兄弟比較,證實在下兄弟是不是昨晚傷人的兩人,剛才這位大師父已經説得很明白,他們並沒有看清楚兩人面貌,既然沒有看清面貌.如何能確定就是在下兄弟呢?”

    “小施主問得好!”

    至慧大師冷笑一聲道:

    “老衲聽得很清楚,豈會故入人罪?第一、昨晚兩人中,有一個身形和小施主差不多。

    第二、小施主又會‘金剛禪掌’。第三、這二位小施主的身材,也和昨晚兩人中的一個極相近似。

    昨晚兩人中,有一個顯系女子所喬裝,小施主這二位兄弟,豈不正是女子所喬裝的?天下之大,未必有如此巧合之事,老衲難道冤枉你們了嗎?”

    谷飛雲被説得不覺一呆!

    馮小珍氣道:

    “我們是女子喬裝的又怎樣?”

    至慧大師雙手合十,口中念着佛號,説道:

    “阿彌陀佛,女施主承認了。”

    馮小珍道:

    “昨晚你們少林寺出了事,你們為什麼不把來人當場抓住?任由人家逃走,今天卻栽到我們頭上來,昨晚闖藏經閣的不是我們,闖了又何用抵賴?”

    至慧大師究是有道高僧,目注馮小珍,心中暗道:

    “看説話神情,似乎不假,難道真會不是他們?但他們竟會如此湊巧?”

    “不,別説此人是連施殺手,傷害四名弟子的兇手,就是他身擅少林不傳之秘的‘金剛掌’,也非把他拿下,發交戒律院追查其武功來源不可!心念這一轉動,立即抬了下手朝道因三人吩咐道:

    “你們退下去。”

    道因三人恭聲應“是”,合十一禮,回身退了出去——

    綠晨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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