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秋莫離他們趕到“映月山莊”的時候,出現在眼前的已是一片廢墟。
他們來遲了,唯一的線索也斷了。
一行人垂頭喪氣地回到了蘇州府。
晚飯後,眾人正在商議是否先去“東海船行”查查看有什麼人有最近訂做海船,卻見蘇州府李捕頭急急跑來。
李捕頭氣喘噓噓地道:“秋大人,街上有個瘋子,拿着一把鋼劍正在到處殺人。”
秋莫離詫道:“那你為何不帶人將他拿下?”
李捕頭道:“秋大人有所不知,此人劍法極高,我們已有幾個捕快被他傷了,所以我才來讓大人出馬。”
“哦!”眾人都是一驚。
秋莫離道:“走,看看去。”
眾人來到大街上,卻見一個矮小壯碩的人,手拎着明晃晃的鋼劍,正在追逐着一箇中年的秀才。
那秀才嚇得面無人色,跌跌撞撞地抱頭鼠竄。
眾人眼睛一亮,驚呼一聲:“左蠻!”
原來他們趕到“映月山莊”時,並未發現左蠻和遊迅的屍體,以為他倆已葬身火海,卻不料,左蠻竟還活着。
秋莫離飛身上前,攔住左蠻,道:“左莊主……”
左蠻目光呆滯地看了看秋莫離,驀地大叫一聲:“啊!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別走,老子即使打不過你,也要跟你拼了!”説着揮劍就劈。
秋莫離身形左轉讓過來劍,便欲出言解釋詢問。
左蠻目光大熾,喝道:“啊!就是你。”劍光更盛,疾如流星。
秋莫離大驚,知此人心智已失,誤將自己當做了仇人,不及辯解,只有忙於招架。
十招下來,秋莫離赤手空拳如何抵擋得了左蠻的“飛雪流星劍”,頓時險象環生。
沈沉魚連忙抽出腰中劍,拋了過去,説道:“大人接劍。”
秋莫離一掌迫開左蠻,接劍在手,展開少林達摩劍法,與左蠻周旋。
又打了數合,左蠻忽地跳圈外,自語道:“不對,這人劍法不對。”
説着話兒,忽地瞧見不遠處一個瞧熱鬧的中年文士,伸手一指,叫道:“啊!是你。”
縱身撲了過去。
那文士嚇得“媽呀!”一聲,兩腿一軟坐倒在地,周圍的人呼啦一下全散開了。
左蠻縱到近前,喝道:“你別裝死,老子認得你。老子即使打不過你,也要跟你拼了!”
説着提劍就刺。
秋莫離一聲驚呼,待要出手已然不及。
忽地人叢中衝出一個老年的乞丐,身形如鬼魅一般飄至近前,手中一根烏沉沉的枴杖,架住了左蠻的鋼劍,同時戟指點中了左蠻的“俞氣穴”。
左蠻悶哼一聲,倒在乞丐的懷中。
乞丐隨即用枴杖在地上一點,抱着左蠻,身形如一隻大鳥,飛上了屋脊,轉眼間消失在黑暗中。
眾人呆呆地看着這一切,誰也沒有去追那乞丐。因為他們從那乞丐一招內便制住左蠻的身手上,已然看出即使追,也是追不上的。
秋莫離嘆了口氣道:“他瘋了。”
秦寶寶道:“不過他並未完全喪失心智,他還能知道你的劍法和那個兇手不一樣。”
秋莫離道:“是的。看樣子他的仇人是個三十上下、文士打扮的人。”
關山月道:“這個人會不會就是那個送信之人?”
秋莫離眼睛一亮,道:“對呀!看來真正的兇手此刻就在蘇州府。”
秦寶寶道;“那麼這個乞丐又是什麼來路?”
秋莫離沉吟道:“或許是位隱俠之類的人物。”
秦寶寶撇撇嘴,輕蔑地道:“你只能這麼解釋。”
秋莫離眼睛一亮,道:“這麼説寶寶你知道他羅!”
秦寶寶也不知道,忙説:“咱們先別管這乞丐,還是先想想怎麼找這個兇手。”
秋莫離道:“你已有辦法了?”
秦寶寶被問住了,這個兇手行蹤詭秘,如神龍見首不見尾,甚至連他們至今都未見過此人,只是知道此人用過“王福”的化名,相貌是個三十上下的中年秀士,武功極高,別的一無所知,要想在茫茫人海里找到此人,那可是太難了。
秋莫離見秦寶寶不言語了,長嘆一聲,四個人垂頭喪氣地往回走。
走到街角,前面一條衚衕內傳來一陣“噼噼啪啪”的爆竹聲。這麼晚了,誰家還在放鞭炮?
四人近前一看,原來是一家新開的妓院開門迎客。老鴇、龜奴忙着向路人分送一個個小紙袋,紙袋內想必是糖果蜜餞一類的零食。
老鴇一見這邊來了三個大男人,衝裏面嚷道:“阿翠,準備接客!”然後笑盈盈地迎了上來。
秋莫離他們心煩意亂,擺了擺手轉身走了。
老鴇討了個沒趣,卻一把拉住秦寶寶,道:“別急着走嘛!來來,把這個帶上。”説着塞給秦寶寶一個小紙袋。
秦寶寶一想:不拿白不拿,順手接過,打開一看,裏面裝着一小塊蛋糕和兩個糖果,暗道:“我才不吃這樣東西呢!”
正想看看街上有沒有沿街行乞的乞丐,好施捨給他,忽地撇見紙袋上有字,湊近一瞧,見上面寫道,“春香院”三個大字,下面用小字寫着什麼“天天想你柳翠翠,夜夜盼你蔡香香……”
秦寶寶看到這兒,渾身雞皮疙瘩直冒,臉一紅,“呸”了一聲,將紙袋扔了,似乎還不解恨,又用腳踏了踏。
眾人見了他這樣兒,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走出不遠,就聽前面街邊有一屋內人聲吵雜,不知為了何事。
走近一瞧,原是一家賭坊。
只聽有一人大着嗓門嚷道:“老子押南宮世家,十兩銀子。”
緊接着便是一陣議論聲。
坐在窗邊的一個老頭兒説道:“南宮世家盛傳百年,按理説應有爭勝的實力,可是近年來南宮家族人丁不旺,這個南宮小乙據説是南宮望的侄子,可是江湖上卻從未聽説過此人。
恐怕……”
坐在邊上的一個年輕人説道:“老叔那你看咱們是押飛鷹堡的少堡主,還是押鐵劍門的少掌門?不過這個柳生劍咱們可不能押,據説這個家族有東瀛血統,外國人的武功哪能跟咱們……”
眾人聽到這兒,驚奇不已,南宮世家、柳生家族、飛鷹堡、鐵劍門都是中原響噹噹的武林門派,他們在這兒押什麼?
秋莫離上前推開門,四個人走了進去。
※※※※※※
賭坊內座無虛席,人們正在交頭接耳地商量着什麼。
正面一塊大幃布,上面用黑筆寫着。
南宮世家南宮小乙,一賠一。
飛鷹堡少堡王胡飛,一賠一。
鐵劍門少掌門鐵官凌,一賠一。
柳生家族柳生劍,一賠三。
秋莫離知道蘇州城賭風極盛,賭坊更是花樣百出什麼都賭。只是不知他們這回拿這些武林門派弟子來賭些什麼?
這時賭坊內來人招呼,又抬來張桌子和幾張椅子,安排他們坐下。
秋莫離順手丟了幾個零錢,轉身問鄰桌的一個老者道:“老丈,這是在賭什麼?”
老者詫道:“怎麼你還不知道?”
秋莫離暗道:“這些日子我都快讓這件案子搞瘋了,哪知道你們這些賭坊內的事?”當下説道:“我不常來這兒,所以不知。”
老者“哦”了一聲,道:“這也難怪,我説怎麼從未見過你呢!”
接着他又道:“太湖龍王想必小哥聽説過吧?”
眾人一凜,暗道:“怎麼這事和太湖龍王有關?”
秋莫離點點頭。
老者又道:“太湖龍王有個掌上明珠名叫龍海嬌,年方雙十,已到了該出嫁的年齡了。
這幾日南宮世家、飛鷹堡、鐵劍門、柳生家族的少公子少掌門相繼登門提親,這一下太湖龍王可難了,他只有一個女兒,怎能應付四家?何況這四家又都是武林名門,得罪了誰,都不好辦。於是,他便想出個比武擇婿的主意。咱們這是在賭哪位公子能成為太湖龍王的乘龍快婿。”
聽到這兒,四人暗自心驚,好一個一箭雙鵰!做了太湖龍王的女婿,就不愁沒有出海的船隻,娶了龍海嬌,又有了會遊善水的高手,看來這幫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們中肯定有“黃雀”。
那老者又道:“告訴你們一個竅門,先別急着押,明天還有一天,不知還有哪家公子應試,等幾位候選人都定下了,權衡他們各人的實力後,再押也不遲。”
這時又有幾個人押了南宮世家,南宮小乙的賠率一下子升到了二賠一。
※※※※※※
四個人再也坐不住了,連忙離開賭坊,回到屋內商量對策。
秋莫離道,“現在這事越鬧越大,已經波及整個武林,看樣子太湖水幫一場大戰又將來臨。”
關山嶽道:“這幾家為了與太湖龍王攀親,必不擇手段相互殘殺。他們在武林中的地位舉足輕重,若大打出手,豈不要天下大亂?”
沈沉魚憤然道:“這個陰謀真是歹毒,他們要攪得武林大亂,究竟為了什麼?”
秋莫離道:“無非是‘名利’二字,目前咱們得設法找到這個神秘的中年秀士,才能挽救這場武林浩劫。”
關山嶽道:“那現在這四家的問題呢?”
秋莫離沉吟不語。
沈沉魚道:“咱們手裏不是有一張圖麼?去找那四家公子,讓他們知道航海圖是假的,是別人有意設計的圈套。”
秋莫離搖搖頭,道:“一來咱們還不能肯定這四家都有這種圖,若找錯了人,難免誤會生事。二來太湖龍王的水寨也不是咱們進出自如的地方,要想見着那四家公子又談何容易?
再説現在不知還有多少江湖門派手裏有這種圖,就憑咱們幾個到處救火,只怕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啊!”
一番話説得眾人默默不語。
秋莫離忽地感覺一雙眼睛在盯着自己。轉臉望去,卻見秦寶寶一雙大眼睛衝自己滴溜溜亂轉,臉上帶着詭秘的笑意。
他頓時感覺有些不自在,不知這鬼丫頭又在打自己什麼主意。
秦寶寶看了一會兒,突然問關山嶽道:“關大俠,你看我師兄人品如何?”
關山嶽一愣,秦寶寶這時怎會提出這個問題?
這幾日相處,他已瞭解了這個刁蠻任性、調皮搗蛋的小不點,稍不留意便會被他捉弄,忙審視了一番秋莫離,煞有介事地道:“不錯,人品俊極。”
秦寶寶笑道:“關大俠真是好眼力,你看他若是去爭太湖龍王的女兒,勝率約有幾成?”
關山嶽眼睛一亮,笑道:“我押五百兩。”
沈沉魚聽了也笑起來。
秋莫離連忙擺手道:“關大俠,你別跟着他也瞎胡鬧。”
秦寶寶拍手笑道:“哈哈,師兄也知道害羞了。”
關山嶽笑道:“這可不是瞎胡鬧。秋大人若去應試,不就可以堂而皇之地進入太湖水寨麼?”
秦寶寶也跟着道:“是呀!再説那個龍大小姐長得咋樣,師兄你也見過,我可是早就看好這個嫂子了!若是被別人搶了去,你就不心急?”
秋莫離想起那日路上見到的美貌女子,不由心頭一熱,臉也紅了。
秦寶寶笑道:“哈哈,小和尚今天也動了凡心了。”
秋莫離原是少林弟子,此刻卻因想女人臉紅,自是和尚動了凡心。
關山嶽卻在一旁插道:“怎麼,你們見過龍海嬌?”
秦寶寶把前些日子路上相遇的事説了。
關山嶽又問:“那龍小姐人品又如何呢?”
秦寶寶道:“那還用説?當然是美若天仙了!”他這回也不説人家長得馬馬虎虎了。
秋莫離站不住了,忙道:“好了好了,你們別鬧了好不好?咱們還是談談正事。”
關山嶽詫道:“這還不是正事呀!再説,太湖龍王的女兒你都不要,你到底想找個啥樣的?”
秋莫離窘道:“不是,我不是這意思……”
“這麼説你是同意了。”關山嶽忙道,“好,咱們明天就去辦。”
沈沉魚説道:“這倒也不失是個好辦法。咱們進了太湖水寨,便容易接近那四家公子,這樣一來,一場火併也可避免了。”
秋莫離還待推辭,忽地秦寶寶正色道:“好,既然要談正事,那咱們就談談。”
秋莫離其實已經動心了,假意推託,只不過是礙於顏面,卻沒想到秦寶寶這會兒忽地認真起來。
秦寶寶道:“你説的正事是不是怎樣才能找到那個中年秀士?”
秋莫離道:“是的。”
秦寶寶道:“好,那咱們現在談談他的問題。”
眾人面容一肅,連忙圍了過來。
秦寶寶道:“這個中年秀士眼下最希望武林有什麼局面?”
秋莫離道:“各派紛爭,相互殘殺,拼得兩敗俱傷之時,他好來統收殘局。”
秦寶寶道:“現在局勢正按他希望的方向發展,他的成功之處在哪裏?”
秋莫離道:“行事周密,讓別人懷疑不到那張圖上。”
秦寶寶道:“那為什麼我們一開始就知道這是個陰謀?”
秋莫離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們處身局外,當然看這事兒就簡單多了。”説着他看了看關山嶽。
關山嶽道:“這正是那秀士的高明之處,這樣一張對武林人來説如若至寶的圖,誰得到了也不會輕易透露出去,更不會想到它會是假的。”他做為當時的當局者,自然有切身體會。
秦寶寶道:“這麼説來,那個中年秀士目前最怕的就是那些得到圖的人知道自己手中的圖是假的。”
秋莫離道:“正是。”
關山嶽道:“只是咱們不知江湖上到底有幾張這樣的圖,又分別在哪些人手裏,何況這樣一家一家地跑……”
秦寶寶道:“咱們幹嘛不能想個簡單的辦法,比如像剛才那家妓院……”
秋莫離詫道:“妓院?”
秦寶寶道:“是呀!妓院開張怕別人不知道,又放鞭炮,又送東西,咱們幹嘛不學學人家,將這張圖畫上個成千上萬,散發出去,做到遍地都是,信手拈來……”
他説到這兒,眾人全都明白了。
秋莫離隨即拿出那張圖,交給沈沉魚道:“送去知府衙門,讓他們連夜派人趕印出來,以八百里加急公文的方式急送各州府縣,張貼醒目顯眼處曉之於民。”
沈沉魚應聲出去。
關山嶽笑道:“物以稀為貴。現在這種圖到處都是,那又有誰會相信呢?寶寶啊,我可是服了你了!”
秦寶寶道:“這樣一來雖可免去江湖一場浩劫,可咱們的麻煩卻大了。”
秋莫離道:“是啊!那些為搶奪此圖欠下血債的人,也會因此偃旗息鼓,留下眾多的懸案。”
關山嶽道;“俗話説,殺人一萬,自損三千,這幫人雖逃脱了治責,卻也躲不到哪裏去,何況他們這次被騙得也夠慘的。能避免更大的災難,已是不錯,何必萬事非窮追問底呢?”
秋莫離慨然道:“是啊!江湖恩怨仇殺,我們公門裏的人,又能管得了多少?”
關山嶽道:“現在咱們不應該再去追查‘螳螂’、‘黃雀’,而是應把目標盯住真正的兇手——中年秀士。”
秦寶寶道:“中年秀士知道自己周密的計劃被咱們攪了,定會前來報復。”
秋莫離道:“那正好,咱們在這兒佈下天羅地網等着他。”
秦寶寶道:“你看他有那麼傻麼?”
秋莫離一愣,他知道這個尚未謀面的敵人,決不是個簡單的人。
秦寶寶又道:“你和左蠻交過手,左蠻的劍法如何?”
秋莫離道:“高深莫測。”
秦寶寶道:“若單打獨鬥,你有把握勝他麼?”
秋莫禽沉吟一會,搖搖頭。
秦寶寶道:“左蠻和你動手前曾説:‘老子即使打不過你,也要跟你拼了。’這個‘你’指的是誰?”
秋莫離道:“自然是那秀士。”
秦寶寶道:“如此説來那秀士的武功肯定在你之上,你不是他的對手。”
秋莫離默認,説道:“可是咱們此處有關大俠和沈老弟,我敢説憑我們三人聯手,不至於對付不了他。”
秦寶寶道:“可是他若想全身而退,好像也並不難。”
秋莫離不説了,左蠻的掌、劍、輕功三項功夫他都見識過。既然那秀士的功夫高於左蠻,真正打起來,想逃還是不難的。
秦寶寶見他被問住了,笑道:“所以咱們還得去太湖水寨。”
秋莫離道:“為什麼?”
秦寶寶道:“若是誰想刺殺太湖龍王的準女婿,我想太湖水幫那麼多高手總不會袖手旁觀吧!”
繞了半天,秦寶寶又將話題繞回來了。
關山嶽道:“對對對,寶寶這話説得無懈可擊,咱們還是得去太湖水寨。”
秋莫離想道:“那秀士真的會這麼傻,去太湖水寨追殺我?”有心想幾句,可又不知怎麼竟然真地想去試試,或許是龍小姐的美麗真讓他動凡心了。
他欲言又止,臉上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眼珠子亂轉,心中所想早被盯着他瞧了半天的秦寶寶看了出來。
果然,秦寶寶冷哼道:“不去就算了,反正咱們以後再想辦法。”
秋莫離一驚,見秦寶寶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知道他又在惡作劇看自己笑話,有心想跟他當真,又一想卻又划不來,暗道:“若是天賜良緣,讓我能娶上這麼個好老婆,讓他們笑死,我也認了。”
當下鼓足勇氣道:“好好好,我隨你們怎麼辦。”説完話便開門溜了。
※※※※※※
第二天一大早,蘇州城內外的大街小巷,便有人開始分送“藏寶圖。”
一張七八寸見方的白紙上,貼着一張破舊的髒兮兮的羊皮紙,上面的礁石、島嶼、船隻的方位,與秋莫離他們得到的那張圖一模一樣,還在醒目處標上“藏寶圖”三個大字。
不明內情的人見了它只是笑了笑,以為有誰在惡作劇,若真是“藏寶圖”,哪有這樣分發給人的?
於是有的人看後隨手扔了,有的人拿他包油條早點,有的人看後紛紛議論到底是誰在跟大家開玩笑,甚至有的人拿它擦屁股……總之沒有一個人相信這是一張真正的藏寶圖。
可是人們怎麼也想不到在他們中間,有些人看了這張圖,心裏快要嘔出了血,還有一個人看了這張圖卻差點兒氣死。
※※※※※※
秦寶寶一想到這些就想笑,可是更讓他覺得可笑的還是今天秋莫離這身打扮。
秋莫離今天身穿雪白色長衫,上繡一朵盛開的牡丹花,腰繫杏黃色絲帶,懸一方青龍美玉,頭戴文生公子巾,手裏還拿着一把做功精美的摺扇,活脱脱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
秦寶寶從未見過秋莫離如此打扮,覺得挺新鮮,睜着一雙大眼睛不住地緊瞅着他,不時還發出“咯咯”笑聲。
秋莫離今天算是豁出去了,暗道:“你笑吧,這回讓你笑個夠,只要我能討着龍小姐做老婆就行!”
有了這種想法,他自然是面不改色心不跳,面對秦寶寶等人看他時,眼神中流露出的笑意,大有泰山崩於前而無動於衷之勢。
秦寶寶今天是一副侍童的打扮,他奇怪秋莫離今天怎麼變得如此老臉皮厚,便衝着關山嶽道:“關大俠,師兄今天好像變了。”
關山嶽道:“那當然了,今天是去見老丈人嘛,當然得變得漂亮些了。”
秦寶寶道:“我不是説這個,我是説他怎麼變得不知害羞了?”
關山嶽道:“他現在可是弄假成真了。”二人相視一笑,偷眼去看秋莫離。
秋莫離居然理直氣壯地道:“是的。現在就是你們不讓我去,我也非去不可。”
一句話説得秦寶寶和關山嶽目瞪口呆。
秦寶寶暗道:“難道一個女人真的能使一個男人有如此大的變化?”
他忽然想到了衞紫衣。
衞紫衣在武林中是叱吒風雲,跺一跺腳,地都要抖三抖的人物。而在自己的面前,卻又顯得那麼和藹,那麼寬容,那麼親切,這難道就是一個女人的力量?
他想到了自己是一個女人,不由得臉一紅。在江湖上行走,他從未想到這一點現在他卻想到了,而且想到自己不但是個女人,還是個能令一代梟雄傾心垂慕的女人,他頓感到了自己的偉大。
關山嶽見秦寶寶獨自低首沉思,不知他又在想什麼,回頭對沈沉魚道:“太湖水寨那邊,有沒有派人去散發‘藏寶圖’?”
沈沉魚道:“派了,可是水寨內咱們的人進不去,想必裏面四家的人還不知道。”
關山嶽道:“只要太湖水寨有人知道這事,這消息就會傳到他們耳朵裏的。”
秋莫離道:“耳聞是虛,眼見為實,他們不看見圖未必肯信。”
説話間,遠遠地已看見太湖水寨,就見寨門前已圍了一大羣人,仰着脖子朝裏面看。
近前一看,只見一條護寨河寬約兩丈,將圍觀的人擋在外面。
關山嶽笑道:“看來這是進太湖水寨的第一關。”
秋莫離看了看秦寶寶,因為在場的四人,就算他的武功稍遜一籌。
秦寶寶暗道:“我武功或許不如你們,但輕功卻不比你們差,這條護寨河豈奈我何?”
當下微笑點頭。
秋莫離道:“好,那咱們就先過這一關。”
四人擠過人叢,來到河邊,呼喝一聲,拔身而起,宛若四隻大鳥一般,躍過了護寨河。
這邊圍觀的人們看見,喊出一陣喝采聲。
躍過護寨河,來到寨門前,門內迎出一位相貌威猛的漢子,正是太湖水寨的總管杜德彪。
杜德彪一見關山嶽,忙抱拳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關兄。”
關山嶽“哈哈”一笑,道:“杜老弟一向可好?”
關山嶽俠名遠播,江湖上朋友熟人眾多,杜德彪昔日也與他有些交情。熟人見面,自難免客套一番。
杜德彪一邊與關山嶽説着話,一邊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着其餘眾人。
關山嶽道:“關某聞聽太湖龍王比武擇婿,特保一小友前來,還望杜老弟從中撮合。”
杜德彪道:“徇私舞弊,我可不敢。不過有關兄作保,杜某是放心。”
秋莫離暗自慶幸,虧得將關山嶽留住,否則想找個能讓杜德彪放心的保人,還不知有多麻煩。
杜德彪又道:“既是應試,那往後咱可得公事公辦了。”
關山嶽道:“全憑杜老弟安排。”
杜德彪道:“那好,諸位隨我來。”
四人隨杜德彪進了一座小客廳,坐下後,杜德彪問秋莫離道;“這位英雄尊姓大名?”
秋莫離道:“秋,秋莫離。”
杜德彪聞言一凜,隨即冷冷地道:“原來閣下就是那個‘天下第一名捕’啊!”
秋莫離知道武林中人大都不願與官場往來,以免落個附庸官府之嫌,便道:“我是少林俗家弟子。”
杜德彪聽他以少林俗家弟子的身份應試,知道此人倒也識相,便不再説什麼了。
關山嶽道:“嵩山少林乃武林泰斗,秋世弟師出名門,自當夠格吧!”
杜德彪道:“此次大王公平擇婿,就是為了唯才是舉,門弟貴賤,我們都是一樣對待。”
關山嶽道:“一視同仁,最最公平。那好,請杜老弟帶咱們面見龍王,以便當面一試。”
杜德彪道:“大王在七星島,要去還需坐船,只是……”
杜德彪顯得有些為難。
關山嶽道:“杜老弟有話盡請直言。”
杜德彪道:“目前已有五家公子前來應試,秋公子算是第六位。我們大王為防人多生事,故傳下令來,只許應試者本人,最多也只能帶一隨從上七星島,所以關兄你們只能有兩個上島,其餘人只有呆在這裏等待消息。”
太湖龍王果然精明,他料知那些前來應試的大多是些名門世家的子弟,這些人隨從門客眾多,若全進了太湖水寨。不説會作弊搞鬼,就是因爭風得勢打將起來,太湖水寨也是吃不消的,因此他採取封閉隔離的方法,將那些隨從門客拒之門外,這樣不但可以保證公平競爭,而且那些在外的人,不知裏面誰優誰劣,故而也不會大打出手了。
關山嶽聽了這話,不免有些泄氣,他知道這場比試定是精彩紛呈,大有看頭,怎奈主人有令,他當然不能不遵了。
秦寶寶肯定是不會放棄這場好戲,忙站起道:“我是隨從,我去。”
杜德彪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當然看不出面前這個小侍童就是前些日子道上“調戲”龍小姐的那個“秦淮人家”的鏢師,只是奇怪這小傢伙剛才是怎麼躍過那道寬一丈八的護寨河的。
秋莫離一聽秦寶寶自告奮勇地要求陪自己去,心裏踏實多了。
杜德彪道:“你們商量一下,由誰陪秋公子去?”
他問這個是根據前幾次的經驗來的,因為前面幾家得知太湖龍王這個規定後,都“嘰嘰咕咕”商量好半天,才推出一位來做“隨從”,心想這次也不會例外。
誰知他剛問完,關山嶽卻無可奈何地聳聳肩,看了看沈沉魚道,“看來咱倆只有在這裏等了!”
杜德彪驚詫不已,憑他的經驗,那些被選做“隨從”的人,要麼是武功絕頂,要麼靈智慧超羣,這幫人怎麼如此馬虎,隨隨便便就讓一個侍童進去?
他有心想提醒老朋友關山嶽慎重行事,轉念又一想,秋莫離是官府中的人,他若真成了咱太湖水寨的女婿,也不一定是好事,想到這兒,便忍住不説了。
秋莫離這時站起身來,衝關山嶽和沈沉魚拱拱手,就算是暫時告別。
杜德彪道:“二位在此稍候,我送他們上船。”
説完,他領着秋莫離、秦寶寶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