螞蟻。
一片較嬰兒小指還小的豬肉。
一羣最常見的小黑蟻如心協力搬運那小月豬肉,移動的很緩慢……
一個身着月白錦衣,長髮烏黑垂至腰際,綁成一束,綠色犀角嵌在發上,頸上尚戴着一條“壽”字型金煉子的小男孩,正蹲在那條細細的“小黑河”旁邊看,袖情定那麼專注,又老是有點不解的搖搖頭,又黑又圓的眼珠子盯住那塊豬肉,似乎想從它身上研究出什麼。
俏挺的心鼻子已冒出幾顆小水珠,顯而易見已在這裏看了很久,烈陽曬得他雪白的雙頰也浮起淡淡的紅暈,額心那顆米大的硃砂痣更紅豔發光了,菱形小嘴兒一開一台喃喃念着:
“怪呀!怪呀!真怪!”
螞蟻是最合羣的小蟲兒,羣策羣力搬運一小片食物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小男孩仰頸向着天,陽光直射雙目,受不住的直眨眼,火氣甚大的指着太陽罵道:“你這討厭的東西,還不快給少爺滾到雲裏去,小心少爺學那后羿把你射下來。”
聲音是很清脆悦耳的,但好像不大講理,白天正是太陽最兇猛的時候,他居然想把人家趕走?
見太陽依然肆虐,不理他的警告,小男孩沒輒似的垂頭喪氣又看起螞蟻搬豬肉,嘟起嘴喃喃道:“這裏的螞蟻真是與眾不同。”
浮雲似的飄到身旁,小男孩眼角瞥見紫色長袍下襬,微抬起眼瞟了來人一眼,面泛喜色,隨即又冷淡下來,哼了一聲。
衞紫衣輕笑一聲,蹲下身道:“告訴大哥,你生氣啦?”
那位瘦瘦弱弱又俊美無匹,兼且精靈頑皮的小男孩正是當今武林最有價值的小孩,是第一門派少林掌門悟心方丈的親侄,也是九六省巨霸“金龍社”大當家衞紫衣的拜弟,更與第一世家四川唐門有極深的淵源。
這樣一個人,有誰敢惹?
誰動了他,這三大幫派不必使出一丁點功力,只要每個人輕輕拍你一下,就足以將你打死。
秦寶寶悻悻瞪着衞紫衣,道:“哼,天天找不到你,天曉得你忙些什麼鬼把戲?不願意跟我玩算啦,寶寶自個兒玩,有什麼了不起?”
瞧他説話那副神情,衞紫衣實在忍不住好笑,道:“小傢伙就是刁,大哥忙得緊,那有空陪你;小棒頭呢?他應該陪着你……”
秦寶寶嘴翹得半天高,插嘴道:“他也是忙,真奇怪,大家到底都在忙什麼?”
衞紫衣憐愛的摸摸他臉蛋兒,温和道:“大人忙的事多着呢,待你長大就懂,告訴大哥,你今天玩兒些什麼?”
秦寶寶發泄夠了,破顏面笑,指着螞蟻道:“大哥,你看它們怪不怪?”
衞紫衣真的想研究出“螞蟻搬肉”有什麼奇怪,好使寶寶高興一下,但他也真的看不出它們有什麼奇怪。
“這是很平常之事,有何怪處?”
“很平常?”
衞紫衣又往地上看了一眼,頷首道:“螞蟻體積小,因此都是成羣結隊的出現,遇上一小丁塊食物方能運得動;我奇怪的是,誰將這肉丟在這裏,引來一大羣小蟲子。”
説着以指點着寶寶小鼻子,道:“是你吧?”
秦寶寶不服道:“何以見得?”
衞紫衣“嘿”了一聲,道:“這裏離廚房遠,賣肉的販子一向從廚房外的小門進出,不可能從這裏經過,不小心掉下這一小丁塊肉,想來想去,必有人故意拿來丟的。”
在衞紫衣盯視之下,秦寶寶想不老實都不行:“好吧,是我丟的,不過,也有可能賣肉的販子是頭一次來,不知路徑,從這裏經過掉下來的啊!”
衞紫衣哈哈大笑,長身而起,一把將寶寶抱起來,好笑道:““金龍社”總壇人口不下一千,買賣肉食均是整隻運進來的,難道那些活生生的雞、鴨、豬、牛、羊會自己咬自己的肉丟下來?”
秦寶寶皺皺小鼻子,有點不好意思,道:“原來如此。”
衞紫衣無奈的搖搖頭,道:“寶寶,你老實説,這麼做有什麼目的?”
秦寶寶的理由向來是非常光明正大︵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道:“我記得螞蟻都是吃素的,想試試這些螞蟻離開少室山,是不是也會不守清規?”
衞紫衣奇道:“螞蟻吃素?這倒是頭一次聽説。”
秦寶寶那神情宛如取笑衞紫衣孤陋寡聞似的,道:“以前住少林寺,吃素餅糖果小糕點若掉下屑兒,螞蟻都會跑來搶,就是飯粒菜屑它們也要,不是吃素的是什麼?
不想它們下了山居然吃起肉來,哼,不守清規的出家人叫酒肉和尚,它們就是酒肉螞蟻。”
看他認真的表情,衞紫衣實在不忍心取笑,道:“關於媽蟻的由來,自古倒有一個慱説。”
聽得衞紫衣有意説故事,寶寶忙道:“小弟這廂請教,大哥請説。”
衞紫衣哧哧笑道:“瞧你急巴巴的樣子,這些天真把你悶壞了?”
秦寶寶一副很懂事的模樣實在好笑,道:“悶是悶,不過,大哥要事在身,小弟也不好相強,反正總有苦盡甘來的一天。”
衞紫衣哈哈一笑,道:“外頭熱,到屋裏喝碗冰鎮酸梅湯解暑。”
秦寶寶道:“大和尚叔叔給我的“保命佛珠”很管用,夏抗暑,冬趨寒,大哥怕熱,可以拿去戴,不然……”
“不成。”
衞紫衣斷然道:““保命佛珠”最大的功用是能護住心脈,對你最是重要,無論在那種情況下均不可以解下,甚至不要露於人前,須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懂麼?”
秦寶寶不太在乎的道:“大哥是怕有第二個司徒聰?”
看他一臉天真不在乎,衞紫衣可急了,正色道:“寶寶,答應大哥要好好愛惜自己,別再亂來,上回一個司徒聰搞得我們差點人仰馬翻,難道你忘了?”
秦寶寶心中暗叫不妙,馬上懺悔道:.
“都是寶寶不好,大哥別生氣,寶寶發誓,日後沒有大哥允許,絕不將“保命佛珠”示於人前,小棒頭和三大領主也不例外。”
説着舉起右掌作發誓狀,精靈的大眼眨呀眨的,突然嘻嘻一笑,道:“大哥還不放心?”
衞紫衣苦笑道:“對你,不知何時我才能放心?”
撇撇嘴,秦寶寶道:“拐彎抹角轉了一圈,是指我是最不乖的孩子?”
“總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
衞紫衣暫拋煩憂,開懷笑着,牽着寶賚小手踏進“黑雲樓”大廳,三領主“銀狐”席如秀已等在裏頭,忙起身拱手道:“魁首,屬下遠遠見你們談得很投機,不好意思打擾,所以在這裏等着。”
自從知道寶寶乃女兒身,席如秀總是等不及似的想看他倆締結連理,偏偏寶寶老是長不大的樣子,根本轉不出他話裏的玄機,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衞紫衣深深看了席如秀一眼,道:“別寶了,如秀,坐,這些天你也夠“辛苦”了。”
那弦外之音夠使席如秀尷尬了,道:“魁首,我可是為你着想,這小子是蠟燭做的,不點不亮。”
喝着僕役端來的冰鎮酸梅湯,衞紫衣籲口氣,道:“順其自然最好!對了,你來找我只為説這幾句話?”
目及秦寶寶坐在較遠的椅子吃酸梅湯,席如秀放低音量道:“花園那座閣樓已蓋得差不多了,請魁首去看一下。”
“砰”的一聲脆響,秦寶寶重重將碗放在几上,瞪了他們一眼,回身跑到樓上去了。
席如秀叫道:“我説咧,魁首當初實在不應該將蓋小閣樓之事交給我辦,那小子可是恨死我了。”
“沒這回事。”
衞紫衣語氣堅定的道:“繼續完成工程,這次不容他撒嬌混賴過去,你去吧,等會有空我會去看看的。”
席如秀摸着肚皮,道:“我説哪,魁首你不如帶他一起去瞧瞧,見那閣樓美得緊,他説不定就喜歡了。”
“再説吧!”
衞紫衣可不大有信心,自決定建小閣樓讓寶寶搬過去住,他就不曾再經過那裏,即使需要,也寧願轉個彎多走點路繞道而行,對閣樓美不美,一點好奇也沒有。
席如秀很樂觀的道:“魁首隻須告訴他,閣樓那兒蒐集了很多玩意兒,他會不喜歡麼?”
衞紫衣“嗤”的一笑,道:“我能猜出他的回答,大哥叫人把它們搬過來讓我玩兒不是一樣麼?”
席如秀拍拍後腦道:“這小子真不好侍候,有了,魁首不妨威脅他不搬過去就沒得玩。”
衞紫衣想也不想的道:“那更糟,他會半夜三更去把它們偷出來玩,玩膩了再丟回去,你拿什麼威脅他?”
席如秀有如打戰似的辛苦,道:“那,只好派人嚴守閣樓捉小偷。”
衞紫衣啼笑皆非:“勞師動眾,浪費人力,而且寶寶為了想玩,我看十有九成他會溜出去請來方自如方兄幫他偷那些玩意兒,誰捉得住那位大俠盜?”
席如秀沒輒了,道:“那我們只好舉白旗投降了?”
衞紫衣英挺的面龐泛着笑意,道:“經你一説,倒令我想出一條妙計,能使寶寶心甘情願的住進閣樓。”
席如秀喜道:“什麼法子?”
“天機不可泄漏。”
衞紫衣小聲道:“小樓蓋好後,不必大肆張揚要寶寶移居面慶祝,大家都裝作沒事人樣,以後的事就由我負責,請將不如激將,小傢伙不用激的是不行。”
席如秀雖不明白衞紫衣要用什麼法子激寶寶情願搬家,卻深信這位魁首的能耐,興沖沖的辦事去了。
沉思一會,衞紫衣目光移至寶寶吃酸梅湯那隻玉磁碗,心道:“這孩子沒事拿碗出氣,不教訓一番他是不會乖。”
舉步登樓,在寶寶尃屬的遊樂間找不到人,信步來到書房,卻見秦寶寶正襟危坐,端敬的正在書桌前寫字哩。
衞紫衣看得一怔,在他記憶中,小傢伙是很難得乖乖坐着磨墨寫字,今天吹的是什麼風?
悄然地行至寶寶身後,看清紙上的字樣,衞紫衣突然“嗤”的一聲大笑出來。
大大嚇了一跳,寫壞了字,秦寶寶回身嗔道:“大哥怎麼像貓一樣走路沒有聲息,你看,字寫差了,這可不能怪我。”
衞紫衣吃不住又笑了。
原來秦寶寶在一大賬紙上寫了無數個“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這招當年他爹在世時就常常用;要知“萬邪聖醫”秦英幾近老年方得一子,從孃胎裏就帶着病出來,秦英唯恐他夭折,對寶寶可説千依百順,但這小子愈大愈頑皮,連少林寺的高僧都敢戲弄,秦英深怕他闖下大禍,只有狠下心來管教;所以每當寶寶犯下大錯,就把他關在屋裏數日不得出門,這對愛玩的寶寶可比什麼都可怕;若是小小的惡作劇,便罰他寫字懺悔。
秦寶寶天縱奇才,聰明得很,當手癢犯了“大錯”,便找個地方躲起來,秦英心焦苦尋,待好不容易把寶貝撿回來,氣也消了大半,就是要罰也輕多了,何況寶寶的膽大包天到處胡鬧還不是從秦英那兒遺傳過來的?秦英每見愛子的“傑作”,心中不免泛着“惺惺相惜”之感。
至於小小的惡作劇簡直無日不有,到後來,秦寶寶每有小過錯,估量逃不過懲罰,不等秦英責罰,自己便很有自知之明的先寫下懺悔言“我錯了,我錯了……”
,秦英好笑又好氣,還有更多的疼惜,自然就罵不出口了。
只是,有一個問題尚待商榷,秦寶寶的“悔過書”是不是自己寫的?
當然不,他的惡作劇每每均是明智、明理、明月暗中相助,“有難同當”他是懂的,便要他師兄弟三人仿他筆跡抄了一大疊“悔過書”藏起來,每有“需要”,就送幾張交到他爹手上,秦英便也睜一眼閉一眼過去就算了。
如今他拿磁碗出氣,心中隱然有不好的預兆,情知衞紫次要罵人了,先下手為強,心想他爹喜歡“悔過書”,衞紫衣大概也不例外,便趕緊磨墨用功了。
果然衞紫衣好笑之際、剛才想教訓他的那般氣跑得無影無蹤,笑道:“不用為了,你肯承認自己錯就夠了!”
秦寶寶放下筆桿,鬆口大氣,道:“大哥真好。”
説着又怯怯的低下頭道:“那故事還説不説?”
衞紫衣撫着他的長髮,道:“大哥何時騙過你:”
秦寶寶躍雀地跳到衞紫衣的身上,笑道:“大哥的故事最好轉了,寶寶永遠也聽不膩。”
衞紫衣捏捏他小鼻尖,道:“你當然喜歡,也只有在聽故事的時候,才看得見你乖巧的模樣。”
秦寶寶委屈的道:“大哥老是説我壞,其實我不偷、不搶、不殺人,也沒有多壞,何必雞蛋裏挑骨頭。”
衞紫衣不由得一怔,嘆道:“你是不壞,只是,唉,頑皮得令人頭痛。”
秦寶寶扮個鬼臉,道:“誰頭痛?我可以開藥給他吃。”
衞紫衣笑罵道:“頑皮!”
秦寶寶咯咯笑了,舒服地坐在大椅上聽衞紫衣陳述那個傳説:“古時有個人鼻子非常靈,較之靈犬的嗅覺本事遠大,於是大家都稱呼他“虎鼻師”。
有人的家當遭小偷竊走,請他用鼻子嗅嗅,不出多久便能找到失物,久而久之,他的名氣便傳開了,連皇帝都有耳聞。
有一遭,皇宮失竊傳國玉璽,皇帝着急憂鬱,又不能明着查訪,被百姓知道了會動搖民心,甚至爆發篡位之爭,只能委派親信暗裏尋訪……”
秦寶寶聽故事挺有一套,老愛捉人錯處:“聽説皇帝要宣詔什麼命令,都必須蓋上傳國玉璽,當時去了玉璽,皇上怎麼辦事?”
衞紫衣微微一笑,道:“自古皇帝不辦事的多得很,只是玉璽非比尋常寶物,再昏庸無能的人也知道它的重要;那皇帝派人找了多日不着,便想起“虎鼻師”來了。
“‘虎鼻師’奉命暗中入宮,施展得天獨厚的敏感嗅覺,聞到一種味道。”
秦寶寶忙道:“什麼味道?”
還嫌轉不過癮,騰身跳到衞紫衣身上,扯着他袖子要他快點説。
衞紫衣對他興奮或傷心時就賴在親人身上尋求安慰的習慣,已不再訝異,又忍不住道:
“你這毛病可須改改……”
不等話完,秦寶寶惡人先告狀:“大哥老是有忙不完的事,好不容易抽空暗我一下,就教訓這裏不對,那裏不好,大哥這麼兇,我可不敢纏着你講故事了。”
秦寶寶對付摯愛他的人的絕招是||轉身就走,衞紫衣手一伸又把他逮回來,道:“我認栽好了,隨你吧!”
哧哧笑着,寶寶眯着眼道:“我還以為大哥討厭我了呢。”
“別亂想。”
衞紫衣道:“快講完故事,今天要辦的事還多着。”
不等寶寶抗議,緊接着又道:““虎鼻獅”嗅着的是狗的昧道,皇宮裏養狗的極少,皇帝派人一個一個搜,卻無結果,“虎鼻師”搖頭説不是普通的狗,那隻狗身上必薰過香料,而且是桂花合著陳年白露的香味。
皇帝聽了叫道:“那不是朕的玉雪麼?”
趕緊派人將玉雪抱來,內監抱來通身雪白,無一根雜毛、扁鼻子、嘴形怪異不外突的五爪之犬,圓團團的惹人疼愛,皇帝便問:“玉雪,朕的玉璽可是你借去的皇帝很愛玉雪,一點怒意也沒有,可是玉雪卻縮成一團不敢靠近皇上,內監便回道:“啓稟萬歲爺,方才奴才去抱御犬時,它掙扎着不讓奴才抱,這情形很是怪異皇帝心中便有數了,親自到玉雪的養飼所搜查,發現它挖了一個狗洞,傳國玉璽便藏在洞裏,黃金御布上還有它的咬痕,大概它抱不動,便以齒咬着拖着走,藏好蓋上泥土,又覆上氈子,伏在上頭睡,所以一直沒有人發覺,給“虎鼻師”立了大功。
當初皇帝召來“虎鼻師”,便許他事成可以取走王庫裏一件寶物,這時便問:“你喜歡什麼?朕便送你。”
“虎鼻師道:“謝皇上恩典,奴才斗膽要能上天庭的天梯。””
皇帝聽了很不高興,但金口已出不能反悔,只有將天梯給了他。
“虎鼻師”得了天梯,一出皇宮便急着想上天庭,找到一處僻靜山林,拿出長只一丈的天梯,念動咒語,怪異的事發生了,隨着咒語,天梯愈伸愈長,最後伸進白雲間,望不見它的去處。
那“虎鼻師”興沖沖的登上天梯,眼見白雲在望,這時山林卻來了一名樵夫,為人魯直,又聽多了山林多妖怪之事,見這天梯長得伸進白雲裏,以為是妖怪要竄上天庭鬧事的路徑,便替天行道揮動大斧斬斷天梯,“虎鼻師”從白雲高處摔下來,粉身碎骨,變成一隻只的小螞蟻。
由於他嗅覺靈敏,螞蟻也留下這個特點,對甜的東西特別敏感,每有嗅到,便回去招集同伴搬運,除此,菜屑、米粒,甚至昆蟲的屍體,它們都搬回去儲藏,以便過冬之用;因是同一個人的化身,所以非常合羣。
至於吃不吃素,理應看環境而定,少林羣僧吃素,它們只好吃素,到了這裏,雞鴨魚肉只要搬得動,相信整隻活豬都會被它們搶走。”
秦寶寶靜靜聽完,瞪着大眼,道:“大哥,我想那“虎鼻師”選錯時辰了,若選深夜無人時,説不定能成功。”
“命數如此,怨也無益。”
衞紫衣扳過秦寶寶臉蛋面向他,輕輕道:“這只是傳説,你千萬別當真,聽完娛樂一下就是了,可別亂想。”
秦寶寶道:“我知道,若是真的會留下年代姓名,只是覺得他很笨而已。”
衞紫衣哈哈笑道:“他是人急了點。”
説着起身將寶寶放在剛才生的椅上,有點歉意的道:“今日是各分社之主向總壇報到的時候,大哥不能再陪你,所以…”
“所以我自己找樂子。”
秦寶寶道:“大哥放心去吧,我明白你身負的擔子有多大,自己會乖乖讀書。”
嘴上説的大方,臉上的表情便不免露出意興闌珊的泄氣之色,衞紫衣心中一動,道:
“小閣樓快完工,陸續蒐購許多玩意兒,難道你不想去看看?”
秦寶寶翻翻白眼道:“這麼快便要我搬出去?”
奇怪衞紫衣居然不逼他,道:“等你想玩的時候高搬過去吧!”
“真的?”
秦寶寶喜道。
衞紫衣哈哈大笑:“我真是怕見你的眼淚,不敢相逼於你。”
轉身出門,恰遇小棒頭快步而來,眼皮子也不撩一下,冷冷留下話:“看好寶寶,不許有一點意外發生。”
小棒頭戰戰兢兢道:“是,魁首。”
在“金龍社”,小棒頭跟着寶寶到處吃香,非常自由,就是怕衞紫衣,三大領主及大執法,尤其是衞紫衣,冷下臉來,簡直變了另外一個人,那麼狠毒可怕,與他温文的面目完全不如,每在暗中囑咐小棒頭不許讓寶寶嘗試危險的遊戲。
確定衞紫衣已下樓,小棒頭才籲口大氣,自語道:“要見大當家,最好與寶少爺一道,否則我實在怕怕,一句錯話都説不得。”
“你在發什麼呆?”
秦寶寶不知何時已笑嘻嘻立在他面前,道:“你跑那兒去?我都找不到人。”
小棒頭忙拉着寶寶道:“我帶你去見一個人,寶少爺,一個令你想不到的人,你一定嚇住。”
秦寶寶懶洋洋的道:“我今天不想玩了。”
小棒頭急道:“他遠從隴境而來,如果你不去見他,被社裏的人發現他的形蹤,他會沒命的。”
“隴境?”
秦寶寶靈光一閃,跑進屋裏取出一個桃木面具,拉着小棒頭邊跑邊道:“他在那裏?”
小棒頭細聲道:“城裏,那呆子居然到處問你的住處,而且問到我,我一問就知道他是誰,心中就急了,他爹和魁首是死對頭,打了一仗,“黑蠍子幫”的總瓢把子答應不出隴境,那呆子一來怕不被我們的人捉住,所以我要他躲在客棧裏不出來,由我回來帶寶少爺去見他。”
“很好,很好。”
秦寶寶道:“人家有情有義,可不能眼睜睜看他死。”
頓了頓,又道:“不過,這呆子真夠蠢了,來到敵人總本營,居然不知道隱藏面目,還大搖大擺,不知該説他膽大包天呢,還是弄昏了頭。”
小棒頭嘻笑道:“他一定急着見寶少爺,可見他很喜歡你。”
秦寶寶甜甜笑道:“大概上次整他整得不夠慘,還悍不畏死的找上門。”
小棒頭緊張的道:“我瞧他這樣明目張膽,一定已落入魁首的掌握中,萬一魁首要捉人,怎麼辦?”
對這些事寶寶向來不太關心,聞言道:“不會吧,又不是來找“金龍社”算帳的。”
小棒頭急道:“怎麼不會,大家都知道魁首的習慣,對自己人好,對敵人卻殘酷不留情。”
秦寶寶伸伸小古,道:“大哥温柔帶笑的時候多,生氣的時候少呀!”
小棒頭咕噥道:“那是對你,我可沒見他老人家對我笑過。”
“你説什麼?”
秦寶寶奇道:“為什麼叫大哥“老人家”?他又不老。”
小棒頭道:“魁首乃“金龍社”的最高頭領,北六省的一隻鼎,我聽馬泰他們説過,外地來咱們地盤做黑道買賣,都必須跟“金龍社”打一聲招呼,誰見了魁首,敢不叫一聲“老人家”?”
哼了哼,秦寶寶道:“我才不理他勢力多大,大哥就是大哥,瞧他一張孩兒臉還挺稚氣的,就愛扳起臉教訓人,原來都是你們把他叫大的。”
小棒頭偷偷笑着,寶寶受衞紫衣的責罵最多,雖然很少疾言厲色,對寶寶已很有遏阻效果,否則這位小袓宗真會爬上天了。
兩人下山,守衞弟兄沒敢留難,一面回報上頭,一面派人暗中保護,寶寶這鬼靈精察覺有人跟蹤,利用關卡比較松的那一帶,陡地||慘叫一聲,雙手抱胸蹲下身,不住呻吟,小棒頭嚇得臉色蒼白,急叫:“少爺,寶少爺,你的痛……藥呢,藥沒帶出來?”
秦寶寶臉色灰敗,不住喘氣,小棒頭見狀大叫:“快來人啊||”
那幾名跟蹤及守衞的弟兄全奔了出來,一人奔回去取藥,其他人想扶寶寶回山,剛一接近,原本蹲在地下痛苦不堪的小袓宗雙手齊伸,快速無比的點了各人“軟麻穴”,嘻嘻笑着,正常得很哩!
小棒頭驚疑道:“寶少爺你沒事?”
“沒事!”秦寶寶向躺在地上的弟兄道:“抱歉,得罪了,我討厭每次出門就有一堆人跟在後頭,你們是拿我當犯人啊也不給人家解釋,又道:“再見了,等會兒就有人來救你們。”
説着和小棒頭朝鎮上去,二人都想先想出好辦法讓“見血魔君”蕭一霸的獨子蕭傲雲平安回去。
秦寶寶抿抿嘴,道:“在甘肅,他對我極好,大哥如果恩將仇報,以後再也不理他了。”
小棒頭道:“可是大當家被“黑蠍子幫”圍困之事總是事實,三位領主便不會放過他。”
“那是他爹的錯。”
“父債子還呀!”
“豈有此理!”
秦寶寶道:“我回去跟大哥説,請他不要傷害蕭呆子。”
這小子説做就做,轉身便走,小棒頭拉着他道:“我的好少爺,也許魁首還不知道這事呢,何必惹出無謂的麻煩。”
撇撇嘴,寶寶道:“都是你的話,好吧,等大哥要捉人的時候才帶他溜走,當行樂時須行樂,帶路吧!”
小棒頭眨着眼道:“他躲在一處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不是説住客棧麼?”
“是客棧也沒錯,只是非常特殊,那店老闆從來不會請客人回家。”
秦寶寶不在意道:“有錢想住多久都成,誰會將銀子往門外推?”
小棒頭笑道:“非也,寶少爺,進那家店的客人只要住進預訂的房子再也不想出來了。”
寶寶聽得一愣一愣,他可不知京城何時開了這麼家有魅力的客棧,居然讓客人樂不思蜀。
“那家客棧叫什麼名字?”
小棒頭咯咯笑道:“還客棧咧,是“哈大長生店”。”
秦寶寶茫然道:“長生店?”
不懂硬要裝懂,笑道:“蕭呆子還有腦子嘛,這家客棧既名“長生店”,住在那裏就不會有生命危險了。”
小棒頭想笑又不忍笑,憋紅了臉,道:“少爺真不知“長生店”的意思?”
秦寶寶見狀也知道事情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樣,鬼靈精眼珠子一轉,刁滑道:“嘿,不知道的恐怕是你。”
小棒頭據理力爭:“我如何不知,長生店就是俗話説的棺材店嘛!”
心中一跳,賚賚暗叫:“我的天,原來長生店是賣棺材的地方,我怎麼沒聽説過?”
臉上卻依然天真笑着:“所以説蕭呆子不笨啊,誰想得到他住那兒?當然安全得很了。”
小棒頭老實頭一個,受寶寶潛移默化時日不短,卻沒有學到小主人的刁滑,以為寶寶早就知道,故意和他捉迷藏罷了。
這二人是主僕,也是好朋友,説説笑笑又跑又跳,寶寶更是鬼主意一籮筐,開始計畫如何跟蕭傲雲痛快的玩,其中不免有些危險,小棒頭想勸阻,目睹他興沖沖的樣兒,話到嘴邊又溜回去,不禁有點後悔帶寶寶出來。
XXX“哈大長生店”在一條小街上,裏面羅列着不同的壽材成品,門兒半開,裏頭有點陰暗,大概不如此就無法貼切地表達這家是賣什麼的。
秦寶寶稀奇道:“堂堂“黑蠍子幫”的少主居然肯委屈住在這裏,是你出的主意?”
小棒頭連連搖手道:“沒的冤死人,是他自己心甘情願要住這裏的。”
戴上桃木兒面具,秦寶寶桀桀怪笑道:“怎麼樣?夠可怕了吧!”
小棒頭吃吃笑道:“可惜現在是白天,不然就更嚇人了。”
“這是他送的,如今拿去嚇他最適合,我們偷偷溜進去!”
棺材是不用怕人偷的,店裏沒人掌櫃,秦寶寶和小棒頭順利偷溜進去,幾口棺材漆光湛然,陰森森的橫在跟前的確有點嚇人,小棒頭忙叫道:“蕭公子,我帶寶少爺來了!”
秦寶寶鬼主意又來了,道:“別亂叫,你進去找他出來,我躲在棺材裏,等會兒裝殭屍跑出來嚇他。”
説着當真找一口油漆已乾的棺材要躺下去,小棒頭慌道:“要不要蓋上棺材蓋?”
“當然,不然不像就不好玩了。”
“裏面沒空氣會悶死,少爺別開玩笑了。”
秦寶寶白眼道:“你再掃興就攆你回去,棺蓋不要密合,那會有生命之虞?快點!”
對於寶寶的任性,小棒頭是嘗夠了,明瞭最好照他的意思去做,不然他性子一起,大有可能將這些棺材全真買回去,天天睡在棺材裏賭氣。
小心留下大拇指般細縫,棺材蓋已蓋上,小棒頭不放心的道:“寶少爺,呼吸可有滯窒?”
“沒有,你快去呀!”
真個急病遇上慢郎中,小棒頭還是不大放心的又把縫推大一點,從縫裏看見寶寶在裏面瞪眼了,才跑進裏間找人。
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秦寶寶人雖聰明,卻很貪玩,以至忽略了這是不是一個陷阱?剛進門小棒頭即大聲叫人,為什麼到現在都未有人出來探頭?
躺在棺材裏昏昏沉沉的直想睡,寶寶也謷覺有點不對,靈光一閃,叩道:“不好!迷香!”
説是用叫的,卻像蚊子叫,掙扎想起身已不及,很快地昏迷過去。
這時||外頭進來一位中年文士,後頭跟了四名大漢,隨口叫了一聲,一個夥計打扮的迎出來,笑道:“廖爺,您老要的壽材已準備妥當,哪,就是這一口,保證上等材料,也上了五次漆,還依你的吩咐鑲以金邊,您老看還滿意吧!”
隨手一指,比的居然是寶寶睡的那口棺,那位廖爺看了一眼,頷首微笑:“還可以!”
向身後四人道:“抬回去!”
四名大漢身手俐落地將棺蓋合緊,縛上草繩,插上兩根長棍,二前二後地抬了出去。
那夥計上前媚笑道:“廖爺,那工錢……嘿,您老不會吝嗇吧!”
廖爺皮笑肉不笑道:“多少?”
夥計大喜,笑道:“普通是二百五十兩,廖爺這付棺卻價值連城,您老多給一點吧!”
廖爺獰笑道:“既是價值連城,大爺付得出,你收受得起麼?”
夥計看他臉布殺氣,正待逃命,奪命之掌已印在他胸膛,隨着一聲“救命啊||”而軟癱在地,那位廖爺已不知所蹤。
卻説小棒頭在裏面找不到人,忽聽前頭有説話聲,急跑了出來,見到夥計吐血而死,腳一軟,差點倒地,等他看到裝着寶寶那口棺材不見了,瘋了似的在各口棺材搜尋,哭叫道:
“寶少爺,你在那裏啊||求求你快出來,別嚇唬我了||寶少爺,寶少爺,你在那裏||”
暗中保護小主人的弟兄已被寶寶擋了回去,小棒頭此時可説是求救無門,叫喊聲引來了一大羣好奇的百姓,這些善良的百姓幾曾看過死得這麼慘的人,嘈嘈嚷嚷直鹼“殺人了,殺人了……”,你一言我一語的發表高見,最後不約而同的圍住小棒頭,要帶他上衙門報案,小棒頭急得跳腳,叫道:“人不是我殺,人不是我殺的,我在找我家少爺||”
他的聲音很容易使被人聲蓋過,又擠不過厚厚的人牆,這時有名大漢高聲道:“各位鄉親,請靜靜,請靜靜……”
男女老幼都靜下來了,這是人類奇怪的心理,當一大羣人亂哄哄的時候,有人以領導者姿態出現,大家便很容易信服他,只聽那大漢道:“各位鄉親,知府老爺的脾氣不大好,大家一股腦兒全去,萬一擾了他清修,恐怕大夥兒無罪都變有罪了。”
那個百姓不怕官?有的偷偷溜走,有的則想聽他的意見,大漢又道:“不如大家推舉幾個人押這位小兄弟去衙門見老爺,為夥計鳴鼓伸冤。有罪償命,無罪便釋放,大夥兒都落個沒幹系如何?”
百姓的心理都是很怕事的,紛紛叫好,問題是該推舉誰?請張三,張三説肚子痛,叫李四,李四推家有急事,大家又鬧起來了,終於有二位大漢站出來道:“就俺哥倆走一遭吧!”
於是眾人決定由他三人押着小棒頭去見知府大人,各自散去,小棒頭忙道:“人不是我殺的,我不見官。”
原先那大漢笑道:“官可以不見,但你闖下大裯,有一人卻不能不見。”
“誰?”
“大當家!”
秦寶寶因胡鬧愛玩而中計喪命之事已傳遍江湖,各方震動,少林與四川唐門的首腦人物更是連袂出山,想調查他的死因,誓死為他復仇。
本來依衞紫衣的脾性,絕不願藉助外人之力調查寶寶的死因,但是,這半個月來,他將自己關在寶寶房裏一步不出,甚至拒絕別人的探望,整日價只盯着寶寶的玻璃棺,社裏的一切事務只有由他的副手“九面閻若”展熹擔當起來。
衞紫衣心中的哀痛,和他出生入死多年的老弟兄最瞭解,他這一生幾乎沒有享受到什麼親情的温暖,為了給“金龍社”打下堅如鐵石的基礎,所有的心血都花在上面;雖然與很多美女打過交道,卻沒有動心過,直至遇上秦寶寶,他天真無邪的笑容、頑皮任性的脾氣、專門惡作劇惹麻煩的性情、和舉世無倫的俊美容貌、瘦弱帶病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加深衞紫衣對他的感情,可以説將父對子、兄對弟、男對女的愛全部灌注在他身上,容不得別人來侵佔或分潤。
又因寶寶不自覺是女兒身,所以衞紫衣一直在等,耐心的等寶寶長大,想親眼看着寶寶的變化成長,欲親手調教寶寶成為一位不折不扣的小佳人。
如今這都是多餘的,秦寶寶之死,使一切變成了虛幻,原來都是一場空………衞紫衣沒有流下一滴淚,也沒有悲鳴,完全藏在心中,終於,北六省的這隻鼎,江湖上的大霸天也倒了………半個月沒闔上一眼,一睡就是七天,醒來,秦寶寶的玻璃棺已下葬,少林掌門悟心方丈親自為他做七天法事,唸經超度亡魂,不時老淚縱橫,往住呆呆坐着就是一天,由師弟師侄代替。
來給秦寶寶上香的江湖人物絡繹不絕,黑白兩道雜陳,三教九流全來了,有的是賣“金龍社”面子,有的則因少林寺的緣故,有的就是看在四川唐門的份上來的,所以什麼人物都有,只是誰也不會在這時候沒趣鬧事。
唯一跟秦寶寶有密切關係卻沒去上香的只有衞紫衣了,睜開雙目,無抑地望着牀頂,有氣無力的問道:“寶寶睡得好麼?”
陪在牀側的二領主“無情手”張子丹聞言一怔,隨即領悟,本想以較愉快的口氣説話,無奈表演天份實在太差,嘎聲道:“很好,玻璃棺外覆上銅棺,不必擔心蟲咬。”
“那就好。”
話落,衞紫衣又閉上無神的雙目。
哀莫大於心死,衞紫衣似乎就想這樣永遠的睡下去,張子丹見狀忙道:“魁首,大當家,想不想吃點東西?”
加重“魁首”“大當家”的語氣,是想喚醒衞紫衣的責任,有多少人要依靠他才能正常的生活下去?
衞紫衣睜眼望着這位多年的老夥伴,道:“我明白你要説的,子丹,唉!只是我突然覺得很疲倦很疲倦,心中的支柱突然倒了下去,再拿什麼來支撐?”
“別這麼説,魁首。”
張子丹握住衞紫衣手掌,急厚地道:“以前沒有寶寶的時候,我們一樣活得很好,魁首,您千萬別喪氣啊,“金龍社”的兒郎需要您的領導,北六省的這隻鼎絕對不會倒,絕對不會倒。”
説到後來,幾乎是用吼出來的,衞紫衣卻面無表情的道:“人總不免有幻想,沒有金錢的想成富翁,孤兒想要父母兄妹,富人有利又想得名,學了幾招花拳繡腿想當大俠客,我呢?
嘿!多年的血淚交織,沒有的都有了,缺少的東西,有寶寶的出現,填滿了心中的空虛,從小就想要有的,寶寶都給了我,如今他全都收回去,好狠,好狠………”
衞紫衣的神色語氣,令張子丹起了陣陣寒顫,驀然一把抱住衞紫衣,哭聲道:“別這樣,別這樣,魁首,難道我們這麼多弟兄的感情就比不上寶寶所能給您的麼?”
衞紫衣沒有表示什麼,良久,才緩緩的道:“我想睡一會,你去吧!”
張子丹抬起頭,放開擁抱衞紫衣的雙臂,有些不好意思的拭着眼淚,強笑道:“待會兒我命人送食物來,魁首實在應該好好吃一頓了。”
説着又黯然道:“這些天誰好好吃過?全都食不下咽………”
想及衞紫衣的心情,忙改口又道:“魁首休息吧,我不打擾了,過三天大家好好商議一下怎樣為寶寶復仇。”
“嗯!”
衞紫衣有可無不可回答一聱,閉上了千斤重的眼皮,張子丹輕喟一聲離去。
聽見關門聲,衞紫衣陡地坐起身,雙目如電閃爍,似在思索什麼難題,那有方才無精打采的樣兒。
雙腳落地,正想下牀,這時又傳來人聲,衞紫衣忙又躺下睡覺。
冰扉格子門被打開,一行人擁簇而來,由腳步聲,衞紫衣斷定來人有大領主“九面閻君”
展熹,大執法“鬼手”陰離魂,大俠盜方自如,其徒陰武,及三名比二流高手強,卻比一流高手稍差的人物,二位一流高手,還有三個絕頂人物,因為不太熟,無法蜥斷誰是誰,但從腳步帶起微風的流動,神志澄澈清明的衞紫衣,卻可以猜測那三個不是工流亦算不上一流的是少室山下來之輩,二位一流高手則是四川唐門的新一代高手。
“金龍社”每月一次的例會,不僅是各分社主回報生意碼頭利潤所得,江湖各地點點滴滴的異狀,更是聯絡外地弟兄情構的必須措施,所以每回均是衞紫衣親自主持,除非他外出未歸或有其他理由。
坐在大廳盡頭中央,一張鋪着虎皮的大椅上的衞紫衣,穿着白色絲織長袍,目光落於袍擺灑繡小竹,淡淡的道:“還有誰要説,這個會已搞了一下午,長話短説,日已偏西,大家餓不餓,廳後的晚膳應該擺出來了。”
他很不喜歡這種聚會,但卻不能廢除,欲改為半年或三個月聚會一次,無奈“金龍社”
的事業太龐大,無論明的、暗的,每月都會發生很多事情,實在需要常常見面。
咸陽分社主“奔雷手”金雙城,抖着肥肉起身道:“大當家,屬下有幾件事要説,都很短……”
話未完,便傳來三下敲門聲,衞紫衣望了在門邊守衞的二名弟兄,平淡的道:“開門吧,看看有什麼事。”
門開處,人領主“九面閻若”展熹已疾步上前,道:“魁首,這會可能要中斷,出了大事。”
衞紫衣微笑道:“什麼事你不能處理?”
心中一動,逭:“寶寶?”
展熹肅然頷首,道:“寶寶落人一個不知名的人手裏,可能是一個組織,小棒頭在“龍吟廳”,還有三名目睹異狀的弟兄也在,魁首去一趟才能調查清楚。”
衞紫衣縱然心急萬分,外表還是十分鎮靜,道:“你來替我主持這會。”
起身從容的出門,一到“龍吟廳”,衞紫衣的臉就冷下來,小棒頭嚇得直抖,衞紫衣靜靜的聽完它的述説,方開口:“蕭傲雲的來臨,早有人回報,他既然住進“哈大長生店”裏,為何找不到人?”
三領主“銀狐”席如秀道:“這次寶寶的失蹤,他絕對脱不了干係。”
衞紫衣點點頭,向押着小棒頭來的那三名大漢問道:“小棒頭髮現裝着實寶那口棺材不見時,你們誰去調查那口棺材的去向。”
在人羣中發話的那名漢子躬身道:“啓稟魁首,寶少爺出現在鎮上,有弟兄見着暗中保護,只是大家都不敢走近,只在那條小街口守着,並未見到有人抬棺出來。”
衞紫衣面色凝重,道:“有這種事?小棒頭説棺材被抬走,你們卻無人看見,那寶寶那裏去了?”
席如秀此時地無心再嬉皮笑臉了,道:“怎麼辦?魁首,這事只怕不簡單,寶寶那麼精明的孩子都會着了道兒,可知對手不弱。”
衞紫衣起身道:“備馬!”
望了小棒頭及三名押他來的大漢,又道:“你們也一起來,希望能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他知道現在急也沒有,多年的江湖磨練早已使他喜怒不形於色,只是,每次遇上寶寶的事,他便很難剋制自己的心緒,想到寶寶被人挾持可能吃苦頭,衞紫衣感到陣陣心痛。
“這小冤家,什麼時候才能使我不再操心?不用再替他提心吊膽?”
衞紫衣牽過黑仔,騰身上馬,狂奔下山,思緒一串串地掠過他的心頭,想想和寶寶可不是有一段解不開的緣?無形中似乎有一根線系在他倆腳上,誰也離不開誰,雖然寶寶老是惹出一大堆麻煩要他善後,想及小臉蛋上天真無邪的笑容,任是什麼犧牲也值得了。
“魁首,到了。”
唏瀆瀆地馬嘶聲響,黑仔已立在原地不動,衞紫衣飄身下馬,望一眼“哈大長生店”的招牌,奇道:“這店名可古怪,店主叫“哈大”麼?”
剛才在此處發表高論的那大漠“小泥鍬”林斌道:“啓稟魁首,這家長生店的店主叫吳三,有個外號“快樂王”,只因他隨時都能哈哈大笑,所以大家都叫他“哈大”,他自己也喜歡,就以這外號作店名。”
“快樂王?”
衞紫衣道:“轉小棒頭説並沒有見到人,他又到那裏去了?叫門!看他敢不敢現身。”
“小泥鞦”林斌和另二名大漢“飛鏢”伍夫、“探手”莊孝仁,搶步將門打開,在夕陽照射下仍能看清屋裏的一切,首先那名夥計的屍體不見了,按着小棒頭叫道:“寶少爺回來了!”
原來裝着寶寶那口棺材不知何時又被抬回來,小棒頭奔過去打開棺蓋,驚叫一聲昏厥在地。
衞紫衣和席如秀心中那份驚慌就不必提了,在眨眨眼的工夫裏就在棺材旁,彷彿他們原本就是在棺材旁邊守護,但棺內的情景卻使得這二位江湖大煞星面容倏忽改變,那麼冷酷、猙獰、充滿不信、驚愕……尤其是“金童閻羅”衞紫衣,一張童稚未泯的面龐,温柔安詳的眼神,在見到棺內景象的剎那間,像是突然戴上一張面具,冷硬、悍野的令人不敢逼視。
有誰能給他這樣可怕的影響?
在這時候,除了秦寶寶這令他頭痛萬分又萬般憐愛的小鬼又有誰!
秦寶寶安詳的躺在棺木內,那眉眼、俏鼻、嘴角別別勾起的笑意、獨一無二的硃砂痣,在在都顯示他確實是寶寶,犀角也在、“壽”字型金煉子也在、金匕首也在。
只是匕首不是戴在左腕當手環,而是插在胸膛,正中心臟,直沒入柄,鮮血已弄污了他那身月白錦衣,鮮豔得宛似雪地突生出的一朵紅玫瑰。
一刀命中,死得並不痛苦,可笑的是居然用死者的隨身兵刀殺死寶寶本身。
狡猾如狐狸的席如秀這時腦子好像也不靈活了,不住地喃喃道:“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寶寶一直活得好好的,又調皮又愛惡作劇,雖然身子弱了點,也不會死啊,這不是寶寶………”
衞紫衣更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寶寶頑皮,使他好笑又好氣,寶寶病了,他衣不解帶陪伴在側,沒有看見他綻出笑容絕難安心;他發怒,只要寶寶在旁,再大的氣也發作不出來,他為社裏的事煩愁,只須寶寶賴在他身上撒嬌,二人談天説地,説説笑笑,往往便能“天外飛來一筆”似的想出解決事情的辦法。
這是人間至善至美的愛,互信、互諒、互誠,衞紫衣從未想過寶寶有一天會離他遠去;用盡一切辦法使寶寶康健,他花了多少心血?
如今這個令他疼、令他愛,惹他頭疼,讓他發火的小傢伙,居然橫屍在他面前,他心中百味交集,愣在當場,不知該如何去收拾這個善後。
跟前一團黑,衞紫衣腳下踉蹌,跟在身旁的席如秀忙扶住他,嘎聲道:“魁首,要節哀啊……”
衞紫衣推開他,緩緩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抱起來寶寶的屍體,唯恐將他碰傷似的,撫着寶寶已經冰冷的臉蛋,哀傷卻堅定的道:“傷害你的人,必須付出萬倍的代價!”
雙眼不離懷裏寶寶的面龐,緩緩的走了出去,黑仔立刻迎了土來,衞紫衣喃喃道:“寶寶,咱們多次共乘黑仔雲遊四方,還有下一次麼?寶寶,你回答我呀,回答我呀……哈哈………”
“……………”
仰天狂笑,笑聲充斥於大地,是在向天抗議奪去他心愛的人?是在同地訴説他心中的哀痛?
席如秀一直在控制自己的感情,衞紫衣反常的笑聱,使他內心深切的悲傷再也忍不住,如洪水氾濫從目眶中發泄出來,化哭聲為笑聲,仰天狂笑,一聲比一聲高昂,一聲比一聲淒厲。
他與寶寶情若父子,這喪子之痛也夠他消受的了。
這二人的笑聲驚天動地,飛鳥自頭頂飛過,禁不住笑聲中飽合內力的震傷,墜地而死,跟在身後的小棒頭、林斌四人,和隱伏在暗中監視“哈大長生店”的“金龍社”兒郎,也都受到波及,急忙撕衣角塞耳,或打坐運功抵抗。
陡地||席如秀口一張,噴出一口鮮血,衞紫衣依然在笑着,笑着……過不久,一大口鮮血全噴在寶寶身上、臉上,衞紫衣中斷了笑聲,取出汗巾細心地擦拭寶寶臉上的血跡,“金龍社”兒郎見魁首有點失常,全跪倒喊道:“魁首請保重,席領主請保重||”
衞紫衣嘿嘿寒笑一聲,飛身騎上黑仔,策馬狂奔,席如秀、小棒頭忙跟了上去,可憐小棒頭自被救醒心都哭絞了,又不敢放聲大哭,一邊策馬一面拭淚。
另三個絕頂高手,衞紫衣心想會不會是悟心方丈,悟明大師,及四川唐門的新掌門唐雷?
説新也不算新,唐雷繼掌門人之位已有六年,只是唐門老人唐竹尚在,江湖上對這名老人又敬又懼,雖已隱退,卻依然是唐門的最高首腦,唐雷遠比不上乃父,所以下意識裏大夥兒都還當他是新掌門人。
這許多人擁進來,衞紫衣只好睜開眼,掙扎着想起身,悟心大師忙將他按下,道:“阿彌陀佛,衞施主有病在身,不用多禮。”
衞紫衣固執地生起身,道:“在下沒什麼病,只是很疲倦,累得諸位前來探視,很是不安。”
唐雷一副當仁不讓的神色,道:“大當家,如今不是傷心的時刻,“萬邪聖醫”秦英前輩於家父有救命之恩,他的孩子就是唐門的貴人,唐門上下為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非將兇手捉出來凌遲處死,難報秦英前輩的大恩。”
四川唐門自老祖宗以下,全已準備採取攻勢,着手調查兇手的來歷,聽説寶寶是被蕭一霸的獨生子蕭傲雲引去才喪命,“黑蠍子幫”絕脱不了干係,嘿,別人含糊他,四川唐門可不將他那點基業放在眼裏,非去動動他不可。”
悟明大師脾氣火爆得很,道:“寶寶在我們少林寺長大,自有少林寺給他出頭。”
唐雷面色一變,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悟明大師口不擇言道:“在少室山上,寶寶活蹦亂跳,什麼事也沒有,下山未二年就命赴黃泉,少林上下無論如何不會幹休。”
大執法陰離魂一張閻王臉鐵青着,泠道:“大師言下之意,是指責“金龍社”沒有把寶寶照顧好,所以才出了意外?”
悟明大師悻悻的道:“也差不多了,總之你們難咎其責。”
他的手指來揩去,也比到唐雷身上了。
唐雷終究是一派掌門,沉住氣道:“我唐門雖不敢説比嵩山少林強,但自信寶寶若在我們保護下,絕不比在少室山差。”
陰離魂的臉更青了,陰森道:“寶寶的胡鬧愛玩眾所皆知,我“金龍社”沒有虧待他一絲一毫,人人對他疼愛有加,魁首更是把他寵到骨子裏去了,所以他愈發膽大包天,拒絕弟兄的暗中保護,一意孤行的頑皮惡作劇,才有今天的事發生,應説命數如此,怨得了誰?”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悟心方丈喧個佛號,道:“陰施主所言是實,一切都是天意,只因老衲師門心疼寶寶這孩子,出言不遜千萬莫怪。”
陰離魂反倒過意不去,忙道:“在下不敢。”
悻悻瞪了唐雷一眼。
唐雷也不是給人瞪大的,毫無懼意的反瞄他一眼。
跟着唐雷來的是唐門新一脈的血輪,唐十公子唐蠡及唐十一公子唐情,見伯父和陰離魂好像相看兩相厭,唐蠡忙挺身而出,道:“未知伯父的計劃如何?”
唐雷瞄了陰離魂和悟明大師一眼,沉吟道:“這樣吧,少林、金龍和唐門便來比一比,誰先捉出兇手,誰就是嬴家。”
陰離魂和悟明大師想滿口答應,領悟當家的均在場,不應越權,只有以眼色示意。
另聽衞紫衣凜烈的道:““金龍社”無須藉助外人的力量,必當擒拿傷害寶寶的那夥人,皆着眾位之面,將他們處以極刑。”
悟明大師再也忍不住,暴烈的道:“出家人不喜涉俗務,這次卻非管一管,別的讓江湖朋友取笑少林僧眾全是飯桶。”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悟心方丈道:“忍一句,禍根從虛此無生;饒一着,切莫與人爭強弱;耐一時,火坑變作白蓮池;退一步,便是人間修行路;師弟是出家人,奈何太急躁?”
悟明大師聽得冷汗淋漓,合十道:“掌門師兄教誨,師弟永銘在心。”
跟着來的三位少年和尚,就是秦寶寶從小玩伴兼惡作劇合夥人;明智、明理和明月,聽得方丈這麼説,不約而同急道:“掌門師叔祖不為寶寶復仇麼?”
悟心方丈嘆道:“對方來歷不明,依老衲觀察、絕非普通角色,為了俗家侄子大損少林實力,老衲有何面目見少林歷代祖先?”
明智據理力爭:“寶寶可説是由少林寺扶養長大,兇手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而今寶寶罹難,若不為他報仇,豈非讓人取笑少林全是怕事之徒?”
明理附和道:“有人敢動寶寶,簡直是打少林派的耳光子,那能不聞不問?”
明月向來斯文多了,道:“師叔祖,難道您老人家不心疼寶寶了?”
悟心方丈怒目含淚,道:“好孩子,老衲明白你們與寶寶情同手足,但這孩子畢竟不是少林門下,老衲愧對俗家堂兄,自有老衲為他報仇,你們都回去吧!”
悟明大師肅然道:“師兄乃少林掌門,您的子侄便是少林的親人,大家同門一脈,還須分什麼彼此?”
明智、明理、明月紛紛附和,悟心方丈合十道:“阿彌陀佛!既然你們這麼執着,老衲心領,為免大舉千戈,為寶寶復仇一事,便由少林派承擔下來。”
他這麼説可是十分慈悲,只因四川唐門和“金龍社”都算不上十分正派,報復的手段是狠又辣,難免傷及無辜的人,才不想讓他們出手。
衞紫衣代表“金龍社”,倘使默不作聲,往後“金龍社”就不必再混了,冷然道:“大師認為敝社均是無能之輩,只能安享其成,坐等貴派的好消息?寶寶與在下結拜,江湖上人所共知,這次又在“金龍社”的勢力範圍受到傷害,兇手之膽大令人佩服,但無視於“金龍社”和“金童閻羅”的顏面,衞某人與屬下眾兒郎絕不干休;寶寶的復仇大計,由“金龍社”
一力承擔。”
唐雷代表四川唐門,也不肯示弱,大聲道:“寶寶論輩份乃唐某人的小弟弟,兄弟如手足,殘足之恨焉能不報?對於傷害他的兇手,自有四川唐門將他揪出來贖罪。”
一個是最大的門派,一個是最大的幫會,一個是最善於使毒的世家,誰也不肯示弱,均要獨自對付兇手,這不再是單純的復仇行動,而是在較量那家比較行。
但,在這節骨眼爭這個未免不合時宜?
而且,理應同仇敵慨的時候卻反而分裂,不是正遂敵人的野心?
明智、明理、明月是跟寶寶阮大的,雖説出家人四大皆空,但寶寶之死,給他們的打擊實在太大,想到他生前頑皮可愛的樣子,不免傷心落淚。
以前對他的惡作劇很頭疼,現在呢?卻寧願他活蹦亂跳天天惡作劇。
明智疾聲嘆氣道:“寶寶那麼可愛,美得像是自玉雕出來的精品,誰會這麼狠心殺他?”
明理氣憤道:“我看兇手的目的是想打擊我們。”
明月向來較兩位師兄冷靜,道:“為什麼要殺寶寶?以寶寶的生命來威脅我們,不是更有利?”
“這是大家所難以理解的問題,只有解釋為兇手喪心病狂,是個狠心辣手的劊子手。”
為今,只剩方自如和他的徒弟,也就是陰離魂之子陰式的立場,以方自如跟衞紫衣的交情,站在“金龍社”這邊是很正常的,不料方自如卻道:“敝師徒那邊也不幫,咱們偷兒探探消息最靈通,也許能在三幫之前先找出兇手也不一定;武兒,這次為師可要好好考一考你的能耐。”
陰武躍雀終於有機會顯顯身手,忙道:“是,師父!”
想起嚴父在旁,同陰離魂恭敬道:“爹,孩兒隨着師父去了。”
大夥兒目標都一樣,陰離魂也不在乎他們要自立一組和他們抗衡,頷首道:“你去吧,不準丟你老子的臉。”
陰武答應,方自如又道:“去跟你娘和義父拜別,咱們立刻走,先搶了先機,成功的希望便佔一半。”
除武興沖沖去了,方自如向屋裏各人打過招呼,呵呵笑着也走了。
唐雷被方自如一番話驚醒,心道:“若真的被這偷兒找到兇手,我唐門全族只好上吊。”
向衞紫衣等人拱手告別,帶着唐蠡、唐情也走了。
悟心方丈嘆息道:“為了一個小孩,江湖又將掀起狂風巨浪,真是罪過!罪過!”
和衞紫衣眾人合十為禮,自領少林門下而去。
陰離魂籲口大氣,道:“終於走了,這些出家人真是迂腐不堪,難道自己的親侄子遭傷害,他反而不若別人緊張?”
展熹不以為然道:“悟心大師菩薩心腸,為寶寶之死萬分悲痛,卻也不願大開殺戒,本欲一人解決兇手之謎,因門下抗議而作罷,不料事情卻變成三大幫派和一個偷兒的賭賽,誰不想贏?
顏面攸關,就會不擇手段,他擔心的就是這一點。”
陰離魂乃“金龍社”刑堂大執法,江湖上的血爭早視作平常,哼一聲,道:“我喜歡對付難纏的敵人,越是不易對付的仇家,得手之後的愉悦感覺也更深刻,足夠令我嚼咀回味不已,若和那些出家人一樣顧忘東顧忘西,遠走什麼江湖?
回去抱孫子逗樂子不是更慈悲?”
展熹瞪了他一眼,道:“離魂,你真有點“與眾不同”呢!”
不介意的頷首,陰離魂道:“老實説,一個幹慣了審判和執刑工作的人,確是多少有些“與眾不同”,對於不遵守“法”的邪惡之徒予以制裁,久而久之,對於任何惡性反應的人,免不了帶着些兒病態的殘酷啦!”
一直沒神説話.的衞紫衣道:“只要不走火入魔就行,不然便失之荒誕怪異了。”
“放心吧,魁首,我還很正常。”陰離魂走近牀沿,逼視衞紫衣,又道:“人家都在行動了,我們似乎也該鳴鑼加緊腳步了?”
“當然!”
衞紫衣泠森道:“若給對方捷足先登,大夥兒面上都掛不住,只能嬴不能輸。”
説着突然一臉疲色的倒在牀上,道:“只是我覺得很累很累,多年的打拚和煩雜的社務都不能使我倒下,如今是怎麼了?”
展熹和陰離魂胸中一緊,齊叫道:“魁首無恙吧?”
展熹更進一步的道:“大當家,寶寶的冤仇還須你為他洗刷,若是大當家不能親手將兇手伏誅,寶寶在天之靈也不會快活,您該不會忘記吧,寶寶最依賴的就是您呀!”
陰離魂平日不苟言笑,此時也附和道:“寶寶死得不明不白,魁首莫非不痛心?不只魁首本身,我們弟兄也在等待寶寶長大,期盼早日見到你倆共締連理,如今都被兇手破壞,魁首不恨那幫人麼?”
“我知道,我知道!”
衞紫衣幾乎是用吼出來的,呻吟道:“殺人者必須償命,我絕不會放過傷害寶寶的任何人;只是,你們叫我又到那裏找一個“萬邪聖醫”秦英和“武林第一美人”馮香蝶?生下古靈精怪又俊美無倫的小傢伙?
既然不能長存,當初為什麼要碰上?
既是碰上,又何必一見就投緣?
投緣也罷,為何要把他留身邊?又為什麼讓我發現他居然是女孩兒?”
展熹和陰離魂除了嘆息,地無能為力,他們對秦寶寶也付出很多愛和關懷,卻不及衞紫衣和他親近;這孩子生來便有怪癖,秦英在時,他就一心一意最愛他爹,其他的人排後面。
秦英去世,悟心方丈是出家人,那種慈悲的愛難以令他滿足,下山遇上衞紫衣,直覺投了緣,對了心,便一股腦兒喜愛衞紫衣,其他的人只有排後面,只當衞紫衣是最親近的人;作衞紫衣的弟弟與作秦英的兒子一樣令他滿足。
他的古怪心理,衞紫衣最瞭解,他不自覺是女兒身,衞紫衣也不勉強,只愛他純真無邪的笑容,及愛見他惡作劇時的精靈古怪,他知道,這世上再難尋出像寶寶這樣少見可愛的人兒來了。
良久||衞紫衣才恢復往日的冷靜,淡淡的道:“你們調查“哈大長生店”的結果呢?”
展熹和陰離魂從驚愕中清醒過來,喜道:“魁首………”
衞紫衣坐起身,道:“這幾年的江湖,你們都混到那裏去了?快把調查報告給我,然後耳朵借一下。”
展熹忙自懷中拿出一卷畫軸,衞紫衣接過攤開,裏面畫的是幾棟屋宇和街道,其中一棟寫着“咍大長生店”,畫裏房子連裏面的擺設都描繪得非常仔細,甚至那面牆壁掉了一塊漆都畫出來;下款書着幾十行字。
衞紫衣很仔細的看過,然後將畫卷起來放入懷裏,笑着向他們招招手,展熹、陰離魂附耳過去,衞紫衣低語半晌,陰離魂吃驚道:“會有這種事?”
衞紫衣嘿一聲,道:“你道我這些天都在睡大頭覺?”
陰離魂搖搖頭,神色晦黯的道:“沒想到他會有這麼大的膽子。”
説着嘴角又泛漾着殘酷的笑容,道:“看來刑堂又有一筆生意好做了。”
衞紫衣冷靜的道:“先不動聲色,派人注意他的行動,老展繼續指派弟兄調查兇手的老巢在那裏,只消比少林、唐門及方兄等人先一步查到即可,不然將會前功盡棄。”
展熹等人都非常信任衞紫衣的判斷力,答應一聲,陰離魂疑惑的道:“魁首呢?”
衞紫衣朝他們眨眨眼,苦笑道:“我麼?我再睡一兩天,等兇手將消息送來。”
二人也不再問,離去之前,展熹回頭道:“寶寶若在,他現在會……”
突然想起會觸及魁首痛處,又忙住口。
衞紫衣嘴角抽動一下,道:“他會幫着對方對付我們,可惜他再也不能惡作劇了。”
陰離魂驚叫道:“寶寶會吃裏扒外?”
展熹則不敢置信的問道:“為什麼?”
衞紫衣想到寶寶的可愛處,忍不住微微一笑,道:“好玩!”
展熹和陰離魂面面相覷,終於承認的無奈搖頭,分頭辦事去了。
起身將自己整理一下,衞紫衣又攤開那幅卷軸,喃喃自語道:“好不容易才找着心目中的寶貝,就絕不容人動他一絲一毫,否則,哼,跟“金童閻羅”作對,將不是令人偷快的事情。”
想着寶寶的遭遇,臉色不由得又黯下來。
像衞紫衣這種高高在上的大大物,地位、名譽、金錢、權勢,已不放在眼裏,已太多大多了,需要的是一個夢想得到的人的慰藉,填滿獨處時孤寂的感受。
秦寶寶特殊的優點和少見的缺點,一切令他着迷,不論是男是女,衞紫衣都付以最大的感情,如今就像江水東流,他不敢想像自己還有那個信心再去找一個,而且“除卻巫山不是雲”,世上焉有二個寶寶?
猛然大力搖搖頭,衞紫衣摒除雜亂的思緒,手指比着圖畫,緩緩移動,時而皺眉,這時||雜亂的奔跑聲急厚傳來,按着是一聲大吼:“李桂你這王八羔子還不閃開,老子已經回來,魁首這裏不必你侍候了,快滾!”
衞紫衣輕咳一聲,道:“馬泰,戰平,你們都進來吧!”
外面的景象,他是瞧不見,不過,可以想像馬泰這粗人正在向瘦小的李桂張牙舞爪,然後,門依呀開了,李桂唉叫一聲,想必遭馬泰一拳,和戰平大搖大擺走進來。
衞紫衣望着他二人一臉疲色,一路上趕得很急,再仔細瞧幾眼,道:“你們給寶寶上過香了,跑那麼急有事?”
“是……”
馬泰突然一怔,道:“魁首如何知道我和老戰已給寶寶上過香?”
衞紫衣指着他的袖口,道:“你們身上尚餘檀香,還有,你向來粗心,右袖口小小心被香燒一個小洞。”
馬泰忙檢視右袖口,果然有一個燒灼的小洞痕跡,不禁拜服,道:“魁首好利的眼光。”
衞紫衣目光轉向戰平,道:“令妹的婚禮很熱鬧吧!”
戰平躬身道:“託魁首之褔,總算嫁個好人家,以後不必再替她操心了。”
原來戰平有個胞妹年方十八,兄妹年紀相差甚多,戰平又是不苟言笑的嚴肅人物,雙方可説沒什麼話説,而且戰平吃住都在“金龍社”,相處的日子少,不知不覺時光流逝,記憶中的黃毛丫頭已經是娉娉嫋嫋的大姑娘了。
許給同村的書香之家的小主人,今年對方要求完婚,家裏來了信要戰平回去,衞紫衣給了假,又看馬泰和他交好,乾脆派馬泰代表“金龍社”送酥禮,給戰家姑娘添嫁奩完婚。
戰平、馬泰得到寶寶去逝的消息,便馬不停蹄的趕回,一路上聽到不少關於衞紫衣的傳説,説他禁不住刺激已發瘋,所以喪禮上一直沒見到人,二人心裏驚,衝回“金龍社”證實寶寶的死不是傳説,上了香,便直奔“黑雲樓”想見見魁首的情況。
衞紫衣瘦了一圈,表現出很沒精神的樣子,瞄了二人,又把目光移回圖畫道:“你們趕了一夜的路?先去休息再來。”
他的反應大出馬泰、戰平意料之外,還居然有透視眼?馬泰忍不住道:“魁首又從何看出我和老戰趕了一夜的路?”
衞紫衣眼不抬,目不移,以手指比比他們的褲管,馬泰、戰平低頭瞧自己褲管,不知何時已濺了不少泥屑,但這又能代表什麼?
戰平也不禁好奇問了,衞紫衣道:“昨夜凌晨下場大雨,約莫半個時辰,你們若是今早才趕路,地面應該幹了,不可能濺起沾到那麼多泥屑,可見你們是雨停了就急着趕回來。”
多麼敏鋭的眼光和細膩的心思,難怪能在短時日裏,就瞭解秦寶寶那難纏的小鬼的鬼花樣和複雜的腦袋。
馬泰呆了呆,道:“魁首好厲害,但為何不猜我們是冒雨趕回的?”
衞紫衣更正道:“我不是憑空猜想,而是根據我所看到的來估計。”
頓了頓,回答馬泰的問題:“看看外頭的天氣,從昨晚到現在都十分陰霾,好像女人要哭不哭的臉,如果淋了昨晚那場大雨,從裏到外都濕透了,在這種天氣下,不可能這麼快就幹了,至少還有點陰濕。
當然,你們可以半路換衣裳,但褲管的泥屑便不可能那麼明顯,再則,人相處久了,多少有一點收穫||就是了解,依你們的個性除非在家裏,根本懶得替換衣裳,所以我説,你們是而停後立刻摸黑趕路,沒錯吧!”
“沒錯!”
馬泰喃喃道:“我的天啊,這不是跟神一樣了?”
戰平難得露個笑容,道:“這樣我就放心了,原擔心魁首……這個……現在可以安心了。”
衞紫衣揮手要他們出去,不一會,又有敲門聲,不禁大感煩躁,道:“誰?”
李桂膽小怯懦的聲音傳來:“魁首,您老的午膳是不是要在房裏吃?”
衞紫衣輕喟一聲,道:“端進來吧!”
接着把圖捲起收好,立在窗前望着外面陰霾的天氣出神。
李桂端着食盒走近,擺好飯菜,隔着珠簾道:“您老看還需要什麼?”
衞紫衣撥開珠簾,走出外頭小廳,無精打采的坐於桌前,望了飯菜一眼,道:“這些菜看也不中看,想來也不中吃,端回去吧!”
李桂頗為緊張的道:“魁首筷子都沒動一下,怎的知不中吃?大慨心情不好吧,但多少吃一點也好。”
衞紫衣叱道:“這是你跟我説話的口氣麼?別以為你現在跟在我身邊便可以放肆,惹得我發毛,先拿你開刀。”
李桂忙縮頭,一副畏縮害怕的樣兒,衞紫衣看在眼裏,哼一聲,放緩語氣道:“馬泰和戰平已歸來,你在“黑雲樓”的工作可以交卸了。”
李桂竟大為緊張,道:“不,屬下喜歡伺候魁首起居,請您老人家讓屬下留在你身邊辦事。”
“我是什麼老人家了?”
衞紫衣輕笑一聲,無奈道:“你喜歡留着就留着吧,到大領主那兒回報一聲;好了,出去吧!”
李桂道謝數語,躬身退下。,衞紫衣拿起象牙筷在飯菜裏一陣翻絞,居然在魚腹裏挾出一粒蠟丸,喃喃道:“終於來了。”
捏開蠟丸,掉出一團紙,攤開紙片,看清所寫的事情,又將它回覆原狀,塞進蠟丸中,用柔勁揘揉,看來竟和沒被捏開的一樣,然後將蠟丸放回魚腹,又用筷子將飯菜撥弄得像剛端進來一樣,這才微微一笑,走回內室,和衣躺在牀上,衞紫衣手指在牀邊一按,牀頂洞開,被一股彈力彈上秘密閣樓||只有他和秦寶寶知道的另一空間,由這裏可以離開“金龍社”
而不被發覺。
四川簡稱蜀,三國時劉備偏安於此,但那時國界的劃分不同此時;當時漢獻帝無才,計使董卓弄權,天下豪傑並起;曹操勢力不及河內袁紹,居然能挾天子以令諸侯,可説佔着天時;孫權的年紀應比劉備、曹操小一輩,卻能權據江東,國險而民附,可説佔着地利;天時、地利已讓人佔去,孔明便教劉備占人和之利,先取荊州,後取西川五十四州建基業,成就三國鼎立之勢。
閒話休説,四川益州城外十五里的地方,有一個道教寺廟叫修真觀的,依山臨水,樹不茂密,極為清靜;雲遊道士若不是很有道行,是沒有資格住在這裏的。
這原也沒什麼出奇,只是這座“修真觀”的道士至是女子,而且個個秀雅,故而遠近馳名。,觀主就叫修真女道士,據附近居民形容説是法力高超,只不過很少有機會見她老人家一面,平日都由她的弟子法空女道士主持。
觀主傳説在“修真觀”的修練秘所九層塔裏修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