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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識破對方乃武林人,口吻中就自稱“在下”,不再稱“俺”,其實他的外表確係不似江湖漢子,有幾分落拓書生的味道,自稱“俺”也不太對頭,但習慣了也就罷了。

    船伕口不能言,眼中又驚又怒,秦快笑道:“很不舒服,想破口大罵是不是?其實在下乃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也不應太恨在下對不對?”

    船伕驚於秦快能猜出他心中思想,不由一怔,秦快又道:“如果你在俺生長的環境下生活,也能很容易猜出別人心中所想的,只因最會裝蒜的人,眼神中也不免透露出一點心中的想法,當然,例外的也有,不過那有如鳳毛麟角,武功定力之修養已如天人,閣下應該不是吧?”

    船伕自遭一頓貶諷,扭頭不看秦快,秦快慢慢搖櫓,悠閒之極,一會兒,閒閒口氣道:

    “閣下屆時不回,你的朋友會如何?下一步行動又是什麼?是否已經設好一連串陷阱等着在下跳進去?”

    船伕全不理睬,秦快又道:“早知你不肯回答,所以乾脆點住啞穴,省得你為難。”

    船伕奇怪的打量秦快,活似秦快變了樣子般令他好奇。

    江邊在望,秦快有點得意的道:“在下搖櫓之術不下於你吧,俺是有樣學樣毫不含糊。”

    後面一句話有影射不將一干敵人放在眼裏之意,船伕眼中含着譏誚,秦快道:“那二個老混蛋的走狗一定不少吧?姓冷的兇婆娘大概不打算善終,回去告訴他們,在下不吃素,偶爾殺幾個人開葷也非難事,叫他們不要太恃於俺慈悲的弱點。”

    船伕驚異莫明,秦快卻下再説什麼,待船靠岸,牽馬登陸,回身解開船伕穴道,只留下軟麻穴不解,船伕怒目望着他,秦快解釋道:“沒辦法,惡人的朋友也是惡人,雖然錯始於你,但閣下一定不會自我反省,一有機會定會反噬在下一口,絲毫不會感激俺一不逼供二不奪命,所以哪,只好委屈你了。”

    船伕從心底吼出一句早就想説的話:“你去死!”

    秦快也不生氣,皮笑肉不笑道:“死哪,當然要死,只是不是現在,俺比你年輕多了。”

    船伕破口大罵,市井俚語,一切骯髒能出口的話都罵不絕口,秦快聽得津津有味,沉吟道:“原來天下有這許多罵人的話,看來俺須好生學習才不至落後於人。”

    船伕聞言一楞,繼而大笑,道:“瘋子,瘋子,你是瘋子,哈哈……”

    秦快斜睨他一眼,促狎道:“聽説瘋子最愛笑,我們兩人到底誰比較像瘋子?”

    船伕立時煞住笑聲,秦快又道:“你知道在下為何還在這裏跟你抬槓?”

    呸了一聲,船伕現出兇惡的本性,狠道:“鬼才知道你小子在打什麼心思?”

    望了四周一會,秦快道:“貴方的人一定在某處監視着我們,在下等的是他們會不會來救你?以決定日後對付貴方的標準。”

    船伕有一種不被重視的難堪,掩飾性的吼道:“為了對付你,二老邀了不少幫手,豈能為我一個人壞了全部計劃?”

    “是麼?”秦快聳聳肩道:“沒想到你們這麼看得起俺,如此不小心不行了。”

    船伕奸惡又殘酷低聲笑着,令人很不舒服,道:“你小子慢慢享受吧,他們恨透你了,不會讓你痛痛快快的死,等你飽受精神折磨後,就將領受到生不如死的滋味了,呵呵……”

    秦快心中禁不住泛起寒意,他明白冷玉環一干人想懲罰他施予冷竹心的痛苦,讓他領略生不如死的意境,好為冷竹心出口怨氣。

    憤怒之下又點了船伕啞穴及雙臂穴,秦快冷道:“你們全是一羣豬,也不打聽清楚俺的行情,俺可不出身書香世家,講究的是有恩報恩,有怨報怨,俺死,你們還能活着,有何道兒劃下,俺豈會含糊你們?

    三個時辰內貴同伴不來為你解開啞穴,屆時你就會知道多嘴的後果,點你雙臂穴道,讓你難以自解啞穴,成為貴方愚蠢行為下的第一個犧牲者。祝你好運!”

    催馬上道,一路上不免心中警戒,三日來卻無絲毫動靜,可憐秦快外表輕鬆,內心卻繃得緊緊,不得不承認這種精神虐待真會要命!

    安然渡過錢塘江,已是四日後,秦快在一家客棧裏開房養神,突然懶洋洋的道:“窗口沒設陷阱,朋友想進來就進來吧!”

    窗下傳來冰冷的女聲道:“你總算比較機伶了,是不是有人想要你的命?”

    “冷姑”!

    秦快聽出聲音,很不耐煩的道:“你可真愛多管閒事,俺對你已經很厭煩了,快走吧!”

    “冷姑”好一會才有聲音傳來,冷硬的道:“你這不知香臭的小子,臉上那張該縫合的嘴,是開罪的人多,稱讚的人少。”

    秦快索性不理睬,“冷姑”道:“你睡死了,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惹出了多少強敵?”

    秦快毫不應聲,“冷姑”微帶戲謔的道:“姑奶奶知道你很硬氣,不肯求人幫助,只是這次可由不得你再硬氣,那幫人的力量抵得上你十倍,若是羣起攻你,臭小子你除了死沒有第二條路。”

    牀上傳起輕微均勻的呼吸聲,顯然秦快已入夢鄉,多日的緊張合他難得好眠,如今有“冷姑”的“守護”,怎會不好好睡一場大覺,只因他看透“冷姑”絕不容許他死。

    “冷姑”氣結,暗自咬牙:“真是天大的笑話,姑奶奶居然會站在窗口為一個熟睡的男人守衞,傳説出去,若給人知道我是誰,那就大大有得瞧了。”

    天黑得很快,秦快也睡得更沉,一干牛鬼蛇神的活動也即將展開。

    衣袂破空聲傳來,“冷姑”低喝道:“圓月、彎月是你們麼?”

    圓月甜甜的聲音傳來:“是的,主母,還有江阿打師兄也來了。”

    話完,三人齊身而至,圓月和江阿打秦快均見過,彎月卻是陌生的,長得也沒有圓月甜,給人一種冷漠的感覺,不過,鵝蛋的臉形配上姣好的五官,確係美人胚子。

    江阿打憨厚臉龐滿是笑容,道:“主母,那小子呢?那班人已經朝後院掩來了。”

    “冷姑”指指窗內示意,彎月人冷聲音也不含感情:“他居然敢讓主母在外苦等,待小婢進去教訓他。”

    “冷姑”揮手阻止,道:“那檔事需要他全力以赴,現在別惹他不高興,聽我吩咐,分別引開那羣鬼,一一格殺勿論。”

    三人低聲答應,正待離去,秦快突然道:“好極了,有勞諸位辛苦,反正現在攻來的這一批全是二個老混蛋花錢請來的二流貨,在下就以高價聘請你們三位一流貨去對付,殺一個,在下付你一百兩白銀,不妨比賽一番看誰錢領得多。”

    窗外四人聞言大怒,彎月冷道:“你小子不要得了便宜又賣乖,要不,姑奶奶第一個拿你開刀。”

    秦快愛理不理的道:“快去吧,有錢拿總比白忙強,抱怨什麼?”

    彎月想破窗進屋給“冷姑”阻止,跺腳道:“主母,你聽這小子……”

    “冷姑”冷漠的道:“別理他,照我的計劃去做,快去!”

    三人恭身答應離去。

    “冷姑”開窗進入房內,秦快劈口道:“你對自己的行為一點不害臊?”

    “冷姑”窒了窒,氣道:“我是進來監視不許你出去拼命,有什麼好害臊?”

    秦快一個翻身面向裏,懶洋洋道:“有人替俺守護正好可以放懷大睡。”

    説睡就睡,這小子恁地好命,氣得“冷姑”直瞪眼。

    小客棧的設備不好,除了一牀一幾二張椅,之外什麼也沒有,小房間裏洋溢着一股多人住過所遺下的味道,“冷姑”直皺眉,打開窗子透氣,忽有聲響,扭頭自然先將眼光移向牀,卻發現秦快已經不見了,門已被打開,隨着風“依呀”擺動,“冷姑”青着一張臉,將目光低移進牀底,敢情她懷疑秦快以聲東擊西之法溜走。

    確定牀下沒人,“冷姑”簡直快氣瘋了,急忙追了出去,好一會——

    房裏突然有人“嗤”的笑出來,一條黑色人影從樑上飄然落地,不是秦快還有誰?

    原來秦快怨怒“冷姑”多事,存心整她一整,自她出現,目光不住打量客房,腦筋思索可以瞞過她的方法,就在“冷姑”開窗透氣之際,毫無聲息踢開棉被,故意使棉被一半垂地,令“冷姑”產生他躲在牀底的錯覺,其實人已騰空躍上屋樑,同時以長遊魂刺弄開房門,一舉得手,迅速收回兵刃,此乃他的絕活兒,“冷姑”從未見他施展過,焉有不上當之理?

    笑數聲總算出了口氣,秦快心中沉思:“二個老混蛋今夜之舉用意為何?”

    想了想,陡地從窗口出去,在夜中奔行一陣,聽到打鬥聲,依聲傳出處尋去,看見四個黑衣人圍鬥江阿打,江阿打一招一式全往對方要害擊去,地上已倒了二個,還在拼命的四個之死也是遲早的事,不禁對這位外表不起眼的鐵匠江阿打另眼相看。

    秦快不必再尋,就知圓月、彎月對付的人也差不多,不禁奇怪道:“他們也該知道憑這些根本殺不死俺,還費錢請他們作啥?莫非想令俺累得半死,再好整以暇收拾俺?可是俺一根指頭也沒動,他們難道不知情,未曾躲在暗處監視?不可能,不可能,他們並非能夠信任旁人之輩。”

    心中有鬼,處在黑暗無人跡的空地,心底不住泛寒,秦快眺目四顧長久,均未發現另有人在暗處監視,愈發感到奇怪,索性放一旁,冷眼觀察江阿打的武功數路。

    江阿打的一招一式,秦快全看得很清楚,問題是他本身對武林各派並不熟悉,只看出江阿打的武功很像打鐵匠在打鐵,專注又細心,不能多錘幾下,抑不能少敲幾次,總是那麼適度地剛好取了敵人性命,給人的感覺十分霸道。

    秦快皺皺眉,忖道:“‘冷姑’及三名部下到底是什麼身份?俺居然莫名奇妙地跟他們扯在一起,俺對他們而言又有何利用價值?”

    想了想,不禁微嘆口氣,喃喃道:“出道至今,沒啥好事,壞事倒遇上不少,這就叫走江湖?”

    漫步踱回客棧,中途,感覺有人跟在身後,轉身望去原來是“黑水仙”冷玉環,秦快等她開口,冷玉環打量他好一會,微喟一聲,道:“你居然還沉得住氣,豔福也不淺,大把女人爭着替你拼命。”

    秦快啼笑皆非,道:“冷姑奶奶,你説的大把女人是誰呀?”

    冷玉環不悦的哼聲道:“真人面前不説假話,二十名殺手原來是要對付你,如今卻由別人代你解決,其中就有三個女的,你瞞得了誰?”

    秦快苦笑道:“這種豔福,在下無福消受,説吧,你們到底都躲那兒去了?其餘的人呢?”

    “你怕了?”冷玉環冷笑道:“這只是剛開始而已,秦快,你可不要先泄了氣。”

    秦快彷彿面對老朋友似的,十分和氣的道:“你們一股腦兒羣攻而上,欲取在下性命十分容易,為何要繞這麼一大彎?”

    冷玉環笑聲中夾雜着冷酷的殘忍的意味,道:“死,有很多種方法,我們決定採取最殘酷的方法對付你,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秦快“嗤”的笑出來,道:“好,夠厲害,那麼你如今站在俺面前做什麼?想用什麼方法使俺生死難以自主?”

    冷玉環轉身背對秦快,冷道:“你曾經幫過我,雖然事情沒成功,但我總是欠你一份人情,今晚單獨來見你之前,曾向二位叔叔代你求情,他們已經答應放你一條生路,只要你辦到三件事情。”

    秦快無可無不可地道:“請道其詳!”

    冷玉環雙肩微一抖動,道:“其一,廢掉你的武功,其二,自斷一臂一足,其三,到我爹墓前磕頭認錯。”

    秦快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笑聲會這麼尖鋭,道:“俺沒聽錯吧,冷姑奶奶,你們的條件就這三樣?”

    冷玉環豁然轉身,雙肩又一抖,尖聲道:“這是你唯一活命的機會,到底答不答應?”

    秦快揮揮手,閒閒的道:“你的肩膀抖動好幾次,冷姑娘,可見你也認為條件太苛,根本説不出口,只好背對着在下説,姑娘提條件的人都覺得太過份,在下又如何接受?”

    冷玉環又抖了抖,強自狠道:“你別自作聰明,不要忘了你的命只有一條。”

    秦快微喟一聲,道:“在下若猜得不錯,第一個條件乃針對令尊而發,第二個條件想必是那二個老混蛋想出來的,目的是有恥於上次的失敗,第三個條件就是你這位孝女要求的,對不對?”

    冷玉環微一驚,蠻橫的道:“是又怎樣?你説這些是什麼用意?”

    秦快拂開吹到面頰上的頭髮,道:“姑娘是個明理人,較之令尊及二個老混蛋都理智,何必為了一條人命使二十人同時殞命,也許還會死更多人,這又能代表什麼?氣派足?想唬人?”

    冷玉環覺得自己逐漸被秦快的氣勢壓倒,自衞地道:“你到底想説什麼?”

    秦快頓了頓,沉吟道:“令尊既因在下而亡,就是我們兩人的事,不要牽涉到他人,當然,你可以去修練厲害武功再來尋在下報仇,也可以不擇手段毒殺在下,總之,雙方死一人就足以化解恩怨,大可不必代代相傳報個不停,影響別人的快樂。”

    冷玉環凜烈地道:“姑娘若殺得了你,何須藉助別人?況且幫手全是二位叔叔花錢請來的,我們要人,他們要錢,互取所需,錢就是他們快樂的泉源。”

    秦快眨眨眼,道:“貴方付錢是事前付?抑是事後付?付多少?”

    冷玉環不防他有這一問,怔了怔,方道:“各付一半,每人致酬五百兩。”

    秦快點點頭,道:“還差不多啦,一條命值二百五十兩,另外二百五十兩隻好找閻王爺要了?”

    冷玉環豈有聽不清秦快語含譏刺,冷哼道:“任你舌燦蓮花,也無法改變已成的事實和你的命運。”

    呼口大氣,秦快道:“黑道的歪事特別多,咱們也別再提,如今,冷姑娘還有什麼吩咐沒有?”

    冷玉環盯着他,一字字道:“你為何不答應那三個條件?至少還可以保命。”

    秦快自牙縫間“嗤,嗤”的笑出來,道:“廢掉武功又迫俺殘肢斷足,活着幹什麼?成天躲在家裏白吃白喝?如何生活?誰肯嫁俺做老婆?俺家可是一脈單傳,不娶不行的。”

    冷玉環鐵青着臉,尖聲道:“你可愈來愈油腔滑譎,先擔心你那條命才是正經。”

    秦快負手而立,懶洋洋的道:“命是在下的,姑娘這麼緊張為什麼?”

    冷玉環雙頰泛熱,幸好黑夜中對方看不清楚,掩飾道:“姑娘説過,那是因為我曾欠你一點恩情。”

    秦快拱拱手,道:“在下心領了,姑娘也不欠俺了,回去告訴那二個老混蛋,那三個條件在下無法接受,問問他們,神經有沒有問題?”

    冷玉環窒了窒,道:“你別不知好歹,他們的手段是十分驚人的。”

    秦快微帶不耐煩的道:“隨你們去搞,誰有興趣同你們玩捉迷藏?”

    説完越過冷玉環朝客棧去,冷玉環十分勉強地道:“秦快,如果取消第二個條件,你會接受麼?”

    秦快豁然轉身,冷厲的道:“冷姑娘,在下的耐心十分有限,希望你們不要撥動在下掩埋於心底的殺機,對於令尊,在下不晦言的道,他是死有餘辜,不要拿他的命跟在下談條件。”

    冷玉環氣得全身發抖,顫聲道:“你……太過份……你憑……什麼……侮辱……人……

    我……恨你……”

    秦快連連嘆氣道:“父女天性,在下不怪你,要恨就恨吧!”

    轉身離去,突地破空聲響,一陣寒氣襲體。

    動作的發生,便宛如本來便已形成那樣似的,“黑水仙”冷玉環一柄難得的寶劍竟在眨眼間來到秦快身後,秦快移步如旋,暴翻丈許,面無表情道:“看來姑娘是貴方打出的第三張牌了。”

    “廢話少説,看劍!”

    話未完,人已到了秦快面前,鋒醜帶着寒光鋭風擦過了秦快頸項前一寸不到,秦快連眼皮子也不撩一下,左手伸縮,短遊魂刺冷電閃射,去勢冷烈,猛一下便將冷玉環逼出五尺之外!

    彈彈手中短刺,秦快不勝感慨:“你是恃於在下不敢殺人?抑是認為在下絕不會拿你當人質?”

    冷玉環在黑暗中直捏冷汗,秦快如果想捉她當人質,她沒有自信逃得了,緩過氣道:

    “當然,你可這麼做,只要你認為不丟臉的話。”

    秦快吃吃笑了,道:“激將法?太老套,在下如果有意捉你當人質,早就你開口提條件時就做了,只因不屑為,現在,你大可放心一搏,我們再來一次開始,嗯?”

    點點頭,冷玉環道:“我在等着,秦快。”

    秦快安詳地道:“你要注意,在下出手比你快,所以你攻拒之間就須特別靈活才不至受傷。”

    嫵媚的一笑,冷玉環道:“謝謝你的提示,不用你説我也不敢絲毫大意。”

    微一頷首,秦快懶懶吐出一句:“當心了!”

    秦快的動作快得使人打哆嗉,他左手短遊魂刺如幻影,嘴才合上,短刺已暴飛冷玉環胸口!

    “噫”了一聲,冷玉環上身仰側,寶劍由下而上,灑出屢屢寒波,倒挑敵腹!

    秦快左手拋揚,反應出人意表,他不躍不翻,卻驀地貼地飛旋,以身試劍,冷玉環政挑腹為刺目,秦快冷嘯一聲,短刺閃縮如電,十九溜晶寒的刺尖閃擊,全指向冷玉環右腕,冷玉環只好放棄刺敵目,倒退四步,在這剎那,秦快方才貼地飛旋正好旋到冷玉環倒退的身側,鋼刺如指,正好指在冷玉環咽喉上,只要他一動,鋼刺立即透喉而過,至時活不活得,可得先請教閻王一聲,魯莽不得。

    冷玉環毫無驚惶,淡淡地道:“姓秦的,你待怎地?”

    秦快莞爾,道:“你倒篤定的很,明白在下不喜歡殺人,又聲明不擄你,只好放你走了?”

    唇上黑痣微一顫動,風韻無儔,可惜月光不明秦快沒注意到,只聽得冷玉環平靜的道:

    “當然,你可以廢掉姑娘的武功,這原是你最擅長的事,如今我倆乃死敵,你豈有不趁機下手之理?”

    冷漠的再仔細觀察她臉上表情,秦快道:“冷姑奶奶,你是試探在下,抑是希望在下真如此做?”

    嘴角上揚,冷玉環鄙夷道:“你這無心無肺無同情心的東西,誰知道你的打算?”

    秦快默然片刻,道:“若非同情你給親情燒昏了頭,俺早就好好教訓你一頓,還有好脾氣跟你抬槓?”

    冷玉環呼吸微見急促,她道:“我不領情,秦快,你最好殺了我,一了百了。”

    秦快撤開短遊魂刺,道:“別激了,你們最好再做些令在下痛恨的事,也許俺就會下手殺了你們。”

    望了冷玉環一眼,頓了頓,又道:“不過,希望這是最後一次,下次朝面最好雙方混戰一場,在下一死,什麼麻煩都沒有了,你們大可大搖大擺逢人吹噓為親父或為至友,與劊子手拼殺三日三夜,終於鏟滅敵人,如此一來,江湖黑白兩道朋友自然傾服不已。”

    冷玉環死盯着秦快,一字字道:“你説我們為父為友報仇,是沽名釣譽。”

    攤攤手,秦快道:“招集狐羣狗黨助陣,搞得江湖沸騰,生怕人不知道似的,在下想不出還有其他解釋,也許你不是,但在下心想那二個老混蛋多少有這種意思。”

    冷玉環冷硬的狠道:“你今晚必須解釋個清楚,否則……”

    不耐的揮揮手,秦快道:“你想唬你那個爹啊,冷姑娘,你想知道,俺就詳道原委,想想,一個報仇心切的人是恨不得仇人早日挺屍,好慰死者在天之靈,那有似乎你們老是跟在下捉迷藏,躲着不敢現身,專派些鱉三攪局,若説想使在下痛苦而死,也難以想像憑這羣鱉三如何使在下痛苦?莫非你們找不到厲害的幫手?還是想拖時間,以便利用時間招兵買馬?”

    冷玉環默然不語,秦快又道:“貴方也太看得起在下,好歹俺二十未出頭,能有多大道行,值得你們緊張兮兮?”

    冷玉環眼波流轉,道:“別想用這些話打動姑娘,我們從來就不敢看輕你,何況你又多了四名幫手。”

    秦快這下可火了,怒道:“若非貴方太過招搖,那羣雞婆豈會纏着俺不放,真是氣死人,想到那四個跟屁蟲,俺就一肚子火,好了,你可以走了,下次朝面俺就與你們做個了斷,省得夜長夢多。”

    叫別人走,卻自己先開步,秦快散步消氣回到客棧,“冷姑”四人已在房內等他,雙方一朝眼,誰都沒好臉色,秦快更是緊閉着嘴,哼也不哼,鑽進熱被窩,毫無顧忌的面朝裏又睡了。

    圓月輕咳一聲打破沉寂,道:“主母料事如神,這小子果然又回來了。”

    “冷姑”冷哼一聲,道:“這種人有牀可睡,是死也不肯露宿街頭的。”

    彎月冷着臉不言,江阿打望了她一眼,道:“主母,這小子未免太不成話,有主母及二位妹妹在場,居然招呼不打一聲,躺下就睡,未免太沒教養了。”

    秦快動也不動,懶洋洋的道:“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付錢租房間睡覺成了沒教養,那些三更半夜賴在男人房的女人又算什麼呢?也許俺看走了眼,她們是大半個男人也説不定。”

    聽了這番話,一邊侍立的江阿打、圓月、彎月俱不由勃然變色,形態激憤。

    “冷姑”揮揮手阻止屬下的衝動,語音幽冷的道:“一年了,秦快,你出道才一年,功夫有多大精進誰也不知,口把式卻愈磨愈利,江湖末九流的鐵口神算也沒有你的嘴厲害。”

    秦快温和的道:“好説好説,有賴諸位謙讓了。”

    彎月形色激昂的向前道:“主母,讓小婢教訓他,看他還敢逞口舌之能不敢?”

    “冷姑”居然沒有表示,等於默許,彎月身形暴射,二柄彎刀流燦如電,悶不哼聲往面裏而睡的秦快掠殺!

    “呼”的一聲,秦快連棉被帶人往彎月頭頂罩落,就那麼準法,當彎月劈手卻砍落之際,遇上大棉被阻去勁力,連手帶頭被棉被包得死死的,只剩下半身在抗拒扭動。

    秦快雙臂摟住棉被,拍拍棉被下的頭顱,大笑道:“大頭小身子,俺倒第一次看見,你一個頭可有人家二個大。”

    “冷姑”喝叱道:“秦快,還不撒手,你想悶死地?”

    秦快好整以暇的喘氣半晌,才鬆手冷眼看着彎月扯掉棉被,整張臉紅通通,鬢髮徽亂,以至於看起來不似平常那麼冷漠了。

    一眼瞥見秦快微帶譏刺的眼光,彎月身形暴旋,兩道寒芒交叉飛掠,彷佛冷雨交織,絲絲罩落秦快頭頂。

    秦快宛似早有所覺,早已猜到她的意圖,他左手短刺倏刺,只那麼一閃,已經七次輕輕點在彎月握刀的雙腕,彎月只感到刺痛,卻沒有流血,人也跟着呆住。

    收回短刺,秦快古怪的道:“姑娘外冷心熱,只用了六成功力,否則結果應該顛倒才是。”

    彎月默然,靜靜走回“冷姑”身旁,道:“弟子無能,請主母恕罪。”

    “冷姑”和緩的道:“不怪你,我原是沒有讓他受傷的意思,你辦得很好。”

    回目注視秦快,“冷姑”又道:“你沒有傷害彎月,這點我會記着。”

    “不必!”秦快摸摸鼻子,道:“言歸正傳,二年期限未到,你們出現在俺面前作啥?”

    “冷姑”嘴角上揚,道:“你取道西偏北,目的自然是‘洗滌山莊’,我自然得跟着,隨時提醒你一些事。”

    秦快眼中閃過一絲不悦之色,道:“在下一舉一動你全瞭如指掌,真了不起。”

    “冷姑”幽冷的道:“你是我選中的人,自然不容你逃脱。”

    “好吧,如今你打算如何?”

    “由我派屬下消滅那羣復仇者,你專心去調查圓環的內辛,只管取道‘洗滌山莊’,一切阻礙我會替你剷除。”

    秦快似笑非笑的道:“聽來好像蠻不錯的,也怪順心的,其實骨子裏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黑亮的眼睛一瞪,“冷姑”道:“怎麼?”

    秦快強抑怒火似的牽強一笑,道:“人家找在下報殺父之仇,若照你所説的進行,將來傳説出去,姓秦的靠女人保護才險象還生,叫秦某人如何面對家中父老,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窒了窒,“冷姑”冷道:“姓秦的全是這麼一副臭脾氣,你也不例外。”

    秦快倒很意外的一呆,道:“你知道在下家中還有那些人?你與他們素識?”

    呸了一聲,“冷姑”鄙夷道:“別往自家臉上貼金,姓秦的算什麼東西,值得你寶貝似的總不敢提起,怕人搶走?”

    雙手抱胸,秦快已確定“冷姑”與自己的二位尊長有點關係,也不點破,閒閒的道:

    “姓秦的確系不是什麼東西,只是需要吃飯睡覺的人罷了,最好大家都不認識。”

    “冷姑”略略提高音量地道:“你到底打算如何對付那羣人?憑一己之力絕不夠的。”

    秦快拍拍棉被,冷漠的道:“請你們出去,在下最需要的是睡眠,一切在下心中有數,不勞操心。”

    説完再也不理他們,棉被連頭蓋住呼呼大睡,“冷姑”四人拿他沒法,只好出房而去,不料秦快突然又冒出二句懶氣畢露的話:“請隨手將門帶上,省得在下起身關門。”

    走最旁的彎月“砰”的一聲巨響帶上房門。

    入夜的辰光,周遭顯得特別的寂靜,此際離天亮尚有一段時間,正是所謂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窗兒未合上,隨風“依呀”有一下沒一下的搖幌,陡地——

    一縷白煙自窗口吹進,隨風送到秦快口面,秦快毫無知覺沉睡未醒,過了好一會兒,從窗口飄進二條窈窕的人影,藉着微弱的月光,可認出赫然是圓月及彎月。

    沉寂好一會,彎月躊躇道:“這種事情,主母為何不派江師兄來辦?”

    圓月徽蹙眉頭,道:“江阿打師兄在外頭接應,而且這事他也幹不來。”

    彎月冷漠的臉龐有着驚惶之色,道:“主母為什麼要這麼做?不是説最好不要惹這小子不高興?”

    圓月也一臉迷惘,道:“我也不清楚,反正依主母命令行事就是了。”

    呼口大氣,彎月平靜心情,冷道:“既然如此,圓月姊姊,咱們就開始吧!”

    圓月頷首,將手裏一隻小箱子放在牀沿,開鎖取出一張薄如蟬翼的薄膜交給彎月,道:

    “將他易容成一臉驕橫之氣的貴公子,帶着病容,又不能失去雍容華貴之氣,懂麼?”

    彎月頷首,木無表情的接過薄膜,巧手將它附於秦快臉上,一陣貼按,把秦快濃黑的眉毛貼掉一部份,變得秀氣多了,不多時,彎月作最後的檢視,終於滿意的呼口氣。

    圓月見在不到一刻鐘的時間,秦決完全化成另外一個人——面帶病容的貴公子,卻掩不住與生俱來的雍容氣度,不由得讚道:“辦得好,彎月妹妹,現在看我的了。”

    要彎月半扶起秦快,圓月巧手將秦快一頭垂肩亂髮束冠,玉帶飄飄,發上嵌玉,實是一位不折不扣的佳公子。

    如今只剩下衣着太不相稱,圓月到窗口將江阿打喚進,二位姑娘出去守望,留下江阿打為秦快更衣。

    一襲淡藍絲織長袍穿着秦快身上,二位姑娘進門一瞧,心中不禁暗自喝采,江阿打也扮成侍僕模樣,圓月道:“馬車準備好了麼?侍從呢?可須像樣才行啊!”

    一拍胸脯,江阿打笑道:“放心好了,我江阿打壞得了事麼?光是隨行馬車就有三輛,載着這位貴公子的侍從及貼身僕人,還有丫鬟四名,夠多了吧?”

    彎月撇撇嘴,冷道:“他們可都清楚他的身份,可不要露了破綻?”

    對於彎月,江阿打不敢嘻皮笑臉,一本正經道:“這位貴公子姓高名華儒,蘇州富豪之子,父母以下的人均尊稱他‘華公子’,今年二十有五,有疾在身,今上豫境求醫,隨侍男僕六人,女婢四名,車伕四位。”

    點點頭,圓月慎重道:“這小子所中迷藥三日後會醒來,江師兄須照顧着點,每三日須再薰藥,我和彎月及主母會在暗處保護,以防那羣人識破,據駐外兄弟密報,金銀雙煞已出高薪求助當今最負盛名的二大殺手‘秦門雙惰’,及黑道七位最厲害高手。”

    吐吐舌頭,江阿打低聲呼道:“這小子是什麼玩意兒,需要這麼多人才殺得了?”

    圓月傲然抬頭道:“當然,此乃因為我們的加入,才使他們須多費手腳。”

    “噫”了一聲,彎月突然道:“‘秦門雙惰’姓秦,與這小子可有什麼關係?”

    江阿打撇撇嘴,不屑道:“若有一丁點狗屁親戚關係,他不早回去求救?”

    搖搖頭,彎月沉吟道:“你們不提我倒沒注意,這小子與傳説中的‘秦門雙惰’十分相似,你們不以為麼?”

    圓月沒心情注意這些,道:“總之他不應惹上黑道最富有的金銀雙煞,須知有錢可使鬼推磨,不死也得死了。”

    頓了頓,向江阿打低促道:“天將明,師兄快趁夜背這小子上酒樓後院上房,明日一早,立即取道‘洗滌山莊’。”

    江阿打答應,把秦快負在肩上,道:“我走了,你們自己小心了。”

    圓月、彎月抱拳相送,江阿打穿窗而出,清失在黑夜中,二位姑娘收拾殘局,檢視每一個可能留下破綻的地方,不一會,也相繼消失夜中。

    浩蕩華貴的馬車奔行在官道上,一排四輛,其中以第三輛馬車最為富麗,車箱緊閉,簾幔低垂,依稀可見車箱內坐着位如玉佳公子。

    自然地,這四輛馬車所到之處百姓側目,紛紛猜測是打那兒來的貴客,奇怪的是,打尖時刻亦不停歇進餐,只有一眾僕人婢女進飯莊,而那位迷樣的公子始終不出現,只有與公子同車的貼身僕人,也就是江阿打請飯莊廚房熬些流體食物,如蔘湯、雞什之類,説是公子有病吃不得硬體食物,拿進車箱喂“華公子”喝下。

    到近夜,就選一間最大的客棧,四輛馬車一同駛進客棧楞院,由江阿打抱着“華公子”

    進上房休息,一干僕從女睥則忙進忙出備水煮食,還裝模作樣的煎藥,自然都是做給別人看的,外人見了也對“華公子”一掬同情之淚。

    如此過了三日,馬車進皖境,也就是到了武林僅剩的三大世家之一“龍鳳閣”的所在地,駛進皖境中心,更隨處可見黃衣黑帶或白帶的大漢招搖過市。

    這日中午在“陳記飯莊”打尖,江阿打提着一罐蔘湯出飯莊,打眼瞧見四五名“龍鳳閣”

    黑帶子弟子圍着“華公子”坐的馬車,要求車伕打開車箱,急忙迎了上去,道:“諸位壯士請勿魯莾,我家公子重疾在身,吃不得驚嚇,請多多包涵。”

    蓄着兩撤八字鬍的漢子道:“老子們只想瞧瞧車箱內的佈置,瞄一眼那病瘟生,你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幹啥?”

    “我操你奶奶的十八代祖宗!”

    江阿打心中如此咒罵,嘴上只有笑道:“小户人家擺不起什麼大場面,請別介意。”

    滿臉鬍渣的大漢粗聲道:“少嚕唆,老子們看一看就走,誰管你大不大户?”

    在“龍鳳閣”的弟子看來,再富有的人家也比不上“龍鳳閣”,但黑帶是五級弟子中最末一級,大多是外姓弟子,私心又盼望有人能壓過“龍鳳閣”,心裏矛盾不堪。

    江阿打沒法,只好啓開車門,但見車箱內一色的黃綾幔壁,座位上鋪着黃緞子椅面,黃氈車底,一眼間,看不見第二種顏色。

    “華公子”一身淡藍長袍就顯得很突出,整個人靠着椅背昏睡着,長椅的設計也十分特殊,就像一具半躺入眠的睡榻,讓人看了禁不住也想躺上去睡一覺。

    “龍鳳閣”的弟子齊“譁——”一聲,“嘖嘖”不已,滿臉胡腮的仁兄道:“奶奶的,這瘟生的享受可是一把罩,娘咧,咱們二位閣主恐怕也沒這等舒適法。”

    “各位壯士,我家公子得疾鎮日昏迷不醒,一醒來病發作就痛苦不堪,各位行行好,不要再看熱鬧了。”

    這時又有不少路人圍上來,“龍鳳閣”的弟子豈肯自墜威風,一位看來很驕橫的年輕弟子吼道:“孃的皮,這種病瘟生死一個好一個,你這死奴才替他瞎操什麼心?”

    江阿打強忍怒火,氣急敗壞的又一陣打揖作恭及低聲下氣,總算勸走了“龍鳳閣”的弟子。

    這時有二名中年人在遠處看到這一幕,仔細打量過車箱內的“華公子”,互望一眼,轉身離去,其實在暗中踩探這四輛馬車行往何處。

    不久馬車繼續上道,是夜依然打尖客棧,三更時——

    “華公子”住宿的上房後院,飄然躍進二名夜行人,敢情這就是白天盯上“華公子”的中年人,二人似乎互通聲息,掠向“華公子”所住上房,屏息傾聽一陣,確定房內人均已入睡,且試過窗子只是掩上,並未下拴。

    這房雕花的窗户,只是微微向上一掀,就像被清風拂一下似的,二位夜行人已經翩然掠入房內。

    這是一間大卧室,設備比普通客棧豪華,二人眼光只注視着那張銅柱大牀,羅幃垂掛,其中一人以掌風震開羅帳,但見“華公子”昏睡於內,江阿打睡在外側。

    其中一人點了江阿打睡穴,以左掌輕輕在“華公子”面龐上一陣撫摸,良久,收掌回目向另一人打出一個眼色:“很像!”

    另一人也從目光中回答道:“察看他的右肘。”

    微頷首,那人捲起“華公子”右袖,赫然發現“華公子”右肘內側有一塊拇指大的青色胎記,眼中閃着驚疑之色,另一人自然也瞧見了,低促的説一句:“帶走!”

    那人扛起“華公子”,又打過去一個眼色,另一人在江阿打懷裏一陣摸索,搜出二隻一寸大小方盒,揣入懷內,待那人扛人先出窗,方輕巧解了江阿打睡穴,一陣風似的也消失在房裏。

    出了客棧後院牆,立即被“冷姑”率領圓月、彎月攔住,“冷姑”從牙縫進出一句:

    “把人留下!”

    扛着“華公子”的那人充滿磁性的聲音道:“他是什麼人?我們是什麼人?你知道麼?”

    “冷姑”面具的表情看不出真切,聲音微抖道:“你們……我知道,這聲音我死也不會忘記。”

    另一人也以同樣磁性的聲音道:“你沒忘記最好,我們也未曾忘記你,多惡毒的手段老子們毫不畏懼,你想害誰老子們也懶得管,只是不許你把腦筋動到這孩子身上,如果你還有一點人性的話。”

    一昂頭,“冷姑”悍然道:“別自作聰明瞭,我這麼做是救他不是害他……”

    揮揮手,扛着“華公子”的那人道:“那你是一廂情願的想法,他有困難,自有秦家人出頭,你最好讓路!”

    “冷姑”語言激動的道:“如果我不呢?”

    扛着“華公子”的那人向另一人打個眼色,倒翻數丈,消失在黑夜中。

    “冷姑”等人慾阻止不及,連忙搶上,留下來斷後的那人掌風犀利,幾個照面就阻了三人去路。

    一聲狂笑,“冷姑”恨聲道:“多年來你們依然張狂如故,武功也愈加精進了。”

    那人打得彎月及圓月倒退數步,無可抵抗,方道:“老妖婆,你最好別打那孩子主意,姑不論老子不會放過你,那孩子亦非省油的燈,你妄想利用他,焉知他不是在利用你?”

    “冷姑”凜烈的道:“你為何告訴我這些話?”

    那人吐口氣,懶洋洋的道:“圓環之秘你最好自己去查,老子要將他帶回去。”

    “冷姑”一震,冷叱道:“辦不到,他也未必肯順你之意。”

    那人不再言語,倒翻數丈,同樣是一眨眼就不見蹤影。

    圓月及彎月倒吸口涼氣,欲追不及,圓月驚疑道:“他們到底是誰?主母,真可怕的速度啊!”

    “冷姑”望着空洞的黑夜,聲音彷佛也空洞了:“天下最可怕的二大殺手,秦快的生父及堂伯!”

    秦門雙惰!

    圓月及彎月不禁為自己剛才的處境直捏冷汗。

    彎月忽然喃喃道:“真想不到,真想不到……”

    “冷姑”幽幽的接下去道:“是的,誰都想不到,金銀雙煞倘若知道,當初就絕不敢強出頭想為冷竹心報仇,在江湖人心目中,他們是神秘的,也是最殘酷、最可怕的殺手。”

    圓月楞楞,天真地道:“我倒不覺得他們殘酷或可怕,否則秦快那小子就不可能對敵人那麼慈悲了。”

    “冷姑”目光慈祥,平靜的道:“傳説不免失實,也許他們也有仁慈的一面。”

    彎月叉開話題,道:“那小子被劫,如今該怎麼辦?主母。”

    牽動一下嘴角,“冷姑”道:“撤離所有的人馬,到‘洗滌山莊’靜待那小子上門。”

    圓月及彎月不約而同的道:“他可能來麼?”

    “冷姑”語氣充滿堅定的自信:“會的,他不可能拋得下心中的迷惑。”

    彎月眼中閃着疑問,遲疑道:“主母好像非常瞭解他?”

    “嗯”了一聲,“冷姑”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不管對象是誰,我均會十分小心的研究一番。”

    圓月及彎月眼中閃着歎服之色,“冷姑”揮手道:“分頭叫醒江阿打及所有人馬,立郎撤退。”

    二姝躬身離去。

    微喟一聲,“冷姑”遙望天上星斗,喃喃道:“沒想到我們又再朝面,卻是如此尷尬的身份,那孩子倘若知道真相,將何以自處?”

    那座不知名的山腰上,那棟名震江湖、冬冷夏暖的木屋子依然聳立不墜。

    木門緊閉,陡地——

    一股力量將木門整個拋上半空,旋啊旋的墜落在地,撞上大石,碎成七八塊。

    御下“華公子”面具的秦快,對徒遭橫禍的可憐木門的悲慘下場視若無睹,倚在門口,目光一片茫然,突然眨眨眼,向屋裏一掃,懶洋洋道:“阿爹,別瞪眼了,反正這門也沒實質作用,不要也罷。”

    屋中陳設簡陋,只有三張大牀各據一牆,除外,什麼也沒有了,不過,愛睡覺的人對牀向來較講究,秦家人自也不後人,牀鋪厚墊,軟綿綿的,令主人看了睡意更濃,再也捨不得起身,還有一牀薄被。

    面門的大牀空無人睡,顯然是秦快的窩,左牆之牀有秦生高枕而卧,右牆之牀則為秦勞盤據地,同樣的黑棉布所縫的寢具,談不上什麼羅曼蒂克,不過,對懶人十分實惠——不易髒,省洗!

    三人吃飯、睡覺、談天、飲酒全在這三張牀上,一日之中絕大多數的時間全離不開牀。

    對他們來説,世界上最可愛的東西就是牀了,最省力氣的事情就是睡覺。

    此乃懶人的哲學,沒有特殊的本領,千萬莫學。

    秦快目光留戀外頭,秦勞只好開口道:“沒門遮掩傷風敗俗,首當其衝的就是你。”

    秦生“嗤”的一聲笑了,道:“這鬼地方女人望之卻步,打什麼緊。”

    秦勞不再辯了,一切恢復沉寂,好一會,秦快移回目光在父親及堂伯臉上巡迴,秦生、秦勞明白他的意思,齊舉右腳搖二下,表示不成。

    微喟一聲,秦快有氣無力的道:“學烏龜縮頭縮尾,未免丟臉丟到奶奶家了。”

    秦勞冷冷的道:“你沒有奶奶,不必瞎操那份心。”

    秦生則不願浪費力氣似的細聲道:“老子並非不肯讓你走江湖,那幫人想已知道你的來歷,若有膽子尋你復仇自會上門,何苦勞累自己奔波?”

    秦快目注父親,似在説:“到時你們插不插手?”

    秦勞眼神複雜,似在説:“冤有頭債有主,冷玉環及金銀雙煞上門,我們不干涉,倘使另有幫手,老子自然不能看着你死,只好幫你打發那羣多餘的人。”

    秦快報以一笑,詢問秦生也是同樣的答案,秦快如釋重負的倚門而立,神色悠閒之極。

    眼皮一張一合,秦快低笑道:“來了!”

    一條黑色纖細的人影飛掠上山,身後緊跟二尊如小山似的人影,如同冷竹心死後,三人第一次找秦快復仇的陣仗,“黑水仙”冷玉環及“金煞”潘少蔭、“銀煞”木照開毫無懼意的找上門來。

    待他們走近,秦快拱拱手,語氣透着閒散,道:“個把月了,三位還是來了,真是幸會。”

    “銀煞”木照開沒有表情的笑了笑,語音幽冷的道:“是有個把月,對你來説是最輕鬆的日子,對我們卻是恥辱含着憤怨,所有請得動的人都畏懼你身後那二座靠山,姓秦的,算你好狗運。”

    “金煞”潘少蔭氣吼如山,惡狠狠道:“孃的,任你‘秦門雙傑’有多大道行,也只是二個人,好歹咱們也是成名人物,豈能服下這口氣?”

    以“金煞”潘少蔭在江湖上的盛名,也不敢在秦家地盤上直呼“秦門雙惰”,可見秦生、秦勞在江湖上的威名是如何嚇人了,不,應説狠、毒、詭、辣的手段驚人。

    默立一旁的“黑水仙”冷玉環陰森的道:“令尊與舍伯呢?”

    秦快自始一副閒散輕鬆的模樣,不像冷玉環等人活似如臨大敵,平靜的道:“諸位的目的於在下,何必提起二位老人家?”

    “銀煞”木照開不相信的驚疑道:“他們不出頭?”

    屋裏傳出秦勞磁性的嗓音,懶洋洋道:“諸位與犬子比試,貴方敗沒話説,倘若不肖犬子身亡,給你們一個月逃命的時間,一月後,‘秦門雙惰’將天涯海角的追殺諸君,至時有僭了。”

    在江湖上混的人都知道,“秦門雙惰”想殺的人,無論你躲在那個老鼠洞,他們最遲會在半月內將你拖出來,反之,只要你能躲過半個月,他們就立誓永生不尋你晦氣。

    不過,自他們成名至今,還未破過這個先例,也就是説,放眼江湖還找不出能逃過他們追殺的人。

    冷玉環遲疑一陣,道:“如果我們不打算取他性命呢?”

    秦生渾厚的嗓音透着殘暴意味,悠悠的道:“鐵血江湖,非生即死,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冷玉環、潘少蔭、木照開齊撤出兵器,他們都明白秦生話中含意——今日上門尋仇,只有死路一條,差別是時間上略有先後罷了!

    秦快心裏在嘆氣,他知道堂伯已經把話説僵了,他如果再狠不下心,不僅是跟自己過不去,對父親及堂伯也難以交待。

    “雙飛遊魂刺”齊拈在手,秦快誠摯的道:“不管如何,在下十分佩服你們金銀雙煞對朋友之情。”

    “有僭了!”

    尾音尚在空中跳躍,冷玉環撥開劍鋒,飛起的身形急速斜掠,攻秦快腹側。

    就在這時,潘少蔭一腿電閃,直撞秦快腹部份。

    右手長刺卷收手心,秦快合掌反推,潘少蔭的另一腿已兜頭蹴至,同時雙流錘也直搗秦快胸口!

    猝然斜仰面頰,潘少蔭的大腿便貼着秦快耳際擦過,微微拋肩,左手短刺的冷芒烏光眩映,“噹啷”兩個輕響盪開了潘少蔭兜胸撞來的雙錘。

    當今情勢,秦快已明白他們的攻勢——潘少蔭主攻,冷玉環侍機抽冷子,木照開則掠陣,必要時會給秦快制命的一擊——車輪戰法,累也要把秦快累死。

    秦快並非出身名門世家或正義門派,對於他們的作戰方法不能表示憤怒或不恥,黑道人物就愛這個調調兒,你有更厲害的手法,他們也只有瞪眼的份。

    潘少蔭的動作快得像一抹閃電,暴起凌空,寒流如矢,以驚人的速度雙錘搗秦快面門,左掌以劈空碎鼎之力在近距離突出猛砸!

    秦快早防着了,潘少蔭身形才動,他的短刺業已猝揮,右手收藏的長刺倏伸,如鬼魅般纏住了潘少蔭的雙流錘,幾乎是同一剎那,背後,寶劍的瑩瑩光華就在此際如強矢射到,斜刺裏,兩枚藍汪汪的丈八蛇矛也跟着刺到。

    潘少蔭就在此時,撒手放了雙流錘,雙掌併發直罩秦快腦門。

    如今三面受敵,秦快吐氣閃挪,堪堪避開潘少蔭強勁的掌力,但冷玉環的寶劍,及木照開新造的“奪命蛇矛”已同時到了身側,為今之際,根本無法讓你細思,秦快毅然選擇吃冷玉環一劍,將長刺捲來的雙流錘收放直搗向木照開!

    同樣一柄劍,同一人使劍的手,又在秦快背上劃了一道傷口,雖然秦快拼命閃避,依然被劃開一道長五寸深二寸的傷口,離上次的劍傷只差那麼一寸。

    木照開的情形更慘,為了搶攻,自己兄弟的雙流錘,正中握矛的手臂,“卡拉”一聲脆響,右手腕骨被震斷,禁不住痛哼一聲,冷汗直流。

    潘少蔭又驚又怒,吼道:“小兔崽子,你死定了——”

    冷玉環也激怒了,二人夾攻秦快,卻不知秦快心中正燃燒着熊熊怒火,使他無暇想及背後的傷痛,猝然長刺暴卷木照開,身形騰挪之間,短刺毫不留情的忽鞭忽刺忽笞反噬敵人,臉上也現出狠酷之色,懶人之氣一掃而空。

    木照開療傷中感覺到秦快的長刺捲來,倉惶招架中又拼命後退,於是,在他後退的一剎那,秦快改卷為刺,二丈長的鋼刺就那麼神奇又狠辣地刺穿他的琵琶骨,抽出之際,同時也帶起一注鮮血,還有木照開的慘號聲。

    當然,秦快也付出了代價,他的右腿多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又是冷玉環所賜,潘少蔭武功較高卻無法傷及他,拋了拋右肩,秦快道:“第三道傷口,冷姑娘,你該滿足了吧!”

    冷玉環咬牙切齒道:“就是將你剁成肉泥,也無法消我心中恨意。”

    似笑非笑的看了冷玉環一眼,秦快道:“你真的是那麼恨在下?”

    昂起頭,冷玉環悍野的道:“父仇不共戴天!”

    點點頭,秦快莞爾道:“既然如此,你們還在磨菇些什麼?”

    此時潘少蔭正在為木照開裹傷,木照開呻吟道:“夥計,替我報仇,撕碎那小子……”

    潘少蔭低聲惡狠狠的道:“放心好了,他逃不掉的,老子就算會死,也會拖他墊棺材板。”

    頓了頓,急促又關懷的道:“你還挺得住吧?!老夥計。”

    “放心好了……”木照開喘息道:

    “一有機會,老子會將他刺個透明窟窿。”

    嘖嘖數聲,秦快感慨道:“在下一定發了瘋,居然讓你們閒得有時間療傷嗑牙,未免太不上算——”

    秦快的出手非常快,他猝然發難,聲勢之凌厲更不待言,長刺有若毒蛇吐信一樣快鞭潘少蔭的背後。

    驚叫一聲,冷玉環的寶劍急起橫架,卻替潘少蔭擋這一記。

    秦快這時似乎早預知冷玉環會來這手,身形旋轉,短刺三十七刺繞舞翻飛,立時迫退了撲過來的冷玉環,他動作如電,往前暴進,竟將主力全移往潘少蔭及木照開。

    山腰多雜草怪石,秦快佔地形之便如履平地,潘少蔭卻在躲過秦快的長刺後,腳後跟不穩,跌了個踉蹌,眼前的冷電閃眩,秦快獨特的“雙飛遊魂刺”已經當頭遞到。

    怪吼如泣,木照開在被刺穿琵琶骨,兩臂無法動彈時,以龐大的身軀撞向秦快。

    “老夥計——”

    “二叔——”

    幾乎是同時的,潘少蔭與冷玉環齊聲尖叫,潘少蔭的兩枚流星錘已暴襲秦快面門,冷玉環的青鋒也同時戳到!

    秦快毫不在意,對於木照開撞來的身軀,長刺倏伸倏縮,已點了他七八處穴道,小山般的軀體向着他倒下,秦快飛起翻抖,流星錘堪堪自腳底擦過,正好撞上冷玉環的七尺青鋒。

    一個為救友,一個為救叔,二人均使足全力,冷玉環招式用老無法可撤,只好猛咬牙以硬碰硬,這是註定要吃大虧的,潘少蔭內力之深厚非她可比,這一碰,直震得她寶劍落地,腕骨脱臼,虎口震裂,血漬淋漓。

    秦快並沒有乘虛而上,他站在那兒,面色透白,想是流血過多所致,卻依然閒閒的道:

    “貴方自相殘殺,此乃第二遭。”

    潘少蔭接連二次以自己兵刃流星錘傷了二位夥伴的手臂,氣得槌胸頓足,慄慄而顫:

    “你,坑得我好……坑得我夠狠……”

    冷玉環以左掌托住右腕,冷汗淋漓,道:“潘大叔無須自責,這小子奸刁異常,同他外表大相逕庭,千萬不要中了他的鬼計,給他可乘之機。”

    潘少蔭喘了幾口粗氣,果然平靜下來,一抹額汗道:“賢侄女説得有理,你的傷沒大礙吧?!”

    搖搖頭,冷玉環道:“還有左手能使劍,二叔不要緊吧?”

    “不要緊,只是不能動而已。”

    説話的是秦快,懶懶洋的又道:“現在,是不是還要繼續下去?”

    潘少蔭實在驚於秦快的對敵應變之能,但已是騎虎難下之勢,惡狠狠的道:“當然,除非老夫一夥人全挺屍,不然就只有你倒下死個透,才有停止的時候。”

    秦快打量腿上傷口血流已稀少,平靜的道:“這樣吧!咱們也別學野蠻人亂打一通,雙方休息半個時辰療傷吃飯再打吧?”

    潘少蔭正覺得己方力量已大減,秦快的提議正合他胃口,卻有些懷疑,不禁道:“你小子該不會要什麼花樣吧?”

    透了口氣,秦快微不耐煩的道:“別將疑心用在秦家人身上,要不,就是不識相了。”

    窒了窒,潘少蔭強忍怒氣,道:“好,半時辰後再戰,希望你別溜走。”

    “真是天大的笑話!”

    秦快冷冷丟下這一句話,走進屋,至門口又回首道:“瞧你們身無長物,定是忘了帶飯,餓不餓?一個槓子頭一兩銀子買不買?”

    三人氣結,潘少蔭一字字道:“買,拿六個出來。”

    “你們倒會吃!”

    秦快果真自屋裏取來六個又厚又硬的槓子頭,收了六兩銀子,笑笑道:“多謝光顧,有錢賺是最令人愉快的事。”

    冷玉環直瞅着秦決,冷冷的道:“這種餞也賺,未免有辱秦家名聲。”

    秦快一面進屋,一面道:“這種錢是最乾淨的,不似你們手上的血腥錢,再則對付什麼人用什麼方法,在下一向分得很清楚的,半個時辰再見!”

    山又恢復了平靜,似乎剛才的打鬥不是在這兒發生的。

    潘少蔭、木照開及冷玉環三人裹傷之後,不禁對“秦門雙惰”的生活感到好奇,不住自大門或門縫偷眼打量,但見——

    一隻酒罈子在空中飛來飛去,由左牆飛至右牆,過一會,又飛向秦快那張牀,可見秦快咕嚕咕嚕痛飲數口,又將酒罈子踢回左牆。

    如此返飛數趙,酒罈子由秦快丟進牀底,卻不聞得破碎聲,彷彿酒罈子是皮做的,或牀底鋪了厚毯,都沒有,牀底從外頭可以一目瞭然,只能説秦快不愧將門虎子,武術修為可柔可剛,不失秦門風範。

    同時,潘少蔭等人還發現,雖然酒罈子在半空中翻滾,有時壇口向下,地上卻連一滴酒漬子也沒有,不得不驚於屋裏三人的功力。

    看見秦快啃槓子頭配牛肉吃,潘少蔭不禁恨聲道:“六兩銀子買六個槓子頭,傳説出去不笑掉人家大牙才怪。”

    狠狠咬了一口槓子頭,潘少蔭吼道:“姓秦的臭小子,你們這裏賣不賣牛肉?”

    秦生磁性的嗓音透着怪異道:“咱家老窩何時成了雜貨店,要什麼都有?”

    秦勞懶洋洋不甘不願的道:“還不是你那寶貝侄兒惹出來的。”

    秦快低沉的嗓音也含着磁性,道:“只要不賠本,人家要買,賣又如何?”遂略高聲道:

    “一斤熟牛肉二十兩白銀,要幾斤?”

    “他孃的!”潘少蔭不禁道:“這簡直就叫做獅子大開口。”

    秦快有氣無力的更正道:“是叫奇貨可居,不滿意價錢,地上有不少雜草,煮一煮勉強也能吃,在下不勉強。”

    “奇個屁!”潘少蔭呸了一聲,道:“拿二斤出來。”

    “忽”的一聲,一個油紙包飛出門,潘少蔭接過在手上拈了拈,剛好二斤,咕噥道:

    “孃的,這小子好像算準我們一定會買,早就準備好。”

    秦快當然不會忘了收錢,潘少蔭也不敢故意忘記,至少他沒有忘記屋裏有二隻大猛虎。

    半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

    冷玉環自先起身,遙遙對着門叫道:“姓秦的,時辰已至,你還賴在屋裏幹什麼?”

    好一會,秦快才施施然走出屋子,巡目看了他們一眼,瞅着冷玉環,道:“你好像很得意自己的大嗓門?”

    冷玉環秀靨泛紅,一挫銀牙,道:“廢話少説,亮出兵刃吧!”

    向前踱幾步,秦快閒閒的道:“兵器的運用存乎使用者靈活的心,該出現的時候它自然不會令諸位失望。”

    木照開坐在地上,目光兇狠,陰側側地道:“姓秦的,你太狂了,你篤定最後贏的是你麼?”

    秦快不置可否的道:“隔着勝利的關口,還有一段遙遠的距離,不管對貴方或在下均是同樣的。”

    哼了哼,潘少蔭大刺刺道:“你小子總算説了句人話,沒給你他孃的靠山衝昏了頭。”

    秦快夷然不悦道:“比試不興出口傷人,須知留點口德,死後才不會下拔舌地獄。”

    眉兒一揚,冷玉環眼兒一瞪,尖聲道:“嘴皮子分不出勝負,秦快,你還在等什麼?”

    面無表情的溜了他們一眼,秦快道:“等你們出手呀!”

    話未完,潘少蔭的流雙錘已直搗秦快面門,秦快臉無表情,微一側仰拋開潘少蔭,閃身與冷玉環纏鬥在一起。

    冷玉環以左手使劍,大大打了折扣,秦快掌式忽而陰柔忽而剛猛,不一會,已令冷玉環左支右絀,險象重生。

    潘少蔭每次都受到秦快的不重視,怪叫道:“姓秦的兔崽子,你專找受傷的算什麼英雄,有本事和老夫比鬥,算你有種!”

    左手虛空斜揮,冷玉環暴退三步,秦快趁機道:“在下身上亦掛彩,又無兵刀,到底誰佔便宜?又是誰叫你楞在那兒閒嗑牙?”

    潘少蔭閃身急進,雙錘也“奪、奪”連響,狂飛出去,秦快不敢硬接,凌空翻騰,雙錘也在潘少蔭手中滴忽旋轉,移形換位,朝秦快翻出去的身形撞去!

    冷玉環自然也不放棄這大好機會,斜刺裏,七尺青鋒已到秦快腹側三寸不到。

    就那麼神奇地,秦快在空中一翻騰,正好落在潘少蔭的雙錘上,雙腳各踩一錘,潘少蔭居然不覺得有什麼重量,在潘少蔭不及換招時,秦快以腳尖踩着接連二錘的鐵鏈,以秦門最高的輕功絕技“草上飛”迅速向潘少蔭移進。

    怪吼一聲,潘少蔭急忙撒手,但秦快已離他一尺不到,身子也跟着雙錘落地,倏然飛起,雙腳猛蹴潘少蔭面門!

    此時,陡地——

    破空聲響,三點藍光急射秦快腦門!

    秦快招式不改,似乎能一心二用,左手短刺倏伸,串射而來的三點藍光——那是三枚喂毒的“十字星”,便像被一股無形中的吸力引帶往側斜撞出去,雙腳也同時狠狠將潘少蔭撞得直飛八尺之外!

    從頭到尾,幾乎全是秦快佔着先機,冷玉環欲攔阻已不及,這時一挫銀牙,七尺青鋒快不可言的猝然揮閃!

    秦快卻以凌空的身法飛閃,就彷佛一隻鷹般的準厲撲擊木照開——方才使暗器暗算秦快的傢伙!

    尖叫着,跌個四仰八叉,鼻塌嘴歪的潘少蔭,臉上銅錢大的白癬似乎全泛着血赤,搶救到來,冷玉環人影晃閃,也力圖阻截,而秦快已如大鳥般飛落!

    木照開被逼得滾地翻騰,奇石怪巖撞着傷口,直疼得他臉上醜惡的紫疤泛了灰。

    秦快又撲了過來,雙掌揮拍急密無比的像是恨不得將敵砸成肉餅!

    木照開背脊碰撞一塊大巖,無可再躲,右手使盡餘力在腰上機鈕一按,一蓬藍汪汪的“十字星”罩向秦快全身。

    潘少蔭及冷玉環似乎均知“十字星”的厲害,齊側掠,不敢再攻秦快背後免措手不及。

    仰身撲倒,秦快在一發的空隙裏躲過要命的“十字星”,正欲起身,不料木照開自鞋尖彈出一蓬細如牛毛的毒針,直射秦快落地的身子。

    秦快的身形驟然停上,出手凌厲一百掌拋成一百個旋轉的圓弧重疊擠壓,將一小叢如牛毛般的毒針全收在掌風的旋渦中,突然對着木照開泛起詭異的一笑!

    這一笑卻使得木照開心驚膽顫,它意味着秦快可能將全部的毒針反射還他。

    秦快未有表示,木照開雙足完好,猛一運勁直蹴秦快,同時潘少蔭與冷玉環又攻到。

    冷哼一聲,秦快騰身而起,驀地——

    掌中一小叢被他以旋渦力量制住的毒針,像天女散花一樣直罩底下三人!

    “快閃——”

    木照開泣叫如吼,三人或掠或滾,全弄得一身狼狽,卻依然躲不過毒針的襲擊,木照開首當其衝連中七針,潘少蔭離他近中了四針,冷玉環隔得遠被掃中一針。

    極快地,中針的部位開始麻痹,不一會,腫脹泛紫黑,看了觸目心驚,潘少蔭呻吟道:

    “夥計,你有沒有帶解藥?”

    木照開中毒最深,喘息道:“有,藏在髮束……怕這小子中針想搶解藥……”

    潘少蔭拖着麻痹的身子在地上爬,雙手乏力的解開木照開發束,好一會才取出一瓶玉瓶,顫抖的倒出三粒白色丹丸,口乾舌躁的道:“怎麼服?”

    木照開人已快昏迷,眼皮沉重,勉強道:“一人一粒——”

    潘少蔭自服一顆藥丸,也喂木照開服下一顆,冷玉環也合着津液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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