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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惡夢般的鬼魅始終像一道甩不開的陰影,一直在身後緊追不放。

    在白天。

    在黑夜。

    在日常生活中。

    無所不在的包圍他四周,侵入他的大腦,侵入他的心,侵入他不願回想的記憶。

    這是他該承受的過往嗎?他自問。

    由夢中醒來的耿仲豪有片刻不知身在何處,他一身汗涔涔,眉頭深鎖地注視幽暗的卧室,有種説不出口的慌張和不安。頰邊的濕意是淚嗎?他居然為了過去的夢魅而落淚。望着枕側的空蕩,無邊無際的空虛由四面八方襲來。寂寞如無形的線綁住四肢,他越想掙脱綁得越牢靠,深入骨髓。

    無處可逃了,他惶然。

    孤獨是自己給的,怨不了人。

    因為他不讓別人走進他的心,也不容許自己露出一絲軟弱。

    一面又一面的牆高高築起,把自己困在裏面,以為安全無虞。

    人不怕擁有,只擔心失去。

    但是他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一個人的城堡是孤寂的空城,沒有歡樂、沒有笑聲、沒有温暖的擁抱,死寂得一如荒漠。

    “慧……”他想念她的體温。

    赤着足,耿仲豪走出冷清的卧室,幾近無聲的腳步接近緹花沙發,凹陷的位置躺着睡姿不雅,一腳滑出沙發的人兒。

    重新為她蓋上被子,他温柔地低視沉睡面容,素淨的臉龐沒有俗豔的顏色,唇瓣呈現自然光澤,不染人工調色,這是他所愛的人呀!不用利劍,不需長矛,她只用無比的熱情和開朗,輕易推倒他層層封閉的城牆,逐走陰暗,帶來光亮,暖化他冬眠的心。好一道不傷人的夏日烈焰,她會是他的救贖嗎?

    徐徐暖風由窗口吹入,漸漸升高的日頭陽光普照,頑皮的小金陽趁着主人不注意時,偷偷地跑進人家的家裏,吻上嫣紅嬌顏。

    伸了伸懶腰的苗秀慧打了個哈欠,她腰痠背痛地撐起上半身,睡意甚濃的揉揉眼皮,她看向染上金光的手指,沉重地嘆了口氣。

    驀地,輕淺的呼吸聲傳入耳中,她緩緩地轉過頭,對上深幽色黑瞳,頓感委屈的酸了鼻頭。

    “我們不要冷戰了好不好?我的心好難過。”近在咫尺,她卻不能靠近他。

    “好。”耿仲豪徐緩的展顏,輕輕撫平她眉間的皺褶。

    他笑了,她卻哭得淅瀝嘩啦地撲向他,緊緊抱住。

    “不要再吵架了,我不喜歡吵架,你要讓我,我真的很討厭很討厭你在我面前,而我不能用力地抱着你。”她忍得好難受,整個人快被空虛撕成兩半。

    “好。”他不放手,摟着擁有暖香的摯愛。

    “我愛你,好愛好愛你,你要繼續愛我,不可以移情別戀。”他是她的,她要發揮八爪章魚的精神,死命巴住他。

    “好。”他動容了,眼底閃着可疑淚光。

    她終於肯説出那三個字,認真看待兩人的感情。

    “你要煮飯給我吃,幫我把髒衣服洗乾淨,我拒絕被放生。”她真的被他寵壞了,外面的餐點變得好難吃。

    “好。”耿仲豪揚起嘴角,笑眸佈滿暖意。

    苗秀慧哭着拍打他胸口,又嚷又喊的道:“好什麼好,我這麼任性又不講理,你應該説不好,叫我面壁思過,反省三天三夜,女人不能太寵啦!”

    “不好。”如她所願。

    但是……

    “我喜歡寵你,捨不得你面壁三天三夜,你是我最愛的女人,我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給你,讓你開開心心、無憂無慮地在我懷裏大笑。”那是他想給她的幸福。

    “仲豪……”他真的很愛她,深幽的眸底只有她一個人。

    “我殺過人。”冰冷的高牆該一塊塊敲掉了。

    聞言,她一怔,淚水在眼眶中滾動。“你不想説就不要説,我不寫了,全台灣又不是隻有你一個黃金貴族,我不要一篇不值錢的報導破壞我們的感情……”耿仲豪伸出食指,點住她紅豔翻動的唇。

    “慧,聽我説,或許不怎麼光榮,但卻是我的過去,我想讓你知道在我身上發生什麼事,你來不及參與但能分享,那段影響我人生的轉折點……”

    他幽幽地道出埋藏心裏多年的陰影。

    那年他十歲,在學校玩水弄濕了制服,所以老師讓他提早一小時早退,免得受寒感冒。

    沒想到他一回到家,父母房裏傳來奇怪的聲響,那個年齡的孩子通常好奇心旺盛,他躡起腳尖躲在門邊偷看,隆起的被單有着不平常的蠕動。

    本來他想出聲叫喊,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沒穿衣服的男人忽然掀被,而他身下是他以為温婉賢淑的母親,她正敞開雙腿盤住男人的臀,像是餓了許久的母貓,聲聲催促。

    而讓她尖聲抽泣的男人不是他父親。

    “而後我發現那男人不僅已婚,而且婚姻美滿,是我母親主動勾引他,趁我父親不在時帶回家偷情……但他另一個癖好是狎玩男童……”“什麼,他是正太控?!”那他……她不敢問,心口一窒。讀出她眼底的驚懼,耿仲豪反而笑笑地吻上她的唇,他臉上的神情證實了她心底的疑懼。

    “漂亮的女人,美麗的男孩,他的確是雙性戀者,他曾不只一次試圖將魔爪伸向我,但是每一回我母親都會疾言厲色的喝止他,不許他碰我一根寒毛。”

    事情若能盡如人意就好,偏偏老天忘了睜開眼,讓為惡者為所欲為。

    十五歲少年已有修長身形,正逢變聲期,他再一次目睹赤條條的兩人在牀上翻滾,粗喘聲不斷,瀰漫一室。

    那是他的房間,他的牀,他一再背叛婚姻的母親。

    男人瞧見了他,未能盡興的慾望鎖住他,即使他母親苦苦哀求,男人仍像野獸般的走向他,泯滅天良的強脱他衣物。

    “我殺了他。”耿仲豪説得冷酷,毫無愧色。

    “那他有沒有……呃,侵犯你?”苗秀慧心急地追問,雙手緊握他的。

    黑瞳空洞了約三秒鐘,瞳心漸浮陰晦。“你若從於濃情那邊詢問警方紀錄,它上面寫着外賊侵入耿宅,覦覬女主人美貌而起色心,進而性侵得逞,女主人羞憤之餘,持刀刺入歹人胸口,一刀斃命。”完全沒提及他在場。

    其實,那時的母親已被男人一把推向牆,頭部遭受撞擊的她失去意識,昏厥在地,從頭到尾不知道事情的經過,是父親喚醒她,她才驚覺身邊躺着失血過多而氣絕身亡的情夫。

    “從那天起,我的家庭就不再完整,母親愧對我而終日鬱鬱寡歡,最後得到憂鬱症,父親無法諒解母親的失貞,將她視同隱形人,而我也離開家,不再跟那個家有任何牽扯。”

    回不去了,過去是一條毒蛇,纏住每個人的脖子,讓人沒法再正常呼吸。

    “你到底有沒有被性侵?”急死人了,他什麼時候才説到重點?

    耿仲豪飄忽的説道:“重要嗎?”

    她想説不重要,她愛的是他這個人,而不是他的過往,但是……“重要,誰教你勾起我想知道的慾望。”

    身為女友,她痛心疾首他的遭遇,為他抱不平,可是記者的靈魂已深入骨髓,抽絲剝繭的習慣沒辦法從她體內剝離,不問個清清楚楚,她會如刺在喉,難以舒坦。

    勾起唇,他忽然笑得很可恨,“慧,你也勾起我的慾望,你説我們誰該先滿足誰?”

    “你……”她怔愕,差點吐出一缸鮮血。“厚!你也配合一點,人家正沉溺在悲情中,你幹麼突然獸性大發。”

    他就是存心吊她胃口,讓她寢食難安,心口老惦着這件事。

    “是誰非要跟我冷戰,讓我餓了三天?”故事説完了,他開始算起帳來。

    “呃,這個……”她乾笑。

    “慧,什麼事都能依你,這回事可得依我吧!”他眼底狡色璨璨,伸手撫向她雙腿之間。

    “可是你還沒有告訴我……”嗚……她被欺負了,明明知道她的“求和欲”旺到快火燒山了。

    “做完再説。”誰教她撩人的馨香太誘人了。

    “不要啦!我想……”不用她想了,擾人的電鈴聲像失火般直催,似乎怕屋主沒聽見,按住就不放手,連響了五分鐘之久,還在繼續催魂。“仲豪,電鈴……”吵得她耳膜快破了。

    “不用理會。”

    耿仲豪抱着心愛女子,一邊脱着兩人衣物,一邊吻着她走回卧室,任憑電鈴聲響徹雲霄,一概置若罔開。

    這時慾求不滿的男人最大。

    誰説有人按門鈴就一定要起身開門?不請自來的客人向來不受歡迎。

    何況正在興頭上辦人生大事,誰有閒心為一點點小事急踩煞車。

    要響就繼續響吧!

    真的不必理會嗎?

    冷戰七十二小時,他們也在牀上待了三天三夜,期間電鈴聲響起不下二十回,兩人的手機、家用電話也沒停過,催魂似的一次又一次。其中沙士泰還來踹門,揚言要放火燒房子,可鐵了心的男人當真不理會。結果呢,腿軟的是任性的女人,一句冷戰換來被吸乾精力的身軀,悔不當初錯誤的決定。

    但她更後悔的是,因為沒有辦法真的不理會,所以她趁着男人在廚房張羅她的午餐時,終於忍不住拉開門扉。

    然後是一場可怕的大戰。

    因為外頭站的是妄想症發作的耿曉君,她這會兒才會在這裏。

    “活該。”

    活該?

    這是人説的話嗎?

    “喂!喂!喂!秦雪緹,你是誰的朋友,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我很可憐耶!被人當成狐狸精追打,頭髮硬生生被扯掉一撮,還好我留的不是長髮,不然連頭皮都被扯爛了,血淋淋一片。”

    厚,還笑,她是受害者吶!不是供人取笑的小丑,居然笑得比誰都大聲,無視她鼓起腮幫子的臭臉,還用指甲戳她的痛處。天下第一無情鬼啦!她要絕交,割袍斷義,再也不要看見那口嘲笑的白牙。

    “好呀!絕交就絕交,醫藥費自付,不接受友情價。”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的秦雪緹涼涼回道。

    “多少?”頂多三百五,少吃兩碗牛肉麪就成了。

    “三千兩百二十五,不含藥水費。”真豪氣呀!連愛心小錢包都拿出來了。

    “你……”你坑錢呀!我才縫兩針擦點優碘而已,你敢收我三千多塊……”根本是把自己人當肥羊宰嘛。

    “這位怕死又怕痛的小姐,你剛進診間前沒瞧見門口的牌子嗎?本診非健保門診,一切費用自費,健保不給付,還有,本人剛好是小有名氣的名醫,診費三千你還賺到。”人在福中不知福。

    “你……你……”好樣的!貪財貪得這麼厲害。你了半天的苗秀慧漲紅臉,數數錢包裏的零錢,當下泄氣認輸。

    “好啦― 雪緹,我們不絕交,和好了,你是醫術一流的大醫生,別跟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計較,二十塊請你喝一杯菠蘿冰砂,醫藥費就算了。”自個姊妹談錢傷感情嘛。

    “請叫我秦醫生,冰砂漲價,大杯二十五,保麗龍杯三十,我不接受廉價的賄賂。”她還真不要臉,想拗掉她的看診費。秦雪緹面無表情的看着好友,莫名的火氣直往腦門衝。兩個女人爭風吃醋,她居然能把自己搞得狼狽不堪,還敢大大方方的來求診!

    她們教過她的招式她全忘光不成?遇到這種事先閃到男人背後,讓他去挨刀接子彈,女禍因他而起,自然由他承受。

    再不濟,掐乳戳眼拉頭髮,別講什麼風度,人家臉色不佳的衝過來,一定要先發制人,就算失手把人打死,她們還有御用大律師在,她想坐牢還得看她們同不同意。

    可是呢,她不僅傻乎乎的捱打,還帶傷,存心嘔死她們這些老同學,防身術全白教了。

    “哎呀!沒想到你也有風趣的一面,大不了再多一串香蕉嘛!是你才有的‘沙必思’ ,像我們這種一級貧民只能喝白開水看圖止饞,你們這些高薪族是不能體會我們的窮困的。”她説得可憐兮兮,就為了省幾千塊的醫療費用。

    “少給我打哈哈,你沒錢,外頭那隻狐狸有錢到爆,叫他開張後面五個零的支票來感謝一下,否則我毀他容。”她剛好手癢,很想動刀。女人的戰爭往往來自男人,該負責的傢伙別想開脱。

    談到錢,苗秀慧的臉色大變,“你吸血鬼呀!見錢眼開,又不是多重的傷……啊!別衝動,別衝動,那本《 醫學大全》 很重,砸到人肯定重傷。”

    真是的,比本人還激動,不知情的人當她被砍了十幾刀,奄奄一息。

    “是男人就該保護自己的女人,他為什麼沒護住你?”光是這一點她就無法原諒。

    “他有呀!可是來不及嘛!”誰教她不知死活,揹着男友偷開門,在廚房烹煮食物的他根本沒發覺家裏多了個人。

    神情不悦的秦雪緹刻薄地指着她臉上的抓痕,“他乾脆讓你被打死算了,何必救呢?反正再換個女朋友不就得了,像你這麼笨的女友是男人的恥辱。”

    “説得真難聽……”她小聲地嘀咕,不想真把脾氣不好的好友給惹毛了。

    “他就看着你破相而沒處理嗎?”真沒把她們這票娘子軍放在眼裏?她所謂的處理絕非和平落幕,而是另一層含意― 讓人直接從世上消失。

    “雪緹,男人打女人是不對的,即使她罪有應得……”想起不久前那一幕,掛彩的苗秀慧仍心有餘悸。

    耿曉君一見到她在屋內,身上穿着大哥的襯衫,立即明瞭兩人發生什麼事,那漫天襲來的妒火幾乎要將人燒成灰燼。

    本來看在男友的份上,她想好好開導愛錯人的小妹妹,哪曉得她屬於貓科動物,動作之快教人傻眼,她還沒開口呢,小女生的利爪先劃上她面頰,接着又抓住她的頭髮往水晶塑像撞。

    其實她傷得很輕了,只是皮肉痛而已,男友的表情才教她害怕。

    她一直以為他再兇狠,也頂多口氣沉一點,神色臭了些,秀秀肌肉威嚇人,腦子一動整死人,真要動起拳頭,她覺得沙士泰比較像殺人不眨眼的殺手。

    但是她錯了。

    一聽見她受傷的慘叫聲,飛奔而來的男人一見到她額頭油油流下的鮮紅,那驟變的陰鷥神色教她永難忘懷。

    “你知道嗎?那是他妹妹耶!他居然狠得下心給她一巴掌,摑掌聲大得我聽的人都心驚,感覺牙也被打掉了似的。”雖然不是她被打,她卻覺得好痛。

    受害者同情施暴者,她倒是前所未有的第一人。

    “打得好。”若她在場,絕對也不留情。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強求不得,單方面的愛情只會傷人自傷。

    “哎呀!雪緹,別説得太無情嘛!人家也很慘耶!好像嘴巴都被打歪了。”耿小妹也嚇到了,雙眼瞪得又大又圓,不敢相信他真會動手。

    耿仲豪眼中只有心愛的女友,一見她流血了,額頭又腫了個大包,他沒有二話先送她就醫。

    不過在臨出門前,他將不請自來的客人拖到門外,當她的面上鎖,並説了句教人肯定會心碎的話― 要不是你姓耿,我會親手殺了你。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你可以走了。”她早晚有一天栽在心軟。

    苗秀慧怔了下,“再聊聊嘛!我好不容易放風出來,不要趕我啦!”

    “這裏是醫院。”秦雪緹忍耐的説道。面對這個白目女,她的修養已經越來越好。

    “那又怎樣,誰規定醫院不能聊天?我應該帶幾串烤香腸來,邊吃邊聊,你不知道我家的獄卒有多麼的不人道,他規定我一餐要吃幾碗飯,衣服不能太露,所以V 領、無袖、細肩帶、露背裝都不許穿,裙長過膝,熱褲絕對禁止……”

    聽着喋喋不休的聒噪聲,秦雪緹那條名為“耐性”的神經崩地斷裂,她眼角抽措地起身,拉開診間的門,將不受歡迎的患者掃地出門。

    “她怎麼了,傷得重不重?”為什麼她的臉色異常沉重,一副沉痂難治的模樣?

    “‘不説話會死症’ ,你説嚴不嚴重?”她發現自己需要一顆阿司匹林,笨秀慧搞得她頭都痛了。

    耿仲豪顰起眉,消化她放送的訊息。“她沒事?”

    “傻子不容易生病,聽過沒?”小孩子游戲跌倒的傷口也敢找她治,嫌她太閒嗎?

    那也叫傷,醫院早人滿為患。

    不過看他着急的樣子,她可以原諒他浪費醫療資源。

    “我聽見了,雪緹,你在背後偷罵我。”厚,被她捉到了吧!

    秦雪緹冷笑地戳她傷處,“何必揹着你,我當着你的面照樣罵得你臭頭。”

    “噢!好痛……”最毒女人心。

    苗秀慧痛得跳開,見狀的耿仲豪面色不快地擋住“行兇”的醫生,怒目以視。“聽説有人盯上那個笨蛋,你找出來了嗎?”瞪我也沒用,她的傷不是我造成的。

    沒料到女友的好友知曉此事,耿仲豪微眯起黑眸,“有點眉目。”

    警方循線追查的車號是報失的車牌,車子找到了,但車上沒人。

    而闖空門的那五人,其中後頸有刺青的光頭男陳屍河邊,其它四人行蹤不明,仍持續追蹤中。

    “才有點眉目,你這男人也太沒用了,讓女友置身危險中。”以為他有多大本事,原來也不過爾爾。

    前青鷹門副手的實力被誇大了,什麼狗屁軍師,唱軍歌比較快。

    秦雪緹鄙夷的目光讓人很不舒服。

    “哪有什麼危險,你們都太緊張了……”她好想回去扒八卦。

    “你、閉、嘴― ”

    一男一女同時揚聲,正在大吐苦水的苗秀慧訕笑一縮頸,食指與拇指在唇上做出拉出一條線的手勢,表示上了拉鍊。男友和好友都得罪不起。

    “耿同學,好好約束令妹的言行舉止,必要時強制送醫,我簽字處置。”有病要及早治療,拖久了只會變成社會案件。

    “她沒瘋。”經過這一次教訓,她應該會有所收斂。“但嫉妒使人發瘋。”她明示。

    耿仲豪語氣發冷,“她是我妹妹。”

    不會有第二種可能性。

    “最好是親妹妹。”秦雪緹若有深意的説道,眼中透着一絲冷然。

    “你是什麼意思?”莫非她知道什麼?

    垂下眸,她笑得薄涼,“五年前,我還是醫學院學生,當時我在某醫院實習,有個男人送來檢體,要做親子DNA鑑定。”

    “那個男人我認識?”他不言明,心裏有數。

    她沒直接回答,“帶我的醫生喜歡我,他讓我多了些臨牀實驗,我留了一份鑑定報告,你要不要瞧一瞧?”

    “不用了。”黑眸閃了下,耿仲豪的唇抿緊。

    不必看報告,他也知道結果,那件事讓耿家正式分崩離析,而他比那人更早知情。這也是他當初不得不離家的理由,一家五口人,個個有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説是家人卻親不如疏,心思各異。

    秦雪緹瞭然地一揚眉,“看來你家有不少問題存在,不會拖累我們阿慧吧!”

    “我不會讓她介入。”這是他的承諾。

    她不以為地嘲諷,“她已經介入了,不然你以為她腫得像發稞的臉是被鬼掐的嗎?”

    他不語,眼底有着憤怒和心疼。

    局外人似的苗秀慧聽不懂他們高來高去的對話,彷佛在打啞謎,她聽得一頭霧水,有些迷惘,有些困惑,有些被排擠的感覺。

    但有件事她不含糊,他們所説的內容出自對她的關心,唯恐她遭遇不測。

    是説,他們到底在談什麼啦?她好想好想知道,記者的本能呼喚她,誰去做親子鑑定?結果是什麼?她為什麼會受到拖累?

    豎直耳朵想聽見更多內幕的苗秀慧託着腮,像個乞丐似的蹲在兩人腳旁,讓互不對盤的秦雪緹和耿仲豪超想扁她。

    但是― 算了,看到她又是抓傷又是擦傷的臉,再大的火氣也消失不見,她讓人……啼笑皆非呀!

    其實所謂的親子鑑定表也不過是一個家庭的辛酸。耿仲豪是父親耿介赫婚前跟初戀女子所生的孩子,但這段感情不為男方家人接受,兩人被迫分手。

    而後女方懷有身孕,當他知情前往探望,女友已經因難產而死,他悲痛之下將兒子抱回家撫養。

    可孩子需要母親,驟失所愛的耿介赫根本不知道怎麼照顧一個小孩,因此在長輩的安排下娶了深愛他的現任妻子。

    頭幾年倒也和睦,夫妻間雖無深情,但跟一般家庭無異,男主外、女主內,共同為這個家努力,並生下次子耿仲傑。

    可惜好景不常,耿母發現丈夫深鎖抽屜的日記和情書,她一時好奇偷看內容,這才知曉他始終未遺忘初戀情人,娶她是因為家人中意她。

    為此,兩人大吵一架,從此漸行漸遠,半點情份也不剩。

    為了報復丈夫的冷落,她和丈夫最好的朋友上牀,並由不倫的偷歡中獲得滿足。

    耿曉君便是偷情下的意外。關於那份親子鑑定表,送件人是早已懷疑在心的耿介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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