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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秦寶寶終於醒轉過來,雙眼充滿了絕望的驚恐,死盯着衞紫衣不放,深怕一眨眼,發現只是一場夢,根本無人來救他。

    衞紫衣知道他嚇壞了,雙臂將寶寶緊抱在懷裏,出得門來,店裏的茶博士早已聞聲立在門外,衞紫衣嚴聲吩咐道:“不許將小金梨及司徒掌櫃失蹤之事宣揚出去。”

    茶博士忙恭身答應,衞紫衣抱着秦寶寶迴轉總壇,一路上,不住在他耳邊輕聲説些安慰話,寶寶雙手死命捉着衞紫衣外袍,眼睛瞬也不瞬盯住他看,卻是一句話也説不出來。

    回到社裏,不驚動旁人,衞紫衣吩咐小棒頭熬來姜水,寶寶緊咬牙根,衞紫衣沒法喂他服下,柔聲在他耳邊勸慰道:“寶寶乖,喝了姜水睡一覺,大哥明天帶你到京城玩。”

    秦寶寶眼神中的驚恐因為衞紫衣不斷用話安慰,已略略減低,不知不覺微微啓開,衞紫衣看寶寶終於有反應,忍不住在他額上輕輕一吻,心中激盪,忙收攝心神喂他喝下姜水,心欲讓寶寶睡一覺,他卻死命捉着衞紫衣外袍不放,雙眼的驚恐之色更甚於前,宛如一放手,衞紫衣就會不見了。

    衞紫衣想要扳開他手指,寶寶竟流下淚來,一驚,柔聲道:“寶寶,你聽大哥説,大哥不會離開你,你放開大哥乖乖睡,大哥保證,你醒來眼睛一睜開就可以看見大哥。”

    秦寶寶雙目含淚,手指就是不曾鬆弛一點,衞紫衣目睹此景,只好吩咐小棒頭自去休息,和衣抱着寶寶睡了一夜。

    三位領主、大執法及季大夫聚在衞紫衣的書房議事。

    “金龍社”發生了什麼重大事體居然勞動諸位頭兒在過年出馬?

    席如秀最是沉不住氣,出遊回來聽得寶寶的事,叫道:“魁首,不是屬下犯上,發生這等事居然不派人通知我。”

    衞紫衣笑得好苦,道:“你和席嫂子難得同出一遊,我怎好壞了你們的興。”

    席如秀猛搖其頭,還是很不諒解的樣子:“若非我那婆子從初二就覺得心神不寧,催我快點回來,我到現在還被瞞住,我們相交十多年,魁首這次太不夠朋友了。”

    大領主展熹揮手製止席如秀,道:“你沒看魁首都瘦了一圈,如今説這些合宜麼?”

    大執法陰離魂附和道:“魁首你別聽席老鬼胡扯,我們都知道你是一片好意。”

    衞紫衣長長嘆了一口氣,道:“事情已到這種地步,你們早些回來也沒用。”

    二領主張子丹不以為然道:“至少我們可以為魁首分點憂,商談解決的辦法。”

    席如秀心有慼慼焉道:“子丹一番話説到我心坎裏去了,寶寶那小鬼雖然只和魁首結拜,但我們情若兄弟,魁首,別擔心我們會把他搶走。”

    衞紫衣笑罵一句:“胡扯!”

    展熹沉吟道:“寶寶一直都沒有醒來麼?”

    衞紫衣黯然道:“從初一晚上在我懷裏睡着,就一直沒有醒過來。”

    席如秀奇怪道:“剛才我們去看小鬼,他雙手怎麼緊捉着魁首的衣服?”

    衞紫衣淡然一笑,道:“那晚我抱着他回來,他恐怕我會跑掉,捉住的我的外袍就不肯鬆手,次日清晨,我無法扳開他的手指,只用使用金蟬脱殼之計。”

    席如秀聽了連連點頭,道:“還好,還好。”

    陰離魂不解,問道:“你又想到那裏去了,什麼還好?”

    席如秀一本正經道:“還好那小鬼是男孩,否則魁首抱着他睡了一夜,依禮就須娶他為妻,‘金龍社’有這麼頑皮的魁首夫人,你們説,我們還有安寧的日子好過麼?我説‘還好’就是這意思。”

    衞紫衣的表情好古怪,陰離魂則罵道:“這時節虧你想得到這等問題,真是本性難改。”

    展熹一看他倆又在鬥口,忙插嘴道:“季大夫,可診察出寶寶為何不肯醒來?”

    季大夫欠欠身道:“大領主説得好,寶少爺是不肯醒來而非有病在身,下意識裏,他害怕一醒來,發覺自己還在大箱子裏等着被悶死,也害怕自己雖然捉住魁首的衣服,一醒來發覺這只是場夢,在夢裏有魁首保護着,不用忍受被悶死的痛苦,雖然不大清楚是真是假,在逃避的心理下,他情願一直夢下去。”

    席如秀破口大罵:“司徒聰這殺千刀的,居然敢將我們的寶貝活活悶死,他是不想混了麼?捉住他時也讓他嚐嚐被悶死的滋味。”

    陰離魂這次倒附和席如秀:“被悶死是最殘酷的死法,寶寶才多大年紀,從小嬌貴慣了,難怪他會害怕的不肯醒來,換個人也會受不了。”

    張子丹搖頭好笑道:“寶寶從小胡鬧人人怕他,想不到會栽了這麼大的跟斗。”

    展熹最是正經,將問題帶入重心:“魁首可想出法子使寶寶醒來?”

    席如秀也正經起來,忙道:“是啊,總不能讓他一直睡下去,這樣太可憐了。”

    衞紫衣點頭道:“我想了很久,解鈴還須繫鈴人,將司徒聰房裏的大箱子抬回來,再把寶寶鎖在裏面,使他生出反應掙扎;再則就是讓舊事重演,在司徒聰房裏將初一晚上所發生的事情再發生一次,寶寶也許會因害怕而醒來,當然,這是孤注一擲了。”

    展熹沉吟道:“好歹總得試試,可是將寶寶鎖在箱內萬一真的悶死……。”

    衞紫衣微微一笑,道:“我會往箱子四周戳幾個洞,萬萬不會再使寶寶發生危險。”

    張子丹遲疑道:“箱子戳洞,呼吸不生困難,就缺乏真實感,寶寶在昏睡中自然不知自己躺在箱內,以為在自家牀上,豈不失效?”

    衞紫衣胸有成竹道:“這是一種心理治療,我會在他耳邊提示他司徒聰欲將他鎖在箱內,他一害怕就會認定自己即將被悶死,而不去注意是不是有空氣。我擔心的是,萬一寶寶真的不肯醒來,到時……。”

    席如秀安慰道:“魁首別想這麼多了,寶寶是很有福氣之人,從小就有許多本領高強的人保護着他,自然不會是短命之人。”

    衞紫衣苦笑道:“五天來寶寶只能喝一點肉汁,再不醒來果真會夭折了。”

    張子丹是先天下之憂而憂,道:“到時少林老禿驢會放過我們才怪。”

    展熹怫然不悦道:“子丹別説些不吉利的話,誰又希望寶寶夭折?”

    衞紫衣起身道:“現今説這些都太早,想法子救寶寶才要緊。”

    展熹也起身道:“魁首是準備在司徒聰房裏重演舊事?”

    衞紫衣不考慮的説道:“沒錯,這法子的成功率較大。”

    這時——

    小棒頭敲門進來,躬身道:“啓稟魁首,小的沒辦法替寶少爺更換衣服,每當小的想把魁首的外袍拿開,寶少爺雙目就會流下淚來,小的看了就心酸,實在不忍心使他在睡夢中也哭泣,請魁首諒解。”

    衞紫衣輕輕嘆息一聲,道:“我知道,替寶寶裏上一條毛毯就可以了。”

    小棒頭如獲大赦忙去辦事。

    秦寶寶五天來粒米未進,身子瘦得幾乎只剩皮包骨,鵝蛋型臉蛋卻還很豐潤,只是臉色很蒼白,衞紫衣抱着他感覺不出什麼重量,望着寶寶睡夢中幸福的笑容,心酸不已,幾乎無法剋制自己想將他放回牀上,不要再一次去忍受慘無人道的死活,但是看到夥伴們期盼的眼神,毅然決然抱着他走出廂房。

    一路上,衞紫衣不斷在秦寶寶耳邊提示道:“寶寶,小棒頭裝成你的模樣在牀上睡了,沒有人知道你溜出去,你躲在茶樓掌櫃阿叔房裏想偷聽小金梨的故事,被掌櫃阿叔發覺了,他將你鎖在箱子裏,你該怎麼辦?”

    衞紫衣一次又一次的提示,秦寶寶慢慢有了反應,先是幸福的表情逐漸消失,被毛毯裏住的身子微微的掙扎,到了司徒聰房裏,大箱子被截了幾洞,衞紫衣將寶寶身子捲曲放在箱裏。

    大執法陰離魂裝作司徒聰,冷森森道:“小鬼,你看見我的秘密就得死,我要將你活活悶死,呵呵……”

    “砰”的一聲,箱子再次被鎖上。

    衞紫衣的心也跳了一下,六人十二隻眼齊望着箱子,眨也不敢眨一下,緊張又期盼着箱內有所反應。

    一分鐘宛如一個世紀,箱子微微晃動,同時傳出微弱的求救聲:“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大哥救我…….大哥救我……”

    六人大喜,衞紫衣一把扯斷鐵鎖,打開箱蓋,卻見寶寶緊閉着雙眼,扭動身體想掙扎出箱,一點也不查覺箱子已被打開,眾人見狀不禁鼻頭一酸,誰説英雄有淚不輕彈?

    只是未到傷心時罷了,季大夫低頭啜泣不已,衞紫衣神自含淚將寶寶抱了出來,寶寶有所知覺,睜開雙眼,見着衞紫衣,全身抽搐不已,衞紫衣諸人忙輕言蜜語七嘴八舌安慰不休,突地,寶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抽噎説道:

    “他要把我悶死…….箱子裏沒有空氣…….我祈禱大哥快來救我…….箱子裏沒有空氣…….我不能呼吸…….我不知道他的秘密……他不給我解釋……我真的不知道他的秘密……他點了我的穴道…….大哥…….他騙我…….他沒有告訴我……小金梨的故事……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把我悶死…….……我真的…….不知道……他不肯……告訴我就把我…….關起來…….是不是………”語無倫次的抽噎道。

    季大夫樂得直笑:“好了,好了,能哭出來就表示沒事了。”

    秦寶寶不理他,猶自抽噎道:“他沒有告訴我小金梨的故事…….他騙了我………。”

    衞紫衣輕拍他背脊安慰道:“寶寶別哭,等你好些了,大哥會告訴你小金梨的故事。”

    秦寶寶為難道:“大哥説男孩子不可以哭,但我不哭心裏很難過。”

    衞紫衣迫他服顆“護心丹”,道:“不哭難受,那就哭個痛快吧!”

    席如秀一本正經道:“把心裏的鬱悶哭出來也好,免得日後睡不安寧。”

    秦寶寶見眾人都期盼他哭個痛快,反而擦掉眼淚,負氣道:“我偏偏不哭了。”抬頭凝視衞紫衣臉龐,道:“大哥怎麼又皺着眉頭,難看死了。”

    六人啞然失笑,誰想得到他醒來第一個注意的目標居然是衞紫衣的眉頭?

    秦寶寶任由衞紫衣抱着,伸出皮包骨的雙手想撫平衞紫衣深皺的眉頭,卻突然發現新大陸似的大叫起來:“一天不見,大哥怎的瘦那麼多,我開些補品讓你補補。”

    掙脱衞紫衣的懷抱想找紙筆,卻因五天沒進食全身無力,走沒幾步就倒下去,衞紫衣趕忙伸手扶住,告以實話:“你已經五天沒吃東西,大哥瘦些沒關係,你卻不能再瘦下去了。”寶寶的關懷,使衞紫衣覺得像是吃了王母娘娘的蟠桃,不僅甜在心裏,不感飢餓,更憑添一股活力。

    秦寶寶伸出右手五根手指,迷惑道:“五天?我在箱子裏躺了五天居然沒被悶死。”

    衞紫衣幫他將蒼犀角扶正,笑道:“你這小淘氣就愛異想天開,有時聰明得緊,有時卻迷糊的很。”

    席如秀見寶寶回覆正常,愛嘻笑譏人的本性復發:“要不是魁首發現睡在牀上的不是你,逼小棒頭説出一切,如今陰間地府就多了一個頑皮鬼大鬧閻王殿。”

    秦寶寶想起活活被悶死的痛苦,躲在衞紫衣懷裏直打冷顫,弄得席如秀後悔不迭,茶博士送來一桌酒菜才解了他的困窘。

    衞紫衣想喂他吃八寶粥,寶寶這次卻要自己吃,衞紫衣奇道:“這次倒乖,肯自己吃東西。”

    秦寶寶瞪了其它五人一眼,道:“他們都在看,以後他們會拿這個笑我。”

    席如秀將頭轉向一側,道:“我們都沒看見,魁首快喂吧,我看他連拿碗的力氣都沒有。”

    展熹等四人也湊趣將頭倒轉,衞紫衣笑道:“你們別逗他了,我帶寶寶到另一房吃將去。”

    “不行,不行。”席如秀不服叫道:“好不容易將小鬼弄醒,魁首就急着將他帶開不讓我們看,好象我們會將他搶走似的,魁首今天第二次不夠朋友。”

    陰離魂今日和席如秀吃了同心丸,附和道:“席老鬼今天説的句句是人話,魁首不能將寶寶帶走。”

    席如秀嗔目叱道:“陰老鬼,你這明褒暗貶,意思是説我以前説的是鬼話?”

    陰離魂點頭直認不諱,張子丹忙插口道:“魁首就在這兒喂寶寶吃食不是一樣?”

    季大夫以專家的口吻道:“寶少爺的情況還不太穩定,有屬下看着比較妥當。”

    大領主展熹做結論道:“五票對一票,魁首輸局,請留下來共食吧!”

    他們突如其然來一頓疲勞轟炸,一時倒把秦寶寶和衞紫衣怔住。

    輕笑一聲,衞紫衣好笑道:“你們這是幹什麼?寶寶不好意思讓你們看到我喂他吃食,所以才提議到另一間房,何時説過要將他帶走了?”

    席如秀連連搖頭道:“這小鬼可刁咧,留給魁首一人應付太可憐了,豈是兄弟之道?

    這麼多人盯着,他就不好意思使刁耍賴,趁機勒索。”

    秦寶寶重重“哼”了一聲,道:“在這兒吃就在這兒吃,日後你們笑我,小心尊夫人找你們算帳。”

    “金龍社”的婦道人家,誰看了寶寶都會打從心裏疼惜,寶寶若是向她們訴苦,各位夫人輕者在丈夫耳朵嘮叨數説幾天,重着罰跪算盤,幾天不準丈夫睡覺的也不乏其人;寶寶此言一出,有妻者如席如秀,張子丹等暗自警惕,孤家寡人如陰離魂之暗道僥倖,對寶寶刁鑽天性不改,同聲一嘆。

    衞紫衣叱道:“寶寶不可對長者無禮,失了教養。”

    “就會教訓人。”心裏嘀咕一聲,秦寶寶道:“大哥答應要告訴我小金梨的故事,現在可以説了麼?”

    展熹老成持重道:“魁首,真要告訴寶寶小金梨的事麼?”

    秦寶寶搶着道:“當然要説,大哥答應的,是不是?”

    在寶寶期盼的眼神下,衞紫衣不忍心搖頭,點頭道:“跟他説了也好,寶寶性子倔,不説可能又會鬧出事來。”

    席如秀拍額頭疼道:“這小鬼被我們寵壞了,那段隱情能説與小孩子聽麼?”

    陰離魂苦笑道:“不能説也得説,不然他性子一起,天下將會大亂。”

    秦寶寶大受委屈道:“我才沒有你們説的那麼壞,太誇張了。”

    席如秀狡滑如狐,忙道:“寶寶當然不壞,小孩子多聽少問,我們不説他也不會問。”

    “別,別,別,”秦寶寶精得很,道:“少來這套,大哥説得精彩我也吃得多,不説我就不吃。”

    張子丹是張飛後代(我猜的)很乾脆道:“寶寶説得出做得到,我們認真點,魁首請説吧!”

    衞紫衣早料到結果一定如此,多爭無用,當下道:“昔年江湖上有三位青年俊秀,二男一女,人戲稱“雙星拱月”,二男分別為‘金梨膽’宮梨園及‘怒煞碑’皮九幽,女為‘俏羅剎’鍾敏敏,美豔冠羣芳,和當時令堂‘武林第一美人’馮香蝶不相上下,當然,愛慕者就多了。

    宮梨園以三顆小金梨為信物,持着小金梨到宮家經營的商號可請求幫助,見金梨如見主人,你要多少任君開口;金梨只有三顆,其餘兩顆已被宮梨園收回,只剩一顆在當年稱霸嶺南的‘玉面判官’司徒聰身上,只因他們兩人乃是知交好友。皮九幽則以二塊三寸長的石碑作信符,對他有恩者以一塊石碑相贈,來日可憑碑要求他殺其仇人,事情辦成立即收回石碑,二塊石碑不知染了許多人的鮮血,因此稱為“怒煞碑”。

    當時江湖上人人都在猜測‘俏羅剎’會嫁與他們兩人中那一個,誰也沒想到鍾敏敏喜歡的居然是‘玉面判官’司徒聰,他倆人瞞着眾人互訂終身,鍾敏敏以身相許,珠胎暗結,‘玉面判官’司徒聰卻在這時以金梨領走了宮梨園大半的財富,遠走他方,鍾敏敏只有下嫁對她十分深情的宮梨園以遮羞,宮梨園完全被瞞在骨子裏,婚後八月即產下一名女嬰,即是在茶樓尋你晦氣的‘小羅剎’宮玉敏。

    宮梨園只道嬰兒早產,從未想到妻子婚前失貞,對宮玉敏疼愛非常,不幸的是,宮梨園和鍾敏敏的結合震怒了‘怒煞碑’皮九幽,被喜愛的人拋棄,他感到顏面盡失,全武林之人都在取笑他,惱羞成怒之下,到處散播女嬰並非早產,而是鍾敏敏婚前所孕,嫁與宮梨園只是為了遮羞,宮梨園聞之起初一笑置之,但假話傳久了居然變成真理,宮梨園忍不住責問鍾敏敏是否真有其事?鍾敏敏只道官梨園已調查出一切,羞忿難當,舉劍自剔,臨終前説道‘聰哥,你拋下我們母女貪愛財富,你心好狠。’宮梨園這才明白一切真相。

    自從知道宮玉敏並非己出,宮梨園將被欺騙的憤怒發在宮玉敏身上,對她的生活不聞不問,只託給一個家僕照管長大,宮玉敏在家受盡了冷漠的眼光,連僕人也瞧不起她,宮梨園躲在園林之中不再出世,從此自稱‘梨園老人’,自然不會去關心她,她怨氣難消在江湖上到處惹事,得了‘小羅剎’之名。

    ‘玉面判官’司徒聰年老思女,悔恨當初拋棄妻女,一年前他求我為他安插一個職位,在不願別人認出是誰的情形下尋找女兒,只因多年前他對我有恩,無法拒絕就將他派在茶樓中當掌櫃。”

    秦寶寶噎下粥,領悟道:“他説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意思就是要將女兒帶到很遠的地方,不再受人欺負,不遭宮家人的白眼?”

    衞紫衣不由得讚美道:“寶寶的領悟能力很強,不胡鬧就更完美了。”

    “如此淺顯的道理任誰都想得通。”秦寶寶皺眉道:“大哥對我最苛了,從來就不曾完整的讚我一句。”

    席如秀朝天打個哈哈,道:“這叫愛之深也,責之切,魁首的苦心令我讚佩。”

    扁扁嘴,秦寶寶狠狠潑他們一盆冷水:“世上焉有完美之人?我永遠都是這樣子,你們認命吧!”

    陰離魂幸災樂禍道:“就當作上了賊船吧,反正我無家室之‘累’。”

    “稻花香,菊花黃,無情兒郎不回鄉;閻王面,芙蓉顏,月下老人紅線牽;妾不嫌,郎君卑,三日夫妻不團圓;深閨怨,訴與誰,日日夜夜待君歸;今勸君,效于飛,男兒恃才不比顏;妾嬌媚,君稱雄,郎才女貌妒煞人。”

    席如秀高山打鼓——不懂,不懂,問道:“小鬼,你唱這首歌用意何在?”

    秦寶寶笑咪咪的用眼在眾人面前溜來溜去,才道:“當事人自己心理明白,我不好説破。”

    陰離魂聞歌變色,對衞紫衣求助:“魁首,這……”

    衞紫衣截口笑道:“這件事情你好好想想再做決定,不要太死心眼。”

    席如秀恍然大悟,叫道:“原來這首歌是指陰……。”

    秦寶寶向席如秀使個眼色,用話帶過:“大哥,小金梨的故事就只有這樣麼?”

    席如秀何等老江湖,當下也把話題轉到小金梨上,代衞紫衣道:“你還有什麼疑問?

    魁首説累了,讓我來補充。”

    秦寶寶在三位領主中,最喜歡的就是席如秀,偏愛和他作對:“不行,你最狡猾了,有這麼好的機會作弄我,你會放過?十句話你只説六句,留着四句向我勒索報復,當我是傻瓜?”

    席如秀難得想當一次好人,不想寶寶不領情,氣結道:“這件事情的內秘我最清楚,你既不想知道,我也省得費唇舌。”

    秦寶寶這次可栽了個跟斗,同衞紫衣求助:“大哥,你説嘛!”

    衞紫衣想給他一個教訓,當下苦笑道:“我所知道的就只有那些,其它的就得問如秀了。”

    秦寶寶最會尋人話中漏洞,眨眼道:“大哥所知道的是三領主告訴你的麼?”

    衞紫衣領首承認。

    秦寶寶跳下椅子,腳步不穩的向門口走去,嘴裏嘀咕:“你們都在騙我,大哥先前所説的疑問甚多,若真是從三領主處得知,依大哥脾氣怎會不問個明白?當我是三歲幼童好騙?你們耍賴不肯告訴我,我不會自己調查去?”

    五天沒進食,先前聽故事入神,一口粥都要大人催促才想起要吞下去,元氣只恢復一、二成,秦寶寶自然走不穩,衞紫衣聽得他嘀咕,哭笑不得,把眼望向席如秀,席如秀大發慈悲,將行到門口的秦寶寶抱回來,放在膝上,左手端起碗,右手執湯匙,一口粥強喂入寶寶嘴裏,惡狠狠的道:“你問我説,但是,我每説一句,你必須吃一口粥。”

    秦寶寶才懶得自己去調查,況且十多年來物換星移,真正知道內情的又有幾人?才想法子套衞紫衣等人説出來,笑道:“沒問題,等我吃壞了肚子,再找你算帳。”

    席如秀向衞紫衣大吐苦水:“這年頭好人做不得,這小鬼半點虧不肯吃,魁首將他推給我,自己落個輕鬆,這回是今天第三次不夠朋友。”

    衞紫衣毫無歉意的笑道:“忍耐點,是你們要求我不要將他帶走的。”

    席如秀大嘆:“後悔莫及!”向其餘五人求助:“呃,我們可是老兄弟,到時你們可不能見死不救。”

    秦寶寶撇撇嘴,毫無笑意的笑道:“看來你知道的也不多,否則何必求助他人。”

    席如秀把頭一抬,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你問吧!”一句話一口粥不打折扣的喂入寶寶嘴裏。

    將粥吞下,秦寶寶提出第一個問題:“大哥所説的並非什麼秘密,司徒聰為何怕我知道?”

    席如秀沉吟道:“大凡一個人做下醜事,總希望愈少人知道愈好,多年來人們已漸漸將此事淡忘,他可能怕由你這一鬧,喚起人們的記憶。”

    秦寶寶不服道:“既怕別人想起,為何又拿出小金梨!”

    席如秀心思巧轉,很快就想出答案:“宮玉敏的外貌一定很像鍾敏敏,司徒聰想確認她是否為鍾敏敏所生,況且當時茶客俱被宮玉敏嚇走,司徒聰就假藉救你之便拿出小金梨試探宮玉敏,不想宮梨園並沒有告之其生父為‘玉面判官’司徒聰,也就是當世唯一持有小金梨之人,見着金梨只當是父親好友,錯過父女相認的好機會。”

    秦寶寶沉思道……

    “就因為我見着小金梨,所以他欲置我於死地?”

    席如秀補充道:“不只是你,若非你當晚就行動,司徒聰極可能會先在茶博士身上動手腳,再找機會除掉你,卻沒想到你首當其衝。”

    秦寶寶大是不服氣:“我只是想知道小金梨的故事,在大哥那兒得不到認可,才來找他相詢,他居然狠心想害我命。”

    席如秀譏道:“誰叫你老實説出並未得知小金梨之事,司徒聰是恨不得知道此事之人通通死光,他怕你探測出來,只好先殺你滅口。”

    秦寶寶“哼哼哼”了半天,問道:“他殺了我,不怕你們得知找他算帳?”

    席如秀也“嘿嘿嘿”了半天,吊寶寶胃口道:“這就牽扯到另一段懸案。”

    秦寶寶忙問:“什麼懸案?”

    席如秀朝天打個哈哈,道:“你猜着了我才説。”

    秦寶寶不滿,嘀咕道:“沒頭沒尾誰猜得着?你餵食好凶,我也不想問你了。”

    “哼”了一聲,溜下席如秀膝蓋,坐到衞紫衣身旁,道:“到底什麼懸案,換大哥説好麼?”

    衞紫衣領首而笑,不答反問:“你對小金梨之事還有什麼疑問?”

    “我知道了。”秦寶寶會意,拍手笑道:“三領主所説的懸案就是十多年前司徒聰以小金梨領來的財富到那兒去了?為何失蹤十多年不現身是不是?”席如秀沒事惹來一身騷,譏道:“你的外貌堪稱完全無缺,就是腦袋嫌大點,若不吃胖些,會給人頭重腳輕之感,不過還好,大腦袋裏裝的不是豆腐渣。”

    季大夫賣弄醫術道:我這兒有副大補品藥名,小孩吃了會白白胖胖。

    “少來!”

    秦寶寶叫道:“我討厭吃大補品,更厭惡‘完美無缺’這四個字。”

    扯着衞紫衣的袖子,又道:“大哥快把故事説下去嘛!”

    衞紫衣也怕寶寶太完美會夭折,不給席如秀機會諷刺,忙道:“三十年前有一個傳説,東瀛島海岸住有一羣厭世的武林高手,年歲大都在百開外,就一身刀槍不入的武功,有許多人懷着僥倖的心情前去拜師,卻均一去不回,這有兩種解釋,其一,他們遇到颱風,船沉人亡;其二,他們到了東瀛島受了那些隱士薰陶以致生了厭世之心,從此不再回來。

    以後,這件事沉寂了十年,眾人都已淡忘,不想‘玉面判官’司徒聰見好友‘金梨膽’宮梨園少年得志,家境又富有,宛如天之驕子,由慚生妒轉恨,玩弄‘俏羅剎’鍾敏敏後,利用小金梨捲走了宮梨園大半財富,往東瀛島求師習藝,意欲回來稱霸江湖,利用宮梨園的財產創出他的天下。

    皇天不佑人,司徒聰的坐船遇上台風,財產損失大半,幸虧他會游泳,才躲過此劫,只是稱霸天下的美夢也隨之泡湯。”

    秦寶寶拍手大是得意:“似他那種心胸狹隘之人若是稱霸天下,才叫老天無眼。”

    大領主展熹道:“魁首這些天着實累了,寶寶有疑問,由我來回答。”

    衞紫衣失笑道:“我那有你説的那般嬌貴,倒是寶寶該回去睡一覺補補身子。”

    秦寶寶立即抗議道:“我已經睡了五天,回去多吃點飯,可不要吃大補品。”

    衞紫衣扳起臉道:“由不得你反對。”

    秦寶寶扮個鬼臉,躲到展熹身側,笑嘻嘻道:“大領主最好了,不會像某人趁機向小孩子勒索,更不會似某人老愛扳起臉教訓人,小孩子最討厭吃苦苦的補品對不對?”

    衞紫衣冷下臉,厲聲道:“寶寶,你過來!”

    秦寶寶從不曾見衞紫衣對他如此嚴聲厲色,嚇了一跳,負氣道:“你那麼兇,我不過去。”

    衞紫衣厲色道:“你若不過來,從今而後不要再叫我大哥。”

    羣雄嚇了一跳,秦寶寶更覺委曲,倔強道:“我偏偏就不過去。”

    衞紫衣一拍桌子,起身怒道:“你恃寵而驕,目無尊長,只因你年紀還小,所以人人讓你,並非怕你,沒想到你卻得寸進尺,辱罵長上,想以言語教誨你,你猶不知自己錯在何處,你非三歲小兒,如此行徑實在令人痛心。”

    秦寶寶雙目流淚,抽噎道:“我錯了……”

    席如秀忙道:“知錯就好,魁首就原諒他吧!”

    沒想到秦寶寶卻抽噎道:“自與大哥相遇結拜……大哥疼我……愛我……寵我……

    我只道從此有了……親人……今大哥提起……我才醒悟自己……原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眾人為之鼻酸,衞紫衣抱起他,柔聲道:“寶寶,你可記得大哥以前對你説過,大哥六歲失怙,全靠自己努力才活到現在,沒人教我要如何做一個好孩子,比我大的鄰家小孩,每每辱罵我是無人教養的野孩子,大哥喜歡你,愛你,自然不願有人笑你失了家教;你頑皮淘氣大哥喜歡,卻不能亂了長幼之分,你明白大哥的苦心麼?”

    秦寶寶哭紅了眼,抽噎道:“對不起……大哥…….我不是有意要罵你和三領主……”

    衞紫次微微一笑,道:“你知過能改,大哥就喜歡,至於惡作劇……。”

    秦寶寶忙委委曲曲的道:“這個好象就改不過來了。”

    説着忍不住破涕而笑,對席如秀歉然道:“對不起,席領主,以後不會再對你出言不遜,只不過……。”

    望着衞紫衣,寶寶遲疑着,席如秀代他道:“只不過偶爾惡作劇是不是?”

    秦寶寶天真的點點頭,席如秀豁然大笑:“只要你不哭就好,方才你哭時,我都感到心快碎了,恨不得將天上的繁星串成一串給你把玩,博得你一笑。”

    “胡……。”秦寶寶忙掩住嘴,嗔道:“我又不是女子,難道還能一笑傾城,再笑傾國?”

    張子丹心有同感的點頭道:“我就有這種感覺。”

    陰離魂補充道:“尤其你破涕而笑時,全身散發出一股光芒,使人不敢正視。”

    展熹比較持重,只是笑着點點頭,表示有同感。

    秦寶寶鼓起腮幫子,大是不悦,衞紫衣失笑道:“他們是讚美你,何必做出這種表情?”

    秦寶寶白眼道:“大哥也來取笑我,男孩子長得好看作啥?”

    衞紫衣表情古怪,欲言又止,最後道:“等你長大點,就會以自己的容貌為傲。”

    秦寶寶一臉迷惘,衞紫衣看了笑道:“現在不要為這些事煩惱,待你十五六歲還不懂,大哥會告訴你。”

    奇怪的皺皺小鼻,秦寶寶道:“現在不能説麼?”

    衞紫衣苦思妥當的言詞,道:“這事最好你自己領悟,大哥也很難開口明言。”

    秦寶寶愈聽愈迷糊,其它人也不懂,衞紫衣卻將話題轉開:“寶寶不是吵着要去京城賞花燈麼?”

    奇怪秦寶寶卻沒有一點高興的神采,低頭沉思不言。

    衞紫衣喚道:“寶寶,你在想什麼?不想去賞花燈了麼?”

    無精打采的搖搖頭,秦寶寶道:“不知道,我要想一想。”

    席如秀見寶寶情緒不穩,小心道:“從甘肅回來就吵着元宵要上京城賞花燈,還要想什麼?”

    秦寶寶看着自己的手指,道:“以前有很多事情我都不願去想,現在我要好好想一想。”

    席如秀被他弄迷糊了,搔着耳根道:“你這小鬼有點反常,專説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

    陰離魂也迷糊了,抱怨道:“魁首也是,今天他們兄弟倆是怎麼搞的?”

    只有衞紫衣明瞭寶寶的反應是正常的,道:“想一想也好,想不通就不要勉強,大哥要告訴你一句話,不管將來你變成什麼模樣,大哥最喜歡你頑皮淘氣的天真表情。”

    秦寶寶凝視着衞紫衣道:“永遠都不變麼?”

    肯定的點點頭,衞紫衣柔聲道:“希望你永遠保持純真的你,不要受別人影響,搗蛋也好,惡作劇也罷,大哥喜歡你,喜歡真正的你,率真的秦寶寶。”

    不懂裝懂的點點頭,秦寶寶道:“我不太瞭解大哥的話,但是我説過,我永遠都是這副模樣。”

    衞紫衣失笑道:“外表長大會變,只須保持一顆赤子之心就夠了。”

    秦寶寶不懂的直點頭,惹得衞紫衣好笑不已:“你這小淘氣有時迷糊得緊,偏喜歡裝懂。”

    展熹聽他兄弟説了半天,搔了搔耳根道:“魁首,不説寶寶迷糊,我們更不懂你説這些話的用意。”

    席如秀也附和道:“是啊,魁首若不説明,今晚我可難以成眠。”

    “你等着失眠吧?”衞紫衣笑道:“如今還不能説,等些時候吧,我不想嚇壞寶寶。”

    席如秀不禁抱怨道:“魁首真殘忍,到底要等多久?”

    衞紫衣哧哧笑道:“快則幾個月,慢則幾年,一切全看寶寶的反應。”

    席如秀神秘兮兮的靠近秦寶寶,道:“呃,小鬼,你懂不懂魁首的意思?”

    秦寶寶很乾脆的去給他一句:“不懂!”

    席如秀一怔,叫道:“魁首,寶寶根本不懂,會有什麼反應?”

    衞紫衣答得更妙:“他當然不懂,懂了會有什麼反應?”

    席如秀諂媚道:“魁首能不能提示一點?一點點就好了。”

    衞紫衣也很乾脆的去給他一句:“不能!”

    席如秀為之氣結,對其他夥伴道:“我沒輒了,換你們上場,看能不能套出一點什麼來,如此神秘兮兮的豈不憋死人?陰老鬼,你上!”

    衞紫衣牽着秦寶寶左手向門口走去,邊道:“別費事了,兄弟十多年,莫非還不瞭解我的脾氣?一件事情我若不想説,任誰來套都是沒有用的。”

    回頭哧哧笑道:“很閒是不是?很多事情等着你們辦哩!”

    席如秀首先抗議,叫道:“魁首明鑑,現在還是過年哩!”

    羣雄豁然大笑,決定不再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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