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自如不解道:“瓢把子怎的贊起他來?”
衞紫衣誠懇的道:“我是實話實説,就事論事,你想想,假如你所説的一切都是自己編出來的,他反反覆覆問了幾次,你不耐煩之下難免就會露了馬腳,他不就知道你在騙他了,這樣一個人能使人不佩服麼?”
方自如慚愧道:“我沒有瓢把子這等度量,去佩服一個死敵。”
衞紫衣謙虛的一笑,又道:“看來蕭一霸也知道寶寶這個人,才會相信你的話。”
方自如點頭道:“當然,他手下的三把頭就是專門刺探別人隱私的。”
衞紫衣道:“他答應讓你和伯母見面麼?”
方自如黯然道:“他答應讓我和母親相處三天,但不得輕舉妄動,因為他給我母親服下慢性毒藥!必須每日服他的解藥,否則立即毒發身亡。”
衞紫衣又讚佩道:“蕭一霸倒懂得用人,瞭解拒絕你的要求對他不利。”
方自如憤憤道:“蕭一霸若不讓母親與我相見,表示他將母親害了,我當場就豁出去,和他拼一場,一把火燒了他的總壇。”
衞紫衣拍拍他肩膀,勸慰道:“如今情勢對我們不利,我們只有忍了,伯母的性命要緊。”
方自如愧咎道:“我很對不起你,想起自己的行為我就……”
衞紫衣截口道:“咱們不是説好不再談它了麼?方兄何須自責。”
頓了頂,又道:“伯母被關在那兒?”
方自如頗感安慰:“他們只是命人看管,母親沒吃牢獄之苦。”
衞紫衣聞言笑得好開朗:“那就好辦多了。”
方自如奇道:“瓢把子的意思是……”
衞紫衣不答反問:“方兄可轉過‘萬邪聖醫’秦英這個人?”
方自如道:“當然聽過,不過他已失蹤十多年,又到那兒找他配解藥?”
衞紫衣賣關子道:“‘萬邪聖醫’秦英前輩過世快二年了,不過,他的夫人馮香蝶所產下的孩子卻盡得他一身所學,那孩子……”
方自如迫不及待的問道:“如今那孩子在那兒?”若有所悟,又道:“不可能吧?
就算醫術精湛的秦英前輩有後嗣……也不過是十歲左右的小娃娃,能有多大道行呢?”
衞紫衣吃吃笑道:“那孩子也許就在門外偷聽,方兄這些話若是給他聽見了,他醫是肯醫,但少不了要刁難一番。”
這時──
一聲輕之又輕的“哼”聲響自門外,馬泰怒喝:“什麼人?”飛快出門捉人。
“唉喲,死馬泰,你當我是誰?你弄痛我了。”
那人故意變了音調,馬泰聽不出來,叱道:“就算你是皇帝的大舅子也得先讓你吃一頓排頭。”
“你敢?不怕你們大當家罰你?”
“有何不敢,魁首不可能袒護刺客。”
馬泰右手用力拉進一名小乞丐,小乞丐委屈的望着衞紫衣。
衞紫衣見馬泰捉人也看不清楚是誰,叱喝道:“馬泰,還不快放手。”
屋內怕引人注目,所以沒點燈,月光又不明,馬泰聽到叱喝聲怔了一怔,仔細看清他捉來的刺客,嚇了一跳,連忙放手,卻因用力過度,那名小乞丐被捉住的細瘦左手已然現出五條烏青的指印。
馬泰吶吶道:“對不起,寶寶,我不是故意的。”
小乞丐秦寶寶翻翻白眼,道:“我是刺客?”
“你故意變了聲音,我又一時看不清才會捉錯人。”
秦寶寶“哼哼哼”了半天,倏地狠狠踢了馬泰一腳,見馬泰痛得直揉腳,他才咯咯笑起來,躲到衞紫衣懷裏。
秦寶寶惡人先告狀:“馬泰欺負我,大哥怎的不罰他?”
衞紫衣幫他揉開腕上的烏血,聞言失笑道:“你不也還他一腳,互相扯平了還罰啥?”
方自如見寶寶那副模樣,笑道:“他是寶寶麼?怎麼弄成這副樣子?”
衞紫衣取笑道:“是呀,寶寶快起來,方兄在取笑你了,已經老大不小快十三咧,怎麼可以老是賴在大哥身上撒嬌。”
秦寶寶賴定了,硬是不回聲,方自如又道:“方才瓢把子説秦英前輩的後嗣就快來了,怎的不見人影?”
衞紫衣笑而不語,用眼神望向懷裏的秦寶寶,方自如驚道:“寶寶就是秦英前輩的後代?”
衞紫衣好笑道:“世上除了‘萬邪聖醫’誰又教得出寶寶這個惹事精?”
秦寶寶瞪眼嗔道:“大哥今天怎麼盡説人家的短處?”
衞紫衣目中神一閃:“你有什麼驕人的長處麼?”
秦寶寶古怪一笑,起身唱道:“大哥是隻老狐狸,寶寶是個小狐狸,明明有事想求人,偏想別人去求你,唉呀呀,老狐狸想騙小狐狸,小狐狸聰明不上當,咿──呀,老狐狸不知怎麼辦?”
唱完還向衞紫衣倒翻白眼長舌一伸做鬼臉嚇人,很是得意自己的傑作,跑到衞紫衣的卧榻上和衣而眠,側頭頑皮精靈的笑望衞紫衣,弄得衞紫衣哭笑不得,方自如和馬泰則竊笑不已。
方自如輕咳一聲,道:“寶寶每天都這麼頑皮捉弄人?”
馬泰強憋住笑,道:“今天對象是魁首,所以算是小意思,對別人更可惡。”
衞紫衣不理他們,坐在牀邊,拿條汗巾想擦掉寶寶臉上的黑灰,秦寶寶側過頭,用手捂住臉,道:“不能擦,不能擦,我明天還要去蕭呆子他家玩哩!”
衞紫衣詫異道:“蕭呆子是誰?”
秦寶寶一本正經道:“蕭呆子就是蕭傲雲呀,他的名字太拗口,人又有點呆頭呆腦的,我就好心幫他改個名,我看他很喜歡呢!”
哧哧一笑,衞紫衣道:“你在亂蓋,我看他是不得不接受。”
秦寶寶自己也覺得好笑:“還不是一樣,那呆子騙我説他家多好玩,誰知一去才知道無聊透了,我懶得理他就跑出來,他要我明天再去,説會準備很多好玩的東西等我去。
晚上在廟裏睡不着就跑來找你啦!”
衞紫衣訝異道:“睡廟?你沒帶銀子出來麼?”
秦寶寶吐吐小舌,道:“我看那些窮百姓好可憐,手指彈呀彈的,銀子就沒了。”
衞紫衣愛憐道:“你性子雖頑皮,心腸卻好,沒餓肚子吧?”
秦寶寶搖頭,白眼道:“在我的印象裏,你每次要誇獎我都不忘先損我一句。”
衞紫衣啞然失笑,馬泰走過來問道:“你怎知道我們住這兒?”
秦寶寶得意道:“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所在,‘天香樓’是‘黑蠍子幫’在此地最大的客棧,就算他們懷疑有敵人潛入,一時三刻也想不到敵人敢藏在他們的老窩裏,所以我算準你們會住這裏。”
眾人點頭稱讚他的聰明。
秦寶寶噗嗤笑道:“巴結我很辛苦是不是?好吧,我就救方老太一命。”
方自如有點不相信!
“你有把握麼?”
秦寶寶不介意道:“樹高豈須百齡?學技貴在舉一反三,世間庸醫大都墨守成規,不敢突破現有的技術,因此終其一生也無多大成就,我聰明伶俐人所共知,小小毒藥又豈難得倒我?”他是有自傲的條件的。
衞紫衣笑道:“用嘴巴是救不了人的。”
秦寶寶翻白眼道:“大哥該不會叫我現在去蕭呆子家救人吧?”
衞紫衣笑顏不改:“你身上的瓶瓶罐罐沒帶出來麼?”
秦寶寶忙起身笑道:“大哥不提我倒忘了身上有藥。”
説着從懷裏摸出一隻白玉瓶,打開瓶蓋,剎時芳香四溢,清人心脾,寶寶倒出一顆瑩白如玉小指般大的丹丸給方自如,道:“明日伺機給方老太服下,百毒立解。”
又將其餘一整瓶交給衞紫衣道:“事前服下,七天內百毒不侵,事後服了,劇毒立解,若是毒性不強,溶於酒內可解二十人之毒,大哥敵人太多,留着好防身。”
像這種可解百毒的珍貴的藥,武林中人莫不趨之若騖,甚至會為了一顆而導致好友反目成仇,秦寶寶居然毫不吝惜的將一整瓶送給衞紫衣,由此可見他已把衞紫衣當作最親近的人了。
衞紫衣倒出二顆,其餘又還給他,道:“你是醫者,丹藥留着好救人。”
秦寶寶笑道:“普通毒藥根本用不到這種珍貴藥物,只因方老太的毒性我不清楚,所以才送他一顆,還是大哥留着好。”
衞紫衣嚴肅道:“二顆已足夠防身,再則有你這位大神醫,誰又害得了我?”
秦寶寶笑笑接過,放入懷裏,忽然神秘兮兮的笑道:“大哥把眼睛閉上,將嘴巴張開。”
衞紫衣雖感到奇怪,卻依言做了,秦寶寶從懷裏拿出一個小小油紙包,打開紙包,將一顆拇指大渾圓晶瑩如綠玉的丹丸給衞紫衣服下。
藥丸入口即化,衞紫衣感到一股清香之氣,直向周身竄去,十二週天行完,徒感精神倍增,內力增強許多。
秦寶寶頑皮笑道:“好吃麼?”
衞紫衣正色道:“這藥乃人間至寶,可是武林聖藥少林‘大還丹’?”
秦寶寶點點頭,對於能騙衞紫衣吃藥也感到很得意。
方自如欣羨道:“服下‘大還丹’不僅百病皆無,並可陡增半甲子功力。”
秦寶寶一臉迷惑道:“真的這麼有效嗎?從小大和尚叔叔就常餵我吃,但它卻只能護住我的心脈,使我不至夭折,其它的功效卻是談不上。”
衞紫衣領悟道:“寶寶將藥給我服了,你自己呢?”
秦寶寶一扳臉蛋,道:“給我吃了等於沒吃,給大哥服了方不至於浪費,你我兄弟一場,何必計較你吃抑是我吃,對不對?”
小孩子突然説起大人話,衞紫衣不禁一怔。
秦寶寶見狀哧哧笑道:“大哥發什麼呆?我愛睏了,牀借我睡,大哥另訂一間房可好?”
衞紫衣領首答應。
窗外寒星點點,衞紫衣也心事重重,他立在窗口,時而望着星兒,時而望着熟睡中的秦寶寶,不禁感慨萬千,卻也苦尋不出有何方法可讓寶賈身體強健如常人。
漫漫長夜過去,黎明終將到來,寶寶也會有強壯如牛的一天麼?他坐在牀前看着寶寶恬適的睡容渡過一夜。
一股可怕而無形的力量正迫向毫不知情的衞紫衣和秦寶寶等人,原來預計一件簡單易解決的事情,卻因三名今晨剛到武威的黑道殺手而整個改觀,會使衞紫衣等人陷入什麼可怕的敬陣中?
説起這三位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黑道殺手,個個都是不好惹的角色,本性極端殘忍冷酷,手段狠毒得近似病態了。
老大“千臂魔”江無月,使一根粗有雞蛋般的恙皮絞索。
老二“奪命圈”仇豹,使一雙直徑一尺的雙環,環與環間用精鋼的鏈子相連,攻打回收自如,圈人腦袋更是方便。
老二“毒刃”黎匡,用的是一對穹月形淬毒匕首,歹毒異常。
“龍交龍,鳳交鳳,跳蚤配臭蟲,王八對綠豆”,他們三人來到武威,自然與“黑蠍子幫”有點交情,“見血魔君”蕭一霸對他們心性之狠辣大為激賞,認定他們是做大事之人,早有收攬之意,幾經交涉,不借重金將他們請來,作為征伐“金龍社”,問鼎武林盟主的有力臂助。
這日清晨,衞紫衣十分無奈的讓秦寶寶離開,任他舌燦蓮花也鬥不過寶寶的伶牙俐嘴,寶寶淚汪汪的撒嬌又使刁,衞紫衣只好答應讓他去見識蕭傲雲準備了那些新奇玩意兒,小心翼翼不着痕跡的將他送走,心裏的擔憂自不必言,對寶寶不知天高地厚又不懂事着實無奈,卻也拿他沒輒。
是日中午,衞紫衣獨個兒在“天香樓”樓上飲酒吃飯,有巧無不巧的,隔着幾張桌子,蕭一霸正在此宴請今晨剛到來的三位殺手,吆喝聲使衞紫衣好奇的向他們望去,四人一式黑衣,主位者,是個形象威武凌厲得叫人不敢正視的中年人,根根如刺的硬須更加深了他勇猛的形象,濃濃的眉,一雙眼睛巨大而閃射着一股炙熱又尖鋭的光芒,宛如能穿透人的靈魂!他的鼻子是寬大的,似一根柱子直搗中庭,嘴巴厚而闊,這些明顯的特徵,衞紫衣不用再看第二眼,就知道他是西方巨擘,“黑蠍子幫”的瓢把子“見血魔君”蕭一霸。
坐於首位者,長得倒是修長端正,可是一張臉蛋白了點,簡直白得像蠟捏的,這位仁兄的神態也像蠟捏的,冷硬、僵木、呆板得毫無情趣可言,甚至連他的眼珠子也直定定的轉也不轉,衞紫衣猛然想起一個人來,就是“千臂魔”江無月,那麼坐在他右首的就是老二“奪命圈”仇豹了。
仇豹的面目猙獰如鬼,他身材瘦長,卻怪異的長了一顆碩大的圓腦袋,細頸上頂着一顆大腦袋,於人的感覺本就恐怖,而且幾乎沒有眉毛,三角眼細小陰鷙,惡毒毒冷僵僵的毫不轉動,似一雙響尾蛇似的小瞳!一隻鼻子的兩邊鼻翅分朝左右張開,鼻毛黑黝黝的長出,兩顆大暴牙突出唇外。
坐在“千臂魔”江無月左首的自然是老二“毒刃”黎匡,皮膚黝黑如墨,一隻左眼斜吊着,眼下有道腥紅的疤痕,面現表情則疤痕蠕動如蚯蚓,他渾身上下散發出無比強霸與力量的意味,宛若雙手能抬起天幕。
衞紫衣看了他們幾眼就低頭喝酒,心裏卻想:“蕭一霸果然開始行動了,居然請來這三個殺胚,這三兄弟認錢不認人,沒有一個是好易與的,不過倒也不足為患,不知他還請了那些高手?”喝了杯酒,不禁嘆口氣心道:“寶寶大概玩得樂不思蜀了,真拿他沒辦法。”
“千臂魔”江無月所生的位置恰巧和衞紫衣面對面,雖然隔了幾張桌子,但是,當他望清抬頭喝酒的衞紫衣的面貌時,不由得全身一震,搖搖頭,既覺得不可能是他,又怕萬一真的是他,白蠟般的面孔竟泛出了灰黃,眼光直楞楞的盯着衞紫衣,心裏七上八下的不知該不該説將出來。
衞紫衣也感到有人直盯他瞧,忍不住抬眼一望,與江無月那張難看的灰黃臉孔對個正着,不禁一楞,暗道:“莫非他認出我是誰來着?”
神色不動的向江無月領首微笑,就像不認識的人初見面時的禮節,江無月見了自然不好再望着他瞧,心中疑慮大減。
蕭一霸和老二老三也都覺得江無月不對勁,平日全無一絲表情的白蠟臉孔,這時卻變化無常,不過,這等變化給人一種不祥的感覺──出意外了!也好奇的往俊逸書生衞紫衣看了一眼,均覺得只不過是個衣着富麗點的文弱公子罷了,這在武威並不少見,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蕭一霸詫異問道:“江老弟,發現有什麼情況了麼?”
“千臂魔”江無月恢復白蠟面孔,道:“沒什麼,只是一時的錯覺。”
“奪命圈”仇豹搶着道:“有什麼事能使大哥產生錯覺?”
“千臂魔”江無月古井不波:“沒什麼。”
“毒刃”黎匡不滿道:“大哥那時也變得婆媽起來了。”
蕭一霸乃是張飛穿針線,粗中有細,道:“江老弟,莫非你發覺那個酸丁有什麼不同?”
“千臂魔”江無月無奈的點頭道:“我懷疑他是武林中人。”
“奪命圈”仇豹呵呵直笑:“大哥太多慮了,這裏是蕭老哥的地盤,武林中人自是有的,不過我不信一個酸丁會是什麼江湖人。”
蕭一霸自是得意有自己的地盤,道:“江老弟認為他是那位高人呢?”
衞紫衣一直低頭凝聽蕭一霸等四人的談話,耳聞“千臂魔”江無月就要説出他的懷疑,忙高聲叫道:“小二!”
小二聞言忙過來哈着腰道:“公子爺有何吩咐?”
衞紫衣一副富家大少氣派,道:“待會兒我就要走了,去問問掌櫃的一共多少銀子,到我房裏跟我的侍從算清,我們最慢明早走。”
小二忙哈腰笑道:“是,是,公子爺。”
衞紫衣起身欲轉回房,不出所料的被“千臂魔”江無月攔住,故意一楞,然後露出金童般的笑容,道:“這位壯士阻攔小生去路,不知有何指教?”
“千臂魔”江無月大馬金刀道:“酸丁,你叫什麼名字?”
衞紫衣笑道:“小生姓伊小名子威,同窗好友送了一個綽號‘反手書生’。”
“千臂魔”江無月皺眉道:“反手書生?”
衞紫衣解釋道:“只因小生自幼便是個左拐子,長大了一直改不過來,因此才得了‘反手書生’這個綽號,倒教壯士見笑了。”
“千臂魔”江無月自語道:“沒錯,剛才地喝酒吃菜都是用左手。”
衞紫衣喚道:“壯士……”
“千臂魔”江無月搖搖手,示意“反手書生”伊子威走,衞紫衣暗自好笑,頭也不回的轉回房。江無月望着他的背影離去,感到一股可怕的壓力縮緊心腔,卻又解釋不出個所以然來。
“哇,蕭呆子,你收集這麼多鬼面具做什麼?”秦寶寶叫道。
蕭傲雲彷佛年輕了好多歲,興奮道:“你猜猜看?”
秦寶寶沉吟道:“這些鬼面具是以前收集的,還是昨天派人搜刮來的?”
蕭傲雲笑道:“大部份是小時候收集的,有幾個是昨天買來的。”
秦寶寶神秘兮兮的對蕭傲雲耳語道:“你收集這些鬼面具該不會是想嚇你老妹吧?”
蕭傲雲興奮的一把抱起秦寶寶,叫道:“小乞丐,你真聰明,一猜就中。”
秦寶寶有趣的笑道:“效果如何?”
蕭傲雲抱着秦寶寶一點也不費力,道:“那副魔鬼面具把她嚇得病了半個月,耳根清靜多了。”
秦寶寶叫道:“快放我下來,我也要玩。”
蕭傲雲放下寶寶,笑道:“你真輕,抱在手裏幾乎沒什麼重量。”
秦寶寶充耳不聞,拿起魔鬼面具戴上,道:“如何?嚇不嚇人?”
蕭仿雲假裝嚇了一跳,道:“如果在晚上突然出現準會給你嚇死。”
秦寶寶一搖三擺的走向蕭傲雲房裏的虎皮椅上,威嚴無比的坐下,“哼哼哼”了半天,嗓音有意變得雄渾威猛:“吾乃混世魔王二世,蕭呆子,你可願投入我的門下?”
蕭傲雲差點笑斷丁腸,尖鋭稚嫩的童音被寶寶這麼一裝,宛如被人捏住脖子的公雞叫,蕭傲雲笑得説不出話來。
“嗯──嗯”秦寶寶變音大怒,一拍手邊桌子:“大膽!在本王面前居然笑得如此放肆。”
他人小力小,桌子拍得不夠響,蕭傲雲笑道:“大王力氣太小,可要屬下效勞?”
説着重重拍了桌子一下,秦寶寶故意被嚇了一跳,點頭道:“蕭卿言之有理,想本王乃萬金之體,豈可亂拍桌子辱沒了身份,蕭卿今後就跟在本王身邊,尊司為孤王拍桌子。”
蕭傲雲只想賣弄一下,想不到“混世魔王二世”會順水推舟送他這麼一個職位,從小到大從沒如此快樂,笑得差點岔了氣。
秦寶寶恢復本來聲音,嗔道:“笑什麼?再去找些人來湊數,堂堂大王只有你一個部下太沒面子了,最好把你表妹也找來,做押寨夫人。”
蕭傲雲無奈道:“這可難辦了,他們都是大人恐怕不願意。”
秦寶寶拿下面具,撇撇嘴道:“你終於瞭解自己不是大人了吧?”
蕭傲雲強笑道:“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這樣開懷大笑,放肆胡鬧,在別人面前我就是‘少主’身份,沒有人會去想我只有十七歲,頑心還在,所以怕屬下詫異,我就把他們支走了。”
秦寶寶不以為然道:“是誰告訴你必須隨時注意自己的身份?”
蕭傲雲一呆,道:“沒人告訴我,從小我就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秦寶寶大搖腦袋,道:“我知道你很可憐,原來全是作繭自縛。”
蕭傲雲不服道:“我怎的作繭自縛?”
秦寶寶一本正經道:“方才我故做大人樣,你是不是覺得很好笑?”
蕭傲雲點點頭。
秦寶寶一拍手掌,捉押道:“我故做大人樣很好笑,從小你也是如此,難道別人不會笑?”
蕭傲雲一呆,猶辯道:“不曾看別人笑過。”
秦寶寶斜睨着他,笑道:“你是少主耶,誰不要腦袋敢在你面前笑你?”
蕭傲雲吶吶道:“那我該怎麼做才對?”
“看你自己的意願呀!”秦寶寶道:“人要先為自己而活,才有資格談得上為別人而活,連你都無法把握住你的人生,一切照着別人的希望去做,你還有人格可言麼?你快樂麼?你能將快樂帶給別人麼?”
蕭傲雲給寶寶的一番話給驚呆了,回想以往的日子,他不禁流了一身冷汗,握住秦寶寶的雙手,十分誠懇的道:“小乞兒,你真是一位良師益友,我將終其一生來尊敬你。”
秦寶寶噗嗤笑道:“不要把我看得這麼偉大,我只是説出心裏的話。”
蕭傲雲正色道:“傲雲十七年,就只有你算得上是我的朋友。”
秦寶寶摸摸小鼻頭,道:“知過能改就好了,但也不要改得太過份。”
蕭傲雲胸有成竹的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一頓,十分興趣的道:“我該如何感謝你呢?”
秦寶寶望着一排排的鬼面具,道:“送我幾個鬼面具好不好?”
蕭傲雲一比全部的面具,道:“你喜歡,通通送你也無妨。”
秦寶寶據實以告:“太多了我帶不走,二、三個就夠了。”
蕭傲雲急道:“你要去那兒?你不是答應要暫住我家?”
奏寶寶為難道:“這兒不夠熱鬧,我玩幾天就膩了,還是回江南好。”
蕭傲雲泄氣道:“多住幾天可以吧?”
秦寶寶擺擺手,表示不願再談這問題,道:“你表妹住那兒?咱們去嚇嚇她。”
蕭傲雲求道:“小乞兒,只要你肯在這兒住下去,我一定不會讓你無聊的。”
秦寶寶瞪眼道:“你到底肯不肯陪我去嚇你表妹?不肯,那我走了。”
蕭傲雲忙阻止道:“好!好!陪!陪!”
秦寶寶這才破涕而笑,選了幾個面具出房往東廂行去。
二人行到走廊,恰巧遠遠遇見蕭一霸帶着江無月三兄弟欲往大廳行去,秦寶寶隱隱覺得有事情要發生,卻又覺得不可能,直到他們四人進了大廳,才對蕭傲雲笑道:“前頭走的那個是不是你爹?”
蕭傲雲點頭道:“你怎麼分辨得出來那個是我爹?”
秦寶寶白眼道:“其它三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一看就知道是上不得抬盤的,你爹那副威武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大人物。”
蕭傲雲自然高興有人誇獎他父親,這不等於在誇獎他的遺傳好?拉着秦寶寶往東廂捉弄倪秋柔去。
且不説秦寶寶和蕭傲雲如何捉弄倪秋柔,談談大廳上蕭一霸和江無月等黑道高手商量何事?是否對衞紫衣等人不利?
四人分賓主坐下,尚有大把頭“鐵棒”歐文泉陪坐一旁。
“鐵棒”歐文泉諂媚道:“瓢把子有本事,有名的三兄弟也慕名而來為您老人家效力。”
蕭一霸呵呵自得而笑。
老三“毒刃”黎匡是直腸子,容不得別人轉彎,道:“我們三兄弟素來認錢不認人,大把頭不可會錯意。”
“鐵棒”歐文泉尷尬笑道:“雙方能合作,也要一段緣,黎兄若不是看在我們瓢把子‘見血魔君’蕭一霸的盛名,深信不會賴帳才肯來的麼?”
“毒刃”黎匡哼道:“從沒有人敢對我們兄弟賴帳。”
蕭一霸呵呵長笑,道:“只要賢兄弟助我消滅‘金龍社’,放眼江湖就是我和賢兄弟共享,到那時,要多少有多少,談什麼賴不賴帳?”
“毒刃”黎匡這才滿意的哼了一聲。
“千臂魔”江無月道:“瓢把子有何妥善的計劃?”
蕭一霸沉吟道:“只要衞紫衣死了,其它人就不足為患。”
“奪命圈”仇豹道:“要殺衞紫衣談何容易,他的武功深淺根本無人知道。”
蕭一霸得意道:“大凡人都有弱點,衞紫衣有位知己方自如事母至孝,我派人劫走他的母親,在我的威脅下他答應二個月內取衞紫衣的性命。”
“毒刃”黎匡佩服道:“瓢把子很懂得利用人的心理,假若瓢把子收買大哥二哥來殺我,我可能到了閻王那裏還弄不清他們為什麼害我。”
“千臂魔”江無月一哂道:“三弟,別總是口不擇言,沒的教瓢把子見笑。”
蕭一霸呵呵笑道:“自己人何用這些虛套,黎老弟説的好,我就是利用人性的弱點去對付衞紫衣,可惜上次沒有成功。”
“千臂魔”江無月古井不波道:“這方法既用了一次,再用豈不使衞紫衣起疑?”
蕭一霸胸有成竹道:“上次方自如去時不巧衞紫衣的拜弟病了,衞紫衣十分喜歡那小孩,幾乎寸步不離,才會沒有下手的機會。”
“奪命圈”仇豹道:“瓢把子為何不劫走那小孩以威脅衞紫衣就範。”
蕭一霸氣咻咻的道:“衞紫衣不是東西,他的拜弟秦寶寶更不是玩意,被我捉到了,非一根根拆了他的肋骨難消心頭之恨。”
三兄弟一頭霧水,於是蕭一霸略略簡述北京城事件及秦寶寶失蹤之事,三兄弟這才明白北京城那檔事是寶寶所為。
“千臂魔”江無月一臉凝色道:“方自如現今在這兒麼?”
蕭傲雲不防他有這一問,一怔,方道:“我答應讓他和他母親相處三天,如今在後院。”
“千臂魔”江無月道:“瓢把子最好派人查查他和方老太現在還在不在?”
蕭一霸不以為意,道:“江老弟多慮了,我給那老婆子吃了慢性毒藥,必須每日午時服下解藥,方自如沒膽子帶她逃的。”
“千臂魔”江無月固執道:“請瓢把子派人去查一查!”
蕭一霸沒法,只好派一名手下到後院查覷。
不一會,那名手下慌慌張張的跑來,顫聲道:“回稟瓢把子,人犯不見了,看守人都被點了死穴。”
蕭一霸發怒得要吃人,道:“方自加那免崽子敢冤我,他不想要解藥了?”
“千臂魔”江無月七情不動:“他可能有了解藥。”
蕭一霸狂怒:“是誰給他解藥,莫非出了內奸?”
“千臂魔”江無月冷硬道:“瓢把子冷靜點,解藥可能是衞紫衣給的。”
蕭一霸冷靜下來,道:“他把一切告訴衞紫衣?他敢説?”
“千臂魔”江無月道:“可能是衞紫衣的拜弟秦寶寶看出有異,像那種古怪的小孩最是敏感,他將異處説出來,方自如瞞得住麼?”
蕭一霸恨得直咬牙:“又是那小鬼,又是那小鬼,那解藥從何來?”
“奪命圈”仇豹搶着道:“前些日子少林俗家弟子發瘋似的找一個小孩,莫非就是秦寶寶?若真是他,少林解毒丹多,他有解藥就不足為奇了。”
“千臂魔”江無月面無表情:“方自如已不能用,瓢把子有何打算?”
蕭一霸惡狠狠的道:“捉住那小鬼,引誘衞紫衣來此,盡全力狙殺。”
“千臂魔”江無月沉吟半晌,冒出一句:“衞紫衣可能已經來了。”
眾人一震,蕭一霸嘎聲道:“衞紫衣會自投羅網?”
“千臂魔”江無月道:“方才瓢把子不是説秦寶寶行蹤不明?可能那小鬼向西行來,衞紫衣得知跟着尋到這兒來,倒不是自投羅網。”
“一樣,一樣。”蕭一霸道:“江老弟認為衞紫衣和那小鬼碰面了麼?”
“千臂魔”江無月搖搖道:“在‘天香樓’那位酸丁一定是衞紫衣改扮的,他既然還有膽子留在這兒,就表示他還未找到那小鬼。”
“奪命圈”仇豹叫道:“那個酸丁會是名震江湖的衞紫衣,我不信!”
“千臂魔”江無月道:“去年我曾遠遠見過衞紫衣一面,他的容貌深印在我的腦子裏,決不會看錯,再則在‘天香樓’他不是自名伊子威,綽號‘反手書生’,伊子威反手寫不就是衞紫衣?”
蕭一霸又是生氣又是得意:“好個狡滑的衞紫衣,命中註定你要命喪此地。”
“毒刃”黎匡道:“衞紫衣是個謎一樣的人物,他的出身來歷,武功深淺無人探測得出,瓢把子可有把握一舉消滅他?否則後果堪慮。”
蕭一霸志得意滿的道:“大原則不變,還是利用秦寶寶那小鬼。”
“毒刃”黎匡直楞楞道:“瓢把子捉到那小鬼了?”
蕭一霸得意道:“真的秦寶寶捉不到,就用假的。”
三兄弟不解,蕭一霸雙掌拍三下,出現的赫然是北京城的張嵐拉着一位酷似秦寶寶的小孩進來。
“奪命圈”仇豹道:“秦寶寶就是這副模樣?”
張嵐搖頭道:“秦寶寶那種頑皮精靈的神情沒有人模仿的來,就是他的容貌也是易容不出來的,這孩子只是七八分相像。”
蕭一霸怨聲道:“張嵐,這小鬼瞞得過衞紫衣麼?”
張嵐躬身道:“回稟瓢把子,屬下已盡了最大的力量,這孩子皮膚不夠白,頭髮不夠亮,嘴唇嫌大點,鼻子不夠俏直。秦寶寶的雙眼圓又大,眼神流露着頑皮的天性,這些是易容不來的。”
蕭一霸陰笑道:“這些都不成問題,慌忙之中誰會去注意這些小地方?”
張嵐遲疑道:“秦寶寶的聲音也很特殊,一出聲不就被發覺了。”
蕭一霸更陰狠的道:“受到重大痛苦時,誰的聲音不會變?”
説着突然一掌打向那小孩的心臟。
“啊──”小孩如斷線風箏飛了出去。
倒在地上已是奄奄一息。
蕭一霸毫不憐惜的道:“快將他移走,一切按照計劃行事。”
招來張嵐,又道:“散佈消息引秦寶寶到‘天香樓’,你負責劫住他,不能讓他到客房和衞紫衣碰面,壞了事情的結果你應該知道。”
張嵐背脊泛寒,忙稱是。
和“千臂魔”江無月分別回到後院房裏的衞紫衣,心情沉重之極,他感覺得到雙手將要染血了。
雖然一時使江無月釋疑,但是,當他想通了“反手書生”伊子威的真正意思,蕭一霸豈會不趁機殺掉他這個眼中釘?
衞紫衣在等待秦寶寶歸來,時間在等待中一分分的溜逝,日已偏西,該是農夫自田間荷鋤歸去,享受家人歡樂融融圍桌相聚的時光了,日子雖苦,卻又是何等幸福。
衞紫衣七情不動的坐在椅上看經書,神情竟是那般瀟灑,似乎根本不將蕭一霸等人放在眼裏,猶自帶着微笑等寶寶回來。
馬泰敲門進來,看到衞紫衣期待的眼神,不禁囁嚅道:“公子,寶寶還不見回來。”
衞紫衣古井不波的道:“你回房去換上‘金龍社’的服飾。”
馬泰大驚道:“魁首……。”
衞紫衣一揮手道:“快去!”
等馬泰躬身離去,衞紫衣也自快換下書生裝束,回覆武林中人的打扮,手撫着一柄銀光閃閃的長劍。
這是一柄奇特的長劍,只有一根筷子的寬,長度可隨使劍者的心意變化,短若普通長劍的一半長度,長可比普通長劍長上一半,其刃削金斷玉猶似切豆腐,當然是一柄難得一見的好劍。
“銀劍”是衞紫衣多年的夥伴,終年不離身的好伴侶,每當衞紫衣撫觸着它,似乎可以感覺得到它與自己心意相通,它是有靈魂,有生命的活物,它是一柄附着衞紫衣魂魄的神劍。
將心愛的銀劍扣在腰上,衞紫衣取出一套月白色的小孩衣裝及一襲鑲着銀狐邊的錦鍛棉懊放在卧榻枕上,一句銀兩和二十片金葉子置於衣服下,又在衣物上放了一張素箋,這才滿意的籲口氣。
他喃喃念道:“蕭一霸野心勃勃,這事是無法避免的,只是提早些罷了,寶寶給我服了‘大還丹’功力大增,敵眾我寡倒也難分勝負,萬萬不能弱了‘金龍社’和‘金童閻羅’的威名。”
這時──
傳來一陣陣微弱的呻吟聲,衞紫衣凝神轉去,好似小孩子所發出,心中一動,趕忙出房門往發聲處而去。
後院一棵槐樹下,秦寶寶捂住心口不住呻吟,臉色煞灰,眼神煥散,穿着月白錦衣,衞紫衣見狀忙將他抱起,喚道:“寶寶,寶寶,誰將你打成重傷?”
秦寶寶氣若游絲道:“方自如冤了我……。”
衞紫衣抱着秦寶寶回房,邊道:“你不要説話,大哥會將你醫好。”
秦寶寶竟然留下兩條清淚。
回到房門,馬泰見到秦寶寶,怔了一怔,方道:“魁首,他不是……。”
衞紫衣截口小聲叱道:“住口!”
放大聲量,又道:“寶寶五臟離了位,我必須運功幫他歸位,你來為我守護。”
將秦寶寶放在榻上,衞紫衣坐在他身後,用右手掌抵住他背部,運了六成內力遊走寶寶內腑,半個時辰,衞紫衣額角已現出冷汗,馬泰手握鋼刀在牀側守護,神色木然注意着四周變化。
秦寶寶的五臟已慢慢歸位,衞紫衣正在加最後一把勁,就在這最緊要的時刻,門外突然傳來呵呵得意之笑聲,蕭一霸領着三位殺手及大把頭“鐵棒”歐文泉出現。
蕭一霸呵呵笑道:“衞大當家光臨敝處,沒有好好招待實在怠慢。”
衞紫衣聽而不聞,專心一意為寶寶療傷。
馬泰冷冷的道:“瓢把子來此有何目的?”
“千臂魔”江無月道:“瓢把子可以開始動手了麼?”
蕭一霸笑道:“運功為五臟歸位,最少得花一個時辰,加今才半個時辰剛過,衞紫衣根本無法離手,否則那小鬼必死無救。”
衞紫衣從牙縫蹦出一句:“他不是寶寶!”
蕭一霸等人一震。
“鐵棒”歐文泉道:“他若不是你的寶寶兄弟,你會耗費內力救他?”
馬泰挪揄道:“莫説魁首,當我第一眼看到那小子就知道他是冒充的。”
衞紫衣冷然道:“他只是你們計劃中的犧牲者,命不該絕。”
蕭一霸一呆,叱喝:“上,不準留活口。”
“快刀”馬泰一副泰山石敢當的氣概阻撓蕭一霸等五人的攻勢,一柄鋼刀,一副不要命的拼法,一時倒使敵人驚住。
“鐵棒”歐文泉一根鐵棒獨鬥馬泰,叫道:“瓢把子,這小子交給我,你們快去對付衞紫衣。”
“有你的。”馬泰喝道。
衞紫衣右手不動,左手撒下銀劍,一聲龍劍吟,劍如毒蛇吐信直刺敵人,室內江無月的長索和仇豹的奪命雙環不好施展,蕭一霸的寶刀和黎匡的毒刃毫無懼意的攻向衞紫衣,江無月和仇豹則直取假秦寶寶,分散衞紫衣的注意力,衞紫衣想也不想,“幽冥大九式”第一式“羣鬼臣服”化成四隻劍影分攻四個“小鬼”,蕭一霸驚魂忙閃,黎匡一雙毒刃被絞,江無月和仇豹被剌中手腕,血流如注。
衞紫衣冷森森的道:“我只用了二成功力,蕭一霸。”
衞紫衣冷冷的蹦出一串冰珠子,右手也大功告成將假寶寶的五臟歸位,下了牀榻,宛若山嶽般凝視着敵人,蕭一霸等人驚呆了,馬泰和歐文泉也停下不打,直往衞紫衣瞧去。
蕭一霸嘎聲道:“你居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離了位的五臟歸位。”
衞紫衣寒聲道:“你為了取我性命,居然不惜傷害一個孩子。”
蕭一霸眉梢子一揚:“這是策略,所謂無毒不丈夫你沒聽過麼?”
衞紫衣為之齒冷,道:“你們怎的知道寶寶面貌,易容的倒有七分像。”
蕭一霸冷笑道:“張嵐可是易容高手,再則他和那小鬼乃是死敵大仇。”
衞紫衣微皺眉頭,假秦寶寶趁他們説話之際,從髮間拔下一根藍汪汪的劇毒針倏地刺入衞紫衣肩頭,衞紫衣混身一顫。
假寶寶得意狂笑:“衞紫衣,你要救人也不看清我是誰?”
衞紫衣痛苦的呻吟道:“三尺童子張百吉陰狠毒辣,果然名不虛傳。”
三尺童子張百吉一楞,道:“你既知是我,為何還肯救我?”
衞紫衣微笑道:“看在你那兩條清淚,認為你還有點人性,沒想到……”
蕭一霸豁然大笑:“乾的好,張百吉,我不會虧待你的。”
三尺童子張百吉怒道:“你若不立刻放了我大哥,我就將解藥給衞紫衣吃了。”
蕭一霸見大事可成,故作大方,道:“歐把頭,你帶他回總壇,放了他兄弟。”
歐文泉答應,張百吉跟隨在後,到門口,回首對衞紫衣道:“小時候我哥哥也常像你方才那樣抱我。”
衞紫衣滿頭冷汗的對他笑了笑,張百吉嘆聲離去。
馬泰扶着衞紫衣,道:“你沒事吧,魁首?”
衞紫衣對他捉狎的一笑:“你想會有事麼?”
蕭一霸得意的陰笑:“你別充好漢了,衞紫衣,張百吉那病哥哥配出來的毒藥只有他能解,等你命歸隱,‘金龍社’又有何懼?”
衞紫衣正色道:“一個幫會單靠一個領導人物是成不了事的,我手下的猛將如雲,他們個個站出來都當得起一幫之首。”
蕭一霸自是不信,道:“一個有抱負的人,豈肯屈居人下?”
衞紫衣一本正經道:“我和他們情若兄弟,他們若有意另立幫會,我是不會阻止的。”
馬泰點頭道:“魁首説的沒錯,只是沒有人捨得離開我們當家的。”
蕭一霸嘿嘿冷笑:“你們死到臨頭,猶自嘴硬,等你們去見了閻羅王,我會立刻消滅‘金龍社’,看看是否如你所説的那般硬。”
“千臂魔”江無月道:“瓢把子,事情恐怕有變,一箇中毒之人有這許多力氣閒扯淡?”
衞紫衣突的冒出一句:“你是個豬玀,蕭一霸。”
蕭一霸怒吼:“衞紫衣你沒有中毒?”
衞紫衣一改方才的萎靡,豁然大笑:“你看呢?”
蕭一霸冷靜下來,道:“那矮子事先給你服了解藥?”
衞紫衣搖頭笑道:“他敢麼?他並不是慈悲之人,你該瞭解。”
蕭一霸恍然道:“秦寶寶那小鬼會送少林寺的解毒丹。”
衞紫衣和緩的笑道:“我之所以會陪你扯淡半天,是留時間給張百吉兄弟逃走。”
蕭一霸惡狠狠的道:“你道你能平安出去我的地盤?”
衞紫衣笑顏不改:“我們之間早晚要有一場爭鬥,在這兒解決也是好的,不便勞動瓢把子東奔西走的上‘子午嶺’找我拼命。”
蕭一霸大姆指一豎:“衞紫衣不愧是衞紫衣,膽量大,自信強,咱們就在‘怒漢坡’一決勝負,倘若我輸了,終生不踏出甘肅一步。”
衞紫衣也豎起大姆指:“瓢把子快人快語,一番話説到我心坎裏去。”
蕭一霸手掌一揮,道:“請!”
衞紫衣拱手道:“瓢把子先請!”
一行人向“怒漢坡”飛掠而去。
一場龍爭虎鬥即將開始!
人逢喜事精神爽,是一般人的通病,秦寶寶小孩心性,任何新鮮有趣的事情,都可以讓他玩上半天,差點忘了自己是誰。
從“黑蠍子幫”總壇出來,他一直哼着輕快的歌曲以表示自己的快樂,還蹦蹦跳跳的差點樂不思蜀,來到“天香樓”的後院外,略一思索,決然飄身進入衞紫衣下榻的地方,戴起一副鬼面具想嚇嚇衞紫衣,卻見不到任何人,失望奇怪之餘,看到衞紫衣留在榻上的衣服,他拈起紙條細聲念道:“寶寶:換了衣棠即刻迴轉金龍社,大哥隨後就到。”
秦寶寶認得出這是衞紫衣的筆跡,隱隱感到不對,衞紫衣萬萬不可能將他一個人丟在虎穴裏,除非出了什麼意外。
想歸想,還是順着衞紫衣的留書,撕下額上的假皮,洗淨臉蛋及手腳的黑灰,換了一身新衣,將一切回覆到金龍杜時的模樣,又把衞紫衣留下的銀兩及金葉子揣入懷內,飛快出了後院。
秦寶寶裝作沒事樣到“天香樓”正門,店小二的眼光何等勢力,見秦寶寶一身華貴,忙不迭的請了進來,秦寶寶道:“小二哥,先不忙拿吃的,有件事想請教你可以麼?”
小二見他問得客氣,一拍胸膛,道:“小公子太客氣了,只要我知道的一定毫不保留的説出來。”
秦寶寶先謝了一聲,道:“不知住在貴店‘桂花軒’的公子走了沒有?”
夥計像看到傳説中的魔鬼,顫聲道:“你……你……認……識……那位……公……
子?”
秦寶寶見小二如此,更肯定自己的想法,正經道:“當然啦,他跟我爹借了好多錢都沒還,我爹派我來請他去我家商談解決的方法,怎麼?他偷溜啦?”
小二宛如吃了顆定心丸,順口氣道:“你和他沒什麼瓜葛那就好。”
秦寶寶一臉迷惑道:“什麼意思?他做案被官差捉去了?”
嘴裏這麼説,心裏卻道:“大哥,你可要原諒我,我不是有意咒你,你別生氣。”
小二猛搖頭,卻是不説。
秦寶寶會意,將五兩銀子塞到他手裏,小二忙不迭的道謝。
小二神氣道:“他不知那兒得罪了我們瓢把子,他們雙方準備一搏。”
秦寶寶他聽了快急死,忙道:“就在這兒?”
小二慢條斯理的道:“不是,其實他那打得過我們瓢把子,瓢把子神勇……。”
小孩子畢竟沉不住氣,起身急問:“到底在那兒?”
驀然身後暴響一聲銅鑼聲:“在這兒!”
話聲未落,寶寶已感到一陣掌風襲向背後,想也不想,飛快向左閃了開去,還不忘順手將小二帶離掌風,免得他遭殃。
站定身子,冷眼面對偷襲者,秦寶寶臉上充滿了不屑之色,這才看清原來是在北京城被他要得團團轉,甚至無顏立足的張嵐,李良這個難弟不知那兒去了,沒當跟屁蟲。
哧哧笑了,秦寶寶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北京城赫赫有名的張大爺,真是失敬失敬,張太爺近來在那兒得意?咦,怎的不見李大爺?”
張嵐怒極反笑,道:“臭小子你可真會接,把我們眾人耍得團團轉,還賣乖的到處張貼告示,使我們兄弟顏面盡失,無法立足北京城。”
秦寶寶聽了好不委屈,道:“這年頭好心一向沒好報,在京城我兒張爺和李爺那般威風不可一世,想替二位爺宣傳使你們更有名,沒想到……。”
張嵐截口怒道:“住口,你晝那種什麼圖,將我畫成一隻老鼠被劉節操那隻貓崽子抓得死死的,我操你祖爺爺的十八代祖宗。”
秦寶寶腳尖不住在地上畫圈子,愈發顯出天真童稚之態:“我這樣畫也是為張爺好,見着的人都會説張、李二位爺大丈夫能屈能伸,你若是不滿意,下次再幫你畫威猛一點好了。”
張嵐也不得不承認秦寶寶長得實在俊美可愛,難怪被他亂畫一通的武林人物一點也不記恨,聽得還有下次,怒道:“你已經沒有下次了,這兒就是你葬身之所?”
秦寶寶小嘴一撇,道:“何必説得這般絕,不怕少林寺和‘金龍社’找你們算帳?”
張嵐聞言一震,大聲道:“那也由得他了,你的靠山倒是強又硬。”
秦寶寶將頭一抬,正色道:“就算不靠他們,你們又能將我如何?蕭傲雲可是我的朋友。”
張嵐叱喝道:“臭小子少拉關係,我們少主不可能認識你,如果你出現在總壇,我斷不會認不出你,你焉有命在?”
秦寶寶一揚面具,道:“問問蕭呆子認不認得‘小乞兒’?”
復又解釋道:“肅呆子即是蕭傲雲,換我問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嘖嘖怪笑,其聲有如鳥啼狼嚎,張嵐狂傲的道:“衞紫衣那殺千刀的居然派人狙殺我和李良,不許我們進入‘黑蠍子幫’,幸虧我深通易容術才瞞過他們的追殺,呵呵……
還不是被我逃回來了,還狠狠耍了衞紫衣一記。”
冷酷的望着秦寶寶,狂笑道:“我們瓢把子發現衞紫衣的形蹤就料定你一定在這兒,派我前來狙擊你,不許你們碰面,妨礙大計進行。”
秦寶寶不經意的問道:“你們的豬腦會有什麼大計?”
張嵐冷森道:“等你到陰間和衞紫衣會合,他自然會告訴你。”
張嵐正欲出手,秦寶寶忙道:“慢着,你不想知道你的秘密金庫被誰所毀?”
張嵐一怔,道:“不是你麼?”
秦寶寶苦着臉道:“我若有那麼大的本事,會任李爺將我丟出去了。”
張嵐想想也對,道:“是那個王巴羔子這般大膽?”
秦寶寶刁難道:“你先告訴我蕭一霸和我大哥在那兒拼命?”
仰頭狂笑,張嵐道:“好吧,他們就在東側十里外的‘怒漢坡’拼鬥,瓢把子在‘怒漢坡’佈下上百名兄弟,衞紫衣他是插翅也難飛,哈哈……,羣龍無首,‘金龍社’就不足為患了,小子聽明白了吧,現在可以告訴我那個王巴羔是誰了。”
秦寶寶搖頭不語。
張嵐怪叫:“你敢反悔?小子死來──”
秦寶寶大叫:“等等!”
張嵐怒吼:“還等什麼?”
秦寶寶嘻笑如常,道:“老兄真性急,我是怕你死得不明不白才好心叫住你。其一,你的金庫是被我毀的,其二,你的本事少爺我見過了,你和李良一起上,也許還挺得過我上百招,其三……”
不等寶寶説完,張嵐也暴烈的道:“臭小子死來──”“來”字甫跳揚空中,秦寶寶已先發制人,一根金針無聲無息急射張嵐“肩井”穴,張嵐又驚又怒忙向右閃,秦寶寶算準這一點,另一根金針早已在那兒等着他,張嵐不察,被刺中腿部“曲泉”穴,秦寶寶身形附魂隨魄的疾伸右手食中二指,點了他“期門”、“天樞”二穴,張嵐跌坐在地。
怪叫連連,張嵐怒吼道:“不要臉的狗東西,居然用暗器暗算你家大爺,少林寺和‘金龍社’沒一個好東西,全是些卑陋無恥的豬狗。”
秦寶寶收回他身上金針,點了他啞穴,笑道:“少爺不能算是少林寺或‘金龍社’的人,老兄不要亂罵;我生平不愛見血腥,才用金針對付你,否則你焉有命在?”
説完不顧眾人訝異的眼光,施展當年“萬邪聖醫”秦英的獨門輕功“幽靈鬼影”,幽靈也似的疾射向“怒漢坡”。
秦寶寶心裏七上八下,萬分着急,若不是急着想趕去助衞紫衣一臂之力,他真想大哭一場,不斷的責怪自己使衞紫衣陷入敵陣,蕭一霸不像他兒子尚帶着七分人性,為人奸狡,萬一……
不敢再往下想,運足全身功力往“怒漢坡”飛去。
片刻,“怒漢坡”在望,寶寶已汗透重衣,氣喘咻咻。
“怒漢坡”的情勢正急,衞紫衣正和蕭一霸對上了,“千臂魔”江無月“奪命圈”
仇豹,“毒刃”黎匡在一旁抽冷子。
確實説來,他們兩撥五人間的拼殺,只是一種纏戰,雙方都極為小心,小心到梢沾即走、始觸立變的程度,他們都在尋找對方的弱點,對方的破綻,出手攻擊大多是試探性質,尚未往豁死了結的絕處殺;在客棧房中,蕭一霸等人都難以順手,現今地寬人多,軍心大定放手使全力一搏。
銀劍在衞紫衣手中閃動,宛若一道閃電伸縮的銀光,而蕭一霸的邪刀溜轉如雷,像是一條刁鑽的芒蛇,江無月三兄弟搭配着尋隙進退,卻是身手迅捷俐落,難以捉摸,看來哥兒們對於抽冷子大有心得。
衞紫衣的情況還好,四人夾攻尚不足使他左支右絀。在一旁搏戰的馬泰就慘了,一人獨戰三人,那三人身手不弱,秦寶寶知道他們都是頭兒輩的,馬泰胸、大腿各被傷了三刀,情勢大是不樂觀。
秦寶寶解下左腕匕首,合十念道:“大和尚叔叔原諒我,寶寶要大開殺戒了。”
雖然秦英沒教過他一招半式,但秦寶寶聰明絕頂,好奇超人,偷學也會學到,何況衞紫衣還傳授他一套匕首劍法,是從衞紫衣的絕學和少林掌法中化出來的,普通一流高手可是傷他不得。
清嘯一聲,秦寶寶運足六成功力,“幽靈鬼影”已勢如電閃疾射馬泰身旁,閃出十一尊人形,團團將那三名頭兒圍住。
三名頭兒都嚇傻了,他們何時見過一母十一胞親兄弟,而且模樣毫無差別,嚇得怪叫連連,秦寶寶滿意的笑道:“這是第一招‘嚇破膽’,第二招‘以牙還牙’,看清了!”
“了”字尚在舌尖上滾動,秦寶寶倏然旋迴一尊人形,不給對方驚訝的機會,金匕首光芒射間兜頭十八劍分成十八個不同的角度卻在同一時刻罩落,三名頭兒胸、大腿各受三劍,哀叫如泣!
果真是“以牙還牙”!
在纏鬥中的蕭一霸見狀暴喝:“住手!”
四人同時閃開,衞紫衣見是秦寶寶,叫道:“寶寶,你怎的來了?”
狠狠白了衞紫衣一眼,秦寶寶嗔道:“所謂兄弟就是要福禍與共,你怕我涉險,莫非我就不擔心你?”
衞紫衣聽了心中一甜,正待言,蕭一霸已冷笑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小兄弟好深的造詣。”
秦寶寶理也不理他,忙着替馬泰止血療傷,手法熟練之極,伸手點了馬泰數處穴道,傷處血流立時大減。
蕭一霸大人大量,笑道:“小兄弟博學多才,對療傷也有一套,當真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可喜可賀,令人佩服。”
秦寶寶丟給他一句:“知道就好,老人家野心不要太大。”
蕭一霸強忍住氣,乾笑道:“小兄弟手中的匕首可是從李良處得來?”
秦寶寶得意的揚揚匕首,道:“沒錯,你想收回?”
蕭一霸豪邁的一笑,道:“寶劍贈名士,送與小兄弟又何妨。”
秦寶寶不領情,道:“它的主人是我,何用你送?有本事就拿回去。”
蕭一霸見他無禮,怒道:“衞紫衣,這無禮的小子就是你的寶貝兄弟了?”
慢吞吞的點點頭,衞紫衣道:“不錯,若不是為了他,我是不會到貴地來的。”
嘖嘖怪笑,蕭一霸道:“那我該感謝他囉,要不是他,你怎會自己送上門來?”
衞紫衣比了個請的手式,笑道:“他就在我身旁,你要感謝就快請吧!”
秦寶寶也湊趣的大模大樣負手而立,一副恩人狀。
蕭一霸料不到他們真會來這招,氣得硬須倒立,衞紫衣倆兄弟和馬泰看了哈哈大笑,似乎將這兒當成遊樂場了。
蕭一霸怒叫:“小子,出來送死!”
衞紫衣聞言神色立變,笑容盡失,冷酷又悍野的死盯蕭一霸,直看得蕭一霸背如立芒,這才冷森道:“閣下名列西方第一霸,卻無絲毫霸王風範,派人暗中抽冷子,如今居然向一名幼童叫陣,你!簡直是無賴。”
蕭一霸臉色變了變,厲聲道:“好個衞紫衣,如今已經是我網中之魚,居然有膽子對我無禮,你疼愛這小子,我就殺了他,使你痛苦一生。”
衞紫衣聞言示意秦寶寶和馬泰塞耳,遂即氣納丹田,仰頭哈哈一聲長笑!這一笑,如龍吟鳳噦,聲聞九霄,高昂處,裂石穿金,深宏處,如雷震耳,饒是蕭一霸這等功力也感到耳鳴心跳,消受不了,面上顏色立變,心驚衞紫衣功力如許之深。
衞紫衣一笑驚人,良久方歇,緩緩道:“不是猛龍不過江,蕭一霸,我既然敢來,自然是不懼於你,閣下就少往自個兒臉上貼金吧,至於舍弟,近日武功雖然有進步,對付你猶嫌不足,還是由我來陪你過幾招吧!”
大笑如雷,蕭一霸怪叫:“黑蠍子!”
四周,響應聲震人耳膜:“嗨!”
蕭一霸指着秦寶寶,怒吼:“這小子毀了我的金庫,誰能殺了他,削金斷玉的匕首作為獎勵,生擒他者,‘黑蠍子幫’從此將他視為上賓。”
衞紫衣俊美的臉龐上聞言出現了一抹特異的蠟青色陰影,以至他的形容看上去便顯得那樣的冷酷又深沉,蕭一霸話聲未落,他厲喝“無恥!”他率先發制人,這位“金童閻羅”已倏然身形暴起,銀芒織起一網劍影,其勢有如鷹集撲俯,射向“黑蠍子幫”兒郎,三十九劍取了三十九顆項上人頭。
人頭落地,赫然多數是頭兒輩的,“黑蠍子幫”的精英居然無人擋得住他一招“迅雷不及掩耳”,不是不想掩耳,而是來不及掩耳,饒是衞紫衣事先出聲警告,還是躲不過赴陰的命運。
蕭一霸竟然也來不及阻止,厲喝:“衞紫衣──”活生生想一口吞下衞紫衣才甘心。
衞紫衣幽幽道:“我不是什麼善類,蕭一霸,我要保護我所愛的人,只有下毒手,舍弟人小心慈,我怕他會吃虧,你多包涵!”
空氣剎時凝住,冷笑一聲,蕭一霸的邪刀暴卷衞紫衣。
衞紫衣原地不動,銀劍快不可言的做着幅度極小的揮展,由於他的動作細密又迅速無比,貿然一見,似是不覺他在揮劍走式。
龍吟似的金鐵撞擊聲響成一串,誰也聽不出共有幾響,辨不清交鋒幾次,蕭一霸騰空三丈,但見衣袂飛舞中人刀一體,劍矢般反射而下。
衞紫衣突然陀螺般就地一旋,劍隨身轉,銀劍的銀光甫現,有如毒蛇吐信也似的飛快伸縮,斗然間,又幻成一面扇形的光弧,帶着龍吟般的暴響,猛取飛撲而下的蕭一霸。
“金童閻羅”衞紫衣,在他那柄細窄銀劍上的功夫,業已有着“馭劍成氣”的高深成就了!
本是為蕭一霸掠陣的江無月三兄弟,業已被秦寶寶劫住。
在回閃遊掠中,江無月那根粗有雞蛋般的黑度絞索猶如一條怪蛇也似飛舞穿梭,疾若流光,奮力兜劫着敵人刀身;仇豹的奪命雙環更是交叉飛旋,恨不得立時取下敵人腦袋:黎匡那對彎月形碎毒匕首,更不時往敵人身上招呼;可惜他們的希望都落空,秦寶寶閃出六尊人形跟他們遊鬥。
江無月三兄弟搞不清楚那個才是真的秦寶寶,怪叫連連。
秦寶寶軍心大定,不時頑皮戲謔:“一個長得做殭屍,嚇死我也,我也來裝裝看。”
故意學江無月的冷木無情樣,板起臉孔,雙腳合併一蹦一跳,倒有七分殭屍像,江無月揚起皮索揮打六尊可愛的殭屍。
秦寶寶閃來閃去避過皮索,戴起蕭傲雲送的魔鬼面具,衝着醜陋猙獰如鬼的“奪命圈”仇豹道:“我‘混世魔王二世’可比你這醜鬼英俊威風多了。”
仇豹的雙環旋轉如盤直撞向真假難分的人形,秦寶寶道:“你何必老羞成怒,改天我做一個漂亮的面具給你戴。”
秦寶寶翻身避過雙環,又對“毒刃”黎匡道:“你這黑鬼是不是從小都用墨洗澡?
你家人磨墨的功夫倒是不錯。”
秦寶寶那顆不算小的腦袋不時歪頭左看右看,想看清楚點他們三兄弟的長相及出手的勁力,手腕轉動的幅度。
馬泰殺得性起,殺得眼紅,那些小囉囉那禁得起他那把快刀,再則他一副不要命的姿態,似乎想拼得一死殺盡敵人,嚇得敵人心怯,手中鋼刀舞得更起勁,一刀二刀一個,殺得委實十分俐落。
盞茶功夫一過,秦寶寶雖然沒有動手殺一個人,但一片“怒漢坡”已躺上數十具屍首,開腔破肚,五臟六腑灑滿地,頭迸腦裂,白色腦漿濺遍野,斷肢殘腿那更不用説了,腥風陣陣令人作嘔。
一陣暈眩跟着一陣熱血衝激,小小孩兒何時見過這等場面,秦寶寶故作歡顏忍耐了一陣,還是禁不住氣血翻湧,心臟隱隱作痛,真氣一窒,六尊人形霎時旋迴一尊。
江無月的黑皮絞索趁機無情的朝寶寶背部就是一鞭,幸虧寶寶見機快,就地一滾,只傷着外表,棉襖化作蝴蝶片片飛揚;仇豹的奪命雙環已如電閃企圖圈住他腦袋,秦寶寶又是一滾,躲過了要命的雙環。
但是,秦寶寶已感到異常痛苦了,對敵經驗不足,腥風陣陣直衝口鼻,真氣不順,使他無法閃出多尊人形護身。
這時──
江無月的黑皮紋索,仇豹的奪命雙圈,黎匡的彎月形碎毒匕首,不約而同直往秦寶寶身上招呼,衞紫衣目睹此景,厲嘯一聲,銀劍“錚”聲在他手上跳起,極快極快的跳彈,銀芒便千百條毒也似向四周並射流飛,形同一座突如暴發的山洪,衝向蕭一霸,更衝向欲置秦寶寶於死地的江無月三人。
這以劍為輝源的山洪卻是冰寒的,更是鋭利的,鋭利的劍鏑割裂空氣,空氣便激盪呼嘯,宛如多少冤魂厲鬼的呻吟了。
“幽冥大九式──”蕭一霸的驚叫聲像是一聲拖長了尾音的哀號,他現在才知道自己少生了兩條腿──不往上飛,不向側掠,而是一招懶驢打滾,手腳並用的翻騰蹬趴,這時節只想逃命,那還顧得了什麼身份顏面。
當然,他的保命絕招應該是正確的,因為他完好無缺的躲過這一劫。
江無月,仇豹和黎匡三個難兄難弟就沒這般好運氣,秦寶寶巧小的暗器──鐵彈子往他們雙目取去,逼迫他們往衞紫衣飛來的流光撞去,眨眼下,三個人的身體竟如此怪異,又如此恐怖的分散支解,漫天的血肉橫飛,好似有千萬把劍同時加在他們身上,生生將三具活人的皮囊,在難以思議的短促時間裏化為爛糜飛灑空中,慢慢落在地上,想收拾殘骸者,將會發覺找不到一片巴掌大的肉。
這就是衞紫衣的絕技“幽冥大九式”中的一式──勾魂使者,出道至今,沒有人躲得過衞紫衣冷酷的一勾。
解決了秦寶寶的危機,衞紫衣見他臉色煞白,反手點了他睡穴,將他擁抱在懷,勢若山嶽的凝視着蕭一霸。
打鬥早已中止,“黑蠍子幫”的兒郎全中了邪一樣僵立着,眼睛不但發了直,眼色更是白裏透青,灰敗得不帶一點人味,死亡的陰影籠罩着他們,深鐫進他們的內心裏,他們害怕的動不了手,也不敢逃,誰又想得到,外表斯文猶帶稚氣的衞紫衣,動起怒來這般冷酷,殺人更是不留骨頭。
衞紫衣冷森的道:“如何?蕭一霸,還要往下拚麼?”
雖未受傷,卻膽寒魂飛的蕭一霸強恃鎮定,突然間發覺一切希望都已破滅,再不復以往的霸業,瘔啞着嗓門道:“藝不如人,夫復何言,我們認栽便是。”
衞紫衣神色不變。
“告辭!”
話聲甫落,人已在十丈外,馬泰緊隨在後,二條人影往東掠去。
這時──
“小乞兒──小乞兒──”一聲聲的呼叫傳入耳際,但衞紫衣聽而不聞,頭不回的飛掠,小乞兒──秦寶寶被點了睡穴,更不知有人在呼叫他。
往“子午嶺”方向的陽關道上,兩匹駿馬飛馳,輕快的得得聲跳揚在空中,一切都顯得那麼美好!
衞紫衣右手執繮繩,左手環抱住秦寶寶,柔聲道:“好啦,別再去想那些事情,你在發燒呢!”
秦寶寶倔強道:“我才不會因一點小事而發燒,大哥別小看人。”
馬泰眼望天空,指桑罵槐道:“前二天在客棧裏躺了二天的小孩,不知是誰?”
秦寶寶小臉通紅,反譏道:“我若是躺了二天,閣下的傷是那個神醫治的,好得這般快?”
衞紫衣好笑道:“夠了,一大一小就愛鬥口,寶寶累了麼?”
秦寶寶搖搖頭,道:“蕭一霸真可惡,居然找人冒充我,他跟我很像麼?”
衞紫衣尋思道:“外表倒有七分像,神韻就差多了,只能騙騙跟你不熟的人。”
秦寶寶凝視衞紫衣,道:“大哥如何一眼看出他不是我?”
衞紫衣點點他的小鼻頭,笑道:“我第一次遇見你就好象看見親人,他給我的感覺就像陌生人相見,這就是心靈感應,很奇妙吧!”
秦寶寶甜甜一笑,道:“若有人冒充大哥,我也可以立時感到不同。”
“説説看。”衞紫衣道。
秦寶寶眨眼道:“心靈感應是不用説,大哥的眼神我一眼就看出與別人不同。”
馬泰為難道:“若是假扮之人的眼神也與魁首相似呢?”
“不可能!”
“如果真有其事,你又如何分辨真假。”
秦寶寶刁鑽的一笑,一把抱住衞紫衣,笑道:“這樣不就可以感覺出不同了,何況還有心靈感應,他若不是大哥,我抱住他,一定可以感覺出異狀,這是無法易容的。”
衞紫衣豁然大笑:“你這小傢伙這麼大了還好意思抱住大哥撒嬌?不過這方法倒好,一抱起張百吉我就更肯定他不是你。”
秦寶寶撇撇小嘴,道:“我説呢,你每次要誇獎我,一定不忘先損我一句。”
馬泰戲謔道:“魁首隻是實話實説,你也不用客氣生受了吧!”
秦寶寶閃了舌頭,揮揮手道:“不與你一般見識。”問衞紫衣道:“大哥怎知冒充者是三尺童子張百吉?”
衞紫衣道:“要冒充你,必須找一個和你身材相若的小孩,你想,同年齡的小孩受得住蕭一霸一掌而不斷氣麼?就算蕭一霸掌下留情,小孩子畢竟沉不住氣,定會害怕而露了馬腳,就無法引得我為他療傷耗費內力,因此最好找有膽識的武林人,除了三尺童子誰又扮得出,而且我發覺他髮間藏了一根毒針,而張百吉的哥哥是位煉毒聖手,綜合這些因素,除去三尺童子張百吉又有誰。”
馬泰也插嘴道:“蕭一霸以為你未和我們碰面,冒充者居然穿着一身月白錦衣,戴着金鍊子,假犀角,自然是假的無疑。”
秦寶寶黯然,想到差點因為自己使衞紫衣喪命,他就想大哭一場,但衞紫衣説男孩子不可以哭只有忍住,衞紫衣見狀安慰道:“別難過了,大哥從來就沒有怪你。”
秦寶寶哭聲道:“對不起,大哥,我從來就沒想到會因為自己的胡鬧,差點帶來無法彌補的過錯,還使馬泰受了傷。”
馬泰咧嘴笑道:“你別在意啦,寶寶,我人壯皮厚,過些天就好了。”
想到“怒漢坡”那些屍首,秦寶寶激動道:“可是有好多人因我而死。”
衞紫衣莊嚴道:“你錯了,寶寶,就算這次我不去武威找你,蕭一霸也會伺機攻打‘金龍社’,那時二幫相拚將死更多人,我們只是將時間提早些罷了,而且這次我毫不留情的重創蕭一霸,使他的野心幻滅,不是間接救了許多人?”
瞪大一雙精靈的大眼,秦寶寶道:“真的?”
衞紫衣肯定的點點頭,又道:“這次的教訓,能不能使你變得乖一點?”
秦寶寶好不認真的想了又想,猛搖腦袋,道:“不胡鬧,那日子多無聊啊!”
衞紫衣和馬泰聞言同聲一嘆,秦寶寶則咯咯而笑,一拂剛才的苦悶狀,頑皮的戴起鬼面具計劃着回“金龍社”準備從誰嚇起,恢復了既可愛又使人頭痛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