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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沒錯,此時,戰平正在求救無門。

    秦寶寶還在甜睡之中並未醒來,戰平不負所望,沒有傻得幫他解了“睡穴”,一時安靜的很。問題是,寶寶不是睡在他的背彎裏,而是在一名老和尚懷裏,奇怪的是,偏偏戰平沒有還手的能力。

    所謂“沒有還手的能力”,並不是打不打得過的問題,而是根本不能打,構不成比武的條件,就像辯論一件事情,雖然己方理由充足,但對方的理由更不容你反駁,如此之際,還辯個鳥。

    “莫道自己情深深,豈知他人濃濃情!”這是怎麼回事,就要從秦寶寶的身世説起……

    秦寶寶的父親秦英,是昔日江湖上極負盛名的高手,人稱“萬邪聖醫”,平日行事亦正亦邪,為人孤僻怪異,高傲難纏,所以幾乎沒有什麼朋友。其人聰明蓋世,不僅對黃老之術深深着迷,並且對醫學上陰陽五行之變、經脈針灸之術潛心鑽研,醫術之精,已能與華陀、扁鵲比肩。

    這樣古怪的一個人,卻深深吸引了當時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稱的馮香蝶的芳心,雖然年齡相差近三十歲,卻不顧一切的委身下嫁,老夫少妻恩愛異常,不知羨煞多少江湖才子。

    婚後四年,馮香蝶懷胎九月,產下秦寶寶,卻因難產流血過多,以致香消玉殞。秦英心灰意懶之餘,埋葬了愛妻,帶着不足月的新生嬰兒直奔少室山,從此江湖再也沒有“萬邪聖醫”這個人。

    原來少林方丈悟心大師是秦英的俗家堂弟,四歲就與佛門結緣,所以此事除了他們並無人知曉,“萬邪聖醫”會躲在少林寺與和尚為伍,任誰也想不到,何況秦英面貌本來如三十許中年人,愛妻一死,數日之間,居然成了白髮老翁,因此除了悟心大師,誰也不知他就是“萬邪聖醫”。

    秦寶寶出生後兩個月,秦英赫然發覺他罹患先天性心臟虛弱。秦英本身是一代名醫,為了自己的骨肉更是搬出一生絕學,只期望嬰兒能平安長大。悟心大師雖是出家人,六根清淨,但對唯一的俗家晚輩卻很是寵愛,武林聖藥“大還丹”從小就給他當零食吃,再配合秦英精心熬煉的仙露神湯,小孩倒也平平安安的長大。

    四歲上,秦英開始傳授寶寶打坐練功,偏偏寶寶生性調皮,頑心太重,根本不耐久坐,幸好山中歲月寂靜,再加上靈丹妙藥的輔助,因此一身內功倒也不可小覷。只是,秦英除了傳授打坐,其餘的掌法、劍法卻一概不教,以免增加他心理負荷,用心之良苦,足以擔當模範父親而不愧。

    寶寶六歲時,悟心大師偶然得到一串念珠,此念珠看起來其貌不揚,由三十七顆如嬰兒小指般大的珠子串成,其色如墨,實在不是可愛的東西,但悟心大師卻如獲至寶,明瞭它就是傅説中的“保命佛珠”,掛在頸上,不但可以強心健體,也可保冬不怕冷夏不懼熱,並且有駐顏之功效。饒是有“保命佛珠”的幫助,秦英還是不敢教寶寶掌法及劍法,只傳授他輕功、針灸用的金針當暗器使及一身醫學。

    秦寶寶天縱聰明,深知以輕功和暗器難在江湖上立足,再加以生性淡泊,從來就不認為自己一身飽學有什麼了不起,乾脆就把自己當作不會武功的普通人。所以,少林羣僧除了悟心大師,人人都當他是一個天真可愛又愛惡作劇的小孩,再襯以他外形瘦弱,平日那些小和尚又當他是弟弟一樣的疼他,誰也沒想過要教他武功。

    寶寶十一歲時,秦英壽終正寢,悟心大師義不容辭將他帶在身邊,一心想教他學佛,他深怕寶寶受了他那古怪堂兄所影響,崇尚所謂黃老之學,所以天天親自教他念佛經,可是寶寶畢竟年幼,又不具慧根,要他學寺裏的和尚唸經差點將他悶死,所以才會有偷溜下山的事情發生。

    次日清晨,悟心大師才發現寶寶不告而別,擔憂之餘,馬上傳令少林寺所有藝滿下山的俗家弟子尋訪秦寶寶行蹤,那些俗家弟子十之八九在少林寺都曾着了寶寶“暗算”,數月尋訪發覺他被衞紫衣收留,卻不敢前去“捉人”,再畏於“金龍社”的勢力,只得通知掌門方丈,引得悟心大師親自下山,不料卻在“子午嶺”下遇到戰平抱着秦寶寶快馬飛馳,引起一場爭奪戰。

    “阿彌陀佛,施主請暫停馬,老衲有事請教。”

    寶相莊嚴的悟心大師阻止了飛馳中的快馬,對戰平説道。

    戰平眼見阻撓自己去路的是名老和尚,不禁一頭霧水,勒繩停馬,驀然想起寶寶曾提過自己來自少林寺,心中一動,不知不覺將懷中的寶寶抱得更緊了,説道:“大師法號為何?阻攔在下去路,不知有何指教?”

    “阿彌陀佛!”

    悟心大師合十道:“老衲悟心,來自嵩山少林。請問施主,懷中所抱的小孩可是偷溜下少室山的少林頑童秦寶寶?”

    戰平一聽是少林掌門悟心方丈親自下山,暗叫不妙,知道今日之事不好與了,只能盼望魁首趕快趕來,以自己的力量實在無法與一派掌門對抗。望着沉睡中的寶寶,心道:

    “你這小傢伙命真好,睡得這麼甜,天塌下來也有人給你頂着。”卻不敢給他解了穴道,口中裝迷糊道:“大師認識寶寶?”

    悟心大師笑道:“我與他相處十二年有餘,少林寺差點被他燒了,豈有不認識之理。

    請施主將他交與老衲帶回吧!”

    戰平心中暗笑:“這小子連少林寺都想燒,當真膽大妄為之極。”

    沉思半晌,戰平又道:“敢問大師,寶寶可是少林弟子?”

    “不是。”悟心大師搖頭道:“寶寶不能拜入少林門中。”

    戰平高興得不去想悟心大師話中之意,道:“既然寶寶不是少林弟子,他愛往那兒就往那兒,大師有何權利逼他迴轉少林,況且他已經和我們當家的結為兄弟,我將他交與你,回去如何對我們魁首交待?大師這不是強人所難麼?”

    “這……”悟心大師一時語塞,道:“施主有所不知,寶寶的父親臨終前將寶寶託付給貧僧,老衲和他父親交情深厚,自然有義務照顧他至成年,何況老衲不想讓寶寶卷入江湖是非,遭人傷害,又期望他能平安長大。”

    倏地──

    戰平策動馬匹,飛快馳往總壇,雖然明知機會渺茫,卻也不甘心讓寶寶從自己手中失去,待會如何向魁首交待。

    果然──

    “阿彌陀佛,施主為何如此戲弄老衲?”

    蒼老雄渾的聲音才在耳側響起,戰平駭然發覺馬已停止不動,並非馬本身不想動,而是根本動不了,悟心大師一臉肅然地用右掌抵住馬首,憑戰平如何策馬,任馬如何嘶叫,還是前進不得半分。

    悟心大師以一掌的功力就能抵住飛馳中的快馬,戰平自知決不是他的對手,無法可想之下,説道:“既然大師不願成全在下,那麼在下就叫醒寶寶,問他是願意跟你回去?

    還是喜歡留在‘金龍社’?”

    悟心大師見戰平要替寶寶解穴,忙道:“不行,施主千萬不能解了他‘睡穴’,寶寶向來最討厭別人點他穴道,這一醒來,不鬧得天翻地覆才怪,老衲實無法應付,況且寶寶的輕功已臻上乘,他如果要跑給你追,確也不容易追到。”

    戰平大驚叫道:“寶寶會武?”

    悟心大師點點頭,一會又嘆道:“難怪你們不知道,寶寶向來不愛炫耀自己會武,再加以他身子不好……。”

    説着簡略敍述秦寶寶的身世。

    戰平愈聽愈驚,他萬萬沒想到寶寶的來歷這般複雜,身世這麼顯赫,只當他是少林寺收留的孤兒。

    説完,悟心大師道:“施主現在可否將秦寶寶交給老衲?”

    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發自悟心大師,也許是悟心方丈發自內心關愛寶寶之情感動了“殺無赦”戰平,不知不覺中,戰平竟雙手將秦寶寶軀體放在悟心大師懷中。

    “阿彌陀佛,多謝施主成全,使老衲不致愧對故人,貧僧十分感激這段期間‘金龍社’對寶寶的照顧,使他免於流落街頭,對寶寶的胡鬧,老衲只有道歉,請施主向衞施主轉達老衲的感激與歉咎之情。”

    悟心大師抱着秦寶寶頭也不回的往南行去,高大的背影自有一股莊嚴氣派,使戰平沒想到要阻攔,任他離去。

    悟心大師的背影愈來愈小,終於消失在視線外,戰平還是動也不動的楞在當場,腦內的思路宛如突然被人抽光,成了一片空白,什麼也無法想,心中若有所失,有一種説不出的悵然。

    待他醒悟過來,卻發覺陽光不知何時也變得黯淡了。

    衞紫衣回到“金龍社”後,先去探視張子丹的傷勢,見無意外也就放心了。正打算解了秦寶寶穴道,卻發覺寶寶杳無蹤影,大驚之下,厲聲責問戰平,冷着面孔道:“寶寶呢?出了什麼意外?”

    戰平見魁首這般激動,忙將事情發生的始末詳細告知。

    衞紫衣聽畢,全身宛如泄了氣的皮球坐在“龍吟廳”頂頭的虎皮交椅上,發了好一陣子呆,羣豪見魁首那種冷漠的目光,生硬的表情,更不敢説什麼,他們知道他們當家的個性,也瞭解他的心緒,他們深深知道,當他們魁首不願開口的時候,那一個先開口就離倒黴不遠了。

    其實,眾人也沒有心情開口,雖然只有二個多月的相處,縱然秦寶寶給他們帶來很多麻煩,鬧得“金龍社”雞犬不寧,但是,一旦他不在了,那股子空虛寂寞竟如此令人難耐,沒有了他的笑聲,眾人以乎也都笑不起來,人人繃着一張臉,如喪考妣,好不慘哩!真令人懷疑以前他們是如何過的。

    看樣子,秦寶寶已闖入他們的內心世界,再也趕不走了。

    突然,一聲悶雷響起:“如秀,派去跟蹤帳房的弟兄回來了沒有?”

    “金童閻羅”衞紫衣不愧是一代霸主,在短短的時間內,竭力使自己平靜,很快的使自己從紛亂急躁的情緒中恢復鎮定,而且一開口就震醒了尚在迷亂中的羣豪,使他們發覺自己尚有重任在身,如此為一個小孩失魂落魄,假若被敵人知曉,挾持寶寶來威脅他們,“金龍社”就危險了。

    “銀狐”席如秀一整面容,道:“啓稟魁首,目前還沒有消息,不過也快了,除非那位帳房先生準備遠離此地,不然很快就會有弟兄回稟。”

    “金龍社”裏有資格坐在“龍吟廳”的,全是社裏的上級份子,個個都是老江湖,人人站出來均是一流高手,這時被大當家的一語驚醒夢中人,很快就回復平時一副江湖高手不動聲色的模樣。

    衞紫衣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從懷裏取出店掌櫃交給他的綠玉瓶,端詳半晌,交給大執法陰離魂,道:“你能不能辨出這瓶藥粉來自那裏?”

    “鬼手”陰離魂將綠玉瓶湊在鼻下,嗅了又嗅,卻聞不出個所以然來,知道是專精此術的高人所配,於是用食指沾一點在舌尖再舔一舔試嘗味道,突然臉色大變,叫道:

    “這怎麼可能?”

    衞紫衣忙問:“你知道它的來歷了麼?離魂。”

    陰離魂不答反問:“魁首可還記得去年我從‘頭城埔’訪友回來,曾經提到有關武林之謎‘紫竹宮’的事情麼?”

    目中寒光一閃,衞紫衣道:“你認為這瓶藥自‘紫竹宮’處來?”

    “八九不離十。”陰離魂道:“我那位朋友昔年遊遍全國各地,對於江湖上少有人知的事情都能探測出來,可説是個‘萬事通’,像他那樣的一個人,卻也對‘紫竹宮’的秘密無所知曉,由此可知‘紫竹宮’的可怕。那一天,他曾拿出一隻美得毫無瑕疵的綠玉瓶向我炫耀,正不知它來自何處,我那位好友竟不小心一溜手把綠玉瓶摔的粉碎,他傷心的大叫大跳,拾起地上的碎片,卻發覺瓶子內底沒破,還刻了三個字‘紫玉竹’,瓶底還殘留一丁點藥粉,我嘗過,就和這瓶藥粉的味道一模一樣。”

    展熹領悟道:“紫玉竹就是‘紫竹宮’的主人?”

    陰離魂點頭道:“據我那位朋友的推測應該沒錯。”

    席如秀性急道:“什麼應該不應該,我們要的是確定的答案。快將你手中那隻綠玉瓶摔破,看看瓶底是不是也刻着‘紫玉竹’三個字,屆時謎底不就揭曉了,有了目標,找人算帳也就容易,你這慢郎中還不快點。”

    陰離魂瞪眼道:“你倒真會喧賓奪主,魁首是主,你倒替他發起命令來了。”

    席如秀這才想起自己的確越權,不禁低下頭不敢再説。

    衞紫衣看在眼裏,笑道:“好啦,你們兩個是半斤八兩,一個看不慣對方嘻皮笑臉,一個看不慣對方一副閻羅再世樣,誰也別説誰不是。”

    一番話説得陰離魂與席如秀都怪不好意思,因為衞紫衣一語就説破他們的要害,他一笑,又道:“離魂,就照如秀的意思摔破綠玉瓶呢!”

    席如秀得意的斜睨陰離魂,陰離魂好笑又好氣,暗道:“這老小子十多年不改其本性,難怪寶寶説他是老天真。”

    手中卻不怠慢,“鏗鏘”一聲,玉瓶已碎。

    席如秀本性復發,適才的靦腆一掃而空,搶着拾起瓶底,卻發覺被陰離魂猛力摔成四、五塊,不禁埋怨道:“你的力量老是用錯地方,真差,真差!”

    陰離魂不理他,拾起一片刻有“紫”字的破片交給衞紫衣,又將其餘四片瓶底拼成“玉竹”二字,叫道:“的確和我上次所看到的一模一樣。”

    衞紫衣端詳“紫”字碎片,道:“怎麼會址上‘紫竹宮’呢?‘金龍社’與他們並無過節,那一定是針對子丹了,子丹又怎會惹上他們呢?”

    席如秀笑道:“這事簡單,問問子丹不就什麼都解決了。”

    展熹提出新問題:“那又是誰救了子丹呢?店掌櫃的曾表示帳房先前並不打算放過子丹,準備來個毀屍滅跡,私事私了。”

    席如秀宛如發現了新大陸,叫道:“我猜一定是子丹的老相好,不知她長得如何?

    該死,該死,子丹這小子真不夠朋友,居然瞞得這麼緊。”

    衞紫衣搖頭笑罵道:“胡鬧!”

    大領主展熹道:“既然對方的目標只是子丹本人,那一定是子丹的仇家,問問子丹應該就可以了明瞭。問題是子丹被救這件事已經給對方知道了,‘傲梅樓’的警衞就要加強,以防敵趁機殺害子丹。”

    衞紫衣道:“這是當然的,這件事就煩勞你了。”

    笑着又對在座羣豪道:“這些天是病人最需要靜養的時刻,有關紫玉竹這個人等過幾天再問子丹,免得引起他的心事,有礙病情。”

    展熹及羣雄躬身答應。

    這時──

    一名身軀瘦小的中年漢子求見衞紫衣,是“金龍社”裏採探盯梢的高手,也是席如秀麾下的“靈猿”江建,衞紫衣聽稟是追蹤那位帳房的弟兄回來了,忙要他進來。

    “江建,結果如何?”衞紫衣問道。

    “靈猿”江建道:“啓稟魁首,屬下幾位跟蹤那名帳房到城西的‘悦來客棧’,在客棧後院發現他和一名年約二十的姑娘不知在爭執什麼,只因隔得遠,所以無法聽見他們所論之事,但是看他們的表情,那位帳房的好象必須聽命於那位姑娘,想必那位姑娘是他的上司,後來……後來……就……”

    説着説着,江建似乎沒有勇氣再往下説。

    席如秀急得臉紅,大聲道:“後來呢?你這隻猴崽子怎麼老愛吊人家胃口,再不痛快的説出來,待會兒去刑堂見陰大執法那張閻王臉。”

    陰離魂不高興的“哼”了一聲。

    衞紫衣揮揮手,問道:“江建,有什麼難言的麼?”

    “靈猿”江建終於鼓起勇氣道:“魁首,我們自信很小心,對方應該不會發覺,沒想到……沒想到那位姑娘突然高聲責罵帳房的不中用,被對方跟蹤了也不知道。我們一聽嚇了一跳,正準備撤換位置,那名姑娘又道:

    ‘請你們回去告訴你們大當家的,紫秋如在此道歉傷了你們二領主,這是紫竹宮一件內秘,暫不奉告,一個月後,等我排解了當年那段誤會,必定親自登門請罪,至於各位不用再跟蹤我了,以免雙方不快。’

    我們當然不敢盡信,正準備繼續跟蹤,那位姑娘卻賞了我們每人一顆小石子,點了我們穴道,剛才穴道解了才趕緊回來稟報。”

    席如秀怒叫道:“飯桶,飯桶,全是一羣大飯桶,虧你還有臉被封為‘靈猿’江建,是盯梢的第一把好手,原來是隻大笨猴,‘金龍社’訓練了你五、六年,居然連行蹤都被敵人發現,唉唉唉,你是存心想氣死我?”

    若是陰離魂不在場,席如秀就不會這般生氣了,只因他和陰離魂平日雖然常一起飲酒哈殺,卻最愛挑對方的毛病取樂一番,這遭他的部下丟了大臉,往後的日子就難見陰離魂了──除非他也找到對方的大毛病。

    平常是這樣,一旦遇敵時,兩人卻可以為對方而犧牲,真是古怪的一對。

    江建看席如秀又在大發雄威,趕忙低首垂手不敢出聲,免得這位三領主真的送他去刑堂,那就慘了!

    “有什麼好氣的?如秀。”

    衞紫衣懶懶的道:“‘紫竹宮’既然能夠保持神秘感多年不破,自有他不可小覷的本領,江建盯梢不成就沒什麼。這樣也好,本來很棘手的一件事情,被那名姑娘一説就簡單多了,我們就等他一個月吧!”

    展熹訝異道:“就等他一個月?”

    衞紫衣點點頭,道:“莫非你有什麼方法找到‘紫竹宮’那些人?”

    展熹深鎖眉頭,凝重的道:“不,我的意思是,如果一個月後那位名叫紫秋如的姑娘還是不現身呢?我們就這樣算了?”

    衞紫衣胸有成竹的道:“絕不可能,對方既然一意要子丹的命,女人向來死心眼,不會這樣就算了,不管紫姑娘做不做得成調解人,‘紫竹宮’一定會再和我們碰面的,假若真如你所説,屆時我自有對策。”

    陰離魂嘆道:“不知道子丹是如何與‘紫竹宮’結下仇恨?莫非他到過‘紫竹宮’?

    那位紫秋如姑娘和紫玉竹又是什麼關係?”

    衞紫衣笑道:“這些問題過幾天問子丹就可以知道了。”

    席如秀不服氣的道:“一個紫玉竹,一個紫秋如,什麼玩意兒?子丹那小子滿臉胡腮居然會跟女人扯上關係?打死我也不相信。”

    衞紫衣吃吃笑道:“如秀最好別口不擇言,寶寶若在你身後,你可慘了。”

    席如秀聞言如被蛇咬住屁股般,忙往身後瞧去,仔細勘察一番,確定秦寶寶不在,放心的籲口大氣道:“還好,那小鬼不在,被老禿驢捉回去唸經了。説來也該讓那些老禿驢嚐嚐那小鬼的手段,瞭解一下領袖武林的少林寺所養出來的弟子,未必都是些好東西,尤其是那小鬼。”

    “哈哈……。”

    羣豪見席如秀那副如老鼠見了貓的狼狽神態就感到好笑,再回想起他以前被秦寶寶整的慘狀,更是大笑不已,連席如秀自己也覺得好笑,一點也不記恨,只是不罵撈不回成本,口頭説説罷了!

    戰平也感染了寶寶帶給他們的快樂,道:“三領主,其實少林方丈對寶寶也很傷腦筋咧,他現在可能正在頭痛要不要給寶寶解穴,可見少林寺也和我們一樣同病相憐,差點連窩都保不住,何況寶寶還在那兒待了整整十二年。”

    席如秀拍手大感得意,道:“應該,應該,那些禿驢整天阿彌陀佛,我佛慈悲的,故作一本正經樣,每次看到他們就混身不自在,只是話不投機半句多。被那小鬼改造了十二年,不知道現在有沒有變得可愛一點。”

    羣雄聞言又是一陣長笑,只要有關寶寶的事就會讓人發噱。

    陰離魂取笑席如秀道:“沒氣質的人看到人家有修養的氣派,自然會眼紅。”

    席如秀不甘示弱道:“去你孃的,閣下這張閻王面孔更是人見人厭。”

    陰離魂高傲的抬抬頭:“你這叫吃不到葡萄説葡萄酸,只因你一向缺少威嚴。”

    席如秀鄙夷道:“你是葡萄?我呸!你最多隻能當黃連,一天到晚拿着一張閻王臉,彷佛全天下的人都欠你,女人見到你包準大叫我的媽,然後往後一倒──暈了,難怪你四十出頭還討不到老婆,也不敢上窯子。”

    陰離魂古怪看了他一眼,道:“莫非閣下對女人很吃香?”

    席如秀正想自誇一番,卻見衞紫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連想到秦寶寶的惡作劇,忙吧話縮回來,罵道:“該死的老陰,你想害我中計,好讓寶寶回來整我?”

    陰離魂笑而不語,給他來個默認。

    席如秀惡狠狠的瞪他一眼,咬牙切齒之際又暗叫好險。

    展熹等他們吵夠了,才道:“魁首認為寶寶會再回來麼?”

    這是大家最關切的問題,全不約而同盯着衞紫衣面孔。

    衞紫衣不答反問:“你們希望他再回來麼?”

    席如秀首先叫道:“不喜歡是狗孃養的。”

    陰離魂一派正經道:“寶寶文武全才,回來正好教教席如秀這‘狗孃養的’幾本詩書,培養點氣質,別老是開口就ΧΧ的。”

    席如秀反譏道:“我更希望寶寶早點回來,以他的點子和醫術再加上我的協助,改造陰老鬼的閻王臉,免得你老是喝我乾醋。”

    兩人怒目而視,展熹忙插嘴道:“大家都喜歡寶寶,問題是少林方丈肯放人麼?”

    戰平沉吟道:“我想不太可能,悟心大師對寶寶的那股子疼愛勁,並不亞於我們,再説寶寶由他帶大,他捨得才怪。”

    大家一聽大是失望,衞紫衣卻斬釘截鐵的道:“寶寶一定會回來的。”

    羣雄怔了一怔,望着衞紫衣充滿自信的笑容,心裏也跟着浮起滿懷希望,盼望這一天早日來臨,縱然寶寶再調皮也無所謂,也心甘情願承受他的惡作劇,寶寶帶給他們的歡笑足以彌補一切。

    笑容,是秦寶寶最大的財富,也是他最吸引人的魅力。

    夜涼如水,初秋了,一入夜,北方就比南方涼多了。

    衞紫衣獨坐在書房裏,手上的書,看了整個晚上視線還停留在原先那一頁,直捱到深夜他上了牀,人躺在錦厚衾暖的卧榻上,腦海裏卻還是思潮洶湧,起伏不定──寶寶純真之笑容,臉頰上兩個深深的小酒窩,令人舒坦的笑聲,吐舌耍賴的撒嬌神態,嘟嘴白眼的假怒情形,一寸寸古靈精怪之搗蛋模樣,歷歷如繪呈現在他面前,想到此,他不禁微微嘆口氣。

    一代霸主“金童閻羅”衞紫衣居然會為一個相處才二個多月的小孩寢食難安,説出去任誰也不敢相信。

    人説“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是形容男女之間感情至深的懷念情景,寶寶只是個小不點跟衞紫衣更談不上什麼男女之愛,偏偏衞紫衣就有這種感覺,這件奇妙的事情到底代表着什麼呢?

    衞紫衣正躺在牀上,在另一方的秦寶寶也正躺在牀上,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因為夜已經深了;只是,他心裏正想着寶寶,寶寶不知是不是也想他,又因他是清醒的,而寶寶正在甜睡之中。

    哦,不對,不應該説是甜睡,而是昏迷才對,是一種病態的昏迷,昏迷的人,誰知道他正在想什麼?

    悟心大師正坐在牀邊的椅凳上,早晨一副得道高僧的寶相莊嚴如今早已不復見,代之而起的一臉的驚惶和愧咎,還滲雜着一絲悔恨,雙手合十喃喃念着一篇又一篇的經文。

    他在後悔不應該強行帶走秦寶寶?

    不錯,他念經懺悔自己傷了一個小孩的心。

    他念經求神護佑這個小孩,也在愧咎自己沒有完成俗家堂兄的遺言,不要盼望寶寶出人頭地,受萬人崇拜,忍受在上位的寂寞,只希望他臉上的笑容不斷,只期望他能平平安安的長大成人。

    莫非,這也是奢求?

    如今──

    他只要想起二年前俗家堂兄去世時,寶寶禁不住刺激病倒在牀,那副情景不正跟眼前一個模樣?他心中的驚惶和害怕就難以言喻,他擔心寶寶就這樣夭折,多年來,這件事就一直困擾着他們,如今,這個快已成的事實,居然由他一手造成,怎不令他懊惱不已,唸經聲也被自己嚇斷了。

    這裏是北京城一家極負盛名的大鏢局“龍門鏢局”的一進後院,是由少林俗家弟子“髯虎”龍雲天所開設,已有十多年的時光,自然是因為家產本富加上少林寺做後盾才有這個能力。

    四十出頭的中年漢子龍雲天,看着掌門方丈就這樣看着秦寶寶坐了一個下午,一個晚上,不禁道:“掌門師伯,夜深了,師伯已經兩餐粒米未進,寶寶就交由我看護,你老人家先去吃點東西歇一會兒吧。”

    悟心大師掠了掠飄到寶寶臉上的頭髮,頭也不回的道:“你去睡吧,雲天,我要等寶寶醒來,他一天不醒來,我就這樣坐一天。這孩子命苦,從小沒娘照顧,爹爹又早死,偏偏身子又弱,最是需要人家的關愛,他既然和衞紫衣施主合得來,我就該成全他們,不應強行將他帶走,畢竟他與佛門無緣,少室山不是他長存之地,我…….唉!”

    龍雲天急道:“師伯不應如此自責,少林寺上下那個不疼愛寶寶,掌門師伯對寶寶的關愛更是人所共見,寶寶是不缺乏愛的。”

    悟心大師笑道:“你錯了,雲天,少林寺大多是出家人,六根清靜,一生專於佛法,對人的愛就像佛祖愛世人一樣,那種愛存在內心,是平和的。寶寶是性情中人,他需要的是兄長對弟妹,父母對子女那種形之於外,熱烈的愛,我號‘悟心’,卻到如今才悟出人的心,阿彌陀佛。”説着合十喧佛。

    “大和尚叔叔,您終於明白了。”

    原本躺在病榻上令人擔憂不已的秦寶寶,突然從牀上坐了起來,臉上還掛着天真的笑容,直往悟心大師臉上瞧去。

    悟心大師和龍雲天又驚又喜,齊道:“寶寶,你病好了?”

    秦寶寶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根本就沒病啊!”

    説着跳下牀來,轉來轉去好讓他們看清楚。

    龍雲天斥道:“你為什麼裝病來騙師伯他老人家?”

    秦寶寶聞言頓時矮了半截,跪在悟心大師腳前,道:“大和尚叔叔,寶寶對不起您,我很喜歡衞紫衣哥哥,所以才裝病騙您,想使你瞭解我很喜歡跟大哥在一起。”

    只要秦寶寶沒事,能夠又蹦又跳胡鬧一通,悟心大師放心之餘什麼都不在乎,何況他也瞭解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有緣自會再相會,於是,聞言忙扶起秦寶寶,合十道:

    “阿彌陀佛,你小時我就看出你並非池中之物,少室山無法長留你,只因你爹臨終一再表示不願你捲入是非的江湖,我只好照他的遺言去做。唉,命數,命數,一切上天自有安排,人終究無法與冥冥中的主宰對抗,既然你與衞施主有緣,雲天會幫你準備好行李,你明天就去和他相會吧。”

    秦寶寶一聽能夠再見到衞紫衣,禁不住心中歡喜,但是,一想到明天要與從小就疼愛他的大和尚叔叔分離,縱然不是永別,隨時可以回寺探望,還是心中難過,眼淚不禁簌簌掉了下來。

    “哇-”秦寶寶索性倒在悟心大師懷中痛哭一場,少林方丈見他哭了,心疼的忙拍他肩膊安慰他,看勸不住,直道:“痴兒,痴兒!”

    目睹這幅感人的愛犢圖,龍雲天內心也禁不住唏噓不已。

    自與悟心大師分手已過七天,照理説秦寶寶早就該回到“金龍社”了,可是他認為自己已經自由也就不急着回去,存心讓衞紫衣他們多害幾天相思病,以報被點穴之恩,真是不改頑童本色。

    北京城裏有趣的玩意兒多的是,今天到茶館聽説書,明大到大橋看耍猴戲,日子倒也過得逍遙自在,樂不思蜀。

    這晚來到六和樓,正是萬家燈火的西時,腳才踏入門檻,一個店夥計就哈着腰迎上來,笑道:“小少爺一個人?”

    秦寶寶微點頭,找了一副靠窗口的桌位,點了四菜一湯,慢慢吃將起來,眼珠子亂轉觀看眾生相。

    他取的桌位很好,全樓視線盡入眼簾,他右前方的老兄,七尺餘身長,一雙卧蠶眉,滿臉橫肉而且暴出一排黃牙,身材魁梧如塔,身着黑色勁裝,顯然是個江湖中人,但那副長相很容易讓人連想到土匪及搶劫。秦寶寶看見他一雙眉毛有如一條條蠕動的幼蠶,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鄰桌的客人見他笑得這麼可愛,也報以會心的一笑,卻始終不知他在笑什麼,他見眾人盲目附從笑得更起勁。

    這時──

    正門外突然響起幾聲高昂的馬嘶聲,隨即又響起兩聲殺豬般的吆喝聲,原來是店掌櫃的吆喝店小二接馬。

    店門外有隱約的説話聲傳了進來,不一刻,店掌櫃親自哈腰作揖的引進二個衣着華麗,神態冷漠的中年漢子來。

    那二箇中年人,一個穿着紫底團暗花的新長衫,另一個是紡綢儒衣沿襟袖灑着金色壽字圖,一色的頂中斑玉彩浮黃文巾,足登緞面軟底鞋,一個手握兩枚黃澄澄的金膽,一個手提一隻精緻的小皮囊,顧盼之間十分倨傲,卻不像走遠路的打扮,看情形宛如逛廟會來的,神情悠閒得緊。

    六和樓是北京城有名的大飯莊,氣派自是豪華,店小二也都是千中選一,眼面何等之廣,見來人是北京城最惹人厭的二大地頭蛇,急急迎了上來,面露歡容欠着身道:

    “二位爺,久違了,今個什麼風把兩位大爺吹了來。”

    手握金膽的叫趙嵐,揮揮手道:“我要靠窗口桌位。”

    這時,正是晚飯時光,六和樓上已有八分滿,尤其靠窗口桌位早就被人佔滿了,他這一説,店夥計可就頭疼了。

    這地方,手握金膽的趙嵐,和提精緻小皮囊的李良實在夠威風,三、四個夥計站在身旁等着伺候他倆,見無合意桌位,小二又楞在那兒,指着秦寶寶對店夥計説道:“楞什楞,把那小鬼移到別桌不就得了。”

    人的名兒,樹的影,得罪了這二位爺,六和樓就可以準備休息了,一名夥計聞言忙答應,走到秦寶寶桌前,道:“這位小公子,是不是可以請你移一下桌位?”

    秦寶寶早就聽到趙嵐對店夥計所説的話,對於趙嵐和李良向他耍威風,很是不服氣,有意為難,笑得好不天真:“移桌位?”

    夥計以為事可成,忙笑道:“是,是,只要移一下桌位就成了。”

    秦寶寶狡詐的看了夥計一眼,站起身子扶着桌邊道:“你抬另一邊。”

    店夥計不解的扶着另一邊,只見秦寶寶微微抬起桌子,示意店夥計抬起另一邊,搖搖晃晃的抬着,口中還念道:“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

    他人小力小、抬得好不吃力,總算抬到卧蠶眉的老兄桌旁,卻把條通路塞得無人過得去,又對店夥計笑道:“桌位移好了,麻煩你搬張椅子來。”

    全樓客人看了這一幕全笑得前仰後俯,對這個可愛的小孩大感興趣,也替他擔心,因為地頭蛇是很難惹的。

    店夥見張、李二位大爺怒目瞪視着他,嚇得忙將桌子抬回原位,秦寶寶只好又走回去坐着,裝模作樣的嘆道:“我真苦命,連吃飯也不得舒服。”

    店夥計怕張、李會報復秦寶寶,小聲道:“小少爺,你最好趕快走。”

    秦寶寶可不領情,嗔道:“為什麼要趕我走?怕我不給錢麼?”説着從懷裏取出一錠十兩銀子放在桌上,豪無懼意的繼續吃着飯菜。

    店夥計急道:“你誤會了,小少爺,我們那敢得罪客人哪,只是請你換一張桌子罷了。”他可不敢再説移“桌位”了。

    秦寶寶嗤之以鼻道:“少爺就喜歡坐在這兒吃飯,而且是我先來的,你偏偏要我換位子,我移了桌位你又不滿意,還説不敢得罪客人?”

    店夥計此時真是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他沒想到一個看起來幼弱斯文的小孩會這麼難纏,而另一邊客人更是得罪不得的。此時,店掌櫃也瞧出不對勁,忙奔過來想求秦寶寶讓位。

    掌櫃的哈腰又作揖道:“這位小少爺……”

    秦寶寶揮手打斷他的話,重重哼了一聲,道:“你們都欺負我是一個小孩子,就認定我比較好吃?真是豈有此理,那二個大牌爺喜歡我這張桌子,我看他們也罰站的差不多了,唉,好吧,反正我只坐一個位子,還剩下三個位子,今天本少爺就委屈一點,請他們過來一起坐吧,不過你得告訴他們,吃相要斯文一點才行喔!唉!”

    説着説着就現出一副大受委屈的模樣,讓人發噱。

    “哈哈……。”

    全樓又暴起一陣笑聲。

    飢腸轆轆的張嵐和李良早已等得不耐煩,再看別人都吃得那麼舒暢,而自己卻站在一邊乾耗着,不禁心頭火起,且見那小鬼一再戲弄,最後居然要自己陪坐一旁,還自認為很受委屈,末了又教訓他們的吃相,更是怒不可抑,李良火爆脾氣,騰身急竄向秦寶寶,一把抓住他衣領就往門外丟去。

    “啊──”“哇──”在此説明,前面的叫聲是秦寶寶所發出的,而後面的叫聲是在座客人發出的驚駭聲,前後相差十分之一秒。

    為什麼秦寶寶只是慘叫一聲,就任李良抓住自己衣領往外去去而不抵抗?是不願別人知道他會武這件事麼?

    其實,他早就看準飯店裏有不少武林人物,一個有本領在身的人最愛表現自己有英雄氣概,不會任一個小孩被欺負而不出面主持正義,所以他就樂得騰雲駕霧,還逼真的慘叫一聲,眼睛一閉,只要有人接住他,就隨時準備昏倒,等着看熱鬧,而且他也看出李良的武功差他一大截咧!

    果然──

    不出秦寶寶所料,靠近門口左右兩邊桌位各竄出一位武林人物,兩人四隻手穩穩接住早已假昏過去的秦寶寶。

    秦寶寶從眼角看着他們竄出的身法,覺得他們的武功還可以,足以對付那兩個老混蛋,也就放心的被他們救下。

    店裏的人早就嚇壞了,尤其是掌櫃的,要是在店裏出了人命,而且看打扮還是一個富家少爺,他家大人找上門來誰負責?見有人救了小孩,忙吩咐夥計熬來一碗薑汁給小孩喝了壓壓驚。

    在場的武林英雄,見李良這麼狠心將一個不會武功的小孩隨手一丟,也不怕鬧出人命,何況那小孩又那麼人見人愛逗人歡笑,早已對他倆怒目而視。不會武功的老百姓則是敢怒不敢言,畢竟那二位爺是此地最霸道的地頭蛇,大多數的平民百姓都吃過他們的虧而將他們恨得牙癢癢的,可是他們還打算在這兒生存下去咧,雖然很為秦寶寶抱不平,卻也心有餘而力不足的不敢生事。

    羣豪七手八腳費了好大的功夫,終於將假昏的差點睡着了的秦寶寶救醒,見眾人圍在他四周,迷惑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大家一聽,立即露出一陣唏噓及感慨聲──“真可憐,這孩子被嚇壞了。”一位俠女道。

    “是啊,連自己發生什麼事情都想不起了。”中年俠女道。

    “一個既柔弱又可愛的小孩竟然有人存心殺害他。真想剖開他的心看看是黑是紅。”

    一名俠士也道。

    “……。”

    “……”

    秦寶寶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暗為自己胡塗。

    救下秦寶寶之一的黃山派“玉面郎君”黃粱明道:“小兄弟,你覺得好點了麼?”

    秦寶寶雙眼茫然道:“是這位大哥救我的麼?”

    “玉面郎君”黃梁明點頭道:“是我和恆山派的劉節操劉兄將你救下。”

    秦寶寶立即道:“多謝二位大哥救命之恩。”又見眾人望着他,順口道“多謝各位大哥大姐關愛之德。”

    他開口大哥大姐,閉口大哥大姐,叫得羣雄心裏好不舒坦,覺得這孩子真懂事,模樣生得好,嘴巴又甜,心中對他的好感無形中又加了三分,對傷害他的張嵐和李良,無形卻也更加討厭。

    張嵐和李良一向作威作福慣了,自信他們是地頭蛇,有道“強龍不壓地頭蛇”,不將羣豪放在眼裏,老實不客氣就在秦寶寶桌位上落了座,叫了一桌好酒好菜,對羣雄哼了一聲,大吃大喝起來。

    恆山派的劉節操見狀慢步向他們走去,拱手道:“二位閣下,今天你們覺得如何?

    快樂麼?”

    張嵐和李良也是見過場面的人,既然有人敢上前找碴,他們也得秤秤對方的斤兩,決定來軟或來硬的。

    李良端起杯子啜口酒,不屑的道:“很快樂。”

    劉節操輕輕一笑,道:“欺負一個不會武功的稚齒幼童,強扮狗熊很快樂麼?”

    秦寶寶乍見好戲要開鑼心中暗喜,卻見恆山派的劉節操獨自過去挑戰張、李二人,不禁暗罵:“不知死活的東西,強愛出風頭,其它的武林白痴也全是瞎子,居然看不出他雙手難敵四拳,就讓他一個人去。”

    這時,張嵐嘿嘿冷笑,道:“怎麼?閣下想打抱不平?”

    劉節操把頭一抬,道:“不錯。”

    張嵐不屑的道:“就憑閣下一人?”

    劉節操愠道:“就是我一人。”

    李良插嘴道:“我看閣下還是多邀幾個幫手,別不自量力了。”

    劉節操怒道:“我恆山弟子難道會輸給你們二個潑皮王!”

    “很好!”

    李良暴喝一聲,隨手一揮,桌上那剩餘的酒杯突然飛向劉節操面前,劉節操一怔,想不到對方不打招呼説幹就幹,見酒灑向自己,大驚之下,微用吸字訣,右手微抬,已將那杯酒吸回酒杯,再以吸字訣,將那杯酒吸在手上,還露出了精深功力倒轉酒杯,連翻十多次一點也不讓酒往外溢。

    羣雄見狀大聲喝采,大讚恆山弟子不同凡響,秦寶寶更是看得目不轉晴,當他耍猴戲,猛拍小手以資鼓勵。

    張嵐輕輕的將杯子斟滿,放下酒壺,舉起酒杯冷道:“我敬你。”

    劉節操自己心中有數這手更難接,卻已成騎虎之勢,硬着頭皮,伸手就要接下那杯酒:“多……”

    “謝”字未出口,張嵐已快速的將酒杯往下翻,不但避開了劉節操右手,也露了一手精湛內功吸住酒杯之酒,一點也不讓他外溢,還不忘既得意又不屑望了劉節操一眼。

    劉節操嗔目叱道:“拾人牙穗,毫無創意。”

    “當”一聲,劍已出鞘,劍尖直剌張嵐右腕,劉節操有意奪下酒杯雪恥,劍勢之急,不愧是使劍門派的弟子。

    “無恥!”

    張嵐斥罵一聲,將杯子拋向天空,劉節操連忙抖劍運以吸字訣想將杯子吸過來,可惜慢了一步,張嵐反手一抄,又將酒杯抄入手中,還賞了劉節操一枚金膽,金膽夾着猛烈的勁風直撞向劉節操手中劍,劉節操被勁風震退了二步,右手虎口已被震裂,血絲緩緩流出,幸而劍未落地。

    羣雄譁然,躍躍欲試。

    秦寶寶咋舌暗道:“看來張嵐的功力比李良強多了,難怪敢如此囂張。”

    “玉面郎君”黃粱明掠到劉節操身旁,小聲道:“劉兄,沒事吧?”

    劉節操搖頭道:“對方很硬。”

    秦寶寶見張嵐及李良的功力比預計的深,心想再加一個黃粱明也討不了好,何況這二人功夫華而不實,而且太過年輕好勝,萬一害人家賠上一條性命就太對不起人了,準備等晚上自己動手。

    秦寶寶決定自己動手就不會改變,他裝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樣,躲在一名俠女身後,語聲驚惶的道:“這位姐姐,你叫他們不要打了,我會怕,我爹説好孩子不應該跟別人吵架,起先還好,酒杯轉來轉去真好看,後來居然舞刀弄劍,這位大哥也流血了,血紅紅的我看了人很不舒服。”

    秦寶寶人本就瘦弱,再襯以他精湛的演技,使人看了就心疼,何況這羣自命俠義的江湖人物。

    俠女輕撫着他的頭髮,柔聲道:“他們是為你報仇呢。”

    秦寶寶猛搖腦袋,道:“我不要看到別人流血,我娘就是流血過多才死的,嗚……。”

    説哭就哭,真有本領,還哭得真像有那麼一回事,其實他那知道他娘是怎麼死的,只知他從小就由爹爹一手帶大。

    哭着哭着突然排開眾人奪門而出,口中遠道:“爹……爹……。”

    繞來繞去跑進一條小巷子,立刻把眼淚擦乾,露出天真無邪又古怪的笑容,想起衞紫衣,口中喃喃念道:“大哥説男孩子不可以掉眼淚,這可難為我了,想哭就該哭呀,壓抑着有礙健康。”想到飯店那些人,又氣道:“也不秤秤自己斤兩,強愛出風頭,還要少爺裝哭跑出來你們才肯罷手,害我有失男兒尊嚴。現今我走了,羣龍無首,缺了打架的主角,看你們還鬧不鬧得起來,真正豈有此理。”

    慢踱出巷,轉了幾條街道,進了一家小客棧,要了一間最靠裏邊的房,還問明張風及李良的住處,躺在牀上胡思亂想一番,終於露出頑童準備戲弄別人特有的狡黠笑容。

    蹦地跳下牀,打開行李,取出一疊宣紙及文房四寶,這是他隨身必備的東西,只因他從小擅於丹青,再加上記憶力超人,任何人只要被他注目瞧上一眼,他就可以把對方的特徵繪得維妙維肖。

    磨了一盤濃墨,開始在紙上大展身手,還一邊哧哧笑道:“你們都很愛出風頭耍威風,我就成全你們,包準你們明天成為北京城最有‘頭臉’的人,嘻嘻…….……”

    想必他已準備好要如何整整張嵐及李良這些混小子。

    入夜的辰光,灰沉沉的暗影在周遭浮沉着,宛似飄漾着團團霧氲,業已把人的視線遮混得朦朧了。

    這,正是夜行人活動的大好時光。

    小客棧土牆突然掠出一條風般的人影,機警地潛伏於屋頂,秦寶寶亮如明星的雙眼已搜向四周,確定無人,飛快地竄向街道,轉遍北京城,在大街告示牌上,顯目的牆上,貼上自己的精心傑作──張嵐人頭鼠身蟄伏於人頭貓身的劉節操爪下,李良痛哭流涕的跪在黃粱明腳下求饒,張嵐和李良人頭狗身搖尾狂吠的向一名徐娘半老的俠女求愛等等不計其數,只要在酒樓上的江湖人物都給他繪了進去,還在圖下標上蒼犀角之圖形記號。

    最後還意猶未盡的潛入城南張嵐和李良的老窩,顯然已玩出興趣來了。

    坐落城南的一座古四合院,就是張、李二位爺的老巢,搭滿不少藤蘿,因臨秋而綠葉轉黃。秦寶寶竄向左廂院一處鋪滿鵝卵石的“凹”字形花園,此乃張嵐及李良的秘密所在,名曰:“虎豹居”。

    秦寶寶只覺得這座花園紅紅白白的煞是好看,並不覺得有何特異之處,更不曉得此地就是張、李二人的要命所在。

    園中有一間大屋獨立而建,秦寶寶好奇的推門進去“虎豹居”,見廳堂擺設雖然華麗,但也不甚希奇,忍不住大感失望,將環境勘察一番,居然懶洋洋無精打采的坐在頂頭靠背大椅上沉睡起來。

    看官以為寶寶就這樣睡到天亮等人來捉!

    非也,非也!他在沉思一個地頭蛇為何敢與名門大派為敵?是不是有所恃?所依靠的又是什麼?為什麼這座花園連一個守衞也沒有?是自信無人敢闖入?抑是虛者實之,這裏就是秘密所在?

    半刻鐘過去,秦寶寶雙目暴睜,眼中神光閃動,嘴角微微翹起,面龐充滿自信,騰身掠向裏面一間書房,懶洋洋的坐在書桌前,眼睛滴溜溜亂轉的探測這間書房如果機關設在那兒最好?

    秦寶寶人絕頂聰明,也不是固執不通之人,明瞭自己學武難臻大成,所以就專心習文,舉凡丹青,醫學自小就研習不斷,稍大後,對機關之學生出興趣,加以他心思細密,學得倒有小成。

    此日正是十五月圓夜,剛才被雲遮住的月亮這時已掙脱魔掌散出一片銀光,射人房內,照亮了三排書架,隱約可見書皮都蒙上一層薄灰,顯然這二個粗胚子平日很少摸書,寶寶走近前去,凝神仔細一本本的看,終於給他發現一絲端倪,三排書架上各有一本書與眾不同,一點細灰也沒有,顯然常常取出之故。

    輕笑一聲,秦寶寶取下第一排那本特別重的書,奇怪的略一翻閲,赫然發現書上來了數十張銀票,每張最低限額十萬兩,最保守估量不下三百萬兩,這是一筆多可怕的財富!他們也未免太有錢了點。

    看到這些銀票,秦寶寶頑心又起,將每張銀票撕成四、五片,混成一堆,又拿出四分之一毀掉,從架上取下七本書,將灰塵拍乾淨,然後把其餘的碎片夾進去,暗笑道:

    “你們也沒怎樣惹我,少爺也就不好意思讓你們破產,只是使你們忙一點,免得平常沒事做就拿善良百姓出氣,這可是我在替你們積陰德,至於能湊成幾張完整的銀票,就得看你們的造化啦。”

    小孩子心眼少,也不去想這些銀票的來路是否正當,只會照自己高興的去做,不會去考慮後果,端的是長不大。

    將書放回原處,取下第二排那本書,一摸到這本書他就覺得怪怪的,特別的輕,又好象有什麼東西在裏面蠕動,他不禁感到有點害怕,要他放回去又不甘心,還是翻開書皮,眼角一瞥,叫道:“金蛇卵!”

    連忙捂住嘴,凝神打探四周,見無動靜才放心的直皺眉。

    原來書被挖成中空,裏面藏了四顆金蛇卵,十分小,因為金蛇本身就小,但毒性卻居百蛇之首,被惡人得知將不知有多少人會因此喪命。秦寶寶看到它們就覺得好惡心,決心毀之,以免為虎添翼,找來一張油紙,小心將四顆金蛇卵包妥,見桌上有一隻銀製壺器,就將包好的蛇卵丟入,淋上燈油,點火燒化,還小心的將壺蓋封緊。

    好不容易將一切弄妥,他發覺自己已出了一身冷汗。

    抽出最後那本特異書本,那知才略一抽動,書架就往左移,原來機關就在這兒,當真巧妙之極,定出自名匠之手。裏面有一正力形石盒,還有一隻小箱子及一隻長形黑木櫃放於牆上挖開的凹洞內。

    拿起正方形石盒觀察一番,見無機關就打開一觀究竟,盒內置有不少帳冊,秦寶寶隨手拿一本翻閲一下,不禁咯咯好笑,原來冊上至寫一些“張三X年X月X日,借XX兩,利息X分”敢情他還放高利貸。

    打開小箱子,裏面放的則是帳冊上債務人寫下的借據,不禁覺得他們活得很沒意思,整天錢啊錢的。

    最後那隻長方形黑木櫃也打開了,赫然藏着一柄金色軟匕首,秦寶寶在手上玩弄一番,隨手往石盒丟去,欲如泥牛入海只留下匕柄,就如是一柄削金斷玉的匕首。

    順手往左腕一扣,雖然嫌太大了些,但和頸上的“壽”字型金鍊子一輝映,倒也滿好看的,也就老實不客氣的收下了。

    一想起剛才差點遭蛇吻,秦寶寶心中有氣,頑心大發,來個清倉大掃除,將所有的帳冊及借據包成一包,再將一切弄回原狀,仔細檢查,見沒留下什麼馬腳,拿起包裏穿窗出牆回客棧睡大覺。

    這一覺睡得十分香甜,因為他很滿意自己的傑作。一想到天明時全城的人看到圖畫都將為之轟動,再想到張嵐和李良發覺他們的財產被搞得七零八落時那副態,就是在夢中,也忍不住呵呵大笑。

    他也明瞭張嵐和李良所恃的就是金錢,只要有人得罪他們,花錢買個殺手勝於自己動手。現今頓失所恃,也許他們會收斂一點,不過,這些事情秦寶寶可就懶得管了。

    秦寶寶所猜的是否全符合?以後自知。

    可是,大概做夢也想不到,這次的惡作劇差點為他帶來殺身之禍。

    “金龍社”依舊雌伏天地間,宛如一座無法撼動的山嶽。

    秦寶寶單騎回到“子午嶺”,正是衞紫衣和紫秋如約定見面的時刻,他在嶺下聽聞這件事,就決定偷偷潛回去一瞧究竟,將馬寄在嶺下,還警告嶺下兄弟不得通報衞紫衣。

    “子午嶺”弟兄乍見秦寶寶歸來,已然發出會心的微笑──“金龍社”又不得安寧了,不忍拒絕均答應暫時保密。

    這時,正是夕陽無限好的時刻,晚霞幻出了半天雲彩。

    一名身着宮裝的妙齡女子面對衞紫衣而立,晚風吹的她衣袂飄飄,美目流盼注視着衞紫衣,雙頰微微暈紅。

    秦寶寶躲在離他們四、五丈遠的大樹上流目四顧,將一切看在眼裏,身着輕紗宮裝的女子不止一名,尚有一名年約三十的美貌少婦,一雙美目死盯着張子丹,説不出的哀怨神情令人同情,可笑我們的二領主滿臉胡腮的面頰已然漲紅。

    衞紫衣身後尚立着二位領主,大執法及十餘名弟兄。

    沒有人説話,因為不知要説什麼,就這樣你盯着我,我看着你已有半個時辰,秦寶寶這個剛來的更不知是怎麼回事?

    所謂“旁觀者清”,秦寶寶躲在樹上居高臨下,已然看出一點端倪,可是,他愈看愈直皺眉,心中暗道:“那名少婦和張領主可能有一段不尋常的過去,極可能是張領主負了她,瞧她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那位年輕姑娘真不識羞,一雙賊眼老盯在大哥臉上,也不怕人家笑話,她該不會想搶走我大哥吧?”

    想到有這個可能,秦寶寶對紫秋如的印象就很差,連帶的跟她穿同樣服色的貌美少婦也使他印象不好。

    衞紫衣輕咳一聲打破沉寂,道:“紫宮主,紫姑娘,進去再談吧!”

    原來那名貌美少婦即是武林之謎“紫竹宮”的宮主紫玉竹。

    宮主紫玉竹神情激動的道:“不,就在這兒,我要看看這個負心漢這次能逃到兒去?”

    紫秋如求道:“姐姐,這件事不能只怪張領主……”

    紫玉竹截口道:“不怪他,難道怪我?”

    紫秋如似乎有點怕她姐姐,小聲道:“姐姐難道認為自己一點過錯也沒有?何況張領主根本不知道姐姐對他有情,怎能因此要人賠上性命。”

    紫玉竹初為一愕,繼而發出一聲淒厲的笑聲,道:“我親手扶養長大的妹妹居然幫着外人説話。”

    紫秋如聞言直跺腳,嗔道:“姐姐,怎麼這樣説呢!”

    眾人這才有點明白其中奧妙,因為他們問張子丹情由時,張子丹卻死也不肯説,原來走由愛生恨這麼一回事。

    席如秀故態復燃,笑道:“我説子丹哪,你這小子豔福不淺嘛,有這樣的大美人愛你入骨,你居然好意思瞞得這麼緊,該罰,該罰!”

    張子丹滿臉通紅,怒道:“什麼豔福不淺?我可無福消受,你少在那裏搬弄是非。”

    席如秀也不生氣,道:“唉唉唉,問你嘛,你又不説,看這位娘子對你這般情深意重,任誰也會有這種想法的。”

    大領主展熹也道:“是啊,子丹,該説的總要説,總不能一直站在這兒乾耗着,你們之間的恩恩怨怨也該有個解決。”

    大執法陰離魂也道:“席如秀那小子雖然嘴上缺德,説得倒也不假,你不説清楚難怪別人誤會,不然請紫姑娘代你説好了。”

    紫秋如求助衞紫衣,見他不懂,嘆道:“這種事還是由當事人自己説的好。”

    “無情手”張子丹橫了心,大聲道:“好吧,事到如今不説清楚也不行。”回憶在往事裏:“十年前我遇到一位很厲害的對手,對敵千餘招,我身受重傷不支逃走,不巧被紫宮主所救,她使我感受未曾享受過的女性温柔,可是在療傷期間,我卻發現一件慘絕人寰的事,在那裏的男人竟然都被人剪舌挖耳,只留下耳朵聽命令,我大驚之下趁夜逃走,卻差點死在迷陣之中,大難不死之際我下定決心忘掉這一切,隨大當家的闖天下多年一直都沒再想起,卻怎樣也沒想到紫宮主會對我有情。”

    紫秋如解釋道:“張領主所看的男子均是大奸大惡之人,對我姐姐都懷有不軌之心,才被我娘剪舌挖耳廢掉武功充當僕役。”

    紫玉竹不禁哀怨神傷:“張子丹你別撿好的説,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用假名欺騙我,當我得知你不告而別,怕你傷勢復發派人尋找,誰知江湖上並沒有‘張明辰’這個人,我不死心的繼續尋找多年,當我發覺‘張明辰’其實就是‘張子丹’時,我就下決心要殺你,可是卻沒想到給我妹子破壞了。”

    張子丹望着哀怨神傷的紫玉竹,不禁道:“對不起,我……我……。”

    席如秀嘻嘻笑道:“紫宮主別傷心,子丹為什麼會用假名?這個我可以解釋給你聽,因為子丹生性十分害羞,你別看他滿臉胡腮一副威武狀,其實他一看到漂亮的姑娘就會全身不自在,半天説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偏偏又愛自作多情,怕人家姑娘會愛上他,所以才用假名騙你。依我看,紫宮主你就委屈嫁給我們二領主好了,省得這小子老是自卑自己長得像張飛,嫉妒我這副潘安之貌,柳下惠之德。”

    挺着胸膛,席如秀擺出最漂亮的姿態,企圖迷倒眾生。

    羣豪乍見席如秀突然來這招,不禁全然仰頭大笑,也把紫玉竹和紫秋如給逗笑了。

    火藥味被笑聲沖淡了不少。

    只有躲在樹上的秦寶寶一點也笑不出來,還有點生氣,因為他證實自己所猜的沒錯,紫秋如一雙美目不時停在衞紫衣臉上,他笑她就笑,顯而易見是對衞紫衣動了情,使寶寶覺得很不是滋味。

    席如秀見紫玉竹笑了,認為大事可成,立即向衞紫衣邀功道:“魁首,我乾的不錯吧,不僅讓一對冤家變成夫妻,還替‘金龍社’減少一個紅粉敵人,該獎勵吧!”

    衞紫衣一直不發一言的冷眼旁觀,因為男女之間的事情旁人不好插手,這時見席如秀一臉得色的邀功,笑罵道:“你想得可美,什麼事憑你一張嘴就成麼?也不知他們雙方願不願意,你這個專撿便宜的媒人就急着要紅包?”

    席如秀笑得不尋常:“説到紅包,這次我足足可以拿到四個大紅包。”

    眾人不解的望着他,他也不點明,只把一雙賊眼瞄過,張子丹和紫玉竹,又掃向衞紫衣和紫秋如,直看得張子丹和紫玉竹姐妹滿臉暈紅,眾人這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得均暗暗點頭。

    “胡鬧!”

    衞紫衣只道席如秀在開玩笑,笑罵一聲,並不在意。

    席如秀見魁首如此不解風情,不禁嘆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有兩個紅包可收也算不錯啦。”

    衞紫衣不理他,對張子丹和紫玉竹笑道:“兩位意下如何?願不願意一解前嫌?”

    張子丹並非草木,美人垂顧怎會不動心,但生性害羞,這種事情他不好意思出口,紅着一張張飛臉神態完全不像個大豪傑,吶吶不作聲。衞紫衣和他情若兄弟,總算能夠明白他的心意。

    輕笑一聲,衞紫衣轉問紫玉竹道:“紫宮主願意做我們的二領主夫人麼?”

    紫玉竹看了紫秋如一眼,黯然搖頭道:“‘紫竹宮’需要我,況且我……。”

    紫秋如截口道:“姐姐為我犧牲十多年的青春,如今我長大了,理應為姐姐分憂。”

    幽怨的瞟了衞紫衣一眼,見他如木頭,道:“‘紫竹宮’就交給我,姐姐該好好把握自己的幸福。”

    紫玉竹拉着妹子的柔荑,十分激動,不是為了即將來臨的幸福,而是她一向認為十分幼稚的妹妹終於長大,可以獨當一面,不再只會躲在姐姐懷裏撒嬌,自己的一番苦心總算沒有白費。

    衞紫衣向紫秋如拱手一揖,微笑道:“姑娘稱得上是位人中龍鳳,年紀輕輕的就這般識大體,不僅救了子丹一命,也解了這段冤仇,還能顧慮到令姐的幸福,成就這門親事,化暴戾為祥和,‘金龍社’上下感激不盡。”

    紫秋如盈盈還禮,含羞道:“衞大哥忒謙了,小妹只是盡應盡的本份,其實這也是為‘紫竹宮’安危着想,那當得起衞大哥這份讚譽。”

    衞紫衣聽紫秋如稱呼他“衞大哥”,怔了一怔,除了秦寶寶可沒人敢叫他“大哥”,聞言不禁目注着她,正巧紫秋如也眼含笑意盯着他瞧,兩兩相對,直瞧得紫秋如心如小鹿亂跳,面紅過耳,滿含羞意低下頭,衞紫衣這才心驚席如秀説得沒錯,紫秋如已經對他動了情,忙定神轉頭。

    這時──

    突然傳來一陣童稚的聲音,一字一頓:“ㄑㄡ-ㄑㄡ-臉-男-生-愛-女-生……”

    “寶寶!”

    叫聲未落,衞紫衣己身如電閃射向四、五丈外的大樹,一眨眼,已歸回原位,只是懷裏多了一個精靈古怪的小孩。

    但見秦寶寶一雙小手食指刮在臉頰上,嘟着小嘴,足足可以掛上半斤豬肉,雖然被衞紫衣抱在懷裏,卻故意把頭扭向一邊,正眼不瞧他一眼,顯然對衞紫衣很不滿意,沒人知道他在生什麼氣。

    羣首乍見秦寶寶歸來都臉帶笑意,再見他那副神情,更是竊笑不已,卻又暗暗擔心不知誰又要倒黴了。

    衞紫衣那想得到這小鬼一回來,第一個目標就指向他,見寶寶那副模樣也不禁好笑,騰出一隻手扳過他的小臉蛋,見他一臉不高興,一雙大眼瞪着自己,忍不住失笑道:

    “誰惹你不高興了?好寶寶。”

    秦寶寶用小手食指颳着衞紫衣的臉頰,唱道:“ㄑㄡㄑㄡ臉,男生愛女生,女生追男生,古來鳳求凰,現今凰求鳳,想搶我大哥,真該打屁股!”

    “哈哈……。”

    一首歌唱得羣雄忍不住暴笑不已,前仰後俯,直叫絕。

    可憐紫秋如,紅臉直跺腳,衞紫衣也不好罵他,盯着他的小臉蛋,束手無策。

    席如秀笑得直摟腰:“原來小鬼在吃醋,呵呵……笑死我了。”

    陰離魂恍然大悟道:“原來寶寶在不高興這件事,我還道外面有人欺負他。”

    馬泰“嗤”的笑出來:“寶寶不去欺負別人,到處惹事生非就算上上大吉,誰敢動他一根毫毛,不給他害得連老婆都當掉算是好運。”

    席如秀對紫秋如笑道:“紫姑娘現在雖然不算是外人,但千萬不可叫我們魁首‘衞大哥’,‘大哥’這個名詞是專屬那小鬼的,你一叫,他會吃醋不高興,當心他很愛惡作劇,這次還算是小意思哩。”

    眾人聞言又是一陣長笑,不過這笑是針對秦寶寶而發。

    秦寶寶雙手抱住衞紫衣頸項,腦袋靠在他肩膀上休息,給他們來個不理不睬,下定決心不讓別人搶走大哥。

    紫玉竹有趣的問道:“大當家懷裏的小孩,可是令弟?”

    衞紫衣望着秦寶寶,苦笑道:“可不是,都快十三了,卻還像個四、五歲的小娃娃。”

    展熹笑道:“除了寶寶,誰敢對我們魁首這般無禮?”

    張子丹豪邁一笑,接着道:“也只有他能讓我們大當家的束手無策。”

    紫玉竹輕移蓮步到衞紫衣身旁,撫着寶寶長髮,道:“他叫寶寶麼?當真是人中之寶,遠看宛若一件藝術品,近看好似金童下凡,帶着一股天生的富貴氣派,帝王之子也比不上,將來長大了一定是個美男子,不知有多少女子要為他單相思了。”

    紫玉竹的用意不異在討好秦寶寶,因為她將嫁入“金龍社”,對於社中的“小大人物”自然得巴結一番。

    再來也是為了紫秋如,她看出妹子喜歡衞紫衣,偏偏衞紫衣心如老僧入定,美色當前毫不動心,再加上寶寶討厭別人搶走他大哥,此事可説無望,要是能拉攏寶寶做媒人,何患紫秋如心願不了。

    可惜她遇到的是像鬼一樣精的秦寶寶,怎會不明瞭她話中之意,對別人的贊誦之話從小聽厭了,左耳進右耳出,根本不當一回事,只要他不高興做的事,你跪下來求他,他只當你是瘋子。

    果然,秦寶寶頭也不抬,懶懶的道:“多謝準二領主夫人讚美,只是如果你在我九歲以前我還高興,十歲那年,這些話我已聽得耳朵快生繭。”

    衞紫衣斥道:“寶寶不得無禮。”

    紫秋如看姐姐被奚落,再加上她剛才也被取笑,本就不高興,如今見衞紫衣站在她們這邊,佯怒道:“你小小孩兒怎這般嘴利,不留口德。”

    秦寶寶豁然轉身面對紫秋如,古怪的上下打量她,道:“我只是實話實説罷了,大和尚叔叔告誡我不可説謊,也不能驕傲,所以對令姐的讚美只好卻之不恭了。不過,我很懷疑,你裝嬌作嗲廢話兩句,是為令姐不平?抑是想引得大哥注意你?”

    衞紫衣見火藥味又濃了起來,拍拍寶寶肩膀,示意他不要再逞口舌之利,輕輕將寶寶放下,看看天色笑道:“大家進屋去吧,‘龍吟廳’的晚膳也該擺出來了。紫宮主、紫姑娘,今天就讓‘金龍社’做個東道如何?”

    衞紫衣拱手揖客,拉着秦寶寶小手先行,眾人禮讓一番尾隨在後,只見寶寶還調皮的轉頭對跟在身後的紫秋如扮鬼臉,紫秋如突如其然被嚇了一跳,見他面對衞紫衣又一副神態,弄得她有點哭笑不得。

    這頓飯吃得賓主盡歡,再則秦寶寶歸來,使“金龍社”上上下下達喜事精神爽,吃得更是痛快,頻頻挾肉到他碗裏,堆得飯菜高過他的頭,直到他大呼“吃不消”,才啞然失笑停手,紫玉竹姐妹自然不會被冷落,可是她們驚於秦寶寶的魅力,不僅衞紫衣寵愛他,社裏其它兄弟對他的那股子疼愛勁也叫人吃醋,真不愧是寶。

    席如秀隨時不忘找機會糗秦寶寶,看着他碗裏的飯菜笑道:“只要寶寶能把碗裏的飯菜吃光,我負責向我那婆子要一罐你愛吃的醃酸梅,在座的都是人證。”

    秦寶寶一聽到醃酸梅就直吞口水,但他的飯量十分少,望着高過他頭的飯菜塔直皺眉。其實只要他想吃,席夫人自會送來,但席如秀已叫了陣總不能退縮,當着眾人那是多沒面子的事。

    眼珠子一轉,想到社裏的兄弟對席夫人的醃酸梅也十分喜愛,只是大人不好意思要零食吃,一想定,笑道:“三領主的意思是説只要碗裏的飯菜被吃光了就送我一罐醃梅?”

    席如秀號稱“銀狐”,狡猾的很,更正道:“是要被你一個人吃光才算,不能請幫手。”

    秦寶寶就等他這句話,拿翹道:“我三天九餐吃的都沒這些多,你居然只送我一罐。”

    陰離魂存心跟席如秀作對,附和道:“席老鬼你可得拿出良心來,這麼多食物強裝進寶寶的小胃裏鐵定會壞肚子,你居然好意思只拿一罐出來。”

    眾人也跟着叫囂不公平。

    席如秀為息眾怒,只好道:“那二罐總成吧?”

    秦寶寶搖頭道:“勉勉強強就三罐好了,本來是要四罐的。”

    席如秀叫道:“三罐?我那婆子會要我的命。”

    秦寶寶白眼道:“你不會説我要的?”

    席如秀一想也對,但忍不住問道:“你一個人要那麼多醃酸梅,該不會想當飯吃吧?”

    秦寶寶很會慷他人之慨:“我可以送給別人吃啊!”

    眾人譁然,直當秦寶寶是天下第一好人。

    席如秀翻翻白眼,道:“好,就三罐,現在你可以開始吃了。”

    衞紫衣認為寶寶不會真吃,也就隨他們鬧去。

    秦寶寶卻宣佈道:“我要開始吃囉!”

    衞紫衣這才急道:“寶寶不可以胡來。”

    秦寶寶偷偷對衞紫衣眨眨眼,笑道:“讓你們大開眼界,我一口就可以將它們完全吃下。”

    沒有人相信,只有衞紫衣相信八分,另二分是好奇。

    紫秋如以為捉到秦寶寶的痛處,道:“如果你做不到呢?”

    秦寶寶笑得好古怪:“那隨你處置好了,如果我做到了呢?”

    紫秋如褪下頸上一串珍珠項鍊,道:“這串珍珠就是你的了。”

    秦寶寶接過驗看,點頭道:“價值五千,勉強可以。”

    隨手將那串珍珠纏在腰上。

    紫秋如驚異道:“你怎麼……”

    秦寶寶截口道:“因為你一定輸,所以我先收了,免得到時候你賴皮。”

    彷佛做生意做出興趣來了,秦寶寶對眾人道:“還有沒有人要和我賭的?”

    大家的信心動搖了,不知不覺也信六分,沒人敢賭。

    席如秀就是不信邪,大聲道:“我賭!”

    秦寶寶伸出大拇指讚道:“還是三領主有勇氣,只是不知您老拿什麼來賭?”

    席如秀望着尾指戴的碧玉戒指,心疼了半天,狠心將它拔下交給秦寶寶,陰離魂見狀也解下金戒指,展熹和張子丹見同伴都賭了,各解下一塊玉佩及一塊翡翠交給秦寶寶。

    秦寶寶靈巧的小手將賭資串在一條繩子上,結實綁在腰上。

    “好啦,既然沒人肯賭了,那賭賽開始。”

    大家都目不轉的看着秦寶寶,有點迷惑,更帶點緊張的等着看這期待已久(其實只有幾分鐘)的一刻。

    秦寶寶見效果不錯,故意吊個胃口,閉眼喃喃默唸一番,在迅雷不及掩耳之下拉開外套,將一大碗飯菜倒在外套裏,又趕緊拉好外套,捂着肚子彎下身,佯裝叫道:“好飽,好飽,我再也吃不下了。”

    眾人初為一愕,終而暴起響亮的掌聲和笑聲。

    衞紫衣也佯裝驚道:“吃這麼多,肚子不作怪麼?”

    秦寶寶更絕,立即唉叫連天,還喘氣道:“唉喲,痛死大哥了,不過還好,只要躺三天就行了。”

    衞紫衣不解道:“明明是你痛,怎會‘痛死大哥’呢?”

    秦寶寶痛得很得意似的:“我是痛在肚子裏,大哥是痛在心上,不是更勝一籌麼?”

    兩人相視大笑,賭客輸得心服口服也相繼大笑。因為他們事前並未説明是嘴巴吃抑是衣服吃?自然由得寶寶胡鬧。

    又説又笑又胡鬧,使這頓飯吃了好久好久,直到討論妥婚嫁事宜,已是星斗滿天,該入睡的辰光了。

    空中的烏雲濃得像是潑上去的墨,那麼一層層,一疊疊的堆集着,不給已漸微弱的陽光一絲空隙,那麼肆無忌憚的企圖掩住天下世人的眼光,彷佛想祈求雷神將世間萬物全變成瞎子。

    狂風打着,呼嘯在旋轉,宛如魔鬼沙漠的詛咒降臨到人身上,毫無忌憚的向大地一遍又一遍的捲來,雷神的怒吼一聲聲響起,強烈的閃電照得山嶽河川也害怕的顫抖着。

    現在正是黃昏時分,假如不是這種陰翳的天氣,將有許多情人正打算着夜晚的後園相會,此地的景色也該是極為美妙的。

    這裏有一座四不接村的獨立茅舍,竹籬環繞,栽植了不少山花。看上去,有一種雅潔清幽,避世獨居的清高味道。

    微幌的燭光照耀下,只見屋裏有一桌、一椅、一櫃、一牀,一個矮胖如珠,見不着脖子,眼凸鼻塌,實在不怎麼上相的老兄正在狼吞虎嚥一大鍋糙米飯和着豬肉煮的飯,唯一的桌上,放着一碗不知是什麼東西煮的混濁的雜菜湯,此外,桌上並無別樣食物,顯然他是個很知足的人。

    不過這位老兄的長相和吃相,很容易使人聯想到他是殺豬的或剛從牢裏放出來的,跟先前的美景和高雅的房舍一相輝映,愈發不相稱,倒與外面的陰暗天氣有得媲美哩!

    雷雨來得可真快,這麼一瞬間,傾盆大雨就不斷的往下落,打得山花不堪負荷的搖來晃去兼之雷光閃閃,一個霹靂跟着一個霹靂的打下來,看起來愈加楚楚可憐了。

    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的奔向茅舍,想必是路人避雨來的。

    劇烈的敲門聲,使肥胖如球的老兄不得不放下手中美味,低聲咒罵一句,心不甘情不願的開門引進門外的四個落湯雞,待他們進門,急忙再度把門關緊,理也不理他們自顧繼續吃飯。

    四個落湯雞忙着想擰乾身上的雨水,也懶得理他,對他的無禮視而不見,只是從頭到腳全濕透了,再怎麼擰也無濟於事,濕衣貼在身上很不舒服,只是他們出門沒帶多餘衣裳,也只有將就了。

    此四人是誰?正是衞紫衣,秦寶寶和馬泰,戰平等人,趁着社裏沒什麼大事發生,相約出來透透空氣,只是沒想到天氣説壞就壞,被困在雨中不得已只有躲到這裏來了。

    肥胖如球的老兄指着爐火道:“四個落湯雞去那邊烤火吧!”

    這位老兄人醜心腸倒好。

    衞紫衣抱拳道:“多謝。”拉着秦寶寶濕淋淋又冰冷的小手到爐邊烤火,四人如今最大的願望就是快點將衣服烤乾。

    秦寶寶擰着衣上的雨水,見衣服也似在下雨,噗嗤笑道:“誰家媳婦沒水洗米可以到我這裏來取水,一滴一兩銀子,寶寶一輩子只賣一次水,賣一次就打算吃一輩子。”

    衞紫衣等人對他的小孩子話只有會心的一笑。

    好不容易將衣服烤得半乾後,戰平和馬泰拿出自備的食物,在地上鋪一塊大桌巾,將食物置於上,令人唾涎欲滴。

    馬泰笑道:“幸虧寶寶要廚房將食物用油紙包起來,才不至於泡湯了。”

    衞紫衣也讚道:“寶寶人小心也細。”

    秦寶寶白眼道:“要誇獎人就甘願一點,明知我個兒小,還開口就説”人小“什麼的,應該説”年紀小小心思細密“。”

    衞紫衣有趣的道:“你並不矮何必雞蛋裏挑骨頭。”

    秦寶寶辯駁道:“你的雞蛋裏若是沒有‘骨頭’,我又怎挑得到?”

    衞紫衣知道説不過他,乾脆認輸:“好啦,下次不説‘人小’了。”對屋主道:

    “這位老兄可願意和我們一同進餐?”

    胖老兄聲音沙啞道:“我是個粗人,連帶腸子也是粗的,你們那些精細食物我吃了腸子會打架,你們自個兒請用吧!”

    邊説邊吃他的雜菜湯,宛似吃到人間美味。

    衞紫衣一笑,用紙拈起一塊玫瑰糕到寶寶手裏,道:“老趙最疼你了,永遠不會忘記你的江南點心。”

    小孩子誰不希望有人疼愛,這些話直聽得他酒窩也笑深了:“大哥也最疼我了,尤其今天我更喜歡大哥,因為你沒有逼我吃那些草根樹皮燉的什麼蔘鴨、當歸雞。”

    衞紫衣啞然失笑。戰平道:“娃娃就是娃娃,喜歡人還要帶條件。”

    馬泰進一步戲謔道:“那些珍貴藥材被寶寶一説都好象變成沒人要的草根樹皮,他們如果有靈性不在你肚子裏作怪才叫奇。”

    秦寶寶反譏道:“那些草根樹皮如果英靈有知你馬泰兄如此為他們不平,一定會很高興的在你肚子裏大跳扭扭舞或踢躂舞,報答你的盛情,讓你比孫悟空更勝一籌。”想到自己是學醫的,又加上一句:“救人性命的藥材另當別論。”

    他們邊吃邊鬥嘴,倒也其樂融融,那位肥胖如球的老兄倒也真沉得住氣,一哼也不哼,好象他們都不存在似的,既不表示歡迎,也不會顯出不高興的樣子,好象一切全不關他的事,真是個怪人。

    他的確是個怪人,在江湖上小有名氣,人稱“怪球”程胖子就是他老兄,至於他的本名反而被人遺忘了。

    走江湖第一個條件就是要膽子大,才有能力行俠仗義,偏生他老兄人胖膽子卻小,常常為此被朋友取笑,大怒之下,一個人避到這座前不接村的空屋練膽子。他的朋友告訴他這座屋子有鬼,屋主死後留戀此地晚上常回來看看。

    江湖人自然不信這些,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假扮,目的是使人不敢接近此屋,以利不法之徒所用。程胖子聽聞此事,拍胸保證揭破此案,捉住假鬼,準備以此向朋友炫耀。

    今晚是捉鬼表示膽量的第一夜,英雄氣一過,害怕之心油然而生,恰好衞紫衣四人到此避雨,程胖子正在用那副快生鏽的腦子想些點子,企圖留下他們,所以對他們的嘻笑聲也就不在意了。

    火光照在寶寶嫩嫩的臉蛋上,只見他肌膚晶瑩如玉,唇紅如抹了一層胭脂,小鼻兒挺直可愛,眉目如畫,再襯以無憂無慮的笑容,深深的酒窩,吃東西舔舌時可愛的小動作,眼珠子一轉靈活的眼神逗人,這一切,宛如一幅最精緻的圖畫,讓人想永遠珍藏,連衞紫衣也不禁瞧得痴了。

    秦寶寶詫異問道:“你們為什麼一直盯着我,我有什麼不對勁麼?”

    二人醒悟,衞紫衣微笑道:“沒想到寶寶這麼俊美,真可謂貌賽潘安,美絕宋玉。”

    秦寶寶“嗤”的笑了出來,道:“難得有讓大哥誇獎的事,小弟真是三生有幸。”

    説着還起身有板有眼的行禮,活脱脱在演戲,惹得三人呵呵大笑。

    秦寶寶坐下又道:“其實我覺得大哥才是真正的美男子,北方人的身材挺拔,面目又俊美,真是一位濁世無雙的美丈夫,而且大哥名震江湖,更是少女夢想中的偉丈夫,而我長大了也只能算是文弱書生罷了。”

    衞紫衣哧哧笑道:“你的嘴永遠那麼甜,讓人恨不得一口把你吞下去,嚐嚐你身上其它地方是不是也和你的嘴一樣的甜。”

    戰平突地冒出一句:“寶寶當男人太可惜了。”

    馬泰接着道:“我心有慼慼焉。”

    秦寶寶氣結,不禁提高音量:“容貌性別是父母給的,你們不應如此取笑我。”

    衞紫衣見秦寶寶小臉微紅,知他動了真氣,忙向馬泰、戰平使眼色,他二人會意,不住向寶寶賠不是,衞紫衣又説個笑話,小孩兒氣氣也就算了,那能氣得久?

    不一會兒又玩鬧在一起了。

    一會兒,程胖子走近他們,衞紫衣起身拱手道:“多謝老兄借屋讓我們避雨,我等感激不盡。”

    “怪球”程胖子忙搖雙手,道:“這屋子不是我的,我也是今天才來借住的。”

    秦寶寶恍然大悟笑道:“我總覺得這屋子跟主人很不相稱,原來不是你的………”

    衞紫衣叱道:“寶寶!”

    秦寶寶吐吐小舌,不敢再説。

    摸着圓圓的大肚子,程胖子呵呵直笑,道:“沒關係,沒關係,這位小娃兒説得沒錯,這屋子的確和我不相稱,我是為了好奇才來住的。”

    衞紫衣拱手道:“舍弟無禮,老兄不要見怪。”

    一轉話題,又道:“方才聽老兄説是為了好奇才借住這座偏僻的茅舍,莫非這屋子有何特異之處麼?老兄可否明示?”

    程胖子神秘兮兮的瞄了衞紫衣四人一眼,小聲道:“這是座鬼屋!”

    四人初時怔了一怔,再來古怪的互望一陣,繼而暴起一串長笑,宛如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笑話一樣。

    馬泰笑得直捧腹,道:“呵呵,我想老兄你大概喝醉了吧,這麼大個人居然會説出這等話,瞧你也是武林人,不怕道上朋友笑話你?”

    程胖子不悦道:“此處沒酒,那來酒醉之人?奶奶的,我老人家話才只説了一句,你們笑個什麼勁兒,到底想不想聽?”

    戰平笑道:“老兄請繼續説吧,我們這位小少爺最愛聽人講故事,你講得愈精彩他愈高興,可以幫我們省下不少麻煩。”

    衞紫衣揮手示意他們住嘴:“老兄説此屋有鬼,無非有什麼隱情,反正外面雨大我們暫時也走不了,是否可以説出來讓我們增加見聞?”

    程胖子聽衞紫衣説得客氣,才臉露笑意道:“聽説此屋之主是位飽學之士,十分討厭熱鬧,所以自己一個人避到這塊四不接村的地方來,蓋屋種花,生活倒也舒適悠閒。

    過不了幾年,也不知是什麼原因人突然死了,不知是死不瞑目抑是留戀此地,每到夜晚子時,靈魂就會回來走動。我聽説了這件事,自然不相信,以我看來極可能是由人假扮,決心來這裏捉假鬼。你們如果膽子大,不妨留下來看熱鬧,當然,一切隨你們,我是不會強人所難的。”

    秦寶寶嗤之以鼻道:“明明自己膽子小想留我們下來陪你壯膽,偏偏硬要撐門面,説些不入流的話套住我們,説讓我們看熱鬧?”

    秦寶寶是那麼期待“怪球”程胖子會説得精彩絕倫,那知他老兄三言兩語就説完了,末了還説幾句令人不中聽的廢話,大失所望之餘,嘴上就不饒人的出言相譏。

    “怪球”程胖子圓臉一紅,辯道:“老夫‘怪球’程胖子在江湖上也不是無名鼠輩,豈要人壯膽?那還混什麼江湖,小娃兒就會瞎説胡扭。”

    除了秦寶寶,衞紫衣三人一聽他自報的名號,就明瞭他是怎樣一個人,忍不住暗暗好笑,卻也不點破,畢竟“打人不打臉”是江湖上的不成文規定,面子是重於一切的。

    秦寶寶首次聽到“怪球”程胖子這個人,再打量他的身材,笑得眼睛差點瞇成一條線,點頭道:“老兄的名號很適合你,可是不知老兄怪在那裏?”

    “説將出來你這小毛頭也難以瞭解,等你再大一點,出去行走江湖打聽一下,就會知道我怪在那裏,也將明白在江湖上要混出一點名聲是很不容易,知道麼?小不點。”

    程胖子不可一視的斜睨秦寶寶,大有睥睨天下之勢。

    秦寶寶長長“哦”了一聲,一臉嚴肅的道:“我終於瞭解老兄怪在那裏了?”

    “怪球”程胖子不解道:“你瞭解?”

    秦寶寶點點頭,故作正經道:“可不是,我小時候玩的球,打死它都蹦不出一個字,而老兄這個球不但聲如洪鐘,還會往自個兒臉上貼金,的確夠資格稱為‘怪球’。”説到後來忍不住咯咯笑了出來,現出頑童本色。

    衞紫衣三人不禁莞爾,忍了忍,終於沒笑出來。

    “怪球”程胖子氣得一張胖臉漲成豬肝色,還“呼呼”的直喘大氣,卻不敢對秦寶寶怎麼樣。其一,對方是個小孩,和他動手不免落個“以大欺小”的口實,況且對方會不會武還是個問題。其二,程胖子看出寶寶的後台靠山很硬,如果和他動手,衞紫衣三人絕不會視若無睹,三對一,打個鳥。其三,程胖子日前正有求於他們,得罪了小的,他家大人心疼之餘絕不可能幫自己忙。

    想通了這三點,也就沒什麼好氣的了。

    喘口大氣,程胖子道:“老子今天算是蛟龍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好了,不跟你這小子一般見識。”

    轉個話題,又道:“如今外面該死的雨下得正起勁,看樣子,短時間內是不會停的,你們還是準備留下來過夜好了。”

    馬泰看看四周,道:“這裏只有一張牀,又不具被褥,睡那兒?”

    衞紫衣也道:“天色還早,等雨稍停我們就走,老兄自請休息。”

    “怪球,”程胖子一臉不在乎,道:“天色不早了,你們就留下來吧!反正這屋子又不是我的,誰都可以住,江湖人隨遇而安,沒牀沒被難道過不了夜?至於牀就讓那位小兄弟睡,櫃裏有被褥,給他蓋了免得晚上着涼。”

    淡然一笑,衞紫衣不禁佩服他的聰明,關心小的以討好大人。但心中實好奇,想親眼目睹鬼的面貌,於是笑道:“如此就叨擾老兄了。”

    秦寶寶看衞紫衣答應留下來,想到可以看到傳言中的鬼,不禁激動興奮,乖乖的上牀睡覺,還不停哼着兒歌!就是不肯把眼睛閉起來,心思一轉,不忘警告衞紫衣道:

    “大哥不可以偷偷點我‘睡穴’喔!”

    衞紫衣幫他蓋好棉被,笑道:“要我不點你穴道也行,可是你必須先吃下兩顆‘護心丹’,再好好睡一覺,等子時鬼出現,我再叫醒你。”

    這麼簡單的條件秦寶寶自然依從,一骨碌坐起來,取出懷裏的漆黑木瓶,倒出兩粒丹紅藥丸,吃糖似的吞下去,向衞紫衣笑一笑,突地往下一躺,閉起眼睛做夢去也!

    其它人圍着火爐就地盤膝運功閉目養神,等待子時來臨。

    時間在眾人等待中慢慢溜逝,突然,一股冷颼颼的寒風吹來,眾人悚然驚醒,均忍不住機伶伶打了個冷顫。

    秦寶寶也從酣睡中醒過來,坐在牀上,揉揉惺鬆的睡眼問道:“大哥鬼來了麼?”

    衞紫衣轉身見他醒了,對他笑了笑,招招手,寶寶下牀坐到身邊,神秘兮兮的從懷裏取出一團幾乎透明的細絲線,線端還附着一個小鋼鈎,交給衞紫衣,低聲道:“待會兒鬼真的來了,大哥設法將絲線鈎在他身上,我們再跟着線找下去,就可以知道他來自那裏了。”

    衞紫衣點頭接過,摸弄那團絲線,低聲笑道:“你的鬼玩意兒最多。”寶寶但笑不語。

    看樣子,他們還是不相信世界上真有鬼這回事哩!

    程胖子低聲叫道:“鬼快來了,你們還有心情説笑。”

    馬泰諷刺道:“現在不説,待會兒被鬼嚇死,以後就沒機會説了。”

    戰平也道:“真想快點開開眼界,看鬼到底是什麼模樣?”

    程胖子對他二人怒目而視,馬泰、戰平視若無睹。

    倏地──

    陰風徐徐吹來,“啪”的一聲,窗户被吹開,可以看到大地一片黑暗,雨勢已停,愈發顯得沉寂,靜!靜得讓人心裏不舒服,因為這種靜,帶着一股鬼氣森森的氣氛。

    “怪球”程胖子顫聲道:“看樣子真有鬼耶!”

    衞紫衣不理他,低聲問奏寶寶:“受得住麼?”

    秦寶寶用力點點頭,他不想被點穴道,錯過這次好機會。

    這時──

    從窗口可以看到一條人影由遠而近的走向茅舍,不,不是走,是用飄的,除了鬼,就只有衞紫衣有此能耐。

    五人摒住氣息,運足神功凝目望去,可以看清“鬼”是一個身着青袍,頭戴方巾,胸前長髯飄拂的修軀中年人,的確很有飽學之士的風範。這樣一個人是不可怕的,可怕的是他的臉,他的臉色是死灰的,他的手也是死白色,在黑暗中更見分明,慘綠芒芒的眼球直視着屋內五人不動。

    衞紫衣在等待着他有所行動,沒想到鬼突然轉身飄走,衞紫衣忙一抖手將絲線拋向他,小鋼鈎正巧鈎住他腰帶。同時,秦寶寶也發出一枚金針刺在他“肩井”穴,“鬼”

    中針混身一顫,加快速度飄走了,不,這次飄不了,只能施展經功,衞紫衣沒有追上去,放鬆手中絲線,任他走了。

    如果衞紫衣想知道鬼是何人假扮,略略活動身手就可明瞭,只是秦寶寶既然拿出絲線要他用,他就不忍使寶寶失望。

    馬泰籲口氣,道:“寶寶方才發出的暗器是什麼?那鬼好象很難受!”

    秦寶寶哧哧笑道:“那是‘麻癢針’,含有劇烈的麻癢藥,被刺中者全身如萬蟻在爬,這樣他也不會注意到身上被弄了手腳。”

    “怪球”程胖子哼了一聲,道:“看你年紀又小,人也長得討人喜歡,想不到卻如此歹毒,使用這種惡毒的暗器,將來長大豈不為害人間?”

    秦寶寶瞪眼道:“對付惡人用這種折磨人的暗器最好,何況如此一來我們就可以證明他是人而非鬼,你也不必再心驚膽顫了。”

    “怪球,”程胖子不解道:“你怎地知道他是人不是鬼?”

    秦寶寶聽了,大搖其頭,大有──閣下真是不可救藥之意。

    衞紫衣見狀輕聲一笑,道:“人死就不再有感覺,適才寶寶送他一針,老兄沒見他混身一震?這就表示他有知覺,當然是人而非鬼了。”

    “怪球”程胖子道:“他為什麼裝鬼嚇人呢?”

    衞紫衣笑道:“這得問‘鬼’閣下了。”

    秦寶寶笑得好古怪:“我知道。”

    眾人好奇的望着他,他卻吊人胃口道:“絲線快沒了,我們邊走邊説。”

    眼見絲線快沒了,眾人也不再多問,出門照着絲線指示的途徑追下去。衞紫衣習慣性將一隻手放在秦寶寶腰際,扶他一把,擔心他用力過多,對心臟負荷構成威脅。

    一行人施展提縱身法,衞紫衣在前領路,餘人跟隨在後,程胖子見秦寶寶要人扶,一時忘了鬼的事,忍不住譏道:“原來小鬼只會要嘴皮子及一些小玩意,一點真本事也沒有,‘走路’也要人扶,也好,免得本領太強世人遭殃。”

    “啪”的一聲脆響,程胖子已被人颳了一個耳光,胖臉現出五條小小的指痕,一望即知打人的是個小孩。

    “怪球”程胖子撫着臉,怒叫道:“那個王八蛋打我?前面的二個大個子是你們麼?”

    原來“怪球”程胖子走在最後,他的前面是馬泰及戰平,他沒看清楚打他的人是誰,只見人影一閃,他就中了獎,他只道是馬泰和戰平不滿他出言侮辱秦寶寶才賞他一個耳光,想也沒去想那小鬼會有此本領,故而出言興師問罪,可笑他只要拿起鏡子一看,可能會嚇得往後一倒。

    馬泰搖頭笑道:“見鬼了?”

    秦寶寶出聲附和道:“馬泰説的對,老兄一定是見鬼了!放眼江湖誰有這麼大的本事打老兄一個耳光,老兄卻連他是誰都沒看清楚,定是來去無常的鬼了,説不定鬼兄正跟在老兄後頭,準備踢老兄一個屁股呢!”

    程胖子忙用雙手護住屁股,也不敢向後看,加快腳步到衞紫衣身邊來個三人行。餘人見狀,忍不住呵呵直笑。

    衞紫衣笑問:“他為何要裝鬼嚇人?寶寶道來聽聽。”

    秦寶寶不賣關子,道:“我猜他的目的只是在程老兄,我們只是適逢其會。”

    程胖子愈聽愈迷糊,道:“鬼跟我有什關係,幹嘛找上我?”

    秦寶寶解釋道:“可能是你的朋友想開你玩笑,因為只有他們知道你今晚來到此處,原本想嚇嚇你取樂一番,但是當他發現屋中多了四個人,又改變原意溜走,為的是怕被你發覺以後見面不好説話。”

    “怪球”程胖子道:“胡説,我的朋友雖然不多,卻都是知交,夠得上生死與共的朋友,我雖不才,這雙招子卻雪亮的很,不會着錯人。”

    衞紫衣沉吟道:“老兄的朋友中,可有像方才假鬼的那種身材的人?”

    “怪球”程胖子回憶一下,道:“劉勇的背影倒與剛才的假鬼很像。”

    衞紫衣覺得耳生的很:“劉勇?”

    “怪球”程胖子興奮道:“劉勇雖然沒什麼名氣,為人都十分義氣,我,他還有老猴鬼是八拜之交,他當然不會戲弄我。”

    秦寶寶小聲道:“希望不是他,否則老兄的立場就很難堪了。”

    “怪球”程胖子拍胸保證不會是他的好友劉勇。

    一行人愈走愈偏僻,來到一個不知名的郊外,走進一間非常大的古厝,目光向四周尋去,只見外面是一廣大天井,四周都有一丈高的圍牆呈方形狀,將這幢房屋圍住。

    古厝是老式四合院,眾人縱身躍入,但見院子廣場有幾棵大榕樹,約有二、三人合抱粗,地上堆滿了乾枝枯葉,配上荒廢已久的花園,顯得荒涼不堪,也表示這屋子已相當久沒人住。

    五人不發一言的再往後院走去,幾個轉彎,已到後院,後院跟前院差不多,老榕樹,枯葉遍地,高圍牆,多了一口乾枯的池塘,還有一座老屋獨立而建,門窗都已相當舊,這老屋非常大。

    絲線到這裏已收得差不多,大家都明白這老屋就是目的地,腳步更放輕了,説話聲就從一這座老屋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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