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歌吟趕至“忘林”時,“忘林”已被火燒的滿目傖痍。
方歌吟懷慌恐的心步入。想探點線索,卻見焦木樹根處,坐了三幾個人,正在聊天。
只見一個黑黝黝的、腮幫子漲嘟嘟的,説話時喜歡怪眼一翻的怪漢,例開一口白牙,方歌吟剛聽進去,只聽他開口就道:“散了,散了,説什麼權力幫、八大天王,談什麼血河派、蜀中唐門,到頭來還不是夢一場,空一場?瞧這武林三大絕地,給人夷為平地,燒成灰炭,供人岱吊,也不是威名一時,千百年後來此的人,還不知踩在那一副骨骼上?散了,終究是要散的。”
另一個福福泰泰,眼尖鼻大,下巴佔了臉部幾近一半的人和爾地笑道:“鐵釘還是那般憤世嫉俗。難道説咱們“兩廣十虎”也到頭來抵不住要散?”
那黑子怪眼一翻,道:“就得以不散,人死一場空,臭皮曩活時聚聚,抵不過千古萬載的輕消霎散。羅海牛、瘋女、吳財這等鳥暫且不去説他,但殺仔、阿水、勞九,卻不是幽泉異路,黃泉相隔麼?”
旁邊一個挽髻高裝、白哲如羊脂的婦人嫵媚笑道:“雖然陰陽相隔,但咱們一顆心,卻末曾分開過,生死之事,又焉能羈絆?記得五龍卒之戰、丹霞山之會麼?
咱們一刻活過,便是永遠活過,咱們一刻並肩過,便是永遠在一起。”
李黑心神不屬般沈默一會,抽出座下一段焦木,道:“對生命而説,”永遠”是可笑的。”
方歌吟卻聽得“棧”地一聲,熱血奔衝向腦門,原來他所聽得的,都是轟轟烈烈,昔日名動江湖的戰役,聽這些人的口氣,莫不便是當年跟蕭秋水縱橫九千里,燭照四十州的“兩廣十虎”不成?
只聽旁邊一個高大壯頭、獅弟彌口的銀鬚老老大聲道:“你們”兩廣十虎”的戰役,我可不管,跟蕭大哥東征四伐,我老蘭也有份兄,我跟你們尚且陰魂不散,其他還有什麼可説説?且看他當日武林的“東刀西劍”、“八大天王”,今日武林的”三正四奇”、“二十神龍“……只是”懸空寺”之役,咱們去也不去?“李黑眼睛骨碌碌一轉,偏頭思考道:“”
忘林“之役,咱們暗中出力,”長空幫“等始能大獲全勝,我們也不求為人所知……但是年紀大了,風濕骨痛,懸空寺沒多大看頭,還是不去也罷。”
那白哲婦人便是“雜鶴”施月,雙目瞪住李黑,道:“那你是不去了?”李黑隨意一笑。施月道:“你不去,我去,懸空寺有華老怪,他很有一手,不比想像中好鬥,如果萬一眾俠不敵,則武林中禍亡無日,俗語有道: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胡福,你去不去?”
她説起話來極快,就像一大鍋沙炒豆,豆子熟時紛紛爆裂一般快而響。那“好人”胡福摸摸下巴,道:“去是很想去。但蕭大哥十年一祭,近日可能會在峨嵋出現,要是為了這事兒,偏巧逢不大哥,則打死我也不去。”
李黑喝了一聲:“照也。”施月道:“那你倆是不想去了?”兩人一齊點頭,這兩人在其中最是互相依傍,其味相投酌,蘭俊龍抑喝了一聲道:“你們不去,我去!熱熱鬧鬧地方,怎能少了我們?何況趁我們未斷氣前,再幹他一番事業也好!”胡福反問道:“你倆要去?”這次到蘭俊龍和施月一起頷首。
李黑笑道:“那我們行動還是一致好了。”施月道:“也罷,君那邊人多。洪華要去,則大家都去,少林洪不去,大家就拉倒算了。”
於是大家都望向洪華。少林洪短髮鐵臉,緘狀不語,但一向思慮周詳後再説話,故不言則已,一言必中,且斬釘截鐵、向無回迂之地。現下眾人都探詢於他,他沈默良久,説了一句:“去。”
李黑扒扒髮根,道:“真的要去?”洪華道:“辦完這樁事,趕去峨嵋,還來得及。”
胡福挖捏下巴,想想也是,即道:“要去便快去了。”施月與蘭俊龍自是歡呼不已。
施月雖是女子,但巾幗不讓鬚眉;蘭俊龍外號“千手劍猿”,為人也似猿猴一般,鮮跳活潑,不能久待,最是好事,一聽有得去湊熱鬧,莫不歡仟。其實李黑和胡福,也是唯恐天下不亂之徒,今日如此審慎,是不想錯過能與蕭秋水晤會良機,今聽洪華如此説,如其算計好時機,便都躍然欲試。
(有關這“兩廣十虎”的行為事述,請見“神州奇俠”故事系列,這詳細敍述。)這時方歌吟禁不住衝出來,撲地跪倒,大聲道:“請五位前輩,帶晚輩前往,晚輩則感激不盡,感激不盡。”五人自是説話,沒料忽然冒出一個小子來,原來力拌吟屢得奇逢,內功深厚,已凌駕李黑、胡福、施月、洪華、蘭俊龍等人之上,所以他們並不覺察有人在後面聽他們交談,倒是唬了一跳。
李黑“術”了一聲,認真地點頭,通:“你便是那小子,那姓方的小子,是吧?”方歌吟對傳言中講義氣、敢信諾的“兩廣十虎”,甚是敬服,便虔誠地道:”晚輩方歌吟,拜見五位前輩,請前輩帶小輩赴”懸空寺“,待事了了,更煩五位能撈小輩見蕭大俠一面。”
李黑那白多黑少的怪眼翻來翻去,斜視方歌吟,卻不説話。
施月笑道:“今下武林,你出道既晚,聲名最響。咱們都莫如你。”方歌吟暗自愧愧。
胡福摸摸下巴,微笑道:“要是你早生幾十年,就可以跟我們一齊闖蕩江湖了。”方歌吟聽了,又無限抱憾。只聽李黑道:“記得當時,咱們初出道時,總聽人説:“要是我年輕十多年,定必加入你們,現在則只有精神相勉勵了。”而今這話,我們都對人説了。“蘭俊龍卻豪笑道:“懸空寺就在恆山,那地方你闖過,不必我們相引:至於往見蕭大俠,則要看緣法了,帶了也沒有用。”
方歌吟聽後若有所失,問道:“那五位前輩不去恆山了?”
胡福又摸摸下巴,道:“既是大多數都贊成去,去是要去的。”
施月道:“你走你的罷,必要時我們會助你一臂。”李黑怪眼一瞪道:“快趕去,遲了怕有遺恨。”
方歌吟忙站身應道:“是。”正待行出,洪華忽道:“慢。”
方歌吟不明所以,望向洪華的臉孔,洪華緩緩道:“留得一命,你跟蕭大哥還緣憚一面。”方歌吟呆了一某,説:“是。”
再看時霧煙朦朧,場中只剩下焦木炭灰。
話説恆山,已是入夜時分。雪華神尼的自戕廢規,使得天象、桑書雲等心裏都大受打擊。辛深巷、梅醒非都在計劃看牛夜突擊的事。清一依然在守看雪墨神尼的遺體。
車瑩瑩在燭旁垂淚,似想看遇害的父母。桑小娥在廟前看看滿天繁星,皓月當空,心中在懷念若方歌吟。卻吹來一陣冷風,黑雲掩過,月耳都消失了,只剩下天上冷晶閃爍的星星,宛似許多孩童在霎亮若眼睛。
桑小娥依在一顆大榕樹下,往天上看,看星星一霎一霎,很是調皮,她自己也如星星,俏皮的眨眼,如此鬧得正有趣時,不易一陣冷風吹來,桑小娥無意間往山下一望,一時間只覺根根寒毛,倒豎起來。
原來山下也有千萬點“星星”,正無聲無息的圈掩上來。
桑小娥此驚非同小可,又聽得遠處懸空寺傳來沈沈鼓聲,每敲一下得一響,那些可怖而陰閃閃的星星,又向上推進了一些兒。
她不禁掩臉發出一聲尖叫。
這一聲。在黑夜中聽來甚是尖鋭,一時間,鎮守山腰的戍卒,把守的衞兵,以及寺內寺外的高手,那一湧而出。
這當兒也有戍守的人,斗然發現山下的千萬點寒光,無聲無息地掩上,大部份嚇得張口結舌,小部份人魂飛魄散,張喉大呼:“野獸!野獸啊!痹乖不得了!”
只見恆山大殿里人影一幌,衝步搶出一威嚴怒目的和尚,叱問道:“什麼飛禽走獸,如此不得了?!”
這闖出的人正是天象。他身旁有一氣定神閒的青衫人,便是桑書雲。這二人一出,對崖的鼓聲忽然驟急大響,如驟雨打在鼓面上一般,忽然虎嚕嚕一陣山風颳臉如刀,眾人只覺撲臉擅腥之味,猛聽一聲虎吼,立時嗶聲四起,山間的千百頭猛獸,包括虎豹豹狼、獅彪蛇麟,紛紛加快速度,或飛或攫,或爬或撲,同山上湧來。
羣豪相顧駭然。這時在山腰巡守的各派弟子,一時驚魂未定,不及撤走,被這一大遍黑壓壓的飛禽走獸,存噬得一乾二淨。
眾人在山上望去,只兄十幾個人,張大了嘴慘叫,叫聲卻被虎嘯所遮,迅及倒在羣獸中,被嚼個屍骨無存,這時對鼓聲詭譎幽怪,眾人卻聽得手中發冷,心中發毛。
天象白髮陡揚,道:“一定是那鼓聲搞鬼。”雖然焦燥,但卻無法可施,腥風如狂風般急,桑書雲傳下手令,所有把守山問的弟子,都退上山頂來,以免送掉性命。
這時虎嘯龍吟,愈迫愈近,桑書雲道:“我們縮小范圈,嚴陣以守,總好過盲目衝刺。”當下令各人只在崖邊把守,一有猛獸上來,即居高臨下,擊殺殲滅。並設下第二道、第三道防衞,以免猛獸一旦衝破守線時,變成內外夾攻,為虐甚巨。
這防線既定,鎮守則容易得多了。但是羣獸數目實在太多,各種各類都有,眾人雖是武藝高強,看去也不觸膽心寒。
眼見毒蛇怪獸,已經接近山腰,桑害雲號令一聲,眾矢齊發,當先的走獸,不少中箭倒地,卻發出悲嘯,後頭的野獸一聽,也各齊聲發出嘯吼,這一來數千走獸一齊嘶吼,其聲直如漫山遍野,而且數百類野獸沓雜而鳴,其聲之恨,也屬罕聞。
這一陣連叫使得羣豪更驚。只見野獸一聞血跡,即吞噬地上礁血或已受傷的猛獸,啃得一根骨頭不剩,甚是殘忍。眾人看了,直是發寒,只寧跟千軍萬馬作戰,卻不欲與這些無知愚昧的兇獸對壘。奇就奇在這些野獸在鼓聲煽惑之下,竟只向山上奔來,而能不相互咬噬、互相殘殺,除非受傷流血的倒外,敢情野獸一聞血胭味,口舌飢涎,控制不住獸性。
眾下心中暗叫苦也,卻是無計可施。桑書雲又令長空眾徒射了一輪箭,猛獸依然前仆後繼湧上來。桑書雲已來不及施令,長空幫的箭手繼續放箭,已來不及聽令行事,怕梢緩得一級,野獸即如風捲殘英般湧至。
如此射了半晌,羣獸死傷過百,但長空幫的箭,幾乎用盡。這次長空幫與役,木就以為是近身街戰,故此並沒有帶出多少箭矢來。這時猛獸勢度稍稍一挫,對崖的對手也似稍疲,鼓聲較低微後落。
桑書雲趁機道:“箭完了,有暗器的準備。”眾人知是生死關頭,立即更替換班,一羣數十有帶暗器的武林人物,紛紛暗釦各種各式的暗器,凝神以待,蓄勢待發。
本來有暗器的武林人物,在江湖上最不受歡迎,認為是卑鄙技倆,能練到蜀中唐門一般的,將暗器轉化為武器,或若作了明器,變成了人人尊敬的藝術者,少之又少,但而今情勢如此,反而這些使暗器的高手令人重視,對暗器也十分珍惜,怕有一枚浪費了,使得那些兇殘毒狠的毒蛇猛獸多一分力量。
桑書雲觀始察終,道:“守到天明,或許情勢會好一些兒。”這時方過二更天,月亮又肢出雲層,眾下只見山腰密密麻麻,盡是不知從那裏來的毒蟲兇獸,擠成一團,真個叫他殺不盡,不禁如百哀齊至,生大恐怖,沒了鬥志。
聽得桑書雲此語,精神一振,都想:擋得一時走一時,過得一刻是一刻,説不定待到天亮,這些惡獸都四散竄逃,亦未可知。當下振起鬥志,只求能死守局面,求一線生機。
如此相持了一會兒,鼓聲又急密了起來,野獸本來各自低鳴,一聞鼓聲,又奮勇前撲上來。
這時崖上高手,盡皆將暗器發了出去。
這些暗器,本來都是平時對付武功極高的好手用的,發射的手勁、速度與準頭,自足非同小可,這些猛獸怎抵擋得住?
瞬眼間便死了百數十頭。
只見羣獸依舊湧來,不一會又死近百頭,但羣豪的暗器也將用完,鼓聲卻依然勁急,只有三五個唐家子弟,還有暗器可以發射,其餘的不是暗器打完,就是所剩無幾,留下來要作緊急時自救。
眼前七八十頭猛獸,就要突破防線而入。忽聽辛深巷、宋雪宜齊喝:“動手!”黑水青焰,狂噴而出。不少野獸,在火焰中打滾咆哮,終被焚焦。而“如今是雲散雪消花殘月闕落英流水”幅度更廣,所被沾酒中的野獸,莫不哀鳴掙扎不已;野獸既怕被毒水,又怕“蝕心化骨焦屍獼骸喪門火”的火焰,紛紛悲啤而退。
然在這時,鼓聲也稍稍一緩。
桑書雲向辛深巷喜形於色,道:“兄弟,幸虧你有將這火器擄來。”辛深巷卻神色凝重,道:“可惜所帶不多,再發得七八道火焰,火藥便要用罄。”梅醒非接道:“往下的都要靠宋教主的“雲雪花月英水”。”宋雪宜卻緩緩搖了搖頭。
大家都嚇了一跳。蕭蕭天問:“怎樣了?”宋雪宜神色凝重,道:“這筒子的毒水,怕還推不到青焰熄滅。”眾人臉色閃過無限懊喪,毒火依然在野獸體上焚燒,其它野獸都不敢吞噬被青焰或毒水醮染過的骸,火光一映一映的,在眾人臉上一跳一跳,只見汗珠不住如鬼手扒搔般留下,但聲音細得連一根針落地的聲息都可辨閒,可謂詭異至極。
一人忽道:“這樣枋守下去,實在不是辦法。”另一人大汗一行行,一條條地自臉頰留下去,他的臉肌盡在抽蒼,忽而大聲道:“來呀,跟我衝出去!”桑書雲叱道:“大家不要慌亂,自尋死路!”但眾下惶栗至極,那有心思耗下去,只見有人衝殺下山,也拔出武器,紛紛吶喊殺將下去,只望能殺出一條血路。只見七八十個瞥不住性子,沉不住氣的武林人,一路殺下去,才殺沒到二十米丈,已死了十來人,又殺了十丈,又死二十多人,獅虎狼豹雖也死了不少,但羣獸依然沒有減退。剩下的四五十人,鋭氣頓消,被困於羣獸之間,轉眼人堆愈來愈少,一一遭虎狼喲叨,慘叫哀鳴之聲,夾雜獸吼,隱約可聞。在崖上俯視的,膽小的人已掩臉不敢相看,膽子大的揣想到待會兒白己的下場,也雙腿發軟。羣獸嚼食了那小撮人後,意猶未盡;卻兇性大發,隨鼓聲遽急,又湧上崖來。蕭蕭天嘆道:“若在此時,還有人貿然行事,那就只有死路一條了。”他説這話,是要安大家的心,以免又莽撞下山,折損人手。眾人見下山的人如此慘狀,自然都不敢鹵莽行事。
梅醒非踩足道:“都是那鼓聲!”辛深巷駕道:“那鼓聲是操控羣獸的事物!”伯金童罵道:“去他媽的鼓!”蕭蕭天揹負雙手,望向對崖,悠悠出神,這時羣獸進攻更急了,全仗那剩餘的“如今娃霎散雪消花殘月闕落英流水”以及“蝕心化鼻焦屍爛骸喪門火”的威力勉強鎮住。
連桑書雲也一籌莫展道:“再守下去,只好是肉搏戰了。這山崖還算好守,咱們居高臨下,只要用兵器前揪,或以掌力平推,便可制殺狂獸。只是一旦讓他們上了來……”桑書雲長喚一聲:“卻是神仙難救了。”辛深巷長喚道:“真不知華危樓從那裏弄來了這麼一大堆野獸!”
桑小娥乍然想起,道:“當日我們在闖”七寒谷”的峙候,也遇到些惡獸,只是當時沒流意會變成如此後果。
“這時火焰漸熄,原來”喪門火“已盡,野獸少了火焰的威脅,又兇猛前進,全仗”落英流水“竭力懾制而已。蕭蕭天忽道:“桑幫主。”桑習雲知瀟蕭天是成名前輩消,自有見地,當即道:“蕭兄何事?”蕭瀟天道:“我有一法,或可一試。”
桑書雲湊近道:“願聞其詳。”蕭蕭天微笑道:“也不是什麼絕活兒,只是笨方法。”
桑書雲雙目綻放起奮悦的星芒,道:“蕭兄何不説來聽聽?”瀟瀟天道:
“正要和桑兄參詳。”
只聽蕭瀟天道:“我別的沒有,但有一雙羽翼,我和曹大悲都有心得,可以乘風滑翔,加上御氣而行,至少能掠四五十丈。我想飛過去,先制住華危樓,沒有他的鼓聲,一切都好對付,你們趁機殺過去,便可解目前危困。桑害雲臉上掠過一片不豫之色,蕭蕭天馬上注意到了,問:“怎麼?有不妥麼?”
桑書雲嘆道:“當無不妥。何況蕭兄神功蓋世,為當今唯一可制華危樓的人。
可惜就是太危險,瀟兄是我們的主師,親涉此險,卻是萬萬不可。”瀟蕭天微笑拍了拍桑害雲的肩膀,道:“主帥是桑兄,不是區區。”,蕭蕭天又道:“現今之計,只有冒險行此策,總比在此束手待斃的好。依我之見,只要能捆住華危樓,讓他不及擊鼓,這些孽畜都必作鳥獸散,而華危樓一時扳我不倒,只要你們來得快,我是沒什麼危險的。”桑書雲嘆哨道:“蕭兄大義,桑書雲這兒代表武林羣豪,向瀟兄一拜……”
説拜倒。
蕭蕭天慌忙扶住,這時武林羣豪大多數都聽到此策,紛紛流露出敬佩、惋惜、希望、企盼的神色來。
蕭蕭天強作鎮靜,道:“我摸黑迥旋滑翔,這裘風強山暗,諒不致被人叫破發現,其實並不難作,只是我多得一雙羽翼,為血河派重寶,如此而已。”桑書雲奕知蕭蕭夭並非大言的人,血河派不但有武功卓絕的高手,也有過一些精心巧匠,扁鵲華陀,所以才教武林所妒,因致滅門之禍。
蕭瀟天迎崖而立,眾人目送,桑書雲道:“但願蕭兄能克完願,澤救蒼生,名揚千史。”蕭蕭天哈哈一笑道:“我蕭蕭天被人冒名頂替,作惡為患數十年,沒料今也有諸位英雄諒解的一日,得眾家謬讚,可謂足慰平生矣!”説罷當風哈哈,哈炳,哈哈哈大笑三聲,振翅順風而去。
眾人只見蕭蕭天展翅而去,風急雲卷,山崖萬石森森,都為他捏了一把汗。
懸空寺的座落處,離恆山殿有三、四十丈的大缺!這大崩昆下峭直刻深,山壁削直如斧劈,亂石憐胸,峯峨鋒鋭,一旦落下,自是粉身碎骨,何況下有千數猛獸,只要失足,必屍骨無存。
如要從這崖躍到那崖,縱武功再高,卻難以辦到一躍數十丈。
如果要從山下攻襲由對崖,要自羣獸間殺出去,那更難如登天。
蕭蕭天內息沉厚,輕功本高,他一掠十丈,再加上休息御氣,又飛五丈,然後以雙薄膜為翅,順風滑翔過去,直撲對崖……
眼看蕭蕭天又“飛”了十來丈,離懸空寺山崖不過十餘距離時,突然間,燈火大亮,煙焰灼天,蕭蕭天在黑暗中忽被強光照射,映得雙目睜不開眼來,真氣一虛,而恆山殿的英雄好漢,也都發出一吃驚。
只乍見對崖密密麻麻,早伏滿了人,一齊現身,手指火把,一齊燃起,山風獵獵,照得火舌暴長和看孔明燈、照明燈,以及松明藥草,一齊照將過來,並一齊兵器交擊,發出喧譁大聲。
這一下蕭蕭天情知已然中伏,但不及重新折回,只因自己所有的一對“羽翼”,為血河派巧手神匠長孫破所制,只能藉風浮飄,並非真的能飛天遁地,翔翔無礙,此刻離原處已近之十仗,而且風勢不對,不可能折回,得硬頭皮,凝聚勢不可當的大力,以圖硬闖。
就在時時,崖上忽然傳來蓬地一聲,蕭蕭天聽去,心內一緊,又蓬蓬蓬蓬數聲,蕭蕭天人在半空,馭氣滑翔,無法凝聚真氣相抗,被震得五官溢血,但他心念既定,只有竭力“飛”向崖去。
這時鼓聲一過,崖上人紛紛張弓搭箭、亮晃晃的箭簇,盡皆對半空無處力的蕭蕭天,説時遲,那時快,只聞一陣密集如雨的箭射絃聲,百十支箭,全往蕭蕭天身上射去!
換作平時,蕭蕭天神功蓋世,這些箭矢,自然還難他不倒,但如今人在半空,無處藉力,無論他如何騰挪閃避,還是中了七八根箭,共中一箭,穿過他左肋,被他真氣震斷在肋內,才不致穿腔而出。另外兩箭,射穿了他在手臂骨。一箭穿踩而餅,另三箭僅是擦傷,一箭正中肩頭,肩頭那支,箭簇上想必醮有劇毒,是以僅發麻養,而不作痛。
這時他又已憑空臨虛,拉近了五丈距離,只剩下十丈不到,他身負重創,勉力一提真氣,振翅衝刺,便在此時,只聞一聲喝道:“照打!”·這時放的不是箭,而是發射暗器。
這時距離更近,暗器不但比箭矢難閃,而且更密集、歹毒。蕭蕭天雙手撥拿掃擋、身形搖擺曲翻,勢可不變,方向不易,直掠往山崖,又拉短了五丈距離,但已看了十來道暗器。
蕭蕭天長嘯一聲,眼見已踩到崖邊,但巨巖黯處,忽出現一人,全身如同血浸,隱透紅芒,在燈光映照下,截向蕭蕭天。
在崖這邊的人,眼見蕭蕭天身履奇險,正要掠到崖沿之際:眾人下一顆心志忑不已,卻見大風道人卑鄙截擊,都恨得咬牙切齒,惱恨難平。
眾人大聲呼喝,以企助威,萬望蕭蕭天能突破萬難,強登崖頂,只見蕭蕭天與大風道人交手幾招,兩人都有薄翼,是以在半空交手,都不往下墜去。
只是蕭蕭天如啞子吃黃蓮,苦澀自知,他吃虧在負傷。
暗器上塗的毒藥發作,而且御氣而行已久,一口真氣,已變作逆氣頂候,大風道人卻窺此良機,全力出手,以圖一擊搏殺。
大風道人一面打出凌厲掌風,一面笑道:“我們早知你會飛渡過來,義父跟你交手數次,早知你會如此作,你認命吧!”
蕭蕭天倉卒遇敵,才罵得一聲:“好賊子”真氣一泄,大風條然閃至他的背後,蕭蕭天受傷數處,轉動不靈,一閃未成,大風道人“嘶”地一聲,竟擬裂了他一張薄翼。
蕭蕭天的武功,木與大風相去不遠,僅成其少許而已,惟此刻蕭蕭天身罹重創,又氣力不繼,羽翼便為大風所撕。大風此舉,比殺傷蕭蕭天更為狠毒,要知道崖下千丈深淵,掉下去焉有命在?
蕭蕭天當非等閒之輩,知道薄翼被撕,他再不戀戰,偕餘勢向五丈外的崖沿掠去。
大風未料蕭蕭天如此當機立斷,再想攔截,已然不及,卻下全力展翅追去!
蕭蕭天僅憑一翅,眼下唯有全力掠撲,這一掠,餘力已衰,只剩一二丈,使可到崖邊,卻偏偏勢盡而落;好個蕭蕭天,猛除下腰帶,呼地一聲,腰帶半空將崖沿一巨石捲住,他藉力一帶,飛身撲向崖邊。
就在這時,懸空寺又擊鼓一響,這一響乃在蕭蕭天力竭時,所以無疑如同捱了一掌,但蕭蕭天已無他策,依然憑一口氣,衝落崖上。
但在此時,一人閃至。
這人一聲不響,一出手,“三尖兩刀劍”刺出,正是迷失本性的“括蒼奇刃”揮少平。
揮少平一劍刺來,蕭蕭天想力,卻已無力,“璞”地一聲,劍已刺到,蕭蕭天奮力一偏,劍刺入右胸,揮少平將劍一扭,三尖兩刃,如鋸割肌,蕭蕭天劇痛之下,運起來多年來因其太惡毒而廢置不用的“吸髓大法”,猛吸住揮少平。
就在這當兒,大風道人已飛越過蕭瀟天頭頂,一足踢去,“碎”地踢中蕭蕭天,把瀟蕭天踢得倒飛出去,蕭蕭天卻吸住揮少平,兩人扭作一團,終於發出一聲齊齊長嘶,往山下墜了下去。
這時嘶聲猶悠悠傳來,久久未沓,夾雜出大風在對崖得意狂笑聲,以及懸空寺內猖狂的鼓聲,顯然擊鼓的人也是開心至極。
這邊崖上諸人的心,即隨若蕭蕭天下墜的身子,一直沈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