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隔了半晌,雪花都蓋上四人衣土、頭上、臉上,忽然嚴蒼茫哈哈大笑起來,震得眉須上白白的雪花齊迸裂激揚,嚴蒼茫兀自怪笑不已。
桑書雲變色道:“嚴兄,很好笑麼?”
嚴蒼茫一面笑一面説,眼睛卻是不與桑書雲眼神相對,“哈哈哈哈……桑兄當我……劫餘島都是小孩子麼……哈哈……”
桑書雲臉色不變,尤淡淡地凝注嚴蒼茫,方歌吟已氣得幾要拔劍而起。
桑書雲在等嚴蒼茫説下去。嚴蒼茫果然説了下去:“桑兄無非是想併吞敝島┅┅哈哈哈哈……桑幫主貴為天下第一大幫,這對劫餘島有興趣,野心未免太……太那個了吧……哈哈哈……”
桑書雲待他説完,也不動氣,平靜地道:“要是嚴兄覺得不放心,只要合併,敝幫弟子,就由嚴兄號令也成……不過,用兵有一個原則,那就是,掃蕩羣魔,造福天下,八字而已。”
嚴蒼茫一愕。桑書雲用語真誠,任誰都看得出來。嚴蒼茫眼睛發出野獸般的光芒,驟然一盛,後又漸去,冷笑道:“桑幫主騙得了別人,卻騙不過我。……據悉近日桑幫主已與雪山派聯手,自然得到神尼的默許……大漠派也與長空幫結盟……哈哈哈……貴幫子弟,不服我號令,我得之又何用?……我可沒有車佔風和桑幫主一般的深誼高情呀!”
大漠仙掌車佔風與長空神指桑書雲的交情深摯,是江湖土、武林中人所皆知的。
桑書雲微微一笑:“武林多事,生靈塗炭,劫餘島能袖手旁觀麼?”
嚴蒼茫眼睛謎成一條線,發出鋭利的光芒:“不但袖手旁觀,就算隔岸觀火,又有何不可?”
桑書雲亦沒料想到嚴蒼茫如此恬不知羞,當下輕咳一聲道:“嚴島主既如此説,便沒什麼可談的了……不過嚴島主既不插手中原局勢,至少也該管教兒子,不讓他作出傷天害理的事來呀……”
嚴蒼茫冷笑切道:“哦,生意談不成,桑幫主要反臉了麼?”
桑書霎冷笑道:“這樁事情,本就要談,嚴兄不必避重就輕……我要嚴公子所給予天下的,是“公道”二字而已。”
嚴蒼茫怪笑道:“公道!”隨而又猖狂地哈哈大笑道:“公道也要講實力的。”
桑書雲涵養再好,也不禁有怒意,冷笑道:“實力麼?這點長空幫還擔得起!”
嚴蒼茫臉色變了變,道:“桑幫主是等不及中秋之約,現在就手癢了?”
桑書雲淡淡笑道:“那就要看嚴島主的意思了。”
嚴蒼茫冷冷地道:“只要桑幫主不追究我孩子的事,咱們還是好好的……”
桑書雲截道:“這點辦不到。”
嚴蒼茫臉若寒霜:“哦?那要怎樣才辦得到?”
桑書雲正色道:“就算島主加盟,也一樣辦不到。必要是陣前斬子,方能服天下人之心,這點嚴島主想必聽説過。”
嚴蒼茫目中發出尖鋭的怒芒:“你要斬子,你斬好了……為了一個不關輕重的民女,傷了長空幫和劫餘島的和氣,值得麼?”
桑書雲斬釘截鐵地道:“值得。”
兩人不再言語。
風狂吼,雪呼嘯。
天地靜,無聲。
桑書雲的青衫、嚴蒼茫的白袍,都沾滿了雪珠。
方歌吟忽然打了一個冷頓,覺得寒意盛,不及殺氣濃。
就在此時,嚴蒼茫身上的雪塊裂了。
因為嚴蒼茫動了。
這一動宛若排山倒海,嚴蒼茫一揚手,狂風大作,雪花都向方歌吟處捲來。
雪花之所以向方歌吟狂湧而至,只有一個原因:嚴蒼茫在未戰桑書雲之前,欲求先殺方歌吟,以絕後顧之憂!
這下方歌吟猝不及防,突然之間,青影一閃,雪花又變得向嚴蒼茫那邊狂卷而出。
出掌的人是桑書雲。
兩股狂台激盪在一起,忽然已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棕。
雪花繼績飛飄。
突然轟隆一聲,嚴蒼茫、桑書雲遙對的中間,雪地上猛衝起一股狂嵐,雪柱衝出半天高,才“嘩啦”一聲落下來,打得四人一身都是。
原來兩人掌力,並未對消,而是潛入地下,再衝激上來,威勢無匹。
這等掌力,方歌吟連聽都未曾聽過。
只聽桑書雲哈哈笑道:“嚴兄掌力精進了。”
嚴蒼茫也道:“端的是好內力!”
兩人哈哈聲中,語音不變,身形忽錯。
看來嚴蒼茫是要搶到方歌吟那邊去,桑書雲卻執意攔,兩人交換了幾招,方歌吟卸連看也沒看清。
兩人忽又回到原位,好像沒事一般。
這時兩人的話才説完,雪地上卻多了整百個凌錯的腳印。
這一戰之劇,由此可見一斑。
桑書雲、嚴蒼茫一時沒有説話,呼息的白氣越來越濃,而且越急,顯然兩人都在調息之中。
桑書雲忽“哈哈”一笑道;“嚴兄要打架,找我便是,何必累及旁人?”
嚴蒼茫心下一凜;桑書雲的內力竟如此之高,恢復得如此之快,當下也不甘示弱,長吸一口氣道:“桑幫主不是説過,方少掌門不是外人嗎?”
桑書雲臉色一沉,道:“如果嚴島主硬要殃及旁人,那也怪不得我找別的人了。”
桑書雲這一句,倒使嚴蒼茫心下一凜,竟笑不出來:桑書雲之意顯然是,如果嚴蒼茫門先殺方歌吟,桑書雲則也擒殺嚴浪羽。
嚴浪羽一聽,加上寒凍,全身竟格格抖起來。方歌吟緩緩摘下金虹劍,低聲向桑書婁道:“桑幫主,請不要顧慮我,我……”
桑書雲道:“我不是顧慮你,而是要“公道”,江湖上的“公道”。”
“公道”二字,聽得方歌吟全身一震。只覺大雪飄飛?天地無聲,只有這兩個字最明顯,只有這兩個字最震耳欲聳。
嚴蒼茫咳了一聲道:“好,那我只找你。”
桑書雲也正色道:“好,那我也不找別人。”
嚴蒼茫道:“昔日我們大戰數日,才出自已的絕學,如此太費事了,而今還是……”
桑書雲手指陡然發白,臉色也若寒霜一片:“我們還是速戰速決的好。”
嚴蒼茫附掌笑道:“如此甚好。”笑聲驟然中竭,身子歪了一半,桑書雲知他要用劫餘島絕學,當下聚神以待。
就在這時,嚴蒼茫的身形忽然一矮,形狀十分古怪。
桑書婁的身形卻忽然一長。
桑書雲長身之際,嚴蒼茫突如其來的,往一個不可能的方向橫出三步。
這三步一走出:桑書雲就臉色更白,沖天而起,輕飄如雪花,掠到了嚴蒼茫的頭頂,嚴蒼茫臉色也變了,就地一滾,滾出丈遠。
兩人身法變幻,始終未曾出手一招。
然後嚴蒼茫突然貼地一伏:竟平飛掠過雪地,枴杖橫掃桑書雲雙腿。
桑書雲再次沖天而起,嚴蒼茫忽然頭一抬,身形本是貼地平飛,居然馬上轉成往上直衝,杖頭撞擊桑書雲“跳環穴”。
桑書雲也不知怎地,忽然變成頭下腳上,雙手已閃電般扣住閉杖。
就在這時,登地一聲,杖尖凸出一把尖刀。
方歌吟萬未料到嚴蒼茫這等大宗師,居然也出這種棉中吐刀的卑劣技倆。
桑書雲馬上鬆手,嚴蒼茫的“拐刀”就“嗤”地刺出,“忽”地劃破了桑書雲青衫前襟。
桑書雲立郎倒退,桑書雲退得越快,那明晃晃的尖刀也追得越快。
眼看桑書雲背後就要撞上一棵枯樹,突然之間,桑書雲就跌倒下去。
桑書雲驟然撲倒,“嗤”地一罄,拐刀刺入樹身,同時間之剎那,桑書雲雙腿已踢中枴杖。
枴杖“呼”地飛起,由於刀入樹中,故與拐頭“崩”地折斷,飛得了老半天高,夜穹雪花亂飄。
嚴蒼茫枴杖被踢飛,人卻半步未退,桑書雲尚在地上,嚴蒼茫雙袖如鐵板一般冷硬,劈頭劈臉打了下去。
桑書雲突然之間,如游魚一般,順樹幹起立,就在這剎那間,“轟”地一響,雪花激盪,衝臉亂飛,原來是嚴蒼茫雙袖不中,打在地上,激起沖天雪片。
雪花漫天而罩,就在同時,桑書雲五指一屈,五縷指風,已藉雪花狂吼和遮掩中疾刺了出去。
五縷指風雪花到時,嚴蒼茫才發覺,已經遲了,他突然左身一萎,向前一頃,“嗤嗤嗤嗤嗤”,五縷指風,盡射入嚴蒼茫左半身子,如中朽木。
同時間,那震飛半空的枴杖“嗖”地掉落,直插入雪地之中,只剩一尺柄把。
嚴蒼茫向後疾退,一手伸後,顯然是要奪同枴杖。
他快,桑書雲更快,他輕功本就比嚴蒼茫高,而且適才嚴蒼茫以“腐屍功”硬接他五指,恢復不易,所以桑書雲佔得先手,先落在嚴蒼茫後面,枴杖前面。
嚴蒼茫手一撈到,桑書雲閃電出手,切向嚴蒼茫脈門。
這下幾乎是等於嚴蒼茫把手送上去受桑書雲攻擊一般,簡直是十拿九穩,卻未料到嚴蒼茫把手一反,居然在一個人手臀完全不可能的情形下,翻轉三百六十度,倒扣住桑書雲脈門。
東海劫餘島喲反手奇招,異詭無匹。
桑書雲手腿一旦被扣,如對方二發力,自己定必遭殃,當下中指“的”地一彈,彈向嚴蒼茫倒拿他的手腕之脈門。
長空神指非同小可,打在脈門上,只有死路一條,嚴蒼茫曉是鬆手得快,脈門也被拂中一下,全身一麻,同時間,他的腿好似背後長了眼睛,一艘踢了出去。
這一下,桑書雲吃了一驚,長身飛退!
嚴蒼茫一手抓祝恨杖,猛攻一招,“呼”地一聲,脱手旋出,打橫旋掃桑書雲。
桑書雲見枴杖橫空呼嘯,來勢太急,大喝一聲,臉色全白,長空七指彈了出去!
那枴杖陡地一跳,“呼”地不知飛往雪地何處去。
但嚴蒼茫大吼一聲,雙手一抱,用力一撼,竟拔起那棵枯樹,連旋數下,“嘩啦”一聲,把整棵樹飛撞向桑晝雲!
桑書雲連發十四指,漫空絲絲之聲大作,指風竟洞穿樹鞍,但樹身太大,旋力太猛,橫撞之勢,依然未歇。
長空神指原是十分費力,桑書雲連發數指,知不能擋,立刻身退。
他退,樹身仍然旋撞。
桑書雲退得更急,也似背後長了眼睛一般,恰好退入了石塔門內。
那樹“砰”地撞在石塔門牆上,因太長而闖不進去,卻“蓬”地一聲,石塔塵土飛揚,磚石飛落,樹倒牆毀,幸好這石塔乃以上好紅磚砌成,只有門牆被擲得破剝,石塔屹立未毀!
只聽“嗖”地一聲,嚴蒼茫已在樹牆紛飛中,又急又快,由窗口掠入石塔。
裏面又發生劇烈的打鬥之聲。
桑書雲與嚴蒼茫兩人交手,此起彼落,鷹飛虎撲,真是迅若急雷,快若閃電,方歌吟看得一口氣吊在半空,拿自己在宋雪宜所學得,一一參照。竟近痴狂,而嚴浪羽武功早已不及方歌吟,幾乎目不瑕給,也看不清楚。
這一場比鬥,乃當今之世,兩大高手奇人之拼鬥,方歌吟因為關心,急竄去看分明,認然大雪飄飛聲中,又陡起一道急風。
方歌吟知道又是嚴浪羽搞鬼,心中恨極,猛一個跟斗,頭下腳上時,一招“驚天動地”
就倒刺了出。
嚴浪羽本想暗算方歌吟,以雪前恥,卻不料方歌吟行如此險招,不禁一呆,他畢竟也是年輕一般高手中的高手,一出手,稍避其鋒鋭,五指急上,以東海劫餘島的“琵琶手”,扣住金虹劍身,就要順劍攻入。
但此時的方歌吟,豈同昔之吳下阿蒙,突然一反手,反劍出手,一招“倒掛金簾”,削了出去。
這下正正反反,而且運用了劫餘門的“反手奇招”,嚴浪羽鬆手後退得快,但劍光一閃,一蘋尾指已被削斷,痛入心肺,吃痛狂吼道:“你用……用的是反手┅┅”
方歌吟劍身一長,嚴浪羽嚇得又倒退四五步,掩住手指,雪花不斷飄落,飄到他手上,鮮豔奪目:“奶會……東海劫餘門的武功?┅你……?”
方歌吟覺得前惡盡雪,心裏十分高興,哈哈一笑,道:“奶以後就叫“斷指老厶”好了。”
説身形一蹤,直入塔中,只見塔內兩大高手,又鬧到另一個高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