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那個漢子嘿然道:“朋友那是有意來混充的了,嘿嘿你昨晚是不是在東興棧投宿,咱們一早就等着你了!”
話聲一落,突然揮了揮手,他這一揮手,村中陸續走出了六七名僅子,同時韋宗方身後,也出現了四五個人,剎那間,已把韋宗方圍在當中。
韋宗方聽他説出東興客棧投宿,不覺恍然大悟,敢情是那名店夥報的訊,可見鐵筆幫組織嚴密,外人休想混得進去一面含笑道:“這是誤會……”
中間的那個漢子攔着喝道:“不用説了,你還是束手就絡還是要咱們動手?”
顯然他是這些人中間為首之人!
韋宗方三次開口,都被他劈面把話頭截斷,心中不覺大怒,劍眉一揚,喝道:“在下是看丁幫主來的,你們給我通報進去,就知道我是誰了。”
中間那個漢子冷笑道:“光棍眼裏不揉砂子,你還敢在咱們面前混充什麼字號?”説到這裏,回頭喝道:“弟兄還不把他拿下?”
十來名漢子,登時擄擄袖管,朝韋宗方逼來!
其中一人拉着破竹般喉嚨,喝道:“小子,你還是乖乖的送上雙手就縛吧!”
韋宗方已是怒極,但息到自己身為他們代理幫主,何況還礙着丁大哥的面子,自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和他們計較的了,想到這裏,不覺抬目望去,只見三丈開外,正好是一排松林,靈機一動,登時仰首向天朗聲一笑!突然目射xx精光沉喝道:“你們都給我站住,誰敢過來一步,有如此樹!”
喝聲出口,右掌一立,揚手朝三丈外一棵松樹劈去。
他這聲大喝,恍如春雷,震得十來個大漢耳朵嗡嗡直響!
大家驀然一驚之際,突聽咯的一聲,一棵高大松樹,被這紫臉漢子懸空一掌,突然齊中折斷,倒了下來!碗口粗的樹身,宛如利刃削過一般!這一下可把這些大漢全震住了,大家面面相覷,有誰的身子,比樹還來得結實,
正當此時,只聽一陣急驟的蹄聲,從村外馳來,瞬息已到面前,只聽有人歡呼道:“好了,好了,單護法到了!”
韋宗方舉目瞧去,來人正是鐵掌單世驊!
他騎在馬上,瞧到十幾名幫中弟兄,圍聚一起,路旁又倒了一棵松樹,想來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故,這才一勒馬頭,喝問道:“這裏發生了什麼事麼?”
韋宗方穿了一身藍布勁裝,臉上又易了容,他自然認不出來。
十來名漢子同時躬下身去,由為首那名漢子答道:“屬下昨晚據報,有名形跡可疑的人落腳東興客棧,打聽咱們總舵所在,今天一早,屬下就在入口嚴密檢查,果然發現此人……”
單世驊直到此時,才轉過頭,朝韋宗方望來。
韋宗方拱拱手道:“單兄請了。”
單世驊怔得一怔,問道:“尊駕是誰?恕單某眼拙。”
那為首漢子初時聽韋宗方口稱單兄,倒是吃了一驚,此刻眼看單護法並不認識對方,膽氣一壯,立時插口道:“這位朋友自稱是看幫主來的。”
韋宗方哈哈一笑,道:“單兄怎麼連在下也不認識了……”
單世驊這下聽出是韋宗方的口音,突然翻身下馬,驚喜的道:“你是韋大俠!”
韋宗方含笑道:“在下正是韋宗方。”
“韋宗方”這三個字鑽進為首那名漢子耳中,登時傻了,他做夢也想不到眼前這個紫臉漢子,竟然會是丁幫主的至交好友,本幫的代理幫主韋宗方。一時脹紅着臉,惶恐的躬下身去,口中説道:“小的該死,不知是代理幫主韋大俠俠駕,方才多有冒犯,還望韋大俠恕罪。”
鐵掌單世驊喜多於驚,回頭叱道:“沒長眼睛的東西,你們如何得罪了韋大俠?回頭到堂中領罪去吧。”
韋宗方搖手道:“他們不認識在下,不知不罪,説過也就算了,只是以後如有江湖朋友找上天目山來,倒是應該問問清楚才好!”
單世驊喝道:“聽到了沒有?以後再敢不問清楚,亂得罪人決不寬宥。”
那為首漢子連連應“是。”
單世驊沒有理他,回頭朝韋宗方拱手道:“韋大俠請上馬。”
韋宗方躍上馬背,單世驊也跟着上馬,兩人並轡徐行,朝山道上走去。
約摸走了一箭來路,單世驊目光一轉,眼看左右無人,開口説道:“韋大俠來的正巧,兄弟十日前派了幫中五名心腹弟兄,四出找尋韋大俠行蹤,至今迄無消息,兄弟正感彷徨無計,韋大俠總算及時趕來了。”
説到這裏,不覺仰天鬆了口氣。
韋宗方沒有聽出單世驊的口氣,説道:“在下日前無意之中,聽到丁大哥脱險回來的消息,持地抽空趕來……”
單世驊臉上飛過一絲陰玉,道:“原來韋大俠已經知道了?”
韋宗方道:“在下是聽貴幫浦江分舵的弟兄説的,當時他們好像接到總舵通知,正在一處茶館中集會……”
單世驊微微嘆息了一聲。
韋宗方續道:“在下一來是和丁大哥已有多日不見,正好藉此一敍,二來是在下也該把代為保管的鐵筆令,交還貴幫,只是深感遺憾的,是在下不慎,以致鐵筆令受了傷損……”
單世驊神色一黯,點了點頭道:“老幫主昔日曾有預言,鐵筆令受到傷損之日,也就是敝幫覆沒之時,看來這句話,倒是應驗了!”
韋宗方心頭一陣愧作,説道:“單兄可知鐵筆令裏面,藏着什麼嗎?”
單世驊道:“兄弟從沒有聽人説過,不知裏面藏着什麼?”
韋宗方道:“鏤文犀。”
單世驊身軀一震,奇道:“會是鏤文犀?”
韋宗方道:“鐵筆令外面僅是一層鐵皮,包在裏面的正是一支鏤文犀。”
單世驊張目道:“是真的,還是贗品?”
韋宗方笑道:“自然是真的了。”
單世驊點了點頭,道:“無怪江湖上盛傳着兩件武林至寶——鏤文犀,引劍珠全都落在你韋大俠手上……”突然目光一轉,問道:“韋大俠此來,是要把鏤文犀歸還敝幫了?”
韋宗方道:“這是貴幫之物,在下自然要交與丁大哥收藏。”
單世驊低頭不語,過了半晌才道:“兄弟有一不情之請,不知韋大俠是否同意?”
韋宗方見他言詞吞吐,心中覺得奇怪,忙道:“單兄請説。”
單世驊遲疑着道:“兄弟知道韋大俠和丁幫主交誼極深,但為了敝幫,兄弟想請韋大俠見到丁幫主之時,最好暫時不提此事。”
韋宗方聽的一怔,道:“那是為什麼?”
單世驊苦笑道:“兄弟曾聽江湖上傳説,鏤文犀善解奇毒,因此希望暫時仍由韋大俠保存,也許可解敝幫千百弟兄一次大難……”
韋宗方吃驚的道:“什麼,貴幫弟兄都中了毒?”
單世驊道:“目前還不知道,兄弟只希望韋大俠暫時千萬不可交與丁幫主之手……”
説到這裏,住口不言。
韋宗方心頭大疑,他知道鐵判單世驊是鐵筆幫執法護法,在幫中地位極高,為人忠心耿耿,對丁大哥極為敬重,不似奸詐之徒,不知他今日為何會和自己説出這樣的話來?抬頭望去,只見前面不遠正有一隊十來名身穿藍色勁裝的巡邏幫丁,敢情見到自己兩人,肅立道左,躬身行禮。
單世驊揚鞭一指道:“敝幫總舵,就在前面了,韋大俠請吧!”
兩人一緊繮繩,潑刺刺朝前馳去。那一小隊幫丁,直等兩騎過去,才直起腰來,繼續巡邏去了。馬行迅速,片刻工夫,已馳到山麓間一座大莊院前面。
但見莊院前面,敞開着兩扇黑漆大門,兩邊站了四名藍衣跨刀大漢,大門中,不時有三三兩兩的藍衣漢子,進進出出,看去極為忙碌,門前四名守衞,和許多進出的幫中弟兄,一眼瞧到單世驊,紛紛躬下身去。
單世驊趁着翻身下馬之際,突然以“傳音入密”朝韋宗方説道:“韋大俠切記弟兄之言,一切詳情容夜晚再行奉告。”説完,一手把馬經交給了身邊一名幫丁,一面吩咐道:
“快進去通報幫主,韋大俠來了。”
另一名幫了應了一聲是,拔腿往裏面跑去。
單世驊等韋宗方下了馬,抬手肅客道:“韋大俠請進。”
韋宗方略為謙讓,就由單世驊陪同,跨進大門。
走沒多遠,只見丁之江匆匆從走廊前急步走出、口中呵呵大笑道:“什麼風把韋兄弟……”
他敢情一眼瞧到單世驊陪同進來的,是一個素未謀面的紫臉漢子,不覺怔得一怔,突然住口。
韋宗方急忙迎了上去,叫道:“丁大哥,小弟就是韋宗方。”
丁之江一把握住韋宗方的手,道:“韋兄弟你易了容,差點叫小兄認不出來了,快到花廳裏坐。一面回頭問道:“單兄在那裏遇到韋兄弟的?”
單世驊跟在兩人之後,恭敬的答道:“屬下每日清晨,例行巡視,在下村遇上韋大俠,幾乎認不出來,還是韋大俠先招呼了屬下……”
丁之江沒待單世驊説完,已朝韋宗方含笑説道:“小兄回到幫中,聽到了兄弟不少傳聞,哈哈,咱們兄弟數月不見,韋兄弟已是名動江湖的少年奇俠了。”
説話之間,已繞過大廳口廊,進入一座花廳之中。
丁之江和韋宗方,單世驊分賓主落坐。
丁之江滿臉笑容説道:“小兄聽單兄説起,敝幫之所以能維持到小兄口來,全仗兄弟維護,這份盛情,幫中弟兄莫不深為感激,小兄不敢言謝,只是代表全幫弟兄,向兄弟致敬。”
説完,拱手作了個長揖。
韋宗方連忙還禮道:“丁大哥怎麼如此説法,咱們兄弟論交,義同生死,貴幫之事,全仗單兄獨力承當,小弟只是掛了個代理的名,其實連一點微勞都沒有盡到。”
説到這裏,一面抬目道:“大哥失蹤之後,小弟還當仍在萬劍會手裏,後來遇到萬劍會主,和毒沙峽的沙道長,一直未曾查出一點頭緒,如今大哥脱險口來,小弟也放下了心,只不知究竟被什麼人劫持去的?”
丁之江搖搖頭道:“小兄際遇,一言難盡,簡單的説説,當日和兄弟一起在萬劍會黑穗總管秦大成的手裏,秦大成硬説鏤文犀已為鐵筆幫所得,對小兄嚴刑逼供,非説出下落不可,小兄自知必死,就在衣襟反面,寫下血書,指定由兄弟你繼承鐵筆幫主……”
韋宗方怒聲道:“這姓秦的者賊背叛萬劍會,如今已被萬劍會主擒獲,諒來也沒有好死的了。”
丁之江奇道:“什麼秦大成背叛萬劍會?”
要知秦大成背叛萬劍會之事,萬劍會秘而不宣,毒沙峽自然也不肯説,因此江湖上仍無人知。
丁之江繼續説道:“後來據説你兄弟以修羅律令向秦大成索人,才命他手下副總管柏文蔚假冒小兄從你手中奪取了鏤文犀,迴轉泌姆山,當時他們原想把小兄殺以滅口,那麼此事就永遠沒人知道真相。那時小兄身負重傷,奄奄一息,由他們運去石人殿,準備動手之際,幸蒙一位老前輩仗義出手,擊斃析文蔚,把小兄救走,直到傷勢復原,小兄才行回來。”
他説的並不十分詳細,那當然是因為韋宗方初來,先説個大概罷了。
單世驊坐在一旁,忍不住望了韋宗方一眼。
韋宗方聽得十分用心,直等丁之江説完,才長吁一口氣,問道:“不知這位救大哥的老前輩又是誰?”
丁之江笑了笑道:“這位前輩已應小兄敦請,移駕天目山卜居,只是他生性喜靜,兄弟來了。先住幾天,小兄自當替你引見。”
單世驊又向韋宗方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韋宗方自然沒去注意及此。
説話之間,花廳上已經擺上午餐,三人邊談邊吃,午餐之後,單世驊起身出去,片刻工夫,重又回入廳中。
丁之江問道:“單兄,堂裏沒有什麼事吧?”
單世驊道:“長興,吳興兩處分舵的弟兄,前來報到,屬下已把他們安頓下來了。”
丁之江點頭道:“很好。”
單世驊回到椅上坐下,丁之江含笑朝韋宗方説道:“一別數月,兄弟在江湖上已是無人不知,我除了替你高興之外,聽到的只是些傳聞,經過如何,還是兄弟自己説吧!”
韋宗方擇要説了一遍。
丁之江喜道:“兄弟原來是白衣大俠哲嗣,無怪氣度襟懷,與眾不同,哈哈,如今身世既白,只要伯父確實尚在人世,終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兄弟毒沙峽之行,人單勢孤,小兄左右無事,幫中有單兄照料,正好和你結伴同行,不知兄弟意下如何?”
韋宗方感激的道:“大哥盛情,小弟心領了。”
他並沒有向丁之江説出萬劍會主借給自己的劍譜之事,略微一停接着説道:“小弟蒙叔叔臨行之時,賜傳了一套劍法,要小弟迴轉懷玉山閉門練劍,而且小弟目前也不知道毒沙,峽究竟在那裏?正好三月之後,萬劍會主和小弟有約,也許他們會知道毒沙峽所在,因此小弟擬先赴萬劍會,再上毒沙峽去。”
丁之江沉吟不語,韋宗方目光一抬,續道:“小弟此來,一來是聽大哥脱險回來的消息,急欲和大哥一晤……”
原來不知不覺之間,天色已經昏暗下來,幫了掌上燈,又在廳上擺好酒席。
單世驊乘機朝韋宗方使了個眼色,道:“韋大俠遠來,中午為時倉促,不克準備,幫主特命廚下,晚間整治了一席酒菜,替韋大俠洗塵,就請入席吧!”
丁之江原是個性豪邁的人,立時站起身來,大笑道:“對,對,韋兄弟遠來不易,咱們痛痛快快喝上幾杯。”
韋宗方話到口邊,被單世驊攔了過去,心中疑念更熾,想起他方才一再叮囑,語氣之間似乎和丁大哥有甚隔閡,暗想:“反正自己初來,遲上一天把鏤文犀交還丁大哥,也是無妨。”當下也就起身道:“小弟不是外人,大哥何用這般客氣?”
丁之江大笑道:“兄弟還是第一次來,我這做大哥的稍盡地主之誼,也是應該的事,來,來,別讓酒菜涼了。”説罷,拉着韋宗方入席,單世驊在下首相陪。
這一席酒,菜餚羊盛,三人開懷暢飲,直吃到酒醉飯飽,才由幫丁們撤去殘席,重又替三人沏上香茗。
三人又談了片刻,丁之江看看天色,説道:“韋兄弟路上辛苦,也須早些休息了,還是到小兄房中安歇,咱們兄弟,正好抵足長談。”
單世驊道:“屬下已替韋大俠收拾了一間清靜客房,韋大俠長途跋涉,不論安歇或是運功調息,一人一間,也方便得多,不知幫主意下如何?”
丁之江點點頭笑道:“不錯,兄弟倒是沒想到這一點,那麼就煩單兄送韋兄弟去休息吧。”
單世驊答應一聲,含笑道:“韋大俠請隨兄弟來。”
韋宗方跟着單世驊步出花廳,穿越迴廊,左彎右轉,行到一處跨院之中。只見庭院中花木扶疏,從雕花紙窗中透出燈光。
單世驊舉手推開房門,含笑道:“這間客房,就是韋大俠的住處,兄弟還有些事,恕不進去了。
韋宗方忙道:“單兄只管請便。”
單世驊抱拳一禮,轉身退出,但在他轉身之際,突以“傳音入密”説道:“兄弟初更之後再來,把詳情奉告。”
韋宗方聽得一怔,抬頭望去,單世驊已經大步走出院去,心中暗想:“看來單世驊是有意把自己安頓到這裏來的,他言詞吞吐,而且不讓自己向丁大哥説出交還鏤文犀之事,實是令人費解,不知他初更之時要和自己説些什麼?”
思忖之間,腳下已經跨進房中,但覺這間客房中,果然陳設雅緻,靠壁處一張木牀,羅帳繡被,收拾得十分乾淨,左首窗下,一張案,案上除了文房四寶,還放着幾部古藉,和一壺新沏的茗茶,一支純銀蠟台,燃了一支紅燭,正在透着光焰。
韋宗方眼看時光還早,便在書案前坐下,一邊喝茶,一邊想着近日經過,但覺江湖上的事情,複雜無比,一個人只要人江湖,就永無寧日!
坐了一會,只感心頭思潮起伏,十分紊亂,這就緩緩站起。走近牀邊,和衣躺下去,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突然門口出現了一條黑影,有人輕咳一聲。
韋宗方驀然警覺,正待喝問。
只聽那人低聲道:“韋大俠可曾睡熟了麼?”
韋宗方聽出是單世驊的聲音,連忙一躍來起,道:“是單兄麼?請進來吧!”
單世驊站在門口,依然低聲道:“此地不是談話之所,韋大俠請隨兄弟來。”
韋宗方見他行跡鬼崇,心中更是動疑,不覺問道:“單兄要兄弟到那裏去?”
單世驊壓低聲音道:“此地耳目眾多,兄弟想請韋大俠到外面去,才能暢談。”
韋宗方暗想:“自己和他雖然連這次不過兩面,但他為人不似奸詐之徒,何以今日會有這般舉動,莫非真有什麼重要之事不成?”一面點頭道:“好吧!就清單兄在前面引路。”
單世驊不再多説,轉身朝外走去。韋宗方跟在他身後,穿越兩重屋宇,到了一座圍牆之下。
單世驊回身道:“兄弟有僭。”腳下一蹬,人已沖天而起,斜斜飛越出牆外。
韋宗方也跟着騰身而起,翻出圍牆,牆外地勢略呈斜坡,已是山腳,單世驊當先朝一條山徑上走了過去。
韋宗方眼看單世驊行徑有異,不覺的摸了一下身邊長劍,依然隨在他身後,向上行去。
這山上到處都是岩石,山徑兩邊是疏朗朗的毛竹,單世驊只是一路疾行,一會工夫,到了一塊突出的石崖之上。
單世驊停步回身,朝韋宗方拱拱手道:“到了,韋大俠請隨便坐吧!”
韋宗方道:“單兄有話請説吧!”
單世驊笑了笑道:“韋大俠可是覺得兄弟行動奇突麼?”
韋宗方道:“不錯,兄弟確有此感!”
單世驊嘆息一聲道:“此事關係鐵筆幫安危存亡,兄弟不得不倍加小心,這裏居高臨下,不慮有人窺聽,兄弟可以暢言無忌了。”
韋宗方見他説得這般鄭重,心頭更覺奇怪,忍不住道:“單兄説的這般嚴重,不知究是何事?”
單世驊道:“兄弟知道韋大俠心中定有很多懷疑,也許覺得兄弟行動反常,唉!這十日來,兄弟每日都盼望韋大俠趕來,真可説是渡日如年,彷徨無策,差幸韋大俠果然及時趕到,也許這是鐵筆幫平日奉行濟貧助困,不該沉淪……”
韋宗方越聽越疑,也越聽越奇,皺皺眉道:“單兄好説,到底是什麼事,單兄請明白見告。”
單世驊道:“韋大俠今日和幫主傾談甚久,可曾發現他有甚可異之處麼?”
韋宗方心頭一震,張目問道:“單兄此話怎説?”
單世驊平靜的道:“兄弟之意,是請韋大俠仔細想想,幫主今日對韋大俠説的話是否有什麼不實之處?”
韋宗方道:“這個兄弟並無所覺,”
單世驊道:“譬如幫主説的脱險經過,其中就有令人可疑之處。”
韋宗方道:“單兄是説了大哥説的不夠詳盡了?”
單世驊點了點頭道:“幫主失蹤,已逾三月,他只説了一句‘直到傷勢復原,才行口來’就輕輕帶過,對韋大俠如此,對兄弟説的也是如此。”
韋宗方想起當日秦大成曾以他手下副總管柏文蔚假冒丁大哥之事,心頭猛然一驚,脱口問道:“單兄可是説回來的不是丁大哥麼?”
單世驊搖搖頭道:“他確是幫主,那倒不假。”
韋宗方搔搔頭皮道:“丁大哥既然是真的,那麼單兄又懷疑什麼呢?”
單世驊黯然一嘆道:“難就難在這裏,丁幫主自幼由敝幫老幫主扶養長大,為人豪邁重義,對幫中弟兄,親如手足,因此深受兄弟們愛戴。”他説話神情漸漸激動,語聲微頓,道:“但幫主這次口來,竟然性格大變,幾乎是倒行逆施,存心要一手毀滅本幫弟兄……”
韋宗方皺皺眉道:“單兄可否説得清楚一點?”
單世驊嘆了一口氣道:“此事説來話長,幫主回來,到今天已經有十三天了,事情發生在幫主回來的前三天,咱們幫裏突然有幾位弟兄患了疫病,上吐下瀉,幾個時辰就不治身死,到了第二天,患病的人突然增多,死了十來名弟兄,第三天更糟,總舵一百多名弟兄,幾乎全染上了疫症……”
韋宗方突然雙眉一剔,問道:“莫非有人暗中施毒?”
單世驊一拍大腿,道:“韋大俠説的極是,兄弟當時也是這般想法,咱們食水,就是從山上引來的泉水,只要有人在源頭偷放毒藥,咱們弟兄就得全體中毒……”他説到這裏,略微一頓,接着説道:“差幸第三天中午,幫主回來了,和幫主同來的,就是幫主的救命恩人,一位道貌儼然的老人,和兩名道童。幫主聽説幫中弟兄全患了疫瘍,心中大急,但那位老人卻微微一笑,説區區疫癘,叫幫主毋須耽心,當時就命道童取出一個磁瓶,分與患病的人,眼了一粒藥丸,説也奇快,他這粒藥丸,小得幾同芥子,但卻神效無比,片刻之間,病者霍然而愈,”
韋宗方道:“單兄可曾服了?”
單世驊道:“兄弟前兩天,正好外出有事,第三天早晨才行回來,當日只喝了一杯茶水,卻也腹瀉不止,只是病況不重,自然也服了藥丸。”
韋宗方道:“單兄可覺有異?”
單世驊輕輕咳了一聲,道:“兄弟當時也並沒懷疑,但事後想來,越想越覺可疑,只是兄弟幾次運氣檢查,始終並無異狀,這就叫兄弟更是難信。”
韋宗方道:“單兄既無異狀,那又有何難信之處?”
單世驊嘆了口氣道:“也許是兄弟多疑,但兄弟在江湖上多少也混了二十年來,總覺那個老人並沒懷着好心。”
韋宗方道:“單兄何所據而言?”
單世驊道:“當日幫主脱險口來,大家又蒙他治癒了疫癘,幫中人人興奮,莫不把他當作了活神仙看待,過了一天,他忽然告訴幫主,浙西一帶,不久將有疫癘流行,勸幫主應未雨綢繆,早為之計。”
韋宗方道:“疫瘍流行,乃是天災人禍,如何未雨綢繆?”
單世驊道:“他勸幫主傳令所有分舵弟兄,按日前來領取他的避疫藥丸,每人一粒,當場吞服,即可免疫。”
韋宗方心頭暗想:“難怪那天浦江分舵的人,要在茶館中集合,原來是集體領藥來的。”
只聽單世驊續道:“當時兄弟已覺享有蹊蹺,但此話不能向幫主明説,只好傳下令去,命各地分舵遵照辦理,這十天來,各地分舵弟兄,差不多十之八九,全已服過他的避疫藥丸,而且都是由他指派兩名道童,按人分與,不準代領,今天韋大俠來時,瞧到三三兩兩從大門中進出的弟兄,那是在指定日期不克前來的人趕來補領的。”他説到這裏,仰首吁了口氣,道:“此事雖然已成尾聲,但兄弟心中疑竇,始終未能釋然,因此曾幾次向幫主探問對方來歷,幫主只説這位老人不願人知,未肯吐露,就是連他負傷經過,和這三個月中究在何處療傷,都含糊其詞,避不作答。”
韋宗方道:“此事雖然可疑,但丁大哥素重然諾,也許答應過老人,不向任何人吐露他的來歷,是以未便告訴單兄。”
單世驊道:“兄弟也是這般想法,只是這位老人,據兄弟觀察,實非隱跡山林,不問塵事的高人,相反的,他是另有圖謀而來,也許敝幫傾覆,已迫眉睫……”
韋宗方一怔道:“單兄既然覺得有這等嚴重,可曾和丁大哥説過?”
單世驊搖搖頭,苦笑道:“幫主只伯已被他們藥物所制,心神無法自主了!”
韋宗方聽得呆了半晌,才道:“兄弟如何看不出來?”
單世驊道:“兄弟痴長幫主十歲,也可以説看他長大的,幫主一舉一動,如何瞞得過兄弟,但兄弟也只發現他神情稍微有異,韋大俠自然瞧不出來了。”
韋宗方眼看單世驊面帶憂慮,説來中肯,不似虛言,心中也漸漸覺得享有可疑,問道:
“單兄又如何會知道對方師徒三人,另有圖謀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