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宗方根本想也役想到自己第一招上,就會把慕容修長劍引開,心中微微一怔,此時眼看對方長劍忽然斜削而來,也立時身形差旋,劍走弧形,朝左封出。
慕容修劍若游龍,瞬倏之間,一柄長劍,由一而二,由二而四,漾起了七八條光影,迎面灑來,韋宗方那敢大意,也立即全神貫注,專心運劍。
兩人電光石火的交手了六七招,竟然是誰也未能佔到便宜。
慕容修高聲讚道:“韋少俠兩儀劍法,果然純熟無比!”
劍法倏變,剎那間,寒芒飛旋,劍氣漫天,直把韋宗方圈在一片劍光之中。
韋宗方但覺四周有無數劍影一齊攻來,劍風森森,壓力奇重,逼得自己一柄長劍,幾乎施展不開!不!他根本不知如何封解才好?心頭一急,不覺奮起全力,左手劍訣連揚,長劍圈動,繞身一匝,急揮而出,這一招“閉户誦經”,原是護身劍式,他因四周劍影壓力奇重,才奮力朝外推出!
照説劍光綴繞身外,向外擴張,就該和對方劍影接觸,發生一陣綿密的劍劍相擊,才能擋開急驟攻來的無數劍影,那知就在他劍訣連揚之際,一片耀眼劍影倏然盡沒,只有一支雪亮的劍光,劍頭一昂,隨着自己劍訣,朝左上方揚起!
這一着,韋宗方也體會出來了,對方的劍勢,果然是被自己左手劍訣引開的!顯而易見,自己果然在不知不覺之間,使出了“導陰接陽神功”,這和自己幾次劈空發出的“裁雲手”中,暗含“修羅力”一樣,完全出於自動,並不是自己有意施為。
因為這一次,自己在劍訣連揚之際,就發覺慕容修攻來的無數支劍影,每一支上都含藴了奇重力道,但劍訣才一揚起,這無數支重大力道,就被劍訣吸引,匯成一股洪流,跟着自己左手奔來,勢道洶湧,自己一條左臂,幾乎被震得發麻,但覺心神震動,難以承受。
這原是電光石火,一閃而過,就在自己劍訣朝左上方揚起的一剎那,這股力道也跟着激射而起,像排山倒海般一湧而上,射向天空,這就是許多劍影,倏合為一,自己看到的一支劍光,劍頭昂起,隨着自己左手,劈向上空的道理。
韋宗方這一證實自己確實具有“導陰接陽神功”的能耐,心頭這份驚喜,當真不可言宣!
慕容修一輪急驟攻勢,悉被韋宗方引開,他臉上絲毫沒有驚奇之容,好像這一着,早在他意料之中一般,含着微笑,點點頭,意似讚賞,身形斜斜飄退了一步,劍術名家,果然風度不凡,要是換了一個人,自己劍法,被人破去,豈不早就惱羞成怒了?
慕容修青衫飄忽,身隨劍走,長劍左右搖揮,一片青光,宛如風起雲湧,轉瞬之間,已把兩人身形一齊掩去!
兩條人影,被一片青光瑩幕所包,能看到的只是兩個遊走中的模糊影子。在場的人,都發黨慕容修出手的劍勢,似是比方才更加凌厲了許多!
辣手雲英張曼直看得雙目圓睜,緊張無比,向她哥哥張君愷問道:“二哥,這是什麼劍法?”
梅花劍張君愷搖搖頭,低聲道:“慕容修出劍奇快,才會有此幻景。”
張曼道:“你看他有沒有危險?”
這“他”,自然是指的韋宗方。
張君愷道:“他們説好了點到為止,想來不至於有什麼危險。”
正説之間,突聽慕容修的聲音説道:“韋少俠小心了!”
劍光青影突然斂去,慕容修一條人影,已隨聲飛出一丈之外,手中長劍一揮,登時暴長起一道尋丈青光,直向韋宗方身前射去!
這一下連甘瘤子也突地站了起來,吃驚道:“馭劍術……”
韋宗方僅憑一套“兩儀劍法”,和劍術已臻上乘的抱劍書生慕容修交手,那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差得不可以道里計;但慕容修果然言而有信,嚴守印證武功,點到為止的規定,劍勢出手,只要一遇上韋宗方稍有封架不及之時,立即撤招,自行收劍。
韋宗方心頭既是感佩,又是驚奇,暗想:“你既要相讓,又何必堅要和我比試?”
此刻慕容修繚繞身外的劍光,突然撤去,雙肩一晃,人已飛射出一丈開外,韋宗方見他無緣無故的退了出去,心中方覺奇怪。
就在這微微一怔神之間,只見一道青濛濛的劍光,宛如匹練橫空,直向自己投射而來!
劍光未到,一股森森寒氣,已直逼而來,凜烈得砭人肌膚!
耳中也同時聽到慕容修“傳音入密”的聲音,説道:“韋少俠快用左手劍訣接引!”
這真比電光石火還炔,聲音入耳,青濛濛的光華已到眼前,強烈的劍氣,已籠罩了韋宗方前後一丈方圓,韋宗方根本連轉個念頭的時間都沒有,只好一揚左手,捏了個劍訣,迎着匹練般劍光,向左引出。説也奇怪,本來擴及一丈方圓的森森劍氣,在韋宗方劍訣一引之下,倏然消失!連那道青濛濛的光華,也在此時,突然斂去,恢復原狀,依然只是一柄青光湛然的長劍。
青光一斂,原來慕容修不知何時,已到了韋宗方身前三尺左右,但他手上的一柄長劍,已被韋宗方引開,劍尖隨着他左手的劍訣,朝左首上方歪去。
這一歪不打緊,但聽“嘶”的一聲,一股勁急劍鋒,經過遏制引導,隨着劍尖所指,突然衝劍而出,向左上方射去,但聽一陣嘩啦啦巨響,三支殿椽,劍光一掃,立被削斷,大片檐瓦,紛紛瀉落!這份聲勢,瞧得在場之人,無不暗暗凜駭。
慕容修果然不愧是萬劍會的首席總管,光是這一劍,武林中已很少有人能擋!當然大家更凜駭的還是韋宗方,他小小年紀,竟然練成了絕世神功,連劍術中最難抵擋的馭劍術,都被他引導開去了!
慕容修忽然長劍一收,飄退數尺迅疾回過頭去,目光朝上首萬劍會主掠去,微微點頭,接着朗朗笑道:“韋少俠果然高明,兄弟認輸!”
這話從萬劍會青穗總管抱劍書生口中説出來,當真令人吃驚!
一個成名多年的劍術大家,肯當着各派高手面前,自承落敗!
輸、他當然是輸了。在座的都是高手誰都看的出來,他使出了三種不同劍術,都被韋宗方以“導陰接陽”手法所引開,這是韋宗方的“導陰接陽神功”使他技無所使,但如論劍術上的成就,韋宗方是難望他項背的。
武當天寄子、少林十住大師,都感到大出意外。
尤其是武當的門人,靜玄道人,張君愷、張曼三人,臉上不期都綻出了笑容,因為韋宗方是以武當派的劍法,連勝了藍君壁、慕容修兩人。
這對武當派來説,該是一件十分光榮之事!
在座的人中,只有甘瘤子一個人看到了慕容修向萬劍會主使的眼色,和微微點頭,他兩道濃眉,不禁微微一皺,心中暗自思索:“青穗總管慕容修此舉,必有深意。”
韋宗方依照慕容修“傳音入密”的指點才引開他匹練般劍光,此刻突然聽到慕容修公開宣佈認輸,不覺愕然抬頭,臉上一紅,連忙返劍入鞘抱拳道:“在下多蒙慕容修總管一再相讓,才能勉強支持,不然在下早就抵擋不住了,輸的應該是在下才對。”
慕容修雙目神光湛湛,掠過在座羣雄,哈哈大笑道:“韋少俠勝而不驕,虛懷若谷,這份胸襟,兄弟至表欽忱,韋少俠説的原也不錯,如論劍術,兄弟練劍多年,在招式變化,和對敵經驗上,兄弟自是略佔優勢,但韋少俠精擅‘導陰接陽’神功,兄弟的凌厲劍勢,悉被引開,無法傷到韋少俠,也是事實,因此這場印證,勝方自然是韋少俠了。”
韋宗方不安的道:“慕容總管謬譽,在下實在汗顏無地,愧不敢當……”
萬劍會主起身道:“慕容總管説的,確是實情,韋兄也無須太謙……”他説到這裏,緩緩離座走出,含笑道:“兄弟久聞。導陰接陽神功,乃是修羅門不傳之秘,方才韋兄引開慕容總管馭劍之術,使兄弟大開眼界,蔚為奇觀……”
口氣一頓,目光緩緩掃了眾人一眼,又道:“敝會以萬劍為名,劍術一道,不敢自詡天下第一,但和武林各大門派,敢説也並無多讓……
萬劍會主這還算説的十分客氣,但在座的少林十住大師和武當天子臉上,已經有了異容!
那是因為少林“達摩劍法”和武當“兩儀劍法”,都是武林中的正宗劍術,萬劍會主口裏這句“並無多讓”,已經隱然有凌駕兩派劍術之上之意。
十住大師和天寄子雖是有道之人,但這話聽到耳裏,終究有些不是滋味。
萬劍會主可沒去理會他們,也許根本沒把少林、武當放在眼裏,只聽他繼續説道:“因此也引起了兄弟好奇之心,頗想跟韋兄討教幾招,不知韋兄意下如何?”
韋宗方神色一凜,暗暗忖道:“萬劍會主自號萬劍之主,劍術上的成就,自然又高過青穗總管甚多,自己‘導陰接陽’之術,雖然屢試屢驗,能夠引導開敵人長劍,但對方終究是一門之主,自己如果敗在他劍下,還不要緊,萬一勝了他,豈不使他難堪?”心念閃電一轉,立即惶恐的道:“會主劍術,豈是在下能企及?這個在下萬萬不敢。”
萬劍會主傲然説道:“韋兄何須太謙。”
話聲一落,右手握住劍柄,緩緩抽出長劍來,長劍出匣,大家才瞧清原來萬劍會主這柄長劍,竟然是黃金鑄成,金光爍然,耀日生霞!
萬劍會主似乎十分珍視他這柄金劍,長劍出匣,伸出他白嫩的左手,輕輕拂拭着劍脊,緩緩抬起頭來,説道:“韋兄請亮劍!”
韋宗方後退一步,連連抱拳道:“會主原諒,在下實在不敢應命。”
萬劍會主冷冷一哼,手中金劍,輕輕一漾,嗡然有聲,抬目道:“兄弟劍已經拔出來了,怎能收得回去?印證武功,志在切磋,韋兄再要堅拒,就是瞧不起兄弟了!”
韋宗方面有難色,囁嚅道:“會主這般説法,豈非強人所難?在下微未之技,怎好和會主相較?這個在下……”
萬劍會主晶瑩雙目,神光閃動,輕笑道:“韋兄不必推辭,你不亮劍,兄弟要發招了!”
韋宗方給他一再相逼,心中暗想:“自己只是試出‘導陰接陽’之術,能夠引開敵人劍勢,一再推辭,只是為了勝了你,怕你萬劍會主面子上不好看而已,難道是我怕你會成?”
年輕人誰不好強,心念轉動,不覺劍眉一軒,朗笑道:“會主既然堅欲賜教,在下再要推辭,倒是顯得小氣了!”
萬劍會主淡金臉微微一動,笑道:“韋兄答應了麼?”
韋宗方道:“恭敬不如從命,在下當得奉陪。”
隨着話聲,右腕一抬,七修劍嗆然出鞘。
萬劍會主讚道:“這才是英雄本色!”
韋宗方正身卓立,左手緩緩舉起,暗掐劍訣,抬目道:“會主請賜招。”
萬劍會主長劍斜橫,一雙清澈的眼睛,此時神光漸漸強烈,直似兩道冷電,投注在韋宗方身上,徐徐説道:“也許兄弟這柄金劍,不受內功導引,韋兄可得小心!”
説完右腕一舉,金劍平胸推出。
甘瘤子聽了他這句話,突然想到先前青穗總管慕容修在出場之時,似是萬劍會主所授意的,再證以方才慕容修向他暗暗點頭,心頭不覺恍然大悟,忖道:“原來他們果然是存心試他的了!”
韋宗方長劍抱胸,目注萬劍會主,靜候對方發劍,此時聽他説出金劍不受“導陰接陽”
神功吸引之言,心中立時生出反感!暗想:“藍君壁的淬毒短劍,和慕容修的長劍,都被自己毫不費力的吸引開去,難道你的金劍,就會吸引不開?”
他原先因對方身為萬劍會主,自己和他動手過招,不能大使對方難堪,打算不到萬不得已,儘量避免左手引他的劍。但經他這麼一説,不由引起逞強之心,他説引不開,我就偏要引給你看!
他“兩儀劍法”的起手式“玉笏朝天”,原是劍訣先引,長劍後發,心念一動,就故意把劍訣朝前一揚,徐徐向左引去,這真叫做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陰!
韋宗方方才和藍君壁,慕容修兩人動手之際,無意使來,幾乎一引就開,百發百中,這回存心要想引開對方長劍,“導陰接陽”神功,就突然失靈了!
萬劍會主的劍勢,去得雖緩,但韋宗方劍訣一引,沒有引開他的金劍,劍勢縱然不快,一點金影也快已接近胸前要穴!
韋宗方心頭一驚,臉上登時脹得通紅,不待對方劍勢刺到,右腕一振,七修劍疾翻而起,向萬劍會主金劍上砸去!
萬劍會主手腕一縮,金劍突然收了回去,輕笑一聲道:“我説如何?”
韋宗方聽他出言相笑,不覺心頭火發,長劍同時很快一收,在胸前劃了一個圓圈,疾推而出。
萬劍會主喝了聲:“好……”
手腕振處,幻起朵朵金花,劍光閃動中,身子忽然輕輕一轉,撥開韋宗方刺去的劍鋒,立時還手追擊。他由緩緩刺出的劍勢,剎那間變的快速絕倫,一下連出五劍,劍風嘶嘶,凌厲無匹。
韋宗方沒想到他在第二劍上,出手就變得如此快速,心頭一凜,不由自主的被逼後退了兩步,長劍急圈,一記“一元復始”急急朝前推出!
“當……”雙劍交擊,韋宗方被震得腳下浮動,後退了半步。
萬劍會主不退反進,倏地逼進一步,劍勢略低問道:“韋兄尊師是誰?”
韋宗方見他忽然停劍問起自己師傅來,自己是不知名叔叔傳的武功,那有師傅?一面不暇思索答道:“在下蒙武當天元道長賜傳劍法,只是並無師徒之名。”
萬劍會主冷哂道:“只怕不是吧!”
韋宗方怒聲道:“會主不信,何用垂詢?”
萬劍會主道:“你不説,我也知道。”
金劍一送,人劍俱到,連綿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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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宗方再度動手,更是不敢大意,七修劍一擺,暗吐內勁,直迎上去,他只會一套“兩儀劍法”,對方劍勢,綿綿攻來,他只是身隨劍走,一劍又一劍的划着圓圈。
萬劍會主的劍勢愈攻愈快,韋宗方單憑一套“兩儀劍法”,實在已難封架對方接二連三的劍影!舉劍封架之中,但覺對方滾滾劍影之中,隱挾動人心魄的風雷之聲,但從外表看去,卻又不甚剛猛,只是綿密無間,使人無從封架。心中不覺暗暗驚駭,忖道:“這樣綿密的劍光,時間一長,自己決難支持,不如冒險和他硬拼幾招試試……”
心念一轉,立即暗運真力,振腕之間,劍尖向空連劃了兩個圓圈,口中大喝一聲,直向萬劍會主綿密劍光中撞去!這是“兩儀劍法”中的一招“抱陰負陽!”
“當,當……”一片劍幕中,登時響起急驟的兩聲金鐵大震!
韋宗方被震的後退了兩步,這下萬劍會主也被震退了一步。
但他還是一退倏進,欺到了韋宗方身前,笑道:“韋兄明明是仙霞劍客的門下,何以不肯承認?”
韋宗方道:“仙霞劍客?在下根本沒聽到過仙霞劍客的名字。”
萬劍會主道:“你使的‘乾三震’,還有一震沒使出來吧?”
長身抖腕,劍光如閃,暴出滿天劍花,直向韋宗方當頭罩落!
韋宗方從沒聽説過什麼“乾三震”但從他口氣聽來,好像方才自己已經使出二震來了?
方才兩次和他以劍硬砸,第一次使的是“一元復始”,第二次使的是“抱陰負陽”。還有一招“三花聚頂”,也是震人兵刃的劍招!心念電旋,那還怠慢,手腕一振,七修劍劍尖上迎,向空連劃出三個圓圈!
“當……”他劃到第三個圓圈上,猛覺一下巨震,耳中狂鳴,手腕驟麻,長劍脱手飛出……心頭不覺大驚,急忙向後退!
在他想來,這是印證武功,講好了點到為止,自己長劍被震脱手,萬劍會主總該停手了?那知目光一抬,只見萬劍會主金劍向空連點,人隨劍進,直向自己欺來!他手上金劍這一向空連點,就如百縷金線,劃空飛灑而來!
韋宗方長劍被震脱手,只剩了一雙空手,沒料到萬劍會主依然會追襲而來,心頭既凜又怒,眼看金線來勢,如此快速,腳下連續後退,左手不自覺的劍訣一領,向外引去,右手在胸前劃了一個圓圈,呼的一聲,疾推出去!
萬劍會主看他又用劍訣相引,不覺低笑道:“我這金龍劍,引劍珠是引不開的……”
話聲出口,陡覺一股鋭厲如刀的勁風,直劈過來,居然逼住自己劍勢,在中途突然滯了一下,心頭不禁一凜,暗想:“此人出手一掌,竟能逼住自己劍勢,這是什麼掌力?”
暗中一提真氣,金劍連連向空急點,他這一提真氣,已把全身真力,貫注到劍尖之上,但見千百縷勁道金線,突然發出嘶嘶強烈劍風,像離弦之箭,像風挾驟雨,急灑而出!
韋宗方身軀連連後退,奮力劈出兩掌,想阻攔對方的劍勢,人卻向後疾退!他那裏知道萬劍會主就是因他掌風如刀,逼得住劍勢,已經盡力施為,劍劍都貫注上了萬劍獨門的劍氣功夫,豈是掌力所能遏阻?
但見千百縷金線,勁直如矢,直逼而來,心頭不覺大駭,左手一圈,又是一記“五丁開山”直劈過去!掌勢才出,但覺絲絲寒鋒,幾乎碰上掌心,每縷金線都鋒利如劍,劈出去的左掌,趕忙縮手收了回來!這一遲延。千百道金線,光芒刺目,業已湧到身前!
韋宗方前後左右,已盡為劍光所籠罩!在場之人,都被萬劍會主這一招練劍成絲的“萬劍凝輝”吸引住目光,凝神屏息,注視着千百縷金芒!
韋宗方被逼得連連後退,心頭已是怒不可遏,眼前錯落金芒,迎面灑來,自己手無寸鐵,不敢和劍芒接觸,驀地想起懷中還有一支鐵筆,(鐵筆幫幫主的信物鐵筆令)一時無暇多想,迅速探手入懷,掏了出來!
這不過是電光石火般事,他握筆在手,腦中登時浮起立軸上鐵筆幫老幫主手繪的一招“鳳凰三點頭”,此刻根本沒有時間思索,左手作勢捏了一個印訣,上身前俯,右手鐵筆起處,就迎着飛灑而來的金芒,凌空點擊出去!
萬劍會主只是因韋宗方無意之中發出一記“修羅刀”力,逼得他劍勢中途停滯,在驚凜之下,才催動真氣,全力發劍,原也並無傷他之意。
此刻眼看韋宗方節節後退,正待收劍……陡見韋宗方右腕倏揚,手上多了一支鐵筆,揮手飛出三點筆影!
“叮”,“叮”!鏘……前面“叮”“叮”兩聲,敢情是筆尖砸上劍脊所發出的聲音,但後面“鏘”的一聲,卻金鐵大震,一縷餘音,顫動不已……
“噹啷”!又是一聲金鐵墜地之聲!劍氣金芒,剎那盡斂,萬劍會主疾退兩步,低頭朝手上一瞧,口中不禁驚咦出聲!原來他手上一柄精金鑄制,鋒利無匹的寶刃——金龍劍,此刻已被韋宗方鐵筆齊中截斷,只剩下了半支斷劍!
這一下,不但萬劍會主驚駭失色,他對面的韋宗方也同樣驚楞得不知所云!在場之人,莫不感到事出意外,險露驚詫!
萬劍會主睜大雙目,一眨不眨的望着韋宗方手上,過了半晌才駭然道:“鏤文犀?你手上會是鏤文犀?”
韋宗方搖搖頭道:“不是,在下此筆,乃是鐵筆幫信物鐵筆令。”
口中説着,不覺舉起手來,這一舉手,大家都看清楚了。
韋宗方手上鐵筆,筆尖頭上,敢情是被金龍劍鋒削去了一截,另外露出一支色呈紂碧的筆尖!
沙天佑目光一轉,沙聲大笑道:“哈哈,果然是鏤文犀了!”
韋宗方頭瞧着鐵筆,朝萬劍會主拱拱手道:“在下實在毫不知情,以致毀了會主寶劍。”
萬劍會主伸出一隻白嫩手掌,徐徐説道:“拿來讓我瞧瞧!”
韋宗方心頭雖覺為難,但依然遞了過去。
萬劍會主接到手,仔細瞧了瞧,冷哼道:“鐵筆令,偽裝得好,鏤文犀外面居然包上了一層百鍊精鋼的鐵皮……”
説到這裏,突然舉起手中斷劍,朝鐵筆上削去!
韋宗方吃驚道:“會主這幹什麼?”
萬劍會主冷冷的道:“我要把這層鐵皮削去。”
韋宗方道:“此筆乃是鐵筆幫歷代相傳之物,在下不過是替他們暫時保管……”
萬劍會會主道:“鐵筆之中,既然藏着鏤文犀,自然要讓大家瞧瞧了?”
他一邊説話,手上絲毫不停,別看他只是一支斷劍,確實削鐵如泥,一連幾劍,已把包在外面的鐵皮削了下來,露出一支晶瑩如玉,色呈鉗碧的玉筆來!
果然是鏤文犀,色澤形狀,和方才那支假的完全一樣!
萬劍會主一手丟下斷劍,三個手指擎着玉筆,説道:“今日之會,諸位總算並沒白來,方才張老護法毀了一支假的,如今真的也出現了。由此可以證明鏤文犀二偽一真,當年全被陶百里所得,他在三十年前當眾毀去了一支假的,卻把真的一支包上了鐵皮,成為他幫中傳幫信物。然後又把另一支假的,故意流出江湖,一手造成三十年後江湖上另一場風波……
沙天佑陰沉目光,流露出貪婪之色,只是盯在鏤文犀之上,説道:“咱們蒙會主相邀,原是為鏤文犀而來,此筆既然出世,可否讓兄弟賞鑑賞鑑!”
萬劍會主冷冷説道:“此筆不是在下所有,礙難應命,諸位不是都已看清楚了,真筆和假筆完全一樣,筆管上刻的也是‘天下第一’四字,沙道長關心的只怕是筆中藏的一頁武學了!”
沙天佑一手持須,嘿然笑道:“江湖傳言,鏤文犀中藏有一招劍法博奧精深,集天下劍術之大成,難道會主不想瞧瞧嗎?”
萬劍會主冷笑一聲,忽然把玉筆倒了過來,説道:“筆管中間,昔年也許藏有一頁武學,要是有,只怕也早已被人取出來了,如今只剩了一支空管,不信,諸位請瞧!”
大家凝目瞧去,果然筆管中空,裏面已一無所有。
韋宗方突然腦中靈光一動,暗想:“他們説的一招武學,莫非就是立軸上畫的那招‘鳳凰三點頭’不成?”
試想方才萬劍會主從劍上發出來的千百縷金線,勁直如矢,劍氣急鋭,何等凌厲:普通招式,別説把它破去,就是封架也休想封架得住,但方才他那式凌厲劍招,明明是被自己在無意中破去的!
就這一點,萬劍會主和所有的人敢情因金龍劍被自己截斷,大家都注意到鐵筆上去,才忽略了自己使出的招法……
心中想着,只見萬劍會主一手把鏤文犀遞了過來,説道:“鏤文犀武林瑰寶,韋兄要好好保管它才好!”
韋宗方接到手上,立即收入懷中,一面淡淡説道:“此筆原是鐵筆幫所有,在下不過暫時代為保管罷了。”
萬劍會主微微一笑,輕聲道:“韋兄身上,除了鏤文犀,還有一顆引劍珠,大家口中雖沒説出來,但只怕瞞不過在場之人,韋兄如無要事,兄弟想邀你同往劍門山盤桓數日,對韋兄也許小有幫助,不知韋兄意下如何?”
他這話説得極輕,除了韋宗方,別人自然無法聽到。
韋宗方微微一楞,除了鏤文犀,還有引劍珠?自己身上,幾時有什麼引劍珠?一面抱拳道:“在下另有要事在身,會主好意,在下心領。”
大家和兩人相隔較遠,聽不到他們説的什麼,但韋宗方連連抱拳,大家可以看到,那自然是因截斷了萬劍會主寶劍,説着抱歉的話了。
萬劍會主兩道清撤目光,瞧着韋宗方,似有惋惜之色,徐徐説道:“韋兄既然身有要事,兄弟就不好勉強挽留了。”
這時只見一名使女,從地上拾起韋宗方的七修劍,雙手送上,韋宗方拱手稱謝,接過長劍,返劍入鞘。
沙天佑忽然站起身來,拱手道:“鏤文犀假的已毀,真的已出,今日之會,到此想來已告結束了,會主如果別無見教,兄弟先要告辭了。”
萬劍會主還了一禮,笑道:“多承沙道長賁臨指教,兄弟敬致謝忱。”
沙天佑目光陰沉,瞥了眾人一眼,拱手道:“諸位道兄,請恕兄弟先走一步了。”
話聲一落,率同門人,大踏步朝殿外而去。
韋宗方因七修劍聯想到自己身世,急於去找修羅門探聽不知名叔叔的下落,一見沙夭佑離去,立即也朝萬劍會主拱拱手道:“在下身有要事,也要先走一步了。”
萬劍會主目光一轉,説道:“沙天佑走的匆忙,顯然不懷好意,韋兄路上,小心為宜。”
韋宗方道:“多謝會主關愛,在下還不是怕事的人!”
束小蕙盈盈站起,凝目問道:“不知韋少俠要去那裏?”
韋宗方給他攔着一問,在場都是熟人,不覺臉上一紅,道:“在下另有要事,急於趕去……”
那辣手雲英張曼瞧得心頭一急,連忙暗暗拉了他哥哥一下衣袖,張君愷知他妹妹的心意,忙道:“韋兄,咱們一起走可好?”
韋宗方還沒回答,站在束小蕙身邊的歐老頭突然沉哼一聲道:“懷壁其罪,憑你們幾個人,能替他擋得了什麼強敵?”
張君愷原是性情極做之人,看他目光掠着自己幾人説話,分明瞧不起武當派,不覺怒哼道:“你是對誰説話?”
歐老頭冷聲道:“老夫自然説你們了,這娃兒身上懷着武林中人人覬覦的引劍珠,鏤文犀,除了和咱們大小姐一路,有老夫保護他,還有什麼人能保他無事呢?”
甘瘤子狂笑一聲道:“老丈口氣大得也未免離譜了些呢?”
歐老頭望了甘瘤子師兄妹兩人一眼,道:“你是天殺門下,哈哈,這句話從你師傅嘴裏説出來還差不多。”
柳凌波輕哼一聲,冰冷道:“你可想試試?”
韋宗方眼看大家為了自己,立時會引起衝突,這就連連拱手道:“束姑娘、甘兄、張兄、千萬不可因兄弟之事,生出誤會,不瞞諸位説,兄弟身世,至今未明,此刻急於去找一手扶養兄弟成人的叔叔,因此要先走一步了。”説完,又朝天寄子、十住大師、勝字旗孟堅和等人拱拱手,道:“請恕在下先走了……”
話聲一落,轉身朝殿外奔去,他有意離開眾人,去勢極快,眨眼之間,人已到了七八丈外,頭也不回的疾奔而去。
卻説韋宗方出了土地廟,放腿疾奔,一口氣跑出了十幾里路,前面到了一處十字路口,不覺停下步來,分辨了一下方向,正待奔去!
只見左側林中,忽然急步迎出三個人來,走在前面的是一個青袍白髯老人,後面跟着兩個灰衣老人,垂着雙手,似是青袍老人的隨從。
為首的青袍老人臉堆微笑,一雙深沉目光,朝韋宗方上下一陣打量,拱拱手道:“來的可是韋宗方韋少俠嗎?”
韋宗方從沒見過這位青袍白髯老人,自然不識其人,微微一愕,抱拳道:“在下正是韋宗方,老丈有何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