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左手一探,拔出了異光濛濛的“青霓劍”來。左削右挑,以十二成功力,直向對方猛攻過去。
那中年美劍客一看“青霓劍”,更如火上澆油,馬上震怒如雷的喝道:“原來你是盜劍小賊,怪不得要害‘清璇道長’!”
話聲中,奇奧的身形隨之一旋,嶽天雷雙劍立劾戳了一個空,還來不及變招,對方一式“劃地削天”,反從他的右側攻入。
嶽天雷見對方的身形旋處,到處幻影重重,好象有三四個人圍着他打轉一般,立刻使出“孤鳳振翎”,用劍幢護佐身軀,然後跟着他身後的氣流,以“雲流千里”的輕功,窮追猛打,並且心中暗忖道:“這人既不知道‘清璇’託劍的事情,偏對此劍大感驚異,雖然口口聲聲説我害了道長,其實更證明他是‘武皇’,在此弄鬼。”
至於那中年劍客也在心內沉吟道:“這姓岳的身手功力都不錯,不用絕招必然多耗時間。”
心念中,身形猛然停住,正好將背部露了出來。
嶽天雷如響斯應,附背趕來,雙劍一上一下,分刺“靈台”、“督脈”。
就在劍光映到對方身際的時候。
中年美劍客,突然長劍倒卷而出,一式“神龍振尾”,架住他右手青鋒,再一劍“飛霜斷魄”,劃中他左手劍脊,身形順着力道,驀地旋到外門,左手“轟!轟!”暴出,竟然連劈威猛絕倫的兩掌!
第一掌,猶如五雷天火,熱浪灼人。
第二掌,更迸出十道紅白相間的光芒,眩人心目。
這兩掌前後相推,真如天崩地裂一般,嶽天雷忙將“青霓劍”硬划過來,並將全身勁道向後一吸。
可是已經慢了。
只見他身軀向左一歪,蹌出丈五有餘。
喉嗓中“哇!”的一聲,噴出滿胸的熱血。
熱血激動了他傲骨嶙峋的天性,在這生死立判的關頭,他不但不走,而且冷森森的扭轉虎軀,把手中雙劍,十字形的交叉一搭。
那雙怨毒至極的眼神,更一眨不眨的盯牢對方。
中年美劍客面色寒似秋霖,手中劍戟指他的咽喉,左掌駢立如刀,一步步向他身前逼近。
夜,是那樣沉寂悽清,彷佛籠罩在死神的黑幕之下。
除了兩人的輕微吸氣聲外,只有樹葉兒迎風沙響,震人心絃。
而他們的距離,卻在沉寂中,由兩丈縮成一丈,由一丈縮成五尺,誰也不肯搶先發招,發招時必有一人陳屍當地。
驀地裏——一個惶急的足音,沿地疾飄,轉眼間來到數十丈外。
但他兩人相隔一劍之地,誰也不敢轉頭去瞧,卻見一枝金光閃耀的旱煙袋,在月光下電射而來,“啪噠”一聲,奇準的落在他們前面。
他兩個,都奇快的用目一掃,幾乎同時的驚叫出聲道:“西門先生來了!”
可是嶽天雷的聲音是充滿懷疑。
而對方卻是無比的悲痛。
雙雙轉驗看時,“西門石”肩上抗着僵硬的“清璇”,鼻息咻咻的趕到兩人中間,搖頭不已道:“果然是你們兩位,怎麼又打起來了?”
嶽天雷大惑不解道:“他不是武皇?”
“什麼武帝武皇,他就是排幫幫主‘湘江王言家驥’!”
“哦!”
嶽天雷駭然的退了半步。
“西門先生”更對“湘江王”説道:“幫主難道不知他是嶽——”
“我知道他是嶽天雷。”
“那又何必動手?”
“為什麼我不該動手?”
“他救過令兄‘資江王’等九條性命。”
“哦——!可是他乃‘武皇’手下,又盜了武當寶劍………。”
“大幫主,你簡直不明白!”
“那麼你詳細講一講。”
“還要我講?”
“你幾時講過?”
“西門先生”把“清璇道長”的遺體妥為安放當地,皺眉瞪眼的想了一會,抹去臉上的汗珠,頓足自責道:“該死,該死,我原來沒有對你講過!”
“本來沒講。”
於是“西門石”口若懸河,把嶽天雷來龍去脈,講了個一字不漏,“湘江王”頓時消去憤怒之心,説道:“嶽步俠,本人誤會。”
話聲中,轉面看時,嶽天雷正俯身查看“清璇道長”的傷痕,眼中熱淚盈眶,對“湘江王”的話根本沒有聽見。
“湘江王”連忙走了過去,重新施禮道:“嶽少俠救了家兄和排客,本人謹致謝意。”
嶽天雷怔怔的還了一禮,悲憤的問道:“道長怎麼會死?”
“西門先生”上前答道:“我揹他走了一天,已絕全身僵硬,嚥了最後的一口氣。”
“那言幫主……怎麼怪我……。”
“道長斷氣之後,我倒非常的為難,幸虧遇上了言幫主,他們排幫有種‘趕屍’的功夫,不但行動如飛,而且能保屍體不爛,因此我急忙請他作法,忙得連你的事情都來不及説清楚……。”
嶽天雷聽了這話,還是不大明白,眼神直向“湘江王”看去,似乎是種沉默的質問。
“湘江王”立予補充道:“敝排幫習有‘都天大-’的種種奇功。本人當時看那‘清璇道長’心頭還有一絲餘温,可能靈魂尚未出竅,因此用‘五雷訣’催他走路,希望早到武當,也許。”
“也許能夠起死回生?”
“這只是萬一之計,聊盡人事,至於本人剛才的話,完全出乎氣憤,你不必介意。”
“既有萬一的希望,那是我連累他了!”嶽天雷嘆息之下,眼神突然一陰,像片深邃無比的海洋,隱藏着極深的沉痛。
“嶽少俠不必自責太過,你我都是救人心切,難免各走極端。”
“西門先生”更是關切的勸道:“嶽老弟,你是生氣勃勃的青年,思想上不要鑽牛角尖,前兩天‘莫劍師’被殺,你説是連累了他,如今又説連累‘清璇道長’,其實都是命運註定。”
他這番婉言勸慰,更觸動了嶽天雷的往事前塵,他想起了“莫劍師”,更想起了三師姑“劍仙李叔琴”,二師叔“劍魔侯仲影”,和四師叔而兼義父的“劍怪徐季德”。
他們雖然遭遇淒涼,總還是好好活着,但只要被他遇上,卻一個接一個的相繼慘死而亡。
這連串的流血慘劇,早在他心靈上刻下重重陰影,如今給別人當面一喝,就像火山般的爆發開來,他越想越沉痛,把滿腹冤仇血債都堆集在“武皇”身上,同時也懷疑自己是否命中註定不祥,以致骨肉分離,親人都橫禍連踵。
在他這陣沉吟不語中。
“湘江王”與“西門先生”早將“清璇道長”的遺體,重新整理了一遍,雙雙的跌坐地上,討論將來的事情。
等到他從沉思中醒來,“西門先生”馬上招呼道:“嶽老弟你也歇息一下,剛才的傷勢可有妨礙?”
“哦!不要緊,運功一下就會好。”
他一面答覆,一面走到兩人身邊坐下,嚴肅的向“湘江王”問道:“請教幫主,你們真的相信命運或者是靈魂之説嗎?”
“呃——,代代相傳,都是這樣講法,而且本幫很多法術,全都奇驗無比,決非欺人之談。
“可否舉幾個例子。”
“拿剛才我的招法來講,就有三個證據。”
“啊,武功中也有這一套?”
“不錯!你是否記得我的身形幻影,能夠變出幾個人來?”
“有的!我兩劍都不曾刺中。”
“這叫做‘障神移位’,是利用精神力量,使對方以假為真,比一般武林的‘移形換位’另具奇特之處。”
“請問第二個證據。”
“先前‘清璇道長’的行動如飛,完全是我用‘五雷訣’使他不倒,到你發掌迫攻,逼我左手訣勢鬆開的時候,雖則相隔很遠,我卻知道他必然倒地。不信的話,你問問‘西門先生’,看他怎麼説。”
“西門先生”連連點頭道:“一點不假,我在前面探路先行,猛然間發現道長倒地,要不然,也不至於回頭趕來。”
嶽天雷心神一震,再問道:“那麼,第三個證據是什麼?”
“我剛才的掌勢,有沒有五雷霹靂。火熱難當的情形。”
“這也有的。”
“此乃本幫的‘雷火掌’,不僅可以傷人,還有辟邪鎮妖之力。”
“可是你第二次連發兩掌,後面一掌卻又大不相同?”
“少俠眼力不錯,那不是本幫的武功。”
“屬於那派?”
“天龍派。”
“原來是‘武帝季靈芷’的絕招!”
“對!那叫‘秘魔神掌’,它與那三記劍招,都是武帝所傳,他恩師‘天龍聖僧’所創,可惜我練得不成氣候。辜負了這種佛魔合參的絕世奇功!”
嶽天雷對這一掌三劍。深感驚奇,立刻問了招法名稱,更將身形手法深映腦海。臨了還把那“佛魔合參”四字,反覆的唸了幾遍。
“湘江王”看他的神色。曉得他心地純直,不容易接受玄虛的理論,立刻補充道:“佛魔本來可以合參,因此人鬼之間,不過是生死不同而已,換句話説就是肉體和靈魂,靈魂附於肉體即為生,靈魂離開人體就是死,至於生死,都由命運決定。”
嶽天雷又道:“這樣説,靈魂和命運都是可信的了。”
“不信則無,信之則有。至誠所至,能夠心靈遠及千里,預測未來。”
嶽天雷還來不及提出問題,“西門先生”已然搶先附和道:“説的是!排幫圓光術天下聞名,找物尋人,百試百驗。”
西門先生正色道-“在我默禱之後便有人物出現,但如果是找人的話,必須報出他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嶽天雷本來頗懷希望,聽到這句話,立刻怔了一下。
因為他想從銅鏡中看到的是——生身父母,血海仇人,以及義姐“魚劍琴”,但他卻不知道父母、義姐的生辰八字。
至於仇人,更連姓名都不曉得。
於是,他暗中嘆息一聲,默默的把銅鏡遞還“湘江王”。
“湘江王”見他忽然改變主意,不禁訝然問道:“嶽少俠不想問了?”
“我不清楚他們的生辰八字。”
“西門先生”也看出他失望的神色,忙道:“言幫主的圓光術可算天下一人,錯過機會未免太可惜,我看……你就問問未來的事情好啦。”
嶽天雷想了一想,對“湘江王”問道:“在下如問將來的事,是否有效?”
“當然有效,不過鏡中幻影,可能目前無法瞭解,但將來必有奇驗。”
“那麼,在下就這樣問。”
“好。”
湘江王答應之中,卻將銅鏡遞給“西門先生”道:“問本身的事,不能由自己看,因為每個人心裏都有成見,容易誤會,譬如説,我現在要找‘武帝’,也不能用這個辦法,現在請‘西門先生’代勞,你我兩人誠心默禱。”
説完之後,三個人同時虔敬的默唸起來。
嶽天雷閉目瞑思,腦海中浮起“鐵面人”“無鼻人”和“武皇”一黨的影子,因為親人既問不出來,追尋仇家就是他心裏最大的願望。
“湘江王”卻眼神半閉,手捏訣勢,口中唸唸有詞。
“西門先生”兩隻精光畢露的眸子,更瞪得銅鈴一樣,一瞬不瞬的注視着鏡面。
就這樣沉默的過了盞茶時分。
“西門”忽然驚噫一聲,道:“我看見了!”
嶽天雷激動的問道:“前輩看到什麼?”
“一個蒙面人……長劍指天,腳踏無數屍骨……他的氣派睥睨萬物,狂傲到了極點………。”
嶽天雷心神一震,忖道:“想必這就是自稱‘武皇’的兇手!”
沉思中,脱口問道:“他有沒有鼻子?”
“蒙着臉怎麼看得見………!”
“西門先生”回答之間,突然雙眉一軒道:“又出現了一個!”
“又一個?”
“這是一壑深山……古洞,蒙面人的面巾突然飄落………。”
“怎麼樣?”
“他……他真沒有鼻子!”
“西門先生”激動的驚叫出聲,嶽天雷更如雪水淋頭,全身一陣塞頓道:“仔細看看他的臉!”
“他的鼻子連根削掉,只剩下一個怕人的大洞,他的相貌——,糟!他俯身倒下,死了。”
“該死!”
嶽天雷狂怒不已,下意識的暴吼出聲。
“西門先生”立見鏡內紅光迸射,化為一片流濺的血漬,忍不住咋舌皺眉道:“別吼!這一吼把旁邊另一個影子衝散啦!”
嶽天雷猛地驚醒過來,忙不迭的問道:“難道沒有了!”
“西門先生”定神再看,只見鏡面如雲霾如潮,忽明忽暗,等了片刻工夫,重又眼神一亮道:“來了,來了,還是他………”
“誰?”
“劍指天空的蒙面人。”
“哦!他沒死?”
“而且一個……兩個……出現了一大羣,都是蒙面持劍,環繞在他的身邊,好象羣魔亂舞一般……。”
“然後——?”
“遠遠飄來一人,手持雙劍,其快如風,他單身射入——不,後面又趕來很多高手……雙方展開了一場惡鬥……劍氣仲霄,血流遍地………,呀!倒了幾個……又倒了幾個……。”
那銅鏡中幻象百出,光怪陸離,把“西門先生”看得眼花繚亂,無法用言語來描寫,可是從他臉上驚駭不定的表情,陣陣顫戰的雙手,也可以猜到必是慘烈至極。
嶽天雷連大氣都不敢喘e直等對方心神平定下來,才輕聲問道:“結果怎麼樣?”
“結果是一片血海,浮沉着無數死屍……。”
“有沒有鐵面人?”
“還不知道……,現在……有五具屍體漂擱岸邊,呀——果然都戴着鐵面具!”
“這是叛徒的報應!”
“奇怪!”
“奇怪什麼?”
“幾個人跪拜痛哭,哭得十分悲慼!”
“誰會哭他們?”
“看樣子是五大門派的人物。”
嶽天雷一頭玄霧,也跟着叫了一聲“奇怪”,虎目中又見對方神情凜然的盯視銅鏡e直駭得鬚髮皆張,面無人色,看了一陣之後,更將銅鏡向懷中一抱,顯然的,他是看到了不忍目睹的慘象!
嶽天雷忍耐不住,抓着對方還在抖動的手腕,道:“西門先生,你到底看見了什麼?”
“沒……沒什麼?”
“那怎麼不敢説!”
“這個。”
“先生不要吞吞吐吐,有什麼不祥的事,我都不怕!”
“西門先生”無法再推,只得囁嚅答道:“我看到原始森林中有一座大樹蓋的……宮殿……,上面刻着四個大字,寫的是………。”
“是不是‘-山神殿’!”
“西門先生”頓時驚疑至極的反問道:“對是對!但銅鏡在我手裏捧着,你怎麼看得見?”
嶽天雷忙道:“我只是一種猜測而已!”
“不可能吧!看樣子,這地方你很熟悉。”
“別管那些,請你繼續講下去!”
“-山神殿附近有座高峯,峯腰有座石窟……。”
“窩裏怎麼樣?”
“盤坐着一位美少年,他。”説到這裏,“西門先生”的眼光,突向嶽天雷臉上連掃幾下,猛將下文嚥住。
“他又怎樣?”
“西門先生”牙關一咬,故作冷淡的答道:“他沒怎麼樣!”
嶽天雷那搭住對方手腕的右掌,不自知的用力一捏,急道:“我不相信,前輩非講不可!”
“湘江王”這時收了手上訣勢,睜眼勸説道:“嶽少俠不要勉強,這銅鏡裏面出現的幻象,都是對你內心所想到的疑問,作一種象徵性的答覆,但不能把所有細節完全表現出來。比方説,兩派人物的血戰,不一定真在一個地方,而是表示這場武林浩劫十分慘烈,如果你主要的對象已經出現,其它的不必考慮太多。”
嶽天雷暗自忖道-“我想問的是‘武皇’,‘無鼻人’和‘鐵面人’,他們都已絕先後出現,至於‘西門先生’最後看到的,大概是與我本身不利的事,只要能夠報仇,何必再擔心自己的結果!”
下了這個決心後,他馬上鬆開右手,心境坦然的答道-“幫主説的很對,多承指點,在下萬分感謝。”
“西門先生”抬頭看看天色,道:“此刻天將四更,我們該把道長的遺體快些護送去了。”
“湘江王”也道:“是不早了,而且我們必需利用黑夜送他,等到了敝幫分堂。再用車馬裝載。”
嶽天雷對“清璇道長”的事,心內還在抱歉,便極為關切的説道-“在下能否效勞一二——?”
“西門先生”道:“這‘趕屍’的規矩很多,我剛才都經過‘言幫主’畫符唸咒才能參加,何況你還要去‘白猿山’,不如分頭辦事的好!”
這個意見,可以説是面面俱到,三人全都沒有異議。
於是“西門先生”徑將“清璇道長”的遺體扶了起來,直挺挺的依樹而立。
“湘江王”隨即轉面過來,對嶽天雷囑咐道:“嶽少俠,請你把頂心‘泥元宮’掩蓋起來,雙手遮着眼睛,如果要看的話,可以從指縫中往外看。”
嶽天雷對於這種奇事,心中總有幾分懷疑,既有機會,當然想要看個明白,於是照着對方的指示,把頭頂蓋住,雙手各留一條細縫,凝視着外界動靜。
隨見“湘江王”身形一動,足踏天罡,左手捏起五雷訣印,口中默唸着不傳秘語,至於“西門先生”早已縱身林外,以防生人闖入。
在這種神秘的氣氛下。
“湘江王”踏罡步斗的身形,愈旋愈疾,身後捲起股股氣流,逐漸凝結成五尺來高的旋風,竟在場心豎立擺搖,就像一個淡淡的人影。
然後——“湘江王”步法突然-住,口中低喝了一聲:“起!”
右手戟指之處,那股搭曳的旋風,如影附形,直往“清璇”的屍體上一貼。
真的,“清璇道長”隨風一震!
“咚!咚!咚!”前跳三步,身形上下不停的蹦着。
“走!”
“湘江王”一次低喝之下*對方身軀僵硬的一轉,直朝林外躍去。
“西門先生”見狀,顧不得招呼告辭,急忙發步擰身,以電掣風馳的速度,當先開路。
“湘江王”作法之中,不能開口,便將右手對嶽天雷搖了一搖,隨展“障神移位”的神秘身法,像精靈閃耀般,奇快無倫的趕出林外。
嶽天雷等到三人俱已離去很遠,才把遮眼的雙手放下。
遙見冷月幽光中,遠處山顛三個小小黑點,如流星趕月,魚貫飄浮,先先後後,相繼消失於陰暗的天際。
人是都走了。
但剛才的神秘氣氛。仍舊籠罩杯中。
嶽天雷胸頭加壓千斤,沉重的喘了幾口氣,暗中回想道:“湘江王的‘圓光術’雖然近乎迷信,可是它對我想到的人,都己先後現出。”
‘鐵面人’居然共有五個之多,想來就是五大門派失蹤高手無疑。‘崑崙’,‘峨嵋’本來沒有,不必談他,‘武當清璣’我已經碰上,他與‘武皇’合手害死‘清璇’,叛歸邪門的惡跡完全暴露。
‘崆峒派’失蹤的是‘惟貧道長’。連他師兄弟‘惟智’、‘惟純’都有點擔心,無疑的不是好人!
再從衡山‘法宏大師’,親自佩劍出山來看,那失蹤的‘法廣’,何嘗不壞!
為什麼他們血海中浮屍出來,五大門派的人還會痛哭呢?
他們為什麼要哭?
有什麼好哭?
……………………
再説那一劍指天,足踏屍出的蒙面人,應該是暗指‘武皇’。
但在‘無鼻人’死後,他居然又在鏡中出現!
倒底是幻影錯亂?還是真有兩個不同的人?
照義父的遺訓來講,那劍上有十字凹痕的兇手,自己削掉了鼻尖,按理應該就是一個。
但根據‘莫劍師’的説法,劍上有痕的蒙面客,身子決無毛病,這跟鏡中幻象倒是相符,那就證明有兩個不同的人!
現在劍上的十字痕已經修好,追兇線索失去一條,‘武皇’又沒碰上。‘無鼻人’更是不明下落,那這究竟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的啞謎,幾時能夠打破?”
嶽天雷駭人的銀光猛然一震,又想到“西門先生”不肯説的那一段:“-山神宮……高峯石窟……。這是我生長的地方,我太熟了!”
石窟中盤坐着一個美少年……?我沒看過自己的臉,但我父親是當年美男子我也可能像他!尤其‘西門先生’看了我幾眼才不敢説,一定是眼……嘴……都像鏡中幻相!
美少年,不!就是我自己——後來怎麼樣?會把“西門先生”嚇得臉無人色?
不用説,一定死得悽慘!
為什麼死得慘?
一定是犯上很多殺孽……。”
嶽天雷心中天人交戰,萬念沸騰,寒芒四射的目稜暴然亂閃,仰天發出一陣淒厲駭人的勁笑道:“嘿!嘿!嘿!嘿!
只要報得血仇,管他死得慘不慘!
為了要報血仇,管他殺孽不殺孽!
我寧可錯殺三千,決不誤放一個!
殺!
殺!
殺——!”
血淋淋的家庭奇禍,師門慘劇,和神秘的預言,使他起了血淋淋的殺機!
他這時的神態變得駭人至極,已經激動到快失理智的程度,馬上就要邪惡攻心,其結局必然慘遭天譴!
可是,嶽天雷自己並不知道,隨見嘴層抽搐,眼露兇光,眼看四周樹木,都像是仇人身影。
於是雙臂齊振,“刷!刷!”的拔出兩枝劍來,胸頭一股怨毒衝喉,又暴吼出一聲:“殺!”
可是——這個聲音,由大而小,由小而無,終至戛然嚥住!
他忽然盯視着左手的“青霓劍”,劍上異光像一泓秋水,沖淡了重重殺機,使他心神一定,想起了此劍連死三人,人人都是對他仁至義盡。
抬頭處,更見東方朝霞如錦,閃耀着温暖光明,他在晨曦中,如聞佛法焚香,猛然省悟道:“為了報仇不能不殺,但我發誓不殺無辜,豈能變心………
對!我絕對不傷好人。但壞人半個不赦!”
命運雖屬渺茫,因果卻是鐵的事實。
嶽天雷善念一動,立自邪惡殺機中回頭是岸,沒有變成武林煞星。
可是,好人壞人極難分別,也有人故意偽裝,也有人半善半惡,因此他日後遍歷詭譎風雲,其結果之奇,亦屬武林中從來未有,不過這都是後來的事,筆者不敢先作結論!
再説他長吸幾口清氣之後*眼中殺機也變為理智的堅強,於是將雙劍重納鞘內,身形由慢而快,再向“白猿山”覓路而去。
※※※※崇山環立,一望青葱。
向正前方數到第三座高嶺,就是形似猿猴的孤峯,看來如在眼前,實際上還有八九十里山路。
而且每座山峯之間,還隔有兩處方圓數里的谷地。
這時,當面山谷,極為清靜。
但樹林中,處處禽鳥驚飛。顯然裏面有人行動,而且為數不少。
就在這草木皆兵的疑雲下。
那條直達谷底的山徑旁邊,突然射出一枝銀色信箭,凌空飄曳,飛快的墜入林中,隨見人影暴起,急忙的四下埋伏!
這些人都黑袍蒙面,全屬“武皇”手下的打扮。
當他們各按方位藏好,山頭路上立刻閃出一條英健身影,目芒如電的註定那猿形山峯,口中歡呼道:“看起來,這就是‘白猿山’!我總算找到了。”
這英健少年,正是端程趕來的嶽天雷。
他愉快的看了一下路徑,便以輕靈矯捷步伐,徑直的瓢射谷內——無形中走進了對方布好的陷阱!
當他順山疾縱,像怪鳥似的撲到谷邊,下意識促使他身形一停,本能的輕按劍柄,訝然忖道-“嗯——這裏怎麼會有生人氣?”
虎目更向碧空一掃,仰望四處飛竄的禽鳥道:“林鳥驚飛,顯有人獸出現……。”
於是,目稜凜然的四面一搜,倒沒有發現可疑之處。
但是人在興奮之中,總是心情寬大,毫無猜疑。此時嶽天雷便以這份心情,自行寬解道:“此山既有道路,當然會有山民出入,我還是不要分心,快點趕路罷!”
隨即悠然雷射而前,一下子衝入山谷中心——立聞一個頗為耳熟的口音,從背後厲聲暴喝道:“嶽天雷站住!”
這聲指名的斷喝,使他悚然收步轉身。
目稜中,早見兩個蒙面怪客,並立五丈開外,手裏的三尺青鋒,映日生輝,猶如兩條冷電!
“嘿!原來是‘武皇’的走狗!”嶽天雷齒縫中冷哂一聲,泰然的向前逼近,並且利用他過人的聽覺和嗅覺,凝神四面搜索。”
“來的人很不少!正面兩個功力雖淺,但元兇巨惡也許還沒露面?不如——先把這些解決掉,免得多費手腳!”
心念中,他已經走到距對方三丈的地方。
兩個蒙面人長劍一指道:“站住!”
嶽天雷心裏正在計算埋伏者的人數和位置,聞言端然站住,順口問道:“找我何干?”
“武皇有諭,叫你。”
“叫我?”
嶽天雷心頭劇震,大感意外!
“不錯,叫你跟我們去見他!”
“他在那裏?”
“到時候你會明白!”
“磔!磔!磔!磔!”嶽天雷恨怒如焚,迸出一陣殺機如潮的冷笑,直笑得出鳴谷應,響澈雲霄。
但兩個蒙面客有恃無恐,居然湊上三步,大聲喝道:“虧你笑得出來,快走!”
“本人要先辦一件事。”
“什麼事?”
嶽天雷本着不傷無辜,不赦兇惡的宗旨,冷峻答道:“先替武林中除掉你們這批害馬!”
兩個蒙面人驚疑交作,蹬退半步,口中發出一聲驚噫道:“你。”
可是話音未落,嶽天雷雙臂早已疾翻。催運“乾坤一煞”的內功,施展出獨門自創的“脱手飛劍”!
只見驚虹閃電的一道劍光,夾以勁嘯嘶嘶,直插入右手那人胸際!
但這一個還未倒地,另一口音頗熟的蒙面客,駭得長劍疾翻,發招先護身軀,同時驚極狂呼道:“你不是——!”
但嶽天雷比他更快許多,右手一吸早將長劍收回,左手一彈,又射出削鐵如泥的“青霓斷劍”。
這一劍更比長劍驚人,尾後拖着尺許青光,直奔對方的“血門商曲”。
對方眼看劍芒即將着體,百忙中,一劍橫格過來。
那料“嗆啷”一聲,長劍反被創成兩段,那“青霓劍”身夾嶽天雷如山真力,居然勁力未衰,斜斜的橫移三寸,正好射入“氣門穴”內。
隨聽蒙面人慘-半聲,只落得血箭橫飛,橫屍當地!
説時遲,那時快。
嶽天雷眨眼之下,“脱手飛劍”連斃二人。引得那石後樹梢驚噫連起,人影亂飄。
他早就算好邪黨埋伏地力,盛怒中那肯輕放,於是雙劍此發彼收,猛發一輪快射!-
那之間,只見:雙劍穿空,寒芒似電,屍體橫飛,血雨如虹。
慘-聲,悶哼聲,長劍碎折聲,喝斥聲,……………………
交奏成一首慘不忍聞的死亡樂曲。
但在這淒厲聲中。
突聽“叮噹”!一記清脆迴音——嶽天雷右手射出的長劍,竟被彈得高飛六七丈,冷森森的破空翻飛。
緊接着,兩道怪鳥騰撲的身形,如彗星暴射,齊向那枝長劍劃去。
一個是嶽天雷,他用“大鵬展翅”的奇奧身法,要奪回自己兵刃。
另一個黑袍蒙面,手提青鋒,若就輕功而言,已知其為對方魁首!
只見兩人身形齊朝一點指近,瞬已不過五尺。
蒙面客馬上長劍一挽,辛辣無比的向他雙膝斜劃。
嶽天雷寶劍雖利,可惜只有半節,但仍蒙若無知的向上一挑。
就在對方劍尖將及足部之時。
他卻及膝一收——“呼!”
那劍只差半寸走空,險堪堪的貼足而過。
他倒趁機內力一催,上挑的“青霓劍”如磁就鐵,黏住了空中長劍,右掌心勁風暴震,反劈對方“天靈”!
駭得對方忙不迭出掌還招,迎頭一格。
“蓬!蓬!”兩聲氣團暴震——二人身如殞星墜地,齊齊落在兩丈距離之內!
嶽天雷忙把長劍掣回手中,擰身上步,便要搶招。
但——蒙面人身形剛一落地,隨即雙臂齊振,“譁喇喇”聲如裂帛的,將一身黑袍面巾,振得如蝴蝶亂飛,寸寸粉碎!
其它的人都照樣削下面中和黑袍!
這個動作,顯然不像“武皇”手下的作風。
嶽天雷心頭一震,隨將對方狠盯一眼!!
只見此人劍眉朗目,氣度不凡,精明機警的臉上,雖被恨,怒,悔,痛所籠罩,仍不失其凜然正氣。
“怪哉!這人不像邪派?”
嶽天雷心念一動下,對方也是驚駭至極,失聲叫道:“你——不是‘武皇’黨羽嗎?”
“你們——難道也不是?”
“我是‘九還門’掌門人!”
“九還門!那你的姓名是——?”
“無影大鵬俞志謹。”
“為什麼假扮邪黨?”
“武皇邪黨行蹤詭秘,所以改裝訪尋!”
“為何暗算本人?”
“我們只叫你跟着走,並沒有暗算。”
“目的是——”
“想查明你是正是邪。”
“經過這場流血,你總該明白了!可是。”
“怎麼樣?”
“我如何曉得你是‘九還門’,而非奸黨冒名頂替!”
“磔磔磔磔!”
無影大鵬俞志謹仰天慘笑數聲。悲痛莫名道:“本掌門當然有證據給你看。”
“什麼證據?”
“這一個人你總該記得!”
對方馬上斜飄丈餘,手中長劍“刷刷!”連聲,把一具屍體的面中黑袍劃得粉碎,然後冷森森扭頭喝道:“你自己看罷!”
嶽天雷依言上前幾步,低頭看時,悚然的一個寒噤道:“不錯,我見過他兩次。”
“見過就好,他是我的門徒‘錢國正’,第一次被你無故削斷長劍,二次在靈官殿被你劈傷………。”
“俞掌門不必過份衝動,在下與‘武皇’血仇如山,當初削劍,跟你這次改裝,都是同樣目的,可惜令徒堅持成見,一誤再誤。”
嶽天雷的一番説明,使“無影大鵬”恍然大悟,但仍咬牙恨聲道:“話雖是這麼講,可是你的手段也太毒辣!”
他把滿地死者歉然地掃掠一下,答道:“這隻怪敵友不明……其實在下也替他們難過。”
“慘死這麼多,光是難過就行了嗎?”
“俞掌門!假如在下帶着很多人假扮邪黨,半路要你跟着走,你還是下手?還是不下手?”
“這個……。”
“無影大鵬”無語沉吟,嶽天雷更進一步的説道-“你我都是為了除魔衞道,應該以大局為重,否則反為邪黨暗笑……。”
“無影大鵬”面色不定,內心一陣掙扎,終於忍痛答道:“為了對付武林公敵,我們暫時息爭,可是本派門人也不能死了就算!”
“掌門的意思是。”
“等消滅‘武皇’之後,你我約期再鬥,憑各人的武功造詣,決定是非。”
嶽天雷對於武林人的公平約鬥,未便拒絕,只好點頭道:“掌門一定要這樣做,在下不能推辭,對於貴門徒,我再一次表示惋惜。”
於是雙方各自收劍退步……。
但——十餘丈外的樹梢上,突發一陣陰惻勁笑。
其聲如梟鳥夜鳴,陰山鬼哭!使得場中諸人大感驚異。
那“無影大鵬”俞志謹,剛剛抬頭仰望。
他門下一個弟子,已就近一記飛縱,直朝樹梢飛飄。
可是身形剛到一半高度,茂密的樹梢中,忽然彈出一片綠葉,“吧噠!”脆響,竟將那個武功不俗的弟子點翻墜地。
這一手“摘葉傷人”,足見來者功力駭人!
“無影大鵬”馬上長劍一抽,意欲飛身搶救。
“俞大掌門別動!”
對方陰柔至極的低喝道:“貴門徒並未受傷,不信的話,他馬上起來了。”
“無影大鵬”身形一頓,果見那弟子一記翻身,好端端的站直身形,於是反唇喝問道:“你是那個?”
“不必管我是那個,反正是好意相助。”
“好意相助?”
“我特來揭露嶽天雷的陰謀。”
“哦!”
無形大鵬愕然扭頭,回掃了嶽天雷一眼。那隱身怪客馬上接言道:“他真是‘武皇’的手下,俞掌門不要輕易放他走了!”
“無影大鵬”疑信參半的問道:“尊駕行動如此鬼祟,我怎能相信你?”
那人冷靜至極,一字一頓答道:“凡是‘武皇’手下,都有一片金質小牌,你不信的話,可以搜他身上。”
嶽天雷一旁聽他兩人交談,聞言頓時心頭一凜,暗自驚訝道:“我藏有‘黑夜遊魂’那片金牌,他怎麼會曉得……?”
心念中,已見“無影大鵬”滿面狂怒,轉身狠盯着他,於是連忙加以解釋:“俞掌門,金牌是有,是我從‘白骨魔君’徒弟身上搜來的。”
“早先為何不提?”
“在下沒有提起的必要……。”
“桀!桀!”
那樹梢兩聲勁笑,從中打岔道:“嶽天雷,算你小子鬼聰明,認出了‘九還門’的身份,還會故意下手,殺了這多無用之輩,偏偏有這種窩囊掌門人,不能爭氣報仇……。”
説到這裏,“無影大鵬”已氣得雙眼冒火,又對樹梢掃了一眼。
“哈!掌門人不要對我瞪眼,貴門的聲譽,我絲毫不感興趣,但他乃‘武皇’一黨,絕對不能輕饒,你要是害怕嘛——那就這麼辦罷。”
“無影大鵬”怒極狂吼道:“怎麼辦?”
“你帶着門徒快走,讓我來拿這小子!”
“胡説!”
“如果有種出手,在下也願意幫忙,免得你橫屍劍下。”
“滾——!”
“無影大鵬”氣得目眥盡裂,形似瘋癲,長劍幻光一劃,徑朝嶽天雷就扎。
嶽天雷立刻身形暴閃,凌空一拔五丈。
勁箭般越過對方頭上,徑向那大樹梢頂撲去!
“喲!你又想殺人滅口,我可不像‘九還門’好欺負………。”
隱身怪客,竟然火上加油,再補一句。
嶽天雷恨透他再三挑撥,只氣得五內如焚,眼看離樹不過兩丈,但身後冷風嘶嘶,“無影大鵬”的劍氣,已然在他背心上翻飛疾閃!
他明知對方也以輕功佳妙,致有“無影大鵬”之稱,頓時暗叫了一聲:“來的好!”
顧不得發招傷人,忙不迭右手一探,雙腿齊縮,長劍無聲的往後一撩……:“呼!呼!”兩聲劍風勁嘯。居然不曾格住對方劍身,駭得左掌疾迸一股真元,硬把身形提高兩尺,才險堪堪讓過對方的長劍。
只見空中兩道奇奧身形,一似巨鷹盤旋,把怔立地上的“九還門”人,只看得目定神呆,歎為觀止。
再説岳天雷一劍失利,忙將蜂腰疾折,橫向疾飄,但“無影大鵬”卻似幽靈附體般猛追而來,手中劍一發三招,分刺他“命門”“志堂”等穴。
這一手出人意表的奇招,真把嶽天雷駭出一身冷汗,他那慣用的“大鵬展翅恨天低”,雖也奧妙無倫,但只能擋住一劍。
就在生死立分之際,心靈上突然現出一線光明,竟似鬼使神差般側肩一招。
“叮!叮!叮!”
不僅擋住對方三記快招,更妙到顛毫的多刺一劍,直逼得“無影大鵬”身形疾墜,忙不迭的落回地上。
嶽天雷騰空之力已衰,也向對方身前一落,忙道:“快停手口不要中了奸計。”
“廢話,替我徒弟償命罷!”
對方惡狠狠又是一輪猛攻。
嶽天雷明知解説不開,使出“孤鳳振翎”,將對方劍勢一一彈回,身形如一葉羽毛,浮雲飄蕩似的回漩不已,心中卻盤算道:“九還掌門人卻是無辜,決不能再有傷損,可恨的是那從中挑撥的混蛋,怎麼才能找他算賬……。”
轉念間,又見“無影大鵬”目稜迸血的叱道-“嶽小子,你再不棄劍認罪,莫怪本掌門再叫幫手!”
“哦!你有幫手?”
“青城派已與本門聯手,你該曉得‘天樂道長’的厲害!”
“他也來了不成?”
“就在附近!”
嶽天雷立刻暗叫一聲:“糟糕!‘無影大鵬’已夠麻煩,再加上‘青城’掌門那就更費周折,而且老跟他們纏,這暗中挑撥的傢伙,必然來個趁火打劫,更中仇人的毒計!
惟一的辦法只有——速戰速決!但創劍的絕招怕他聽門人講過。挑他的劍,又必須出其不意,一發-中………。”
幾個念頭,在他心中一掠而過。頓想起剛才凌空反手,一劍四招的事情,那一下,是照“天龍聖僧”遺下的“神龍振尾”改成的,何不將其它兩招同樣一試!
於是,手中劍勢驟變,轉守為攻。
將“飛霜斷魄”,“劃地削天”二式,融和於本門招法之中,果然威猛絕倫,逼得對方連返三個大步,駭得手法一緩。
嶽天雷就趁他手法略慢,“挑星摘月”快似旋風,“呼呼!”一陣快絞。
“當。”
“無影大鵬”撒手失劍,怔立當地。嶽天雷劍尖寒電如潮,正指在他咽喉之下,不要過自己解救不來,連一羣有心上前的弟子,也只能瞪眼看着,於是牙關一咬,恨聲説道-“你既然勝了,要殺就殺……。”
嶽天雷倒以冷靜無比的語氣,坦然答道:“俞掌門,我對正派人物決不傷害,只希望你接受一點忠告。”
“嗯。”
“今日之事,到此告一段落,不必扯上‘青城派’,等將來的決鬥,你再邀他們不遲。”
“真的?”
“當然是真,不要説只邀‘青城’一派,再多我也接下。”
“無影大鵬”內心雖是羞惱,也不能不為這種光明的態度所折服,連喘幾口長氣後,激動答道:“好,我們一言為定。”
嶽天雷馬上收劍入鞘,眼光再向樹梢一掃——“奇怪!怎麼毫無動靜?
那傢伙沒有趁火打劫,已算意外,半途溜開更加不合情理?”
可是他不願碰上“青城”人物,再惹無謂糾紛。這念頭一閃即收,徑自疾轉身形,朝着“白猿山”電掣而去。
盞茶時分,嶽天雷已到第二座峯頭。
往後回顧,“無影大鵬”一干人已在視線之外。
不由得劍眉一揚,如釋重負的想道:“幸虧我參悟了‘天龍’老前輩三武劍招,才不流血的解決一場紛擾,看起來師姑教我觀摩各派,自創招法的話,真是太寶貴了……。”
他一面思忖,一面飄行。
向前瞻望,“白猿山”的距離又縮短了一半,再過一座山谷,也就到了。
於是緊趕幾步,來到下坡的地方。
眼光如鷹的往下一瞧,頓又疑雲大起,心神狂顫!
原來谷中人影劇閃,劍氣彌空。
一位蒼須飄拂的道長與一灰袍怪客,正以看不清的快法,狠狠惡鬥,那道長劍法凌厲無儔,招招都是煞手。加上左手指掌互變,幻影重重,那勁風捲起的灰砂,連嶽天雷隔着甚遠,也能清楚的看見。
至於那灰袍怪客,功力之詭異尤屬駭人,遠處看來,竟然不用兵刃,光憑一雙長得出奇的袍袖,對付對方鋒利長劍。
只見他長袖掃處,廑霧如潮,其身形之飄忽迴旋,更勝幽靈鬼魅!
嶽天雷一看之下,頓時心中凜然忖道:“使劍的莫非青城掌門……那灰袍怪客又是誰呢?”
他這裏身形一頓,兀立山道之上,那灰袍人身形疾旋之中,也發現了他的蹤跡,隨即步法一慢,似是對道長説了幾句話,更突然的掉頭飄走,向着嶽天雷面前電射!
“這是什麼意思——?”
他駭然微怔,心中浮上一團疑問,下意識的連忙疾縱而前。
對方更將袍袖連揮,朝他高聲叫道:“嶽天雷,你怎麼這時候才來!這‘天樂老道’可交給你了。”
雙方的身法,俱是奇快無比,何況對面而來。轉眼之間,相隔不過數十餘丈。
但灰袍怪客話音剛完,馬上身形暴移,竟對着谷底叢林,一頭竄入,正好讓出路來,使暴怒如雷附身窮追的“天樂道長”,剛好撲向嶽天雷前面。
老道長此時氣得臉色發青,暴喝一聲:“來得好!”
長劍如閃電驚虹,當胸就是一招——可是,這一劍雖然辛辣奇奧,又狠又準,但人影幻旋之下,竟然剌了個空。
嶽天雷凌空劃出美妙半弧,早已釘着灰袍怪客趕去。
這一來,把個“天樂道長”弄得滿頭玄霧,驚疑不已的忖道:“他兩個聯手夾攻,十有九勝,為什麼不那樣做呢………?
説不定另有鬼計,我倒不能亂趕。反正嶽天雷的身份已明,不如先找‘無影大鵬’,再作計較!”
……………………
再説岳天雷聽到灰袍怪客開口説話,已然認出此人便是前面谷中,隱身挑撥的那一個,頓時狂怒不已,瓢身窮追,來不及再理“天樂道長”。
尤其這一路趕來,更嗅到對方遺下的氣味,這股味道雖然很淡,但卻印象深刻,立刻挑動了他的記憶!
樹密草深,峯迴路轉,眼看追到了“白猿山”下,一處古木參天的幽林。
嶽天雷身形射入林空,立見樹頂透來的朦朧光線下,灰袍怪客僵僵直立。
此人兩腮無肉,面色慘淡,六尺高骨格嶙峋的身栽,顯得森然駭人,尤其是大袖垂地,那雙長逾常人的手臂,竟已超過膝蓋。
他一見嶽天雷飄入當地,便將內力深湛,冰冷如鬼的眼眸連閃幾下,口中陰笑桀桀的説道:“算你機伶,居然闖過‘九還門’‘青城派’兩批高手……。”
嶽天雷不等對方説完,立刻冷哂叱道:“白骨魔君!你這些鬼祟技倆焉能擋住本人!”
“哦!”
對方駭然驁噫,蹌退半步,道:“你怎麼認識老夫?”
“我不但認識你,而且曉得你是‘武皇’的手下。”
“此外你還曉得什麼?”
“你那惡徒‘黑夜遊魂’,害死了‘滄瀾雙劍’,然後引誘各派弟子與我為難,你本人殘殺了‘莫劍師’,打傷本人同伴,且又挑撥‘九還門’,煽動‘青城派’,真是血腥滿身,罪孽如海………。”
“自骨魔君”陰惻一笑,從中打斷道:“老夫還沒替我徒弟算賬,你倒先算起我來了。”
“少廢話!有兵刃快拔出來,否則本人可要動手!”
“老夫倒沒有動手之意。”
“你是願意自決不成?”
“休得賣狂,老夫要殺你易於反掌,可是奉命而來,要留活口。”
“你奉誰的命令?”
“武皇法旨!”
“他要你來找我?”
“不錯。”
嶽天雷心頭一震,忖道:“看情形,他説的倒是真話,從他挑撥‘九還門’,卻不乘機下手,而且故意阻擋‘青城’掌門,直到我戰勝‘無影大鵬’後,再行煽動‘天樂道長’等事來看,對方真想乘我真力衰竭,再撿便宜。”
於是冷然一哂道:“本人正要找他,可是你得先説出他的下落。”
“你想問明下落,再來謀害老夫,可沒那麼簡單的事!”
“依你之見?”
“白骨魔君”怪眼幾轉,朝四面掃視一遍道:“你得先答覆幾個小問題。”
“説説看?”
“老夫殺死‘莫劍師’只有“洞庭仙子”知道,你既然也曉得了,證明你與‘一帝四姬’頗有密切關連,對否?”
“我跟這五位前輩素無關連,而且你為什麼要殺‘莫劍師’,是否出自‘武皇’主使?”
“白骨魔君”坦然辯道:“性莫的不聽老夫使喚,以致白送殘生,像他那麼個無名小卒,‘武皇’焉能計較!”
嶽天雷見狀頗感失望,因為“莫劍師”如系“武皇”授意所殺,便能證明他是當年修劍之人,偏這老魔口風甚緊!沉吟中又聽對方問道:“你剛才説與‘一帝四姬’無關,可是那手凌空反擊的劍法,頗像‘武帝’一派的“神龍振尾”,這又怎麼解釋?”
嶽天雷對於這招的來源不願細説,於是仰天一笑道:“你認為像到什麼程度?”
“嗯——,大約四五分。”
“那你怎麼斷定出自‘武帝’所傳!”
“不是他傳的嗎?”
白骨魔君疑信參半略一思忖道:“老夫看你招招都怪,難道還是什麼秘傳絕技?”
嶽天雷更是勁笑如潮,聲似寒冰,道:“算你頗有見識,居然猜着……。”
“那麼……這劍法叫何名稱?”
“天雷怪劍!”
“天!雷!怪!劍?”這句諷刺的話,竟嚇得“白骨魔君”一字一頓,顫危危的倒退了三個大步。
“對,正是天雷怪劍,專門用以掃蕩妖氛,清除邪派!”
“白骨魔君”驚駭到極點,竟然面色驟變,失神囁嚅道:“這劍法威力絕倫,除了佛門‘六道神通’,無法可破………你竟然學會了!難怪你的名字就叫天雷……。”
嶽天雷也給對方的態度引得心神狂震,暗自訝然道:“奇怪!世上真有這種劍法!聽老魔所言,其中頗含道理……可是這種劍法與‘巫山’一派有什麼關係?以致父親用它做我的名字?
如果這是師門秘密,世界上會有那些人曉得?
父親並未留下遺言,就算曉得也是無從查考!
義父“劍怪”,師叔“劍魔”和師姑“劍仙”也沒有對我提起,三位俱已與世長辭,要問也無法問起……。”
幾個念頭像電光似的在他心中一閃即收,馬上凜然上前一步,對着“白骨魔君”厲聲追問道-“你這是那裏聽來的,快講!”
“武。”
白骨魔君忘形之中,衝口説出一個“武”字,但隨即發覺失態,“呃”的硬將下文嚥住,眼神閃閃還想遮掩——嶽天雷冷哂如潮的叱道:“原來是‘武皇’講的,此外還有什麼?”
“還要老夫生擒你前去叩見!”
“哦!你倒蠻有把握!”
“白骨魔君”走了定神,陰惻答道:“姓岳的!你若以為老夫怕你,那就想錯了,而且若不由我帶路,你縱有通天入地之能,也會當面錯過。”
嶽天雷心中立將兩重血仇,暗自權衡道-“為了擒賊擒王,只好留他多活一陣,反正找到路線,再殺不晚。”
於是朗聲答道-“你就當先帶路罷!”
“白骨魔君”惡笑隱隱,上前數步:“這樣去不大方便吧……。”
“還有什麼好嚕囌?”
老魔趁機又走幾步,伸出長約四尺的手臂,對他一指道:“最好把劍交給老夫代管……”
“放屁。”
嶽天雷怒叱未完,對方一雙長臂突然電閃而出,身形更似鬼魅拘人,以陰殘狠辣的毒招,朝他雙肩“琵琶骨”上就扣!
嶽天雷雖是機警,也料不到對方會出冷招,立感兩股陰風,當頭罩下,吹得“肩井”,“天軫”汗毛森森,竟然不撤身形,只將肩頭向下一沉——老魔見狀,料定對方插翅難逃,雙臂骨節掙得“咯咯”有聲,臉上更是得意之極。
但——嶽天雷肩頭沉到半尺,突又-住,連手法也未曾看清,已見劍似出洞靈蛇,夾以萬道寒芒,從老魔兩臂之間,疾震而出。
“咯!咯!咯!咯!”
一片金鳴玉振,兩打殘荷的暴響中。
“白骨魔君”兩隻袍袖立似彩蝶紛飛,滿空迸射,露出了一雙手臂來。
嶽天雷一招“切金斷玉”,竟未能削斷對方手腕,也是大感驚奇,眼內寒芒疾掃,才看出對方手中握有奇形兵刃——這是一對尺半長,碗口粗細的怪手,五指分張,形如雞爪一般,其質料非鐵非金,但卻既硬且重,連鋒利的長劍也削它不斷。
那老魔偷襲未成,且被長劍逼得狼狽不堪,惡性大發之下,狂舞一對幻影百出的“摘心爪”,竟然拚命撲上!
這一下,惡鬥展開了!
嶽天雷氣得雙目通紅,奇快的又拔出“青霓寶劍”。
左手是“飛霜斷魄”等精奧奇招,右手是“孤鳳振翎”等本門心法。
劍尖指處,勁氣嘶嘶,他那一吸一吐的真力,竟已透出劍外三尺。
但“白骨魔君”亦非易與之輩,“摘心爪”十指尖端,也迸射着十道陰寒力道,圈劃之下,陣陣惡臭令人心膩神搖,噁心欲吐。
一場惡鬩,轉眼就是百招。
“白骨魔君”心事重重,直急得額頭冷汗流滴。
他奉命要生擒嶽天雷,偏偏對方劍法精奧,又有那時吸時吐,借力還力的怪異內功,至於所謂“天雷怪劍”的絕着,大約還沒施展出來,如果再一用上,自己只有吃不了兜着走。
嶽天雷雖憑“青霓劍”無堅不摧的鋒刃,削得對方“摘心爪”碎屑四飛,可是一時尚難取勝,而且他想活捉對方拷問,反在招法上添了若干顧慮。
雙方一樣心情,越打越急。各自肚裏盤算,想用出奇制勝的方法,好把對方生擒過來。
驀地間,“白骨魔君”眼神暴震,亮如兩點鬼磷,全身衣袍跟着向外一膨,顯已運出畢生功力。
嶽天雷馬上悚然忖道:“花樣來了……。”
念頭剛動,立見對方雙臂齊振,把一對“摘心爪”迎面射來,快似彗星經天,夜空電閃,尤其那十根尖鋭手指,不僅顏色怪異,顯然喂有奇毒,且在勁風呼呼之內,還能像活手一般的蠕蠕而動。
嶽天雷見對方黔驢技窮,竟在兩丈之內拋射兵刃,本想用劍把它挑飛。
但爪上的怪色和蠕動,使他心神一凜,電般忖道-“此爪定是招裏套招,挑它必有意外……。”
於是,在雙爪近身丈許,無可避讓的險狀下,一聲勁喝口雷,以本身“脱手飛劍”,將雙劍齊齊射出。
快!
快得無法描寫。
只見四件兵刃,曳着四道氣渦。
“叮!叮!”兩記震耳欲聾的巨響中。
嶽天雷慣用的長劍,竟在如山勁力,震得當腰而拆。
但“青霓劍”卻將一隻“摘心爪”齊腕斬斷!
可是爪上十隻喂毒鋭指,已然凌空四散,籠罩看三丈大的空間。
嶽天雷馬上身形冉冉騰空,以免被這歹毒暗器射中。
可是——他終於慢了一些!
只見眼前指影驟閃,“咯噠!”連聲,貘皮面具竟被鈳上了兩根,頓駭得心頭髮毛,急向身邊劈出兩股猛烈的掌勁。
還好,一篷毒指總算被他掌風掃開,於是一手拔除面具上的暗器,一面身形斜斜飄轉。
“篷!”
嶽天雷因受毒指所驚,身形稍一遲滯,那“白骨魔君”早有心機,馬上人隨暗器而飛,掌先身形而出——那陰陰一掌,正劈在他左肩“鳳眼穴”上。
嶽天雷立感真氣狂震,“哇!”地噴出一篷血雨,身形翻處,隨即蹌踉歪出二丈。
但他翻身之間,右掌亦已向後猛切!
“篷!”
聲如拳敲破鼓,掌緣正削在對方肩下“將台”——打得老魔頭喉間“咕!咕!”發呃,濺出滿胸腥紅,一屁股“蹲”坐下去,恰好坐在一隻沒有指尖的“摘心爪”上。
老魔頭如同絕處逢生,竟趁嶽天雷赤手空拳,身形未定之際,一手拾起兵器,強忍傷勢惡狠狠的衝上前來。
但僅只跨出一步——猛見嶽天雷身後三丈之地,凝立着一個婀娜女子。
她,美目秋波流-,身似出水紅蓮,紅紅的嬌靨,凝着一團凜然怒色。
“白骨魔君”見這絕色女子,但竟能突然出現當地,沒有被他發覺,不由得心含驚駭,凜凜然-住腳步道:“-是誰?”
那女子嗓音嬌細,神色泰然,低而且冷的反叱道:“一帝四姬你沒聽説過!”
“哇。”
老魔頭會被“洞庭仙子”隔空一袖,括了個土臉灰頭。此番一聽“四姬”名號,只嚇得一聲哀叫,擰身就跑,霎時間沒入草叢深處,再也不敢回頭。
嶽天雷眼看老魔逃走,自己卻血氣未定,只得深吸了幾口長氣,把震盪的真元穩住,忽忽抬起地上的寶劍。
然後轉過身來,去看突然現身的少女。
他已經聽到對方自稱“四姬”之一,況且“洞庭仙子”救去“蛇娘”,其恩甚厚,於理於情,都應該稱她前輩。
但剛叫出一個“前”字,他就停住了。
因為對方正提着半籃花草,飄身近前,步履嫋娜,武功也算不俗,但如説是“四姬”,卻差得大有距離。
錯愕中。
少女業已輕啓朱唇,笑意盈盈道:“嶽天雷,你的傷勢要不要緊。”
“在下的傷沒有什麼,……可是……前……姑娘怎麼曉得我的姓名?””“哈哈!哈哈!”
少女笑得如楊柳逢蝨,花枝搖曳,道:“我是聽到你們談話,所以知道。”
“那……-是什麼時候來的?”
“我比你們來得早,不過藏在草內,你兩人都沒看到。”
“到這‘白猿山’下有何貴幹?”
“我家就住山上,為了尋些奇花異草,才到這兒來的。”
“這樣説,-不是‘四姬’之一!”
“本來就不是嘛?因為我看那個老怪物,又狠毒,又難看,一心要害你的性命,論武功我是沒着辦法,但我聽他提到‘一帝四姬’怕的了不得,因此冒充一番,那曉得真把他嚇跑了。”
“姑娘,你剛才這個舉動,可以説是冒了生命大險來幫我,將來一定設法報答。”
“嗯。”
少女粉面一紅,拈衣沉吟道:“報答不敢當,我有一點好奇的要求……,你能不能答應。”
“只要是能力範圍之內。”
“你戴的面具,怪怕人的,把它取下來行嗎?”
嶽天雷搖頭答道:“抱歉得很,這件事超出範圍之外。”
少女星眸幾眨,櫻層微翹道:“不相信!這不過是舉手之勞,為什麼不答應?”
“姑娘,我發誓不到時候不揭,礙難破例。”
“難道你從來沒有揭過?難道沒有人看過你的真面目?”
“不要説是別人,連我自己都沒看過。”
少女咬唇一笑道:“嗯!這樣也好,你的臉雖然像一個謎,對某些人也有好處!”
“-的意思是——?”
對方嬌靨上又浮出淡淡紅霞,上前半步道:“比如説,誰要是真……喜歡你……。她倒可以放心,因為別人看不見,不至於會有什麼……意外。”
説完之後,更將星星似的秋波,對他語重心長的一掠。
嶽天雷從少女眼神之中,好象看到了“魚劍琴”和“蛇娘李昭霞”的影子。
她們也曾用同樣的神色注視過他。
更進一步,他似乎看到了師姑那張劍痕密佈的臉。
為了他父“劍聖嶽長明”,師姑才會避世毀容。
義父除了恐怕仇家認出之外,也因為父子遺傳,面貌必然相像,才叫他戴上面具。
可是,就算帶了面具,他還是逃不過別人的注意力。
在他悵然無話中。
少女訕訕的一陣為難,緩慢轉身,幽幽説道:“我……該回去了,你自己憩息……再見。”
嶽天雷猛然驚覺,急急叫道:“慢點。”
少女立刻芳心怦然,星眸一亮道:“還有什麼事嗎?”
“姑娘請留芳名,日後也好致謝。”
“我叫鄭紅蓮。”
“-姓鄭!那麼‘神拳鄭泰’是否一家?”
“正是家父,難道你認識。”
“雖不認識,卻是專程拜訪。”
“困難得很!”
“有些什麼困難?”
“他老人家性情直,脾氣大,很容易得罪人。”
“我能忍耐。”
“而且找他的人,只有兩種,一種是為了武功——不是要學藝,就是要找幫手,家父對他們一概不見。”
“我不是為這個來的……。”
“不為武功,必然是為了鑄劍。”
“難道鄭前輩也不答應?”
“答應倒是答應,可是………。”
“鄭姑娘有話儘管講,不必隱瞞。”
“他老人家要極高的代價,還要來人動手幫忙,磨人得很。”
“就是這些嗎?”
“就是——不-不!還有條件哩!”
“鄭紅蓮”話到一半,突然改口,但神氣十分嚴重,使得嶽天雷緊張的問道-“什麼條件?”
“還要故友親人的介紹。”
嶽天雷馬上安心朗笑道:“這都辦得到。”
“真的嗎?”
“他老人家要代價,我有寶石,要折磨人,我可以忍受,要故友介紹,我是‘莫劍師’指引來的,可以説件件俱備。鄭姑娘只管帶我去。”
“鄭紅蓮”秋波滴溜溜的轉動。更顯得天真俏媚,楚楚動人,結果柳眉一顰,慎重其事的緩緩説道:“好是好——但還有一樣東西,你可具備?”
“那一樣?”
“既是‘莫劍師’介-來的,可有他的親筆書信?”
“這個……。”
“嗯!看樣子你是沒有,少時給他老人家問出來,一定大發雷霆,予以拒絕!”
“糟糕。”
“鄭紅蓮”瞟他一眼,低頭説道:“你別急,我倒有個補救辦法,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只要合理,沒有不願之理。”
“他老人家只有我一個女兒,如果我們結為兄妹,保管他一定答應。”
嶽天雷見對方純潔天真,又有援手之德,也就答應下來,兩人撮土為香,對空一拜,自己大了三個月居長,就鄭重的叫了一聲“蓮妹。”
“鄭紅蓮”甜笑如潮,俏生生纖手一招道:“雷哥,我們回去罷。”
隨即及及發涉,走入了險峻嶙峋的“白猿山”。
山顛上白雲瀰漫,景色奇佳,那白雲堆中,是座半洞半屋的居所,可是並無鑄劍用的鐵砧鐵爐。
“鄭紅蓮”穿雲破霧,引着嶽天雷來到靜悄悄的屋前,低聲囑道:“雷哥,你在外面等一等,我進去先跟爸談好,再來叫你。”
嶽天雷點頭示意後,“鄭紅蓮”蓮步忽忽,如一頭乳燕歸巢,輕靈地飄進屋內。
他於是抄手而立,放眼四望着瑰麗的山景?頗感悠然自得,心暢神怡……。
但是——由盞茶功夫,等到頓飯時分,屋內還是沒有動靜………。
等待,等待,再等待。直等他心中發煩,喉乾舌燥,才聽到“鄭紅蓮”“哇——!”的一聲,發出震人耳膜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