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兇丐”一聲狂吼中。
“排幫”八名高手,看出對方想要羣毆,急忙的齊拔身形,同向長鬚劍客身旁,發招護衞。
卻不料對方九-,一齊抖開褡褳口袋,從裏面飛出股股綠磷,夾“嗡嗡”怪嘯之聲。齊向他們射來!
那長鬚劍客馬上利劍一肚,劃出層層勁波,左掌陡運真元,加以霹靂驚雷的一掌。
“砰!”然巨震中。
幾顆綠磷瓢搖落地,但其它的,竟會順着掌風,鑽隙而至。
於是只聽“排幫”中人,掌風猛劈,就像隱隱春雷,震得滿坪氣渦亂旋。
但這強勁真力,還是阻不住滿空流竄的毒物。
連聲慘號悶吭下,八名高手捧頭掩面,蹌踉亂旋,痛得哀嘶不已。
長鬚劍客駭得稍一分神,左頰也被叮了一下,立感麻痛攻心,半邊臉全無知覺。
他下意識的一巴掌拍在頰上,這才發吒是個鮮龍活跳的硬蟲,忙中攤掌一看,竟是蒼蠅似的“牛虻”,利嘴如針,鋒芒奇硬。
再從那絕茵茵的顏色上判斷,顯然是由奇毒喂成,叮人必然致命!
那兇丐一見暗器成功,眼看排幫中人,天旋地轉,逐一倒地,馬上陰笑連連,專等長鬚劍客毒發,好施最後的一棒。
這時大羣“毒虻”,一齊“嗡嗡”不絕的繞着長鬚劍客打轉。
饒是他功力甚高,也被連續釘了幾下,劍招掌勢漸漸遲慢,不久也要昏絕過去。
“哈哈!老子給你補一棒,省得費事。”
“兇丐”身形閃處,“毒虻”一齊飛快的讓開,只見烏黑的棒影一長,就朝長鬚劍客的眼窩插入——説時遲,那時快。
坪外兩道劍影,凌空直下,其美妙尤勝彗星經天,長虹瀉地。
嶽天雷正好趕來了,右手劍險堪堪的撥開打狗棒,左手劍奇奧一旋,旋出一股圓錐形的氣渦。
那羣飛閃的“毒虻”被吸在氣渦中一陣亂翻,隨即迸落丈外。
“兇丐”萬想不到半路里殺出對方救星。
駭然不已的收棒撤身,旋發一聲驚噫道:“小子你………你是嶽天雷………?”
“不錯!”
他一面冷叱,一面以劍齊展“孤鳳振翎”,把其餘的“毒虻”格在劍牆外面。
“老子正要找你!”
“嘿!本人早已料到。”
“你怎麼曉得………。”
嶽天雷目中寒電,註定對方眼睛,咬牙切齒道:“像你這種下五門要找我,一定是奉了‘武皇’的命令。”
“呵!我……我……。”
“你怎麼樣?”
“老子不是。”
“既然推賴,本人就要搜!”
“搜什麼?”
“授你身上的標誌!”
“兇丐”眼看嶽天雷雙劍如輪,在周身密佈着兩層寒芒迸射的光瞳,那羣“毒虻”都被逼在光幢之外亂旋,有些誤撞進去的,立被震死塗地。
這種風雨不透的奇奧劍法,真使他-膽戰心驚,咋舌不已。
可是另一方面,他料定對方在“毒虻”圍困下,決不能收手停招,於是青滲滲的怪臉上陰笑如潮,磔磔答道:“搜就搜,你看清楚………”
接着,奇快的取下褡褳猛力一抖,連袋底都抖了出來,其它八丐齊齊照樣而行,抖得滿空中“毒虻”嗡聲,竟似戳破了蜂巢一樣。
嶽天雷眼看這數不清的毒物,又增一倍,也駭得皮膚上直起寒慄,禁不住稍一怔神,劍牆立刻縮小許多。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兇丐”暴吼一聲,九條精鋼製的打狗棒,如萬點寒星,呼呼攻到,夾着飛砂走石的強勁掌風,勢若怒海鯨波,颳得股股毒虻齊向劍幢中亂湧。
嶽天雷腳下就是排幫的劍手,如果移動身形,恐怕惡叫化乘機殺人,若不移動,自己的形勢頗為不利。
百忙中,雙劍更緊,虎目寒電疾向四面一掃。
只見那些“毒虻”雖無靈性,但對九丐身形所至,總是疾旋讓開,如今九丐圍成一個圓環,“毒虻”惟有向當中亂竄。
於是心念一動,劍招隨變,“青霓劍”異光濛濛的護佐全身,右手長劍便向最近的敵人脱手射出。
“哇!”的半聲慘叫,一名惡叫化撤手拋棒,蹬退三步。
那枝劍直透胸膛,雙手抽攣不已,想去拔它,卻沒有那份力氣,只好硬挺着身軀以防倒下,但全身肌肉都痛得索索亂顫。
嶽天雷趁這一招得勢,馬上暗催功力,穿穴過宮,那“青霓劍”頓生一股奇強吸力,吸住滿劍“毒虻”。
然後將右掌心向着對方一亮,一股無形暗勁,馬上吸住他胸口劍柄,緊接着,便生生真力反向一收。
“滋!”
長劍離胸飛回,跟在劍後的是一線激射的血雨。
那惡叫化喉間啞喘一聲,像只泄氣皮球,頹然倒地,“青霓劍”向外迸出的真力,更將劍上所吸“毒虻”震得四面飄射。
那時快,説時遲。
他奇快的連連射出三招,地上立添三具穿胸洞腹的屍體。
這種前所未睹的劍法,把“兇丐”駭得面若死灰,揮手作個訊號,領着五名餘黨,翻身狂奔,不要命的直向原野中竄去。
嶽天雷恐怕這大羣“毒虻”再叮排幫的人,只好忍怒不追,兩枝劍迴環交切,把所有的“毒虻”全部震死,然後去看這些傷者。
這一看,頓時使他怔在當地。
那些傷口都是一塊暗藍,中間小孔裏,汨流着暗紫的髒血。
長鬚劍客已經面腫如瓢,倒地不能動彈。
餘者更是氣若游絲,命在頃刻。
嶽天雷駭怒之下,想起“蛇娘”也許能救,立刻眼光如電,四面掃掠一番,但坪外竹樹蕭蕭,劫不見她的倩影,於是提高嗓音,叫了一聲:“霞妹。”
“我來了。”
竹叢深處,“蛇娘”清脆的口音立即傳來,而且蓮步如飛,急急的飄到個郎身畔。
她向坪中倒卧的死傷人等看了一眼,駭然説道:“雷哥。原來是排幫敗了!”
“排幫並沒有敗,否則‘兇丐’也不致於放出毒蟲傷人,只是這些人都已不省人事,-有沒有辦法解救?”
“蛇娘”彎腰細看僵死地上的“毒虻”,芳心中頓時明白。
於是便把排幫眾人的傷勢珍視半晌,終於輕嘆了一口氣道:“我看不出這是什麼毒來。”
“-看不出?”
“實在沒有辦法斷定,因為餵給‘毒虻’吃的東西,也許並不是一種毒藥,否則-們早就死了,現在的毒性,是經過蟲類消化以後產生的,除非。”
“怎麼樣?”
“除非是經過長期的試驗。”
“等到那時候,‘排幫’這些人豈不早就死了……。”
“蛇娘”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只是皺眉。
嶽天雷把眾人再看了一眼,便對“排客張全”那個方向發出清勁嘯聲,喊他們趕快接應。
他的話音剛落,四面嘯聲齊應,同時向着大坪趕來。
工夫不大,“張排客”一馬當先,喘咻咻到了坪中,四面身影疾馳,還有十多個幫眾在忽忽的飄縱。
嶽天雷簡單的説了情由。那“張排客”感激得講不出話來,連拜幾拜之後,馬上彎腰去看長鬚劍客的傷痕,隨自對方懷中取出了一個藥瓶,倒出一堆異香撲鼻的粉末,與其它的幫眾,七手八腳的撬開傷者牙關,將藥粉衝入喉內。
不過盞茶工夫。
“張排客”施遍藥粉,就準備把他們抬出廣坪。
“蛇娘”旁觀之中,突然問道:“你準備把他們送到那裏去?”
“辰州總堂。”
“需要好久時間?”
“大約——三天。”
“我看你們時間上來不及。”
“姑娘的意思是。”
“加果你們的藥粉真有效力,至少傷勢會好轉一點,可是現在皮色未變,髒血還流,一定挨不過三天!”
“張排客”被她一言點破,頓時恍然,但結果只好悲嘆數聲道:“這藥粉是本幫秘製的‘克毒散’,如果沒有效用,我們只好趕到那裏算那裏……。”説話之間,不由自主的墜下兩行熱淚。
再説岳天雷,這半晌工夫只是沉吟不語,如今聽對方這種絕望語調,立刻上前兩步,道-“我剛才想出一個辦法,不知道。”
(缺行)
“少俠有什麼好辦法?”
“我和兇丐動手的時候,發覺這些‘毒虻’見了他們就躲,從氣味上來分辨,他們身上卻塗了某種藥物……。”
蛇娘立刻驚喜的叫道:“對呀,用毒者必有解藥,雷哥,你快搜搜這些屍體吧。”
嶽天雷立刻走到三個惡叫化的身邊,仔細一搜之後,果然在每隻褡褳袋中。都找到兩瓶藥粉。
他交給“蛇娘”開瓶嗅了一陣,“蛇娘”馬上指着藥瓶解釋道:“那一瓶跟他們身上的氣味相同,這一瓶卻不一樣,可能這是用來餵養‘毒虻’的,那種才是解藥,不過我沒有完全的把握,只好由你們排幫自己決定。”
“張排客”考慮片刻,毅然答道:“在這種情形下,我願負起一切責任,姑娘-只管放手醫治,要不然………他們也是毫無生望。”
於是“蛇娘”用內服外數的方法,分別施予傷者,大家都緊張的守候一旁,等待着可能的變化。
過了一會工夫。
只見各人的傷處,越腫越大,變得像“毒虻”那樣綠茵茵的,小孔中的污血,更如噴泉一般,飛濺而出。
這樣劇變的傷勢,把“張排客”一般人嚇得眼似銅鈴,啞然無語。
就連嶽天雷也眼芒連閃,脱口叫出一聲:“糟糕!”
但“蛇娘”倒是異常冷靜,婉轉的對各人解釋道:“諸位不要慌張,如果污血流完以後,有鮮紅的血液流出來,他們的傷勢就算好了,大家再等等看……。”
於是眾人連眼皮都不敢眨動,一齊怔怔的盯着。
“鮮血!鮮血!”
“張排客”突然興奮至極的大聲喊叫,眼看各人的傷處立刻收縮,同時發出陣陣哼聲。
“蛇娘”也是激動不已道:“雷哥,你快替他們推揉穴道!”
嶽天雷馬上雙掌齊出,替那長鬚劍客推穴過宮。
“張排客”等,也急忙去救其餘幫中高手,不過盞茶時間,大家都先後醒來。
長鬚劍客首先睜開眼睛,一看到嶽天雷臉上的面具,頓時大感驚疑,對他背上插的“青霓劍”尤其看得仔細。
嶽天雷對他這種態度,心知必有原因,還來不及問話,那“排客張全”已經上前參見,口稱:“長老在上”,然後把嶽天雷相救的情形,説了個頭頭是道。
長鬚劍客立刻改容,誠懇致謝道:“原來嶽少俠仗義相助,在下非常慚愧。”
嶽天雷便把“兇丐”的事,略予説明,末了問道:“尊駕原來是‘排幫長老’,請問姓名:……”
“在下‘資江王言家騏’。”
“那麼,貴幫幫主是——?”
“舍弟‘湘江王言家驥’。”
“像丐排兩幫決鬥大事,言幫主何不親來參加?”
“舍弟聽説‘武帝季靈芷’現身中原,所以親自去找,想不到丐幫南支趁他不在,竟然敢來挑戰。”
“如果他在呢?”
“光憑‘兇丐’這幾個,諒也不敢。”
“這樣説,貴幫主的武功,要比尊駕高強?”
“資江王”臉上一紅,道:“他曾跟‘武帝’學過劍掌功夫,比起我來——強的太多了。”
“哦。”
嶽天雷頓時好奇的應了一聲,真想見識見識這位幫主的武功。
“資江王”卻上前一步,關切的説道:“少俠,承蒙相救,有一件事我不能瞞你。”
“那一件事?”
“敝幫與“衡山派”關係極深,據他們派中通知,説少俠曾經削了衡山外家弟子的長劍,而且再度把他打傷,並且。”
“並且他們説我就是‘鐵面人’,‘武皇’的手下,是與不是?”
“少俠猜的不錯,衡山派為了這件事,已經派出高手到處找你。”
“我聽崑崙‘西門先生’講,各大門派收到失蹤門人的信,要現任掌門自動讓位,‘衡山’也是其中之一,那他們怎不先辦這種大事,反倒斤斤計較小事?”
“這是因為‘武皇’行跡詭秘,各大派至今找不到可尋的線索,因此把少俠做了追查的對象。”
嶽天雷感慨的嘆了一聲,道:“看樣子,各大門派還是顧全面子的心理太重,對於‘武皇’的事,我只好一個人去努力了………”
“少俠也跟他有仇?”
“血海冤仇,不共天日!”
“資江王”世故極深,見狀自不追問底細,於是關切的説道:“既是這麼一回事,在下馬上傳信通知‘衡山’,但少俠如果半路碰上各派高手,或者是敝幫幫主,還請忍耐一二,免得加深誤會。”
“在下並非不講理的人,言長老不必多慮,我看諸位還要靜養,我們就此一別。”
“資江王”連忙上前半步,道-“少俠活命之恩,愧無以報,如果有什麼差遣,在下絕對效勞。”
嶽天雷心念奇快的一動,接道:“在下倒有一個小問題。”
“務講吩咐。”
“言長老深曉江湖之事,可知道誰是鑄造寶劍的高手?”
“資江王”的眼光,不由自主的連對“青霓劍”打量幾下,道:“少俠敢莫是想把斷劍重造?”
“不錯,但言長老——似乎對它很熟悉。”
“資江王”滿面興奮,以激動的口音答道:“這枝劍在下熟得很哩!”
“哦!”
“此劍原是武當鎮山之寶,四十年前,五正五魔為了‘萬年靈芷’,在幽靈谷中決鬥,此劍也被‘天龍聖當’神功折斷,後來落在‘武帝季靈芷’手中,又引起‘武當’七派聯手,轟動天下,‘武帝’本與敝幫交情深厚,在下當然記得,只是………。”
“只是什麼?”
“後來‘武帝’還劍武當,武林中從此產生了一個迷信。”
“什麼迷信?”
“此劍不出現便罷,若是出現,必有無邊殺孽!”
“哦!”
嶽天雷輕噫一聲,嚴肅地答道:“這枝劍是‘清樞道長’所託,它在我的手中,只殺惡人,決不傷害無辜的性命。”
“資江王”點頭道:“我同時祝你能像‘武帝’那樣,練成絕頂武功,除魔衞道。”
嶽天雷説了聲道:“現在天色不早,言長老如果知道鑄劍名師的話,還請及早告知。”
“資江王”沉吟片刻,答道:“在下認識一位‘莫劍師’,對於制劍可算一絕,但此人十八年來裝聾作啞,不再替人制劍。”
“這樣講,豈不是沒有希望?”
嶽天雷説話之間,忽然心神一震-“怎麼這‘莫劍師’裝聾作啞的時間,剛好也是十八年呢?難道他跟我的血仇還有關連?”
心念中,便對“資江王”急切追問道:“他這裝聾作啞,是個什麼理由?”
“嗯——理由倒不清楚,不過少俠真要找的話,我倒有點辦法。”
“在下確有決心。”
“你見到他的時候,先説明是我介紹來的,如果還是不睬,那你就叫出他的本名‘莫鐵山’,這名字只有我們兄弟曉得,等於一個暗號,不會不理。”
“萬一他還拒絕呢?”
“我想不會,因為世界上有兩種人愛劍如命,一種是使劍的,一種是鑄劍的。何況少俠的‘青霓劍’本是武林至寶。”
嶽天雷連忙謝了“資江王”,詳細問明路徑以後,便和“蛇娘”同施一禮,如風飄電閃般射離當地……。
他自從參悟了“風流千里”的輕功,腳程比以前更快一倍,在武林來説,已經超過一等以上。
好在“蛇娘”身懷自煉內功,步履極為輕捷,加上她那冰雪聰明,暗中模仿着個郎的步法身形,也有幾分進步,就算嶽天雷無意中趕得快些,她還能嗅着留下的氣味,追蹤而至。
因此一路同行,倒無意外,幾天功夫,已經到達了目的地。
山顛上,孤立着一座木屋。
屋外是高大的鐵爐和鐵砧,與一應鑄劍的對象。
但從那上面的塵土和鐵鏽看來,顯然已有多年不用。
此時,一位鬚髮俱白的老人,正獨坐屋闢之下,悠閒的仰視天際白雲,對於嶽天雷和“蛇娘”似乎沒有看見。
“請問老丈,你可是‘莫劍師’?”
老人臉上毫無表情,更不要説是答話。
嶽天雷心中暗笑道:“裝聾作啞,一定是找對了。”
於是拱手一揖,接道:“在下嶽天雷,承‘資江王’介紹,特來拜訪‘莫鐵山’前輩。”
他把這“鐵山”兩字,説得格外清楚,那老人頓時扭轉頭來,但語氣極為冷漠的答道:“請你回去的時候,代為問候言家弟兄,關於劍的事情,免開尊口!”
嶽天雷禁不住暗中又笑一下,左手把肩頭的“青霓劍”拔出兩寸多長,口中倒是一言不發。
只見陽光照射下,劍上青光如潮,更勝一泓秋水,“莫劍師”兩道炯炯有神的眼光,緊盯着這枝寶劍,連眼皮都不眨一下,但臉色還是冷淡淡的,毫不表示意見。
雙方都在沉默着。
誰也不先説話——等着,等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足等了大半個時辰。
“蛇娘”已經芳心不耐,鼻尖上香汗盈盈。
“莫劍師”還是像個石頭人,白鬚順着山風沿胸飄忽,兩眼忽閉忽開的咬着牙關。
嶽天雷終於眨了一下眼皮,瞬地牽住“蛇娘”,雙雙轉過身去。
“你贏了!”莫劍師激動的一聲喊叫。
嶽天雷和“蛇娘”馬上再度轉身,兩人都是笑意盎然。
“莫劍師”白鬚一掀,仰天朗笑道:“嶽少俠兩位請進來坐坐罷,老朽剛才失敬得很。”
嶽天雷也謙遜道:“在下來得冒昧,打擾之處,還請‘劍師’包涵。”
一行人進入房內,重新見禮落坐,他們把四周打量了一下,只見陳設簡單,連半個人影也沒有。
蛇娘倒底是女性心情,忍不住好奇的問道:“老伯,你這大年紀,難道就是一個人住在這裏?”
“莫劍師”非常感慨的搖頭道:“這裏是我當年鑄劍的地方,老朽的兒女都在故鄉,如今只有兩個徒弟伺候,可也不住在此處。”
“他們在那裏住呢?”
“小徒們改行做了獵户,就住在離此不遠的山窪,早晚送點飯盒給我。”
嶽天雷聽到對方這種隱居生活,好象是怕有什麼人來,疑心一動,正想發問,但“莫劍師”已經搶先説道:“少俠這枝‘青霓寶劍’可否借觀一下?”
“在下就為此劍特來請教。”他一面回答,一面把寶劍拔出鞘來。雙手託着劍身,慎重的遞了過去。
“好劍呀,好劍!”
對方讚不絕口的捧劍撫摸,嘆道:“可惜它斷了一半。”
“劍師能不能夠將-重新改造?”
“老朽麼?”
“在下願以寶石為酬,如果需要別的東西,也可以儘量辦來。”
“莫劍師”深嘆了一口長氣,道:“老朽半生心血都花在鑄劍的上面,像這種不世之寶,別説是交給我做,就這樣看看,也能令我熱血如潮,十分技癢……。”
“那你是答應了?”
“可惜我不能答應!”
“為什麼?”
“這個……老朽還是……不説的好。”
嶽天雷把對方隱居十八年頭,裝聾作啞的事再想一遍,越發覺得可疑,但看到“莫劍師”滿面愁容,鬚髮蒼白的樣子,又不好意思逼問。
“蛇娘”卻看出個郎的表情,立刻取出許多“金鋼寶石”,立見霞光萬道,還耀室中,全都放在對方面前,説道:“老伯,這些小意思請你收下,我們需要這枝劍去報血海深仇,除了老伯,沒有別的人好找………。”
“姑娘有什麼冤仇?”
“家父失蹤十八年,先母因此病死,現在我跟着雷哥千里尋親………我需要他保護,他卻需要劍………。”
“少俠本身呢?”
嶽天雷眼看對方聽到“十八年”這句話的時候,神色忽然一理,於是一字一頓的回答道-“在下也是血仇似海,算到如今,剛好一十八年!”
“哦!”對方驚噫聲中,兩道白眉皺得更緊。
嶽天雷更加補充一句道:“這段時間,正跟‘劍師’閉門謝客一樣,真是湊巧!”
“那……那少俠可願説出師門來歷?”
“在下有誓在先,不能説明。”
“這樣講來,老朽是愛莫能助。”
“蛇娘”恐帕説僵,急忙勸道:“老伯何必……。”
“我也是有誓在先,而且以全家牲命為條件,永不替人鑄劍。”
“全家性命?”
“不錯!”
“老伯這誓是對誰發的,怎麼這樣嚴重?”
“莫劍師”遲疑的還未答言,嶽天雷已經阻止“蛇娘”道:“霞-,‘劍師’既有原因,我們不應該無禮追問……”
“莫劍師”道:“少俠,剛才你們提起這十八年的時間非常湊巧,老朽也有點好奇,請問這十八年來,武林中可有什麼變故?”
嶽天雷道:“劍師難道沒聽到‘武皇’殘害正派的消息?”
“老朽多年不問外事,少俠請講。”
嶽天雷便把“武皇”暗殺正派高手,意欲獨霸武林的種種惡跡全部説明,那“莫劍師”聽説天下大亂,血仇遍地,只駭得鬚髮皆張,周身狂震道:“少俠……可曉得‘武皇’的……模樣?”
“江湖上並無一人知道。”
“可有其它的特別記號?”
嶽天雷下意識中總是懷疑“武皇”就是“無鼻人”,於是脱口答道:“在下認為他……可能有兩樣記號……。”
“莫劍師”一句比一句激動,緊張追問道:“那兩樣記號?”
“第一,他的鼻尖已被削掉!”
“嗯——”莫劍師眼珠一轉,好象是在回想一個人影。
“第二,他的劍上有個十字凹痕!”
“哦!”
對方駭叫一聲,全身劇震道:“原來就是他——!”
“誰?”
“莫劍師”連喘幾口大氣,咬牙切齒道:“説來話長,老朽閉門謝客,裝聾作啞,都是為此而起。”
“劍師能不能説詳細一點?”
“十八年前冬天,來了一個蒙面客,以黃金十兩為酬,請老朽替他修理長劍……”
“劍上就有這十字凹痕?”
“一點不錯!而且憑我的經驗,這凹痕一定是被絕頂高手劍尖戳傷。”
“劍師可曾問過他的姓名來歷?”
“老朽沒有問。”
“面貌?”
“看不見,可是我敢斷定他有鼻子。”
“如何斷定?”
“沒鼻子的人,説話準定漏風,他卻完全沒有毛病,因此雖未眼見,更比看見的還要準確!”
“那麼,師劍為甚理由,會用全家性命起誓?”
“我替那蒙面客修好長劍之後,忽然看到他殺機滿眼,顯有殺人滅口的毒念,為了顧全家人門徒,老朽自動的起了這個誓。”
“他就接受了?”
“那有這樣簡單。”
“你又用什麼妙計,使他罷手而去?”
“老朽最後提醒他,我是江湖上獨一無二的名劍師,下次再有這種事,可沒有別人好找。”
嶽天雷聽完之後,心頭又起一片疑雲。
對方説這蒙面客是冬天來的,義父“劍怪”被害卻是冬季之前,此人如系兇手應該沒有鼻子,但事實上正好相反!
那難道是差了別人來的?
不會!以仇人的心計多端,決不致自漏秘密。
這些矛盾的想法,在他心中不住的翻騰。想去想來,不得解答。
“莫劍輛”見他獨自沉吟,猛地白鬚一飄,慨然起立道:“嶽少俠,老朽深悔當年一念之私,瞞住這種大事,現在拚了全家性命,也要替你鑄好這枝劍。”
“在下不鑄了。”
“為什麼?”
“我豈能犧牲你的全家。”
“一則老朽自願助你掃除邪惡,二則除我之外,別人辦不了。”
嶽天雷堅決至極,答道:“不管劍師怎麼講,在下不願鑄了。”説話間,掌力發出“乾坤一煞”的吸力,颼的一聲,“青霓劍”立從對方手中飛回掌內。
“莫劍師”要想抓牢寶劍,但已經慢了一步,不由發急道:“嶽少俠何必固執……。”
“在下決心已定,劍師的盛意只好心領。”
“你寧願錯過這惟一的機會?”
“我想天下之大,定有別人能夠鑄劍,否則——寧願錯過機會!”
“莫劍師”對他這樣的正義凜然。不禁大為感動,獨自怔立了一陣,突然拍掌叫道:“有了!有了!”
“有了什麼?”
“老朽這一急,倒想起另一位高手。”
“他是誰?”
“他就是武林中有名的‘神拳鄭泰’。”
“手藝如何?”
“不在老朽之下。”
“但不知‘鄭前輩’住在那裏?”
“聽説隱居‘白猿山’。”
“莫劍篩”話未説完,突聽屈外腳步如潮,大概有十幾個人圍住木屋。
隨聽一個聲如洪鐘的口音,怒氣衝衝的喝道:“嶽天雷出來答話!”
他不禁心頭一凜。以為敵人追蹤趕來,身形一旋,已經射出門外。
虎目寒芒四面疾掃一番,互見一位法相莊嚴的胖大老僧,巍巍然端立場心,身前是兩名中年和尚,一望俱非庸手。
至於木屋周圍,早由十數個佛門弟子圍住,人人氣定神閒,健壯威猛,每一個都佩着長劍。
嶽天雷坦然的上前三步,朗聲問道:“大師法號如何稱呼,寶-那裏?”
“老衲衡山掌門‘法宏’——”
“哦,原來是‘法宏大師’,在下失敬。”
嶽天雷這樣以禮相待,倒使“法宏大師”濃眉一揚,似乎很感意外。
“請問大師找我則甚?”
“你削了敝派俗家弟子‘趙南山’的長劍,又在盛官殿二次將他打傷,想是有意-鬥我們衡山。”
對方口氣咄咄逼人,嶽天雷卻因受了排幫“資江王”的囑託,仍是客氣的答道:“關於削劍的事,在下暫時不能解釋,致於靈官殿二次爭鬥,完全是出乎意外,決非看不起貴派。”
“嘿嘿嘿嘿!”
法宏大師怒笑幾聲,眼神猶似電光四射,道:“好一張利口,你們膽敢暗中下書,叫老衲讓出掌門人的位置,還説看得起我衡山!”
“大師弄錯了。”
“我錯了?”
“要大師讓位的是‘武皇’邪黨,與我無關。”
“住嘴口你明明就是‘鐵面人’,還敢抵賴!”
嶽天雷暗叫了一聲:“怪哉!看樣子,他沒有收到‘資江王’的書信,可是怎能剛好找到這裏?”
心念中,立刻開門見山的問道:“大師,你有沒有收到排幫的信?”
“當然收到了,否則我們豈能追到這裏。”
“那為何還有誤會?”
“法宏大師”逼上兩步,沉聲説道:“資江王信申寫得清楚,他證明你是‘武皇’的手下。”
“哦!”
嶽天雷駭得心神凜然,“資江王”決不是下流之人,怎麼會寫出這樣一封怪信,真正令人不解。
“法宏大師”看他神色不定,馬上一聲斷喝道:“覺非、覺凡聽令。”
“慢來!”
嶽天雷雙掌一揚,擋住兩個就要動手的中年和尚,道:“這裏面另有鬼計。”
“用鬼計的就是你這小輩。”
嶽天雷語音一沉,冷冷答道:“大師休要激動,動手之前,應該冷靜想一想,免得親者痛而仇者快!”
“法宏大師”深吸了一口清氣,真個冷靜的想了片刻工夫,説道:“你既不願動手,或許真有原因,老衲身在佛門,也不能濫開殺孽……。”
“大師真算得深明事理。”
“但是有一件!”
“請指教。”
“你跟我同去衡山本寺。”
“有何貴幹?”
“暫時留在寺中,等到‘武皇’一黨清除之後,再來決定你的身份!”
嶽天雷忍了半天,也禁不住氣往上衝,冷哂説道:“大師這辦法太過份了!”
“你不願去?”
“事實上不可能。”
“原來你不願動手,只是膽小。”
嶽天雷輕嘆一聲道:“大師疑心重重,在下只好得罪。”
“老衲決不以老欺少,只要你逃得出我衡山‘彌陀劍法’,就算了事。”
雙方既然決裂,場中空氣頓時一冷。
但——木屋內立刻傳出“蛇娘”嬌嫩的口音,道:“雷哥,本地主人請你們換個地方,而且點到就是,不要流血。”
嶽天雷恐怕驚動“莫劍師”和“蛇娘”,而且他們的意思,也是提醒他不要傷了衡山人物,心念中,虎目寒芒直對“法宏大師”一閃。
“法宏”當然也聽見了這句話,眼光四面一望,順手向西戟指道:“好!我們到那邊山谷去。”
嶽天雷立刻一馬當先,展開超絕輕功,如風飆雲流,射向西旁的山谷。
“法宏大師”見他步法特異,瞬息數丈,頓時駭然一鎖壽眉,打消了命令門徒出手的意思。
隨即僧袍大袖一擺,率領眾門徒,如影隨形,緊緊趕上……。
只見這片山谷,格外清幽。
嶽天雷首先到達,立刻揀了一處平坦地方。
氣定神閒的扭轉虎軀,泰然待敵。
“法宏大師”也已隨後趕來,隔着丈餘之地,手搭劍柄道:“你先拔!”
“在下拔得很快,還是大師先請。”
“嘿嘿!老衲曉得你有此一記絕招,你儘管使出來好了!”
嶽天雷於是右手微彎,緩緩的向劍柄上伸去。
頓見十幾名衡山高手,個個目光不瞬,緊盯着他的腕部。
這一來,谷中空氣頓形緊張。
除了山風呼嘯聲列,簡直靜得連花針墜她,也能夠清晰聽見。
“錚!”
死寂中,一道劍光破空直出。
“法宏大師”劍似霹靂驚虹,夾風雷隱動之勢,直朝嶽天雷面門刺入。
嶽天雷見他這一劍,勁力如山,招法古奧,表面上似乎緩慢,實則奇快無比,也不由得心頭一寒,才知“彌陀劍法”確有玄機。
於是,沉腰卸步,翻腕斜肩,閃電似的拔出腰間長劍,便生生一劍斜出。
“叮。”
雙劍交處,聲若龍吟,彼此身形一旋,俱各神色整然,再度對峙!
“法宏大師”對於嶽天雷的功力大感意外,頓時引起生死相鬥之心。
嶽天雷也試出對方真力純厚,絲毫的不敢大意。
雙方各自暗運內功,“法宏”劍招疾動,施展“彌陀指路”的絕技,二次朝他胸腹劃去。
他這一劍,乃是畢生苦練的功夫,劍鋒數尺之前,寒氣森森,足可穿胸洞腹。
但在嶽天雷而言,他正希望對方劍走中宮,馬上疾運“乾坤一煞”的勁力,一招“挑星摘月”想把大師長劍挑飛。
只見人影動處,劍芒如潮。
“法宏大師”立感劍身反被纏住,無法快速的推出,於是想也不想,本能的左掌一推,劈出無堅不摧的“須彌功勁”!
嶽天雷何嘗不也一樣。
他覺得對方手腕如鐵,不容易把劍奇快飛旋,而且在他真力猛貫之下。還能夠硬生生逼進幾寸,這份功力真算待空前未見。更何況勁風射處,掌影瞬至胸前!
百忙中,也將左掌圈劃,把對方無形真力,便向體內一收。
“轟!”大師的掌風如怒海濤聲。
“噓!”嶽天雷借力吸力,也帶出一股低沉勁嘯。
在這各無勝負,勢均力敵的情況下。
“法宏大師”更發一聲怒吼,拚出全付真元,連掌夾劍,快得連手法都看不清。
嶽天雷無意死拚,冷靜至極的劍招一換,展出“孤鳳振翎”,那寒芒片片,籠罩丈五的劍幢,就像一朵銀色的飛旋雲彩。
對方的劍氣掌風,緊釘着這片銀雲,迸射回環。
一場強攻硬打的苦鬥終於展開了——山谷中氣渦亂旋,砂塵疾卷,使得一羣衡山弟子,個個瞠目無言。
就在他們的怔視下,雙方劇鬥到二百餘招以外。
然後——倆人的身形招法逐慚慢下來了。
“法宏大師”面紅如火,額頭上蒸氣騰騰。
嶽天雷胸頭起伏不停,劍幢也巳縮到八尺。
但“法宏”以一派掌門之尊,當着徒子徒孫不便罷休,嶽天雷又要顧慮“蛇娘”等人,又要提防對方憤怒中一擁而上,也是無法收式。
眼見這種硬拚真力,必致死傷慘重——果然,“法宏”在猛吸一口大氣後,右劍左掌,拚出最後一擊,嶽天雷只好劍掌齊出,回敬一招!
“砰!”的一聲悶響,雙方“蹬蹬蹬”!各退幾個大步,“法宏”馬上哇的噴出一口熱血,他卻兇借力還力,震得比較輕些,但喉間一股甜腥,也感到耳鳴目眩!
那“法宏”咬牙橫心,打算來個同歸於盡,勉強穩住腳步,又要發掌。
同時衡山弟子,都錚錚然拔出劍來,腳步直向場心移近。
嶽天雷這下氣壞了,虎目中寒芒陡射,射出怨毒的光輝。
就在眾人步步接近的危急關頭,山巔勁喝如鶴唳猿啼,一聲高叫道:“雙方住手!”
這清勁口音尚在羣谷中迴繞。
西面峯頂,一個小小黑點,像彗星經天般,凌空劃出一個美妙的半弧,隨以越來越快的速度,向着戰圈中疾墜。
嶽天雷虎目忽忽一掃,已經看出這是一個人。
但那山峯的高度,足有三四百丈,不管來者輕功如何之高,在這超出人類能力範圍的距離下,誰也要摔得粉身碎骨。
他正在驚駭。
可是“法宏大師”激怒中那管這套,掌勢一立,又逼上了兩步。
説時遲,那時快。
來人那快得看不清的身影,衝落到離地不過二十多丈,突然“蓬!”的一聲。撐出一朵方圓尋丈的烏雲,頓時下墜之勢-住。
然後美妙的飄擺,不偏不歪,正落在他們中間。
嶽天雷馬上驚噫了一聲:“西門先生!”
原來崑崙高人“西門石”,真個及時趕到。
他右手中提着一柄鐵雨傘,他剛才就利用這把傘,安然抵達高山。
此時更將此傘滴溜溜的一輪,勁風呼呼中,硬將衡山諸人的來勢阻住。
“法宏大師”喘咻咻的收掌喝道:“西門何必……幫這……武林害馬………”
“西門先生”收傘長揖道:“大和尚氣成這樣,真是少見。”
“你還是讓開的好!”
“呃,呃!你不必打了,完全誤會。”
“我誤會?”
“你中了‘武皇’借刀殺人,一石兩鳥之計。”
“哦!”
嶽天雷與“法宏大師”,幾乎同時駭異出聲,各退半步。
“西門先生”朗爽一笑道:“你們兩位把劍收起來可好,一面歇息,一面聽我細講。”
嶽天雷首先退後,把長劍向鞘裏一插。
“法宏大師”憤然收劍,道:“西門,你説得有理便罷,否則和尚還要……。”
“這事很湊巧,我是發現了排幫送信人的屍體,才曉得這樁陰謀。”
“西門先生”卻一看衡山諸人,微帶驚奇的問道:“大和尚,你們的‘須彌功勁’天下馳名,如今都帶了長劍出來,例真有點怪哉!”
“法宏大師”道:“現在‘武皇’一黨都是用劍,甚至有蒙面客,還會使本派‘彌陀劍法’,老衲不能不防備一點。”
“西門先生”呵呵勁笑道:“原來如此,怪不得大和尚也學時髦。”
法宏大師壽眉。一皺,嘆道:“西門休得取笑,拿功力相等的人來説,用劍勝於用掌,而且——以你而言,崑崙‘禪影奇功’素稱武林一絕,可是又帶鐵傘,又帶鋼扇,還加上一把旱煙袋,比起老衲一枝劍,倒多了三倍。”
“大和尚難道不曉得,這些都是我隨身日用之物。”
“少扯淡,誰要捱上任何一件,都有點吃不消兜着走。”
嶽天雷在旁傾鵯,忽然心念一動,上前問道:“大師,我看貴派帶劍下山。必有其它的原故。”
“嶽施主的意思是。”
“大師剛才説:‘武皇’手下也有使用貴派劍法的人,不知這種劍法有多少人會?”
“內外兩家弟子會的很多。”
“大師以後又説過:功力相等的人,用劍甚於用掌,那‘而且’兩字之後,還有下文未曾説出。”
“這個………”
“在下根據這些話,斷定有個功力與大師相等的人,他不但擅於用劍,而且離開衡山多年,所以大師親自佩劍,其目的就是為了應付他。”
“法宏大師”滿面憂容,答道:“施主猜得很準確。”
“此人是誰,能否明白見告?”
“嗯——事到如今,也沒有隱瞞的必要,這位離開師門多年的,就是老衲的師兄‘法廣’!”
“這位大師的功力?”
“當年他是寺中‘首座’,老衲是“知客”,論武功他比我強過三成以上。”
“這次來信請你退出掌門之位,想必是他署名。”
“不錯,敝師兄竟會叛歸‘武皇’門下,真是令人痛心疾首!”大師回答之後,又是一聲悽然長嘆。
這一嘆,嘆得人人心頭髮冷,啞口無言。
像這種兄弟鬩牆,同門爭位的怪事,居然出現在正門大派之內,而且全由‘武皇’在幕後操縱,而其本人卻至今未曾露面。
這份神秘,陰險,直可以説是空前未見,亙古未聞了。
經過一陣無言的沉寂。
“法宏大師”終於再度合什,向嶽天雷兩個行禮告辭道:“老衲這次輕率下山,對寺中之事越想越不放心,現在要先走一步。”
“西門先生”恢復他那向來樂觀的態度,拱手笑説道:“大和尚不必憂心,反正大家都動起劍來,那‘崆峒’,‘武當’,‘青城’三派慣用長劍的不必説了,如今‘衡山’既然佩劍,‘少林’,‘峨嵋’想必也是一樣,至於敝‘崑崙’掌門東方玉………。”
“法宏大師”插言道:“對呀,他跟你都是劍中高手。”
“不能算我,我是因為學劍不成,才帶了這一身的小零碎。”
“何必客氣,乾脆説出你的主意罷。”
“我的想法是,反正各派都已帶劍下山,咱們乾脆來一次大會,也好去對付‘武皇’邪黨。”
“法宏大師”被對方説得豪氣勃發,壽眉一軒道-“如果各派能夠合作無間,而且‘武帝’能來主持,這場大會倒是很好。”
嶽天雷聽到這個提議,內心激動不已,獨個兒凝立當地,瞑想着劍氣沖霄,劍風乍地的壯烈場面。
但“西門先生”卻在他的肩頭輕拍一堂,説道:“老實説,‘武帝’能否出來,是個疑問,大會的事,我盡力去辦,但這位嶽老弟的身份,大師應該明白了………。”
“法宏大師”,馬上點頭道:“老衲已然明白,嶽少俠如果遇上我‘法廣’師兄,一定不能傷害,務要送回衡山………。”
嶽天雷肅然應允,對方及手合什,隨率門人如飛回去。
“西門先生”目送眾人走遠。轉對嶽天雷問道:“嶽老弟,你找到‘莫劍師’沒有?”
“已經找到,他就在東邊山頭。”
“我們同去看看可好?”
“請。”
嶽天雷應聲之中,身如電出,兩人一先一後。同向“莫劍師”的住處趕來。
以兩人超絕的輕功,自然是瞬息而至。
他首先飄到門口。正要呼喚“蛇娘”,可是嘴一張,聲言卻嚥住了。
原來他嗅到了一股生人氣息——陰沉沉的充滿屍骨味道,令人毛髮悚然。
“西門先生”為人何等世故精明,見他身形猛停,馬上也悄然收步。
嶽天雷頭也不回,疾向身後比了一個手勢,隨即身形如電,毫無聲音的射入木屋裏面。
“西門先生”發覺事態真的嚴重,連忙右手拔出旱煙杆,目光如雷盯住出路。專等屋內信號。
功夫不大,只聽嶽天雷驚噫出聲的叫道:“西門前輩快來!”
他馬上一掠數丈,飄入室中。
更見嶽天雷眼光充滿悲痛和怨毒,怔怔的站在一位老者的屍體旁邊。
“西門先生”駭得雙眉一鎖,道:“趕情他就是‘莫劍師’!”
嶽天雷牙關迸出話音道:“不錯。”
“西門先生”彎腰一看“莫劍師”,只見他心口一個血洞,周圍五個指頭印,插胸透骨,竟把心臟捏成粉碎的肉塊,不由得鬍鬚一抖,駭道:“原來是‘白骨魔君’下的毒手!”
“白骨魔君?”
“錯不了,這是他獨門手法,名叫‘摘心追命’。”
嶽天雷虎目中頓時迸出兩行熱淚道:“在下連累劍師了……。”
“這是怎麼講?”
“我殺了‘白骨魔君’的徒弟‘黑夜遊魂’,而且我若不來找他,那魔頭也不至於尋到此地。”
“西門先生”怔了一會,悚然寒戰道:“不好,這老魔頭也是‘武皇’一黨。”
“哦!”
“那被殺的排客,全身都被抓得粉碎如泥,不容易看出是甚麼手法害的,如今這一對照,顯然也是‘白骨魔君’的毒手。”
“早晚我會把他碎屍萬段,替‘莫劍師’和‘蛇娘’報仇!”
“蛇娘!她是你的同伴?”
嶽天雷悲憤至極,從懷內取出一幅衣襟,也不説話,徑自遞了過去。
“西門先生”急將衣襟展開,只見上面寫看十六個娟秀字跡:小魔驚逃,蛇娘重傷,日後歸來。
洞庭仙子留字“西門先生”看完之後,反倒面露驚喜之色,咋咋有聲道:“貴同伴這下倒好了。”
“好了?”
“這位‘洞庭仙子’,就是‘四姬’之一,功力奇高,連‘白骨魔君’這樣的老怪,對她而言,都只算得是小魔。因此‘蛇娘’被她救去,不但傷勢無礙,而且必然成為武林中高手。”
嶽天雷稍為安心,長喘了一口大氣,道:“這樣也好,從今後在下可以放膽去找仇人。”
“西門先生”眼神一轉,道:“既是這樣,我倒有一個主意。不知老弟能否同意?”
“先生請講。”
“你我都是要訪‘武皇’這批東西,我在江湖上,比較門道熟些,一路同走的話,彼此有個照應。”
“這個。”
“我不會礙你的事,雖説同走,並不一定緊緊跟着,如果有什麼事情,彼此可以分道揚鑣,不必另行交代。”
“先生的好意我明白,但是。”
“又有什麼‘但是’?”
“我從下山削劍以至現在,跟‘武皇’雖沒碰上,但跟他的手下已經接觸多次,尤其從‘白骨魔君’的事來看,他們顯然在到處找我,這樣太危險……。”
“你不怕危險,難道我就畏死貪生?”
“我是為了報仇,早將生死置之度外,至於貴派——既無高手失蹤,那又何必。”
“西門先生”義形於色,憤然不樂道:“老弟這樣説,簡直的是看人不起。”
嶽天雷大為感動,連忙稱謝答應,然後悲憤的抱起“莫劍師”,腳步沉凝,緩緩走出屋外。
在西門先生的協助下,一座墳墓頃刻築好。
他大禮祭拜之後,忽又走回木屋裏面,獨自耽擱了片刻工夫。
“西門先生”等他出來以後,詫異的問道:“屋子裏面還有什麼未完之事嗎?”
“莫劍師有兩個早年的門徒住在山中,早晚必然會來,在下留着書信,請他們轉告劍師後人,免得……他們-念……。”
“嶽老弟辦事周到,現在天已不早。我們先去那裏?”
“嗯——”
嶽天雷想了一下,道:“先去‘白猿山’,拜訪‘神拳鄭泰’。”
“那就走罷!”
話聲中,身形齊飄,徑向山峯之下,如電射去。
嶽天雷與“西門先生”都是輕功奇佳。
為了避免在官道上疾馳,驚世駭俗,他們寧願穿山越嶺,專走僻靜地方。
這一天,看看高峯已盡,來到小山起伏的地方,曲徑錯綜,偶而也有一兩處山村茅舍。
正在專心趕路中——忽聽附近樹林內面,傳出一聲痛極的呻吟,嗓音奇熟!
嶽天雷馬上心神一震,轉頭招呼道:“我們看看去!”
“好!”
兩人身形齊閃,猶如兩顆流星,疾投入樹林深處。
百來丈的距離,眨眼即達,嶽天雷順着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飄入一片廣約十數丈的林空,立見當中粗可三圍的枯樹上,釘着一位老道長。
“呀!這是‘清璇道長’………。”
“西門先生”緊接趕來,也駭得倒抽一口冷氣道:“可不是武當掌門嗎!”
話音未落,兩人已經分立枯樹左右,只見“清璇道長”半身盡是鮮血,他那枘自用長劍,竟從“巨闕穴”透背而出,把他釘牢樹上,胸口只露出一個劍柄。
嶽天雷驚駭至極,下意識的伸手就拔!
“拔不得!道長內功深厚,不拔還能自守一絲真元,如果拔出來,必然透風而死。”
“難道就讓他這樣……。”
饒是“西門先生”見多識廣,一時地想不出好辦法來。
但“清璇道長”卻悶哼了半聲,眼皮張自睜開半線,他一見嶽天雷凝立身前,馬上嘴唇連連掀動,但沒有發出聲音,倒泌出了一股腥血。
嶽天雷馬上附耳説道:“道長別説話。在下先想辦法救你下來。”
然後轉臉對“西門先生”道:“請你抓住劍柄,我叫拔就趕快拔。”
“這……不行吧?”
“我有‘真元對流’的功夫,能夠使他真力不散……。”嶽天雷一面回答,雙掌已經貼住道長的“血海”和“丹田”。
隨即凝神屏氣,運起全付內功。把本身真元,引導着對方一線生機,小心至極的穿宮過穴,緩緩循環着。
就等對方的真元貯人丹田大穴後,他輕輕吐氣開聲,低喝道:“拔!”
“西門先生”早已蓄勢以待,聞言右手如電翻出,五指奇準的搭住劍柄,順勢向後一抽,立將長劍拔出。
嶽天雷再度喝道:“點穴止血!”
“西門”又以“崑崙”獨門手法,指影幻舞的連點一十六處經脈要路。
他們這種天衣無縫的配合手法,果然靈驗如神,立見傷口滲出的血沫,完全止住。
嶽天雷忙把對方平放地上,自己兩隻手掌,仍是貼穴運功,絲毫的不敢大意,“西門先生”更趁機掏出本門靈丹,用了加倍的份量,塞進“清璇道長”口中,不過片刻,道長喘息數聲,睜開了血絲密佈的雙眼,他先感激的望了“西門先生”一下,然後對着嶽天雷喃喃説道:“嶽……嶽……我找你……很久……。”
嶽天雷連忙接言道:“道長可是為了‘青霓劍’?”
“是的。”
“這劍是令師兄‘清樞道長’所託,在下無心闖入玄關,以致他走火入魔,至今還很抱歉,所以我一定要照他的遺囑,把此劍重新鑄成武林之寶,希望你別誤會。”
“我……都知道……。”
“道長都知道了?”
“敝師兄……臨終之前,已經全部……説明。”
“那道長找我何事?”
“怕你被……別人所害,奪去……寶劍……。”
“道長放心,在下會以生命來保護它,決不讓人奪去,而且……至今也沒有人下手奪過。”
“清璇道長”服藥頗久,精神好了許多。聞言後,麪皮連搐道-“難道……難道叛徒‘清璣’……也沒有來搶?可能你是沒有碰到……。”
嶽天雷對“清璣道長”將他打敗的事情*真是記憶猶新,那“鐵面人”看到寶劍發怔,“清璣”卻毫不在意的情景,都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隨即答覆道:“在下曾與‘清璣’交手,他對此劍根本沒有注意。”
“決不可能!”
“為什麼?”
“兩個時辰以前,他來……逼問過我……,口口聲聲……要問你的下落……,以便追奪……”
“他們是幾個人?”
“先是兩個,”
嶽天雷定神一想,斷定必是“鐵面人”跟“清璣”一對,隨即追問道:“後來呢?”
“後來是一個。”
“一個?那刺傷道長的是誰?”
“清璇道長”馬上面色激動,滿臉怒意道:“先是叛徒和一個蒙面人聯手,數十招後,我已經落了下風……。”
“西門先生”皺眉插話道:“道長身為武當掌門,應以全派為重,怎麼不見機而走,還去硬拚哩?”
“貧道也是這樣想,但退到這顆樹邊,突然又來了一個蒙面人。他的身手之快,可以説無法形容,連一招未完,就奪下了我的劍……。”
“哦!他是空手奪劍,而且就用這枝劍刺傷你……?”
“不錯!”
嶽天雷周身一陣寒抖,急吼吼問道:“他留下姓名沒有?”
“雖然末留姓名,我也猜得出。”
“你猜是誰?”
“武皇!除了他別人無此本領。”
這句話,像一盆雪水,當頭傾下——西門先生驚得瞠目結舌,啞口無言,嶽天雷更是虎目圓睜,牙根咬得出響。
因為“清璇道長”的功力已算一流,但對方能在半招之內,空手奪劍,借劍殺人,那份武功,實在是令人驚震!
“清璇道長”見狀,沉痛無比的説道:“兩位不必動怒,貧道有幾件事要拜託。”
他們幾乎同時回答道:“道長儘管吩咐。”
“我看‘武皇’的功力,除了‘武帝’之外,誰也勝他不了,可惜‘武帝’還未出來,因此兩位——尤其是嶽少俠——在江湖上行道務必仔細。”
“西門先生”故作輕鬆的安慰道:“武帝不來也不要緊,我跟衡山‘法宏大師’已經提起過,準備大會正道武林,專門對付這個惡賊。”
“我看——各派聚會不是容易的事,就算成功,也不一定能勝。”
“事在人為,總不能坐以待斃。”
“先生熱誠感人,可是有一點你要考慮。”
“那一點?”
“如今各派叛徒,要逼現在掌門讓位,要是聚會一處,恐怕中了敵人一網打盡之計,而且本山空虛,也怕對方乘虛而入。”
“這個——我會跟各大派門商議,見機而行。道長請繼續説下去。”
“敝徒‘法雷’等三個,現守武當本山,希望代為轉告,山中諸事都由“法雷”作主,必須緊守門户,苦練武功。”
嶽天雷點頭答道:“我們一定辦到,將來‘青霓劍’鑄好之後,我立刻歸還‘法雷’就是——”
“不行!絕對不行!”
“那為什麼?”
“法雷功力太淺,如果叛徒上山討劍,一定應付不來,我看少俠一別不久,功力猛進幾倍,不如……。”
“清璇道長”講到這裏面有愧色,半路停住。
因為此劍已成叛徒爭奪的目標,他怕自己的門徒因此受害,自然不好意思推在別人身上。
嶽天雷何等聰明,立刻朗聲答道:“在下絕對負責到底,一定等到適當的機會,再還給貴派門下。”
“清璇道長”感激的謝過之後,面現淒涼之色,道:“最後一件。是要請兩位將我就地葬埋。”
“道長你就是……。”
“我有辱武當聲譽,再無面目去見前代師祖。”道長説到最後,已是青筋暴出,狂吼如雷,右手猛地一掙,就朝“太陽穴”上拍去!
“啪!”
“西門先生”眼見嶽天雷雙掌不能鬆開,急忙出手如風,險堪堪一記“金絲纏腕”,恰將對方脈門搭住。
但“清璇道長”急怒放心,用力過度,竟又悶吭半聲,昏絕於地。
嶽天雷一面加緊運功,一面説道:“我看只有由前輩送他回山。追兇的事*在下一人去辦。”
“西門先生”雖不放心*但事已如此*只好答應道:“他的傷勢太重,恐怕送不到,反正送多遠算多遠,如果半路不幸,我也會把這位掌門,送到他的本門安埋。”
兩人趁着對方未醒,把前後傷口仔細的包紮起來,又給他服下大量丸藥,然後綁在“西門先生”背上,那枝血跡斑斑的長劍,也由他提着。
隨即雙方互道一聲保重,那崑崙高手“西門石”腳步如飛,覓路直往武當而去。
嶽天雷眼看對方去遠,心事重重的只在當地徘徊。利用自己過人的嗅覺,想偵查“武皇”的去路。
但“武皇”的功力何等高張,腳步不但極輕極遠,而且奇快無倫,尤其山林中地勢複雜,就有氣味也是難找,因此尋找了個多時辰,才隱約的查清了方向。
可是,嶽天雷心堅如鐵,硬是非追不可。就時走時停的循路前行,一個勁趕將下去……。
※※※※滿天浮雲,月光掩映,照着山林樹影,格外幽僻悽。
嶽天雷飄射于山谷之間,心念潮湧的忖道:“兩天兩夜,越追愈沒有線索,我該怎麼辦呢……?”
放眼望夫,只見前面疏林掩映,是一條寬約三尺的山路,腳步一緊,隔它只剩十多丈遠。
但——寂無人跡的路上,突然人影疾閃,就像勁箭離弦的,順着山道射來。
嶽天雷心神一動,頓時虎目圓睜,鋒芒陡現,想要看個分明。
不幸天公偏不作美,空際一朵浮雲恰好遮住月亮,他立感眼前一暗,只看到那奇熱的身形忽忙疾閃,而且不住的前後張望,彷佛後面跟來了什麼怪異人物。
嶽天雷疑駭的眨了一下眼睛,身形瓢到路旁兩丈,但對方早已過去。
“呀!這背影好象是‘西門先生’,他怎麼來到這裏?
而且行動忽忙。難道是被誰追趕不成?”
心念中,下意識的擺過頭來,轉向來路看去。
誰知不看還罷,一看之後,更令他周身冷戰,起了無數的寒慄。
因為跟着飄來的一個身形,真是太怪異了——那人被一件奇形大袍由頭到腳的罩住,手既不動,膝蓋也不彎,全身僵直,用上下跳動的姿勢向前縱躍,真像殭屍出現!
而且一般人的面具,最少也要露出兩隻眼睛,以便看清外面。
但這個僵直怪人,偏連眼睛也不露出,碰到山路彎曲的地方,卻能硬生生的及時側轉身軀,彷佛不用雙眼,也能看清路線一般。
奇怪!這算是什麼邪魔外道?
如果他是人,這種隔衣見物的本領,真算得不可思議!
若説他是殭屍怪物,那又不合情理,但如果不是,怎麼會運“西門先生”也嚇得驚惶逃跑——?”
就在他驚疑不定間。
這殭屍般的怪人,已像一陣旋風徑直跳去,那身後留下來的氣流,直朝嶽天雷面前捲來。
他下意識的吸了一口氣,只覺得腥臭的血味直仲鼻觀。
“呀!這是‘清璇道長’的血腥,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怪相?”
嶽天雷心思像電光石火,奇快的忖道:“清璇道長決不會追‘西門先生’,除非是中了邪術!那麼,一定是有個厲害無比的魔頭,才會迷住道長,驚走西門………”
他還來不及想完,來路上身影又動,再度出現了一位人物!
這時,月亮恰從烏雲中鑽了出來,冷光如潮,把來人照得纖毫畢露。
他——頭載束髮金冠,腰繫一枝長劍,滿頭長髮順冠垂下,分披在兩個肩頭,身穿杏黃大袍,頗有人中龍鳳的風度。
面貌更是俊雅絕倫,年若四旬,卻無半點衰老痕跡,尤其劍眉鳳目之間,英氣逼人,在英武之中,還來看兩分神秘色彩。
這種懾人氣派,使任何人只看一眼,都能斷定他是武林大豪。
至於那身形不動,瞬息十幾丈的輕功,更是空前所未見。
嶽天雷隱身道旁,馬上心神劇震,暗自恨聲道:“怪不得‘西門先生’嚇成那樣,趕情是‘武皇’惡賊親自來了!”
下意識的右手一探,無聲無息拔出了腰間劍來。
那時快,説時遲。
這霎那的工夫。
來人已至三丈開外。
更見他左手捏着一個奇形訣式,鳳目半睜,面色極為沉凝。
而且一近嶽天雷隱身之地,馬上雙目陡張,將突出寸許的勁光,狠狠的朝他這個方向一掃,好家已然發覺有人埋伏。
嶽天雷立刻身形暴出,用“大鵬展翅”的絕招,衝空直拔數丈,奇奧的劃出一個半弧,長劍像夜空電閃般,夾石破天驚之力,直朝對方頭頂插落。
這一劍,是他畢生功力所聚,力道之強,何異於泰山壓頂,眼看劍到人到,離對方“天靈穴”只剩三尺有餘。
但來者豈是等閒。
面色一凜下,雙腳以看不清的步法奇奧一旋,立刻橫飄半丈。左手訣勢雖然不動,右手卻跟步法一樣的快得驚人。
立聞“嗆啷”一聲,長劍閃出,斜斜往上一劃,便將嶽天雷長劍彈開,而且那向前飄縱之勢不衰,仍想去追“清璇道長”。
“那裏走!”
嶽天雷暴喝聲中,健軀風車似的凌空疾翻,藉着對方劍上功勁,像一顆流星墜地,截住了對方去路。
對方一看他眼中怨毒寒光,也不禁怔了一下。
嶽天雷趁勢“挑星摘月”,幻出圈圈嘶嘯的劍輪,猛-真勁,又刺向對方“巨闕”,“關元”兩處生死大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