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力分散,是兵家大忌,集中全力,逐個擊破,乃戰者之善策。
神龍行雲鄭慧其意是想從分中求合,英雄所見略同,因此陳平亦順乎情勢運用機智,而終於達到了先行合攻雲霧狂人的上策。
所以,神龍行雲一開始攻雲霧狂人的梅花陣,看似激烈,實是佯攻,盡在陣式四周拼鬥,而不輕易入陣,陷自己於不利之地。
如今眼見另一半蒙面人,亦已奉命來此會合,而鄭雷受陳方之指揮,已經發狂似的落入陣中,於是鄭慧一聲令下,立即變佯攻為搶攻,想進入陣中接應鄭雷。
這才是真正激烈的戰鬥於是開始,但梅花陣變化多端,雲霧狂人居中指揮,令人難測,一旦陣式發動,如風火輪動,威力奇妙,越想盡快入陣,倒反而進不去了。
且説鄭雷憑着他的無知和武功高強,凌空落下陣中,他根本不識陣式的路徑,而這梅花陣又與其他的陣式不同,全按照五行的生克變化,就象兩隻梅花形的車輪,重疊着向相反的方向轉動,因此五瓣梅花交替變化無窮,只憑血氣之勇,一進陣中,哪裏還能分辨得出東西南北呢?
因為雲霧狂人的梅花陣,是陣中套陣,交錯輪轉,所以,它一旦發動,就象無數柄鋒利大剪,同時開合剪動,又好象一個正在轉動的大磨,任你何人進入陣中,就好象豆米進入磨內一樣,準把你碾成粉身碎骨。
所以鄭雷一落入陣中,只見煙霧濃濃,聞到香風陣陣,就好象進入了廬山似的,“不見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他眼前頓失了所有的人影。
此時,他亦不知雲霧狂人是誰,亦不知去找雲霧狂人,他的意識中只有一個“殺”字,但是在這混沌一片的陣式裏,連人影亦不見,他又從何殺起呢?
雲霧狂人眼見內外受敵,他在中央本位上,揮旗指揮,立刻梅花陣交錯發動,在陣外的是不得其門而入,而在陣內的鄭雷,則有了一種奇妙的感覺。
鄭雷先是感到香味越來越濃,他意識中的“殺”機,就自然的被香味沖淡,他有一種莫名的懶散的感覺,他想坐下來或者睡下來。
倏然,陣中五彩霞光閃閃。就好象無數柄劍芒掃至,鄭雷立即有了本性,他精神一震,自然的產生護身罡氣。
這些五彩霞光掃至鄭雷身邊時,有的霞光自動萎縮,有的霞光從中腰斷,似乎把鄭雷都無可奈何。
如果要換一個人,早被這些霞光迷惑,隱在這些霞光後面的眾喇嘛,立即全力發掌,將鄭雷粉身碎骨。
但這些霞光對鄭雷雖然起不了大作用,但卻惹起了鄭雷意識上無端的煩惱和憤急,他揮掌就向身邊的霞光掃出。
他這無意的一揮掌,都是融合了全身各種功力,超過平時數倍強力的一擊,他身邊霞光立即被揮斬得寸寸腰斷,早已不復成形。
可是,因這梅花陣是交錯不斷輪轉,所以這陣中的霞光就如同野草一樣,春風吹又生,仍不斷的掃過鄭雷身邊。
失去本性的人,常常會容易無端激怒,鄭雷因為這霞光的毀滅了又來,陡的引發了殺機,他發狂的虎吼幾聲。
一蹲身,兩手亂撲,就如同猛虎下山,狂噬亂咬一樣,兩掌發出無可比擬的強大勁力,就如同倒瀉銀漢,狂淹九洲,只聽一陣參號呼叫,隱在霞光後面的喇嘛,七八人立即慘死掌下。
凡是陣式不能殘缺,這七八人一死,雖然因梅花陣的交錯轉動。這缺口立即轉了開去,但威力卻已大減,而這缺口也給了外面搶攻的人,有了進入陣內的機會。
由於鄭雷的虎吼,陳方亦循聲凌空而至,她落在鄭雷身前,立即朗喧令語,急道:“雷兒,揮掌殺敵,為娘帶你去活捉雲霧狂人!”
鄭雷再無知.再失去人性,但因為指揮的是陳方,由於令語和母情的結合,所以陳方説的話,在鄭雷心中份量大不相同。
鄭雷聽後一凜,隨着陳方所指的方向,立即邁步搶身,不管前面看得見人看不見人,他雙手連連掌指齊施,隱在霞光中的喇嘛們,一個個身遭慘死,一時之間,陣中躺下了四五十具死屍。
這梅花陣死傷一大,立刻霞光零落,混沌開朗。雖亦能完全看見一座梅花陣,雖然仍在緩緩轉動,但已經無威力可言了。
此時,雲霧狂人也換在南方丙丁火位上,想重振殘陣,苟延殘喘,但是由於神龍行雲和陳平所統率的眾人,已經源源從缺口湧入,鄭雷在陳方指揮之下,亦很快就將殺到“火”位上,眼看雲霧狂人的梅花陣是毀滅定了。
但在陳方眼內,卻發現雲霧人出奇的鎮定。
陳方雖然仍讓鄭雷殺向“火”位,但她心中已經感到惴惴不安。
因為她知道,她與雲霧狂人爭奪對鄭雷的指揮權,並無絕對得手的把握。
然而如不催動鄭雷去生擒雲霧狂人,雖已方人多,都將無人是雲霧狂人的對手。
如不能生擒雲霧狂人,逼他拿出解藥,鄭雷所中的“神毒”,就不知如何才能得救?
陳方一看,蒙面人已經團團圍在四周,有的已經突破入陣,雲霧狂人想逃已不易,於是陳方立即閃身擋在鄭雷面前,將鄭雷阻住道:“雷兒,你認識為娘嗎?”
鄭雷突然被阻先是憤怒地看看陳方,然後眼色漸趨緩和,沒有説話,只向陳方眨了幾下眼睛。
就是這麼眨幾下,陳方雖無法體會出鄭雷的心意,但已經感到很高興了。
因為鄭雷一直是木然直視,如今能眨幾下眼睛,至少證明他腦子裏已經有了意識的作用,於是陳方又道:“雷兒,你如果認識為娘,你就點點頭。”
説完,她一眨不眨的注視着他,滿臉盡是焦急之企求之色。
鄭雷沒有點頭,但卻又眨了幾下眼睛。
陳方急了,哭聲道:“雷兒,你叫小飛龍鄭雷,我是陳方,我是你媽媽!你為何不認識我呀?”
鄭雷眨眼一楞,不是無知還是有意,陡的點了兩三下頭。陳方喜極而泣:“雷兒有知,為娘實在喜歡極了,你千萬要聽為孃的話,捉住雲霧狂人,你才有救,不然你的五個媳婦,你爸爸及我,都生不如死了!”
説着淚流滿面,悲傷極了。
鄭雷看看,好象極力沉思的樣子,他顯得非常稚氣的馴和,他什麼都能聽得見,但是他卻從來不説一句話。
陳方很奇怪,她想鄭雷既然聽得見,為何卻不説話呢?是不是鄭雷已經變成了啞子?
他雖然失去了本性,如果他能説話,豈不亦要好一點,至少可以明瞭他心中一些想法,可以提醒他一些記憶,如今他一句話都不能説,真教人難測,陳方越想越感到難過,險些忘了當前情勢,失掉了一個最佳的機會。
原來雲霧狂人未有逃意,反而迎擊神龍行雲及陳平等人,在向陳方身前戰鬥前進。
陳方一凜,知道雲霧狂人必然暗含陰謀,她急不暇擇,高聲喧了一遍令語道:“雷兒,前面那個披紅袈裟的醜老怪,就是雲霧狂人,活捉他下分筋錯骨手逼他拿出解藥,不達目的決不休止,去!”
鄭雷這一次都比以往懂事得多,他聽陳方説完以後,看了看雲霧狂人,又回頭再望望陳方,噘着嘴點了點頭,一式“白鶴掠翅”,凌空升起,在空中還長嘯了一聲。
神龍行雲和陳平等,一看鄭雷凌空掠至,立即率眾退得遠遠的,因為知道有了鄭雷,就用不着他們了,他們只要在一旁戒備,不容雲霧狂人逃去,就不怕他不服輸。
鄭雷身在空中,早已運足“混元指功”,十指發出十股如鋼錐釘鑽的勁力,凌空罩住雲霧狂人上身要穴。
雲霧狂人知道不可以力敵,一縮身後退一丈,短身半蹲,手箕張,兩隻雞眼凝射如電,狂吼道:“鄭雷聽令,濃密安嘛呢,叭爾荷-啦!”
陳方知道此刻一點疏忽不得,這不打比打起來要難應付得多,如果一個應付不好,鄭雷立刻被他收了回去,整個戰場的形勢,就為之扭轉,到時候再想控制鄭雷,那就比登天還難得。
陳方一挫身就到了鄭雷身前,急道:“雷兒聽令:濃密安嘛呢,叭爾荷-啦!他就是你的大仇人,聽為娘之言,立刻生擒他。”
鄭雷對陳方的話,顯然感受要深,兩眼一紅,兩手一翻,看來就要痛下殺手。
陳方急迫:“殺不得,生擒他!”
鄭雷倏的十指如箭,剛剛一合,看來合後必分,又是虛空要點雲霧徵人的穴道。
雲霧狂人搶聲喊道:“鄭雷,住手,不然為師的就要你立刻發狂而死!”
鄭雷果然是雙手半出即收,但他對於後半截話是無法聽懂的,這後半句雲霧狂人是明明説給旁邊的人聽的。
陳方和陳平神龍行雲,以及剛趕來不久的翠蓮等五人,聽了都是悚然大驚!
因為大家都認為雲霧狂人這不是虛聲恫嚇,雲霧狂人對鄭雷的控制決不會是如此簡單,他對鄭雷一定還有最後一着,就像一個馴獸一樣,如果當野獸發狂時,他最後一着就是射殺它。
如今雲霧狂人如此一説,正如馴獸師一樣,所以大家相信他説出的就是最後一着,但是大家卻在注意他,想如何來阻止他實施最後一着。
雖然實情確是如此,但陳方仍不能不説道:“雷兒,不受他虛聲恫嚇,下手點他的五大麻穴。”
鄭雷究不如剛才的爽快出手,他雙臂微曲,雙手半舉,盯住雲霧狂人,一步一步向他逼去。
雲霧狂人卻昂然不懼道:“一步,兩步……”
他替鄭雷數着步子,鄭雷雖不懂得畏懼,但足下越來越慢了。
陳方想叫鄭雷停下來,但又惟恐雲霧狂人又是施的奸計,她想:“就是這樣,怎麼能致鄭雷發狂死呢?”
陳方大膽地又道:“雷兒,下重手法,點他的建裏穴,章門穴……”
雲霧狂人惑然一陣狂笑道:“五步,六步,鄭雷你走近一步,就接近死亡一步,一朝發狂成瘋癲,血流成海屍堆山,枉死城中添冤鬼,武林史上遺臭名!”最後四句他公然沉着地朗朗吟出。
雲霧狂人決不是慷慨就義的人物,為何他能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能如此從容呢?
陳方還在憂柔不決之際,有名的女諸葛劉翠蓮,突然哭着奔向鄭雷喊道:“鄭哥哥,停住,放他走!”
眾人聞言一驚,陳方更是有點憤怒難忍,但她此時來不及説其他的話,只是駭然叫道:“蓮兒.去不得,快回來!”
翠蓮愛夫心切,根本對陳方的話聽而不聞,仍然象一頭迷途的羔羊一樣,繼續往鄭雷身前奔去。
她剛剛奔到只有七八尺遠之處。突的戛然而止,驚懼的停了下來。
原來鄭雷那模樣兒真可怕,他根本對翠蓮似乎從不相識,兩眼血紅血紅的瞪着翠蓮,對翠蓮的關切和心意,全然無知,他兩手一掄一掄的,好象隨時都會遽下殺手,完全是一副惡向膽邊生的樣子。
因為他對翠蓮只是有恨,他恨她違背了令語主人陳方的話,當翠蓮已經衝到他伸手能及之處時,他右手高舉,只見他掌心紅光閃閃,“嗖”的一聲就迎頭向翠蓮劈下。
不要説是翠蓮,就是鐵鑄的羅漢,這一掌亦會開腸裂腦,頸斷腰折。
這真是驚險極了,連金鳳鄭麗絲和饒梅饒蘭四人,都哭叫着奔前道:“鄭哥哥,殺不得大姊,殺不得大姊!”
“鄭哥哥,你要殺就把我們都殺掉算了!”
正在此時,一個黑影一閃,原來是陳方冒了死亡的危險,落身在二人之間,大叫道:“濃密安嘛呢,叭爾荷-啦,雷兒,住手。”
但是鄭雷哪裏能收勢得住,右手仍迅捷劈下,陳方伸手一託,正好不偏不倚,顯然不太吃力的托住他的脈門。
眾人都長吁一聲,出了一身冷汗,原來鄭雷右手因餘力未能收住,但他的功力已經意念之間,即收即止,所以掌雖劈下,只猶如常人的一雙肉掌一樣,陳方當然接來毫不吃力。
當即對翠蓮道:“你剛才説話是什麼意思?”
翠蓮道:“如果鄭哥哥發狂,對人對己都不利,神毒一時間不至於死,我們可以另想辦法施救。”
陳方道:“胡説,雲霧狂人已經身陷重圍,逃無可逃,我不信他還有辦法令雷兒更加發狂?”
雖然她如此説,但她已拉着鄭雷退後了三步。
雲霧狂人險笑道:“等到你相信,那就晚了!”
陳方狠聲道:“他現在已經神志不清,還有什麼發狂不發狂呢?”
雲霧狂人凜然道:“現在他還可以接受控制,如果老夫令他發狂後,他不但不接受任何人的控制,而且連老夫的解藥亦沒有用了。”
陳方詫然道:“你用什麼方法能使他發狂,難道你還能給他服藥不成?”
雲霧狂人得意地一笑道:“在眾目睽睽之下,老夫當然無法令他服藥,老夫的神奇妙法,就是告訴你亦不要緊,因為只要你令他接近我,老夫就隨時可以下手。”
陳方掀眉抬眼道:“你説吧?”
雲霧狂人笑道:“如果老夫如此輕易的告訴你,不是太便宜了麼?依老夫之見,多少得有個代價。”
陳方冷笑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利之所在,你是死而後已了是不是?”
雲霧狂人笑道:“如此一説,老夫到真不好意思開價了,這樣吧,我説出來以後,你告訴我,在拼下去和要解藥之間,你選擇哪一個?”
陳方道:“識時務者為俊傑,看來你還捨不得死,你就説吧!”
雲霧狂人突然收起陰險,莊重地道:“老夫先前曾在鄭雷身上灑過血,你知道吧!”
陳方想起來了,那是一個令人奇怪的動作,但是當時鄭雷並無特殊的變化,難道現在已經到了該發狂的時候了?她道:“我知道,那有什麼關係?”
雲霧狂人哼了一聲道:“老夫酷愛煉毒,這你當然知道,但有些毒物對人卻並非全無好處,所以有些毒物可以服食,服食久之,毒行血經,因此老夫的血液,亦就成了非比尋常的毒血,只要我這毒血灑在鄭雷身上兩次,滲入他血中,刺激“神毒”的毒性,鄭雷就會立即發狂,不再受控制,亂肆殺戮,一直到狂性不可收拾而死,你願不願意一試?”
陳方聽他這番話,覺得又神奇又玄妙,亦很合情合理,不由人不疑信參半,她想:“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於是她道:“雲霧老兒,如果我選擇要解藥,你要開什麼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