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來看打擂,卻想不到看到如此新奇節目。
兩岸和河裏,人越聚越多,遠遠的高地,樹上,全站滿了人。
百蝶仙子揚板就打,黑衫大漢雙鞭一架,大吼一聲:“慢着,老子先不找你臭婆娘,先宰了這個什麼臭公子再説!”
他雙鞭一抖,躍身撲到窈窕公子面前,指着窈窕公子的鼻子罵道:“你這個人妖,也不照照鏡子,還跑到這兒來勾引老子的婆娘,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窈窕公子不由的倒退三步,怔怔的不知所措,久之才囁嚅地道:“你,你,你是誰?”
黑衫大漢道:“連百蝶仙子的丈夫你都不認識?”
窈窕公子拱手一揖道:“在下有眼看不識泰山,失禮了!”他轉身着睨百蝶仙子,冷哼幾聲,嘲笑連連,拱手道:“姑娘,夫人請了!轉身就凌虛飄下台去。”
黑衫大漢轉身走至百蝶仙子身旁,低聲下氣的道:“夫人,跟為夫回去吧!”
百蝶仙子低垂螓首,手持衣角在擦淚水,怔怔地説不出一句話來。
誰也不清楚,看來這黑衫大漢,不象是一個故弄玄虛的人。
但是,百蝶仙子又不象是他的夫人,台下這麼多人,沒有人弄得清楚這是怎麼回事,所以沒有一個人講話。
黑衫大漢又道:“夫人,回去吧!”
倏然,百蝶仙子猛抬玉手,兩塊滑水板,一上一下,疾攻而出,疾點那大漢胸腹八大要穴。
黑衫大漢仍然不還手,兩隻用雙鞭一架,急道:“你既然不認為夫,為夫就此離去,既然已經揭開你冒充姑娘的假面目,看誰來同你這再嫁夫人招親?”
黑衫大漢説罷,縱身就向台下躍去,百蝶仙子突然驚叫個聲:“回來!”
黑衫大漢飛出去的身子,看起來甚為笨重,但就在百蝶仙子這一聲驚呼之下,他表現了驚人的靈活,凌空一個轉折快似鷹隼又落回台上。
黑衫大漢一抱拳道:“夫人,你回心轉意了?”
百蝶仙子厲聲斥道:“你別裝了,你究竟是誰?”
黑衫大漢顯得無可奈何地道:“這樣還不夠丟人,你非得要我説出名字作甚?”
百蝶仙子道:“我不是你的夫人,你為何在此謊言惑眾?”
黑衫大漢又是一陣放聲大笑道:“你左臀部靠腰的地方,有一小小黑痣,右腿根部有銅錢大一個塊紅疤,我不是你丈夫,我為何知道?”
百蝶仙子氣得百日莫辯,一揚滑板道:“我非殺了你不可!”
黑衫大漢冷哼一聲道:“你殺了我,你就成寡婦,寡婦再嫁,坐花轎都不夠資格,你還招什麼親?”
百蝶仙子道:“你既是我丈夫,為何不敢説出你的名字?”
黑衫大漢道:“我是你丈夫,你難道還不知道我的名字?”
百蝶仙子道:“你這明明是欺騙。”
倏然人羣中有人叫道:“通天太歲,夠了,這玩笑還開得不夠大麼?”
黑衫大漢先是一怔,後來破口大罵道:“閉着你的鳥嘴,你在太歲頭上動土,敢情是活得不耐煩了!”
眾人先聽到有人叫“通天太歲”還不敢信以為真,及聽到黑衫大漢如此一説,知道此人定是通天太歲,不禁譁然,人羣中起了一陣騷動。
通天太歲沒有見過的人多,但沒有聽説過的人則很少。他吹大氣説大話的本領,正如他的綽號一樣,真是可以“通天”。
如果沒有人叫通天太歲,這麼多觀眾,險些亦要被他騙過,如今經人點破,他的假話就失去騙人的效果,他正待飛起,百蝶仙子叫道:“留下命來!”右手滑板,平伸似劍,沒命的向通天太歲腰眼戮去。
通天太歲可不含糊,一付趨前的身子,硬生生的向左側扭過,一陣旋風似的,反向台後扭去,轉過身,掄鞭就向百蝶仙子豐滿的臀部點去。
百碟仙子手中的木板!當然不能與通天太歲的烏鋼竹節鞭硬架硬擋,只見她柳腰猛扭,金蓮反鈎踢出,疾點通天太歲手腕脈門,手中滑板同時向他前胸五大穴戮去。
這手足同時閃電攻出人,説大話的通天太歲,就有點吃不消的模樣,但他的武功別出一格,專走下流路線,他沾了他手裏兵器的便宜,一鞭向滑板隔去,一鞭順着百蝶仙子飛起的足,就向她跨間疾刺而出。
百蝶仙子玉靨飛霞,心中暗暗罵道:“下流!”一個翻身,左腳落地,右腳飛起,快逾閃電,碰的一聲,接個正着。
通天太歲悶哼一聲右手鋼鞭震飛脱手!左手鋼鞭“嗖”的一聲就向百蝶仙子膝蓋擊去。
通天太歲這一招出奇的快,百蝶仙子一條踢出去的腿,要想收回來,已是不易,眼見一條玉腿就要廢在通天太歲的鞭下。
就在鞭腿將接之際,通天太歲倏然收鞭跳開,躬身而立,百蝶仙子亦垂首萬福,必恭必敬。
原來在他們二人之間,多了一個陰沉殘暴鷹鼻鷂眼的老者,老者懷裏抱着一付古銅“道琴”。
“道琴”是道家的樂器,由一對長約三尺的竹板兩塊竹板的腰部繫有一小鈴,和一支拳大蒙皮的銅管組合而成。
演奏時,右手擊鼓發出“梆梆…”輕重的單音節,竹板如按節拍而歌,其聲音有一種沉靜和隱世的韻律。
執道琴的老者似乎對通天太歲和百蝶仙子視若無睹,緩緩走至二人之間,轉身對着如台口,閉眼凝神,以手擊管,立刻發出一陣萬馬奔騰的聲音。
倏然天崩地裂一聲“殺”,這聲音好似從九天傾瀉而至,立刻從四周高地擁出一千餘人,明槍勢劍,毒筒鐵弓,把這個水上擂台的觀眾,全部圍在當中。
一個水上擂台,一時之間鬧出這麼多名堂出來,鄭雷為之驚訝不已!
鄭雷只聽周圍的人,一陣議論紛紛:“這是誰?”
這是打擂,還是一個騙局?
“啊!不得了,這個殺人魔王出觀,準叫血流成渠,屍骨堆山!”
“你知道他是誰嗎?他就是血湖幫主張道琴!”
血湖幫主張道琴鷂目一睜,精光閃閃,懾人心魄,他擊琴一下,立刻全場鴉雀無聲,他一字一錘的沉聲道:“左面岸上的人離開!”
一時之間,左面岸上的三四百人,全部退回後面高地,由血湖幫的人指示,一律坐在地上,不得妄動。
張道翠又命令似的道:“南湖幫主率領你的幫眾,一律站到左面來!”
鄭雷看見一青袍執旱煙杆鬚眉花白的老者,率領了二三十人先定到左岸空曠處,不久,從四方八面羣集在他身後者,不下二三百人。
但與血湖幫相較,則顯然眾寡懸殊!
張道琴又擊琴數下,立刻有十個首領模樣人物,“嗖”……躍身台上,排列在張道琴兩旁!
張道琴又虛空一擊,只聽琴和鈴同時發出一聲震耳的短促嗚聲道:“南湖幫主聽令,今天不是南湖幫歸順血湖幫,就是南湖幫從此瓦解,限你立刻作答!”
南湖幫主手揚旱煙杆虛空一晃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人隨聲起,南湖幫主的身子好似流星一樣,只一眨眼間,已到了台上,旱煙杆一指張道琴道:“咱們別勞師動眾,妄殺無辜,就由咱們兩人一次勝負如何?”
張道琴冷冷言道:“如果你敗了呢?”
南湖幫主道:“你我隙仇一筆勾銷,南湖幫從此解散。”
張道琴冷笑連連道:“龍也夫,這樣你未免太合算了吧!”
南湖幫主龍也夫厲聲道:“你待如響?”
張道琴狠聲道:“如果你敗了,南湖幫全體處決!”
龍也夫大聲道:“如果我勝了呢?”
張道琴兩柄竹劍叮嚀嚀一聲響,似分倏合,就罩向龍也夫前胸。
龍也夫的旱煙杆一抖,立刻一變二,二變四,剎時間宛似千百煙桿從劍影叢中穿刺而出,攻其不備。
張道琴兩柄竹劍倏的一分,舞如輪盤,夾着一陣尖尖鋭嘯聲,就將來勢完全封住。
張道琴的武功是狠辣,龍也夫則是老練穩健。
第一次通天太歲與百蝶仙子在台上鬥嘴動手,鄭雷因剛才殺死不少金烏幫眾,覺得自己下手太重,有點內疚,所以幾次容忍,都沒有上台出面干預。
就因為如此猶豫不定,所以到通天太歲要鞭傷百蝶仙子玉腿時,鄭雷遲了一着,讓血湖幫主,張道琴搶先上台。
這樣一來,倒使鄭雷暗暗慶幸沒有多管閒事,他們原來是假戲真做,完全是引誘南湖幫前來,準備一股殲滅的騙局。
如今南湖幫主龍也夫與血湖幫主張道琴,又在台上虛晃着招式,一個不攻,一個只守,鄭雷又以為這是什麼陰謀詭計,龍也夫是抱定哀兵必勝的心理,一連虛晃幾招之後,就不得不冒險進攻,旱煙杆入竹幕之左後,倏的暴退,又強攻竹幕之右。
竹幕連遭遇兩次攻擊,立刻有了令人驚異的變化,竹劍陡的一收,就向旱煙杆剪去,一剪未着,立即變剪為刺,竹劍抖出無數朵劍花,宛如滿天彩霞。
旱煙杯是穿刺有力,又準又狠,竹劍是漫天罩下,是既迷惘又驚人。
如果兩人都不撤招收勢,那就只有同歸於盡。兩個江湖老怪,乍分倏合,這一於是越打越快,越打越猛,劍幕如風,杆影如山。
打到後來,在劍光桿影中又多了張道琴的鈴聲,和古銅管發出的梆梆梆的聲音。
這聲音鄭雷聽來沒有什麼,但對龍也夫則是一個莫大的威脅。
本來龍也夫戰來沒有敗象,但經這鈴聲梆聲一響立刻就顯出慌亂遲滯的模樣。
原來張道琴這鈴聲和梆聲都是用內力發出,既可擾人心志,亦可亂人聽覺。
如果這場戰鬥不是假戲真做,龍也夫要敗了,那他的幫眾二三百人,就會慘遇殺害。
但龍也夫已經敗象畢露,顯無轉勝機會。
鄭雷一顆純潔俠義的心腸,又使他躍躍欲試。
突然在鈴聲和梆聲之間,多了一陣“轟轟轟”的聲音,這使鄭雷驚訝,不知從何而來?
於是,鄭雷又鎮靜地作壁上觀。
每一次“轟”的一聲,龍也夫的旱煙杆就冒出淡朦朧一縷煙霧。
全場雖然沒有一點聲音,但人們心裏卻更是緊張驚奇。
一件根本不能發聲的旱煙杆,龍也夫居然讓它發出震人心絃的響聲,來抵抗張道琴的鈴聲和梆聲.一般人看來都為龍也夫的內功造詣暗自讚佩。
血湖幫主張道琴知道勝利在握,突然抖發一陣狂妄大笑,在笑聲中鈴聲和柳聲更加響得快,響得厲害!
龍也夫旱煙杆的聲音,顯得越來越微弱!龍也夫鬚眉顫動,老臉上全是黃豆大的汗珠!
他的死不要緊,但是他的死卻關係着二三百人的生命,這就使他不能不激發出強烈的求生的意志。
他猛然一聲大吼:“龍也夫,你死不得。”
“轟”一聲巨響後接着是一陣叮噹的滾動響聲。
張道琴竹劍上的銅鈴,被削落一個滾在台上。
如果兩人不是以性命相拼,江湖上的規矩,張道琴就應該認輸落敗了!
張道琴少了一個鈴聲,只餘一個梆聲,立刻就顯得龍也夫氣勢奪人,節節取勝,張道琴顯然落在下風。
其實兩人的武功都相差不遠,一個是盛氣凌人,一個是哀兵必勝,所以打來更是驚險罕見,火爆激烈。
這一戰確是打得天昏地暗,難分難解。只聽“拍”的一聲,張道琴的竹劍,都把龍也夫的旱煙杆夾住了。
從極快的騰挪閃躍,立刻變為淵獄似的凝持不動。
兩人從穩如泰山,漸漸變得周身微急的顫抖。先是額上汗下如雨,繼之是全身大汗淋漓,衣衫盡濕。
這時觀眾們都知道這等拼搏的結果,必是同歸於盡。於是希望有人能把他們分開,放眼看場中誰又能分開他們呢?
日正當中,朗朗乾坤,在眾人都全神注視台上之際,倏然空際銀光一閃,一道落星流瀉的光芒,穿過二人中間。
驀見張道琴和龍也夫倆人,“噗通”一聲,一屁股坐在台上大家全驚噫出聲,在二人中間多了一個銀罩銀衫的“神龍行去。”
“神龍行雲”左手從懷中掏出一個銀盃,走至台口,右手一招一提,湖水宛如一股銀絲,飛起兩丈多高,直注入銀盃中。
銀盃剛滿,水絲即斷,他退回台中,環視地上坐着的張道琴和龍也夫道:“站起來!”
二人面面相覷,輕輕躍身站起。
“神龍行雲”執銀盃向二人一揚道:“喝下。”
“神龍行雲”先將銀盃遞給張道琴,張道琴仰首喝了一半,再送回“神龍行雲”,然後“神龍行雲”遞給龍也夫,龍也夫喝盡了剩餘的一半。
這是江湖好漢的規矩,天大的仇恨,只要相互喝完一杯酒,就算恩怨全了,和好如初。
如今“神龍行雲”以水代酒,也是一樣。
懾於“神龍行雲”的神威,感於“神龍行雲”的相救,他們焉能不喝!
喝完後,“神龍行雲”一人遞給他們一張紙條,他們二人幾乎同時展開觀看。
閲罷,二人同時倒退一步,陡然大驚!兩手發抖,頭上大汗簌簌下滴。
神龍行雲在一陣破空狂笑之聲中,沖天而起,眨眼間,去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