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該怎麼稱呼你?”信傑很客氣地詢問著。“我現在是博一,你應該叫我學長。但我小你一歲,你也可以叫我弟弟。所以你最好叫我學長弟弟,而不是叫我同學。”“哈哈哈…你真有趣。我先自我介紹好了,我叫謝信傑。“謝”是淝水之戰大破前秦苻堅百萬大軍的謝安的謝;“信”是桶狹間會戰中擊潰今川義元的織田信長的信;“傑”是崖山戰役敗給蒙古而導致南宋滅亡的張世傑的傑。”
我先是愣了一愣,然後笑了出來。沒想到信傑的自我介紹,會這麼有趣。我想了一下,學著他的語調,也這麼自我介紹∶“我叫蔡智弘。“蔡”是東漢末年發明造紙的蔡倫的蔡;“智”是在本能寺叛變殺掉織田信長的明智光秀的智;“弘”是自號十全老人的清高宗乾隆筆帝的名諱弘曆的弘。”其實我通常都是告訴別人,“智”是智慧的智。不過既然信傑想當織田信長,那智弘就只好捨命陪君子而成為明智光秀了。
“哈哈哈…請你以後叫我信傑就可以了,千萬別叫我織田信長。”“那也請你叫我智弘好了,不用叫我明智光秀。”“智弘,沒想到你也知道日本戰國史。”“其實也還好,前陣子剛翻完一套“德川家康”全集。”“喔?真的嗎?那我問你,你喜歡德川家康這號人物嗎?”“談不上喜歡,不過比起狂妄地想吞併明朝的豐臣秀吉,還是德川可愛點。”
“其實歷史人物的評價,常常有主觀的好惡情感,很難有客觀標準,而且有時還會摻雜民族性這種複雜的因素。”“怎麼説?”“比方以德川家康而言,盡避日本人因為德川幕府的鎖國政策導致西方列強入侵的屈辱而遷咎他,但現在日本人仍是非常推崇德川,尤其欣賞他在劣勢下的隱忍性格。外國人甚至相信,日本能在戰後迅速復興的主要原因,正是因為日本人或多或少都有這種德川性格。”
信傑用右手無名指推了推眼鏡,接著説∶“但如果德川家康讓中國人評價呢?或許同樣也是殺了妻子的德川,會像吳起一樣,揹負殺妻求將的嘲諷。不過呢……”信傑停頓一下,喝了一口水。“不過什麼?”“不過日本人倒是很讚許他這種殺妻的行為。”我學著信傑,用右手無名指推了推眼鏡∶“也許只因為日本女人在戰國時代根本沒地位,所以殺妻跟殺狗沒什麼差別。也許日本的歷史學者普遍怕老婆,所以潛意識欣賞敢殺掉老婆的德川。”
“哈哈哈……智弘,我們將來一定會成為好朋友的。”“為什麼?”“因為你的觀點很好玩,雖然胡扯,但也可以提供另一種看歷史的角度。”“信傑,我們現在已經是好朋友了。不是嗎?”“嗯,不錯。”信傑的博學開朗,讓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如果能跟他成為好朋友,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
信傑果然是念歷史的,當話題轉到歷史上時,他便侃侃而談。從秦始皇嬴政,到清宣統帝愛新覺羅溥儀,他似乎是若指掌。“信傑,你一定沒有女朋友。”“咦?你怎麼知道?”“我想不會有一個女孩子能耐得住性子聽你説完中國歷史的。”“哈哈哈…説得也是。可是我真的很喜歡聊歷史故事。”“那你應該改唸美國史才對,短短兩百年,一下子就説完了。”“哈哈哈…你在譏笑美國喔!”
話匣子既然已經打開,信傑索性提到了他的糗事∶“有次跟一個女孩子談到唐高宗李治時,我説我温和的個性很像李治。她突然説她像武則天,所以準備要謀奪大唐江山。”“然後呢?”“我當然不肯認輸,於是化身做唐玄宗李隆冰,再度中興唐室。”“信傑,你的反應很不錯。”“誰知道她的反應更快,她説她可以變成楊貴妃,照樣搞垮大唐江山。”“嘿嘿…這女孩很特別喔!你應該好好把握。”“唉…只可惜在我化身為郭子儀欲平定安史之亂前,她就走了。”
“信傑,你太無趣了。你應該多談點風花雪月的。”“沒辦法,這是我的職業病。學妹們常幫我介紹女孩子,但沒有人能忍受我的枯燥。我的專長是能夠馬上説出任何歷史上大事件的發生年代,卻不能一眼看出女孩子的出生年代。”“我也有職業病。我是念水利的,我的專長是能依水溝內雜草的生長狀況判斷這條水溝到底有多久沒疏浚,卻不能一眼看出女孩子到底有多久沒交男友。”
“智弘,我們算是同病相憐。”“嗯。但是你病得比較重。”“哈哈哈…歷史系的女孩很多,改天介紹幾個讓你認識。”“那先謝謝你的大義滅“親”了。”我們很有默契地同時眨了眨眼,然後相視一笑。信傑説像我們這種交情比較不會“見異思遷”。換言之,即不會因為看見“異”性而想改變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