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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鬼劍”之謎

    “徐半仙是芳駕的仇人?”

    “不錯!”

    “為什麼不把他做成人幹?”

    “那太便宜他了。”

    製成人幹還算便宜,要怎樣才算夠本?雙方的仇究竟有多深?當然,這句話不能算數,極可能是信口開河。

    “據在下所知,徐半仙是代芳駕看守人乾的?”

    “這句話倒是不錯。”

    “如何解釋?”

    “沒對你解釋的必要,你也不配要求解釋,”

    “最後一問,‘荊襄客’夫婦的生死下落?”

    “最後一個回答,我聽説過‘荊襄客’之名,但不識其人。”

    嶽震寰大失所望,雙方的話都講絕了,即使她説的是假話,再問她也不會回答,最後-步棋,是制伏對方,迫她説出來。

    鬼地方,住着一個鬼女人,在開地下屠坊,難道她除了林氏雙虎之外,真的沒有別的手下,如果有,為何不見現身?

    “芳駕準備如何對付在下?”

    “做成人幹!”她説的很自然,像説吃飯方便那麼無所謂。

    “如何做法?”嶽震寰也很自然,像是在談不相干的事。

    “很簡單,我手法熟練,做起來便不費事。首先,割斷你脖子放血,血放盡,你便不感覺痛苦了,然後開腸破肚,用大木捅盛放,再破顱取腦,一切乾淨之後,塗上藥料,放人烤房用文火慢烤,三天準幹,再吊在巖壁上吹-夜,便算完工。”

    “有意思,在下算學到一招了。”

    這句話,使“地獄主人”挑眉瞪眼,冰冷的臉孔到現在才算有了表情,望着嶽震寰連連翕動口唇,久久才發出聲音:“你到底算是什麼樣的人?”

    嶽震寰當然明白對方這一問在內心裏是什今感受,故意淡淡地道:“提着腦袋玩的江湖的人。”

    “你不怕腦袋掉地?”

    “在下玩歸玩,腦袋可抓得很牢,不輕易掉地,假使玩砸了掉地的話,也不會皺眉頭。”

    吐口氣,“地獄主人”道:“像你這種人是不應該讓你死的,可是又不能破例,真遺憾!”臉色又回覆原先的冷酷無情。

    笑了笑,嶽震寰道:“用不着遺憾,剛才芳駕已經教給了在下製做人乾的方法,在下極想試一試,讓芳駕也嚐嚐做人乾的味道。”

    “地獄主人”臉皮起了抽動,寒聲道:“你有機會麼?”

    “可能有的!”,“地獄主人”轉過身去,取了把牛耳尖刀在手裏,提起木桶,走回嶽震寰身前,皺着眉頭,淡若無事地道:“唉!小夥子.我是有些不忍。但你的態度使我軟不下來,不得不動手了,等斷七之後,會給你燒紙化錢,你安心去吧!”

    説着,放下木桶,撩了撩衣袖,橫起牛耳尖刀,又道:”你的膽-定比普通人大百倍,我得取出來看看!”

    “哈哈哈……”狂笑聲中,嶽震寰-掙,身上的繩索像腐草般寸寸斷落,伸手便抓。

    “啊!”驚叫聲中,“地獄主人”’-刀扎向嶽震寰的心窩。

    “咔”地一聲,尖刀像紮在生牛皮上,扎不進去,持刀的手,倒是被嶽震寰抓牢了。

    右手被抓,左掌本能地劈出,結結實實印上嶽震寰的右胸,嶽震寰身軀被劈得一震,力道之猛.如換了-般高手,胸骨再硬也碎了。

    “我失算了,你原來是假裝受制……”

    “人不能失算,一着之差,便會後悔一輩子。”

    “你説的有道理!”用力一振臂,藉以分散嶽震寰的注意力,腳一起,猛踢向嶽震寰的下身。

    這一着夠險狠,雙方是面面相對,腳起便到,而不論男女,那部位是身上最脆弱的地方,縱有至高的橫練也練不到那地方。

    嶽震寰反應神速,覺察之後,格架已是不及,只好猛扭下盤,雙方的行動,閃電般一瞬,“砰!”地一聲,腳尖踹在胯骨上。

    “哇!”慘叫聲起,“地獄主人”踉蹌後退,一張粉臉扭曲得變了形,她的右臂,已被嶽震寰硬生生扭斷,只連了一點皮肉,牛耳尖刀也掉落地面,進濺的鮮血,在乾涸的斑地上加了一層紅。

    “你……你……”

    “聽着,依你的行為。該死一千次,這算不了什麼。”

    “我死了你也休想活着出去。”

    “現在你實話實説,否則還有你好受的。你為何殘酷殺人,而且殺的全是知名的白道人物?”

    “他們……該死,每一個男人……都該死。”

    “你恨天下所有的男人?”

    “不錯”

    “為什麼?”

    “他們毀了我……-生的幸福。”

    “所有的男人?”

    “都一樣。”

    “不談這個,現在從頭來,誰是‘鬼劍’?”

    “要你命的人!”

    “説實話!”

    “地獄主人”閃電般一旋身,從木桌邊的牆洞裏抓出一個小瓦罐,高舉手中,由於斷臂流血過多,一張臉已白如金紙。

    嶽震寰窒住,不知那瓦罐裏是什麼歹毒的東西?

    “地獄主人”獰聲道:“小子,這罐子裏的一滴藥水,就可以使一具屍體變幹,這一罐……你隨便碰上幾點,就會在頃刻之間變成石頭。”

    嶽震寰倒吸了-口涼氣,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應付。

    背後微風颯然,只有像嶽震寰這種拔尖高手才能感覺得出來,心裏才一動,一樣尖利的東西射中後心,反彈落地,“鏘”

    地響了一聲。

    “地獄主人”舉罐的手一顫。

    嶽震寰不及後顧,現在已是腹背受敵,他以幾乎是意念一動的速度,撲向“地獄主人”,一手搶過瓦罐,另一手順勢切出。

    又是一聲慘嗥,“地獄主人”趴了下去,身軀倒折成一個直角,背脊骨已被切斷了。

    吐了口大氣,嶽震寰車轉身,不見人,搶到門邊,以他的神視功力,只見一條人影消失在入谷的洞口中,要追是來不及了,他把瓦罐扔向門外空地,回過身,地上有樣白白的東西,不由脱口道:“鬼劍!”

    一柄白紙剪的小劍,劍尖部分在燈光下閃着晶光,撿起來一看,立刻恍然而悟,紙劍是不能殺人的,何況是隔空投擲,所謂飛花折葉,頂多只能傷人,而且這類高手百年不一見。

    原來紙劍尖端是一段寸長的鋒鋭劍頭,連接在紙上,劍頭是精鋼打造,有重量,擲出時等於暗器。

    劍尖入肉,紙劍自然斷離,若不詳察,還以為是紙劍殺人,其實是劍尖貫體,除非割開來看,否則無法發覺。

    “嗯!”-聲長長的喘息,“地獄主人”還沒斷氣,四肢在微微抽動,離死是不遠了。

    他想問修羅公子的來歷,看樣子,再逼問口供已不可能。

    嶽震寰在懊喪之餘,有一絲安慰,至少除了一個武林禍害,對陶中州等幾位正義之士在天之靈多少算有了交代,只不過留下的問題還很多----“鬼劍”尚未殲除。

    徐半仙身份不明。

    “荊襄客”夫婦死因仍然是謎。

    “鬼千金”母女的身份仍不明朗。

    風雷山莊莊主洪天貴的身份也不無疑竇。

    “地獄主人”死了,但她到底是誰呢?修羅公子和她們有關係嗎?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嶽震寰深深明白這個道理,“地獄主人”還有黨羽手下,置身在他們的範圍內.難免節外生枝。弄不好又是麻煩。

    一陣模糊的斷續語聲,發自“地獄主人”之口。嶽震寰俯下身子,仔細辨聽。

    “主人,我……我不……怪你,我是應該……死的人,我……

    唯-的最後……心願。你要代了,不然……我不瞑日……主人……”

    嶽震寰直起身,兩眼睜得滾圓,死的並非“地獄主人”,她口裏的主人才是,是誰呢?“鬼劍”?

    照情理,“地獄主人”應該是男的,原先就沒考慮到這一點。

    “鬼千金”也曾承認過她是“地獄主人”,她否認知道“鬼劍”,也不認識林氏雙虎,但她卻説母女住在廢墟地下,而“地獄之門”的石碑,她説是她立的,情況顯得更加撲朔迷離。

    嶽震寰心頭升起一股莫名的痛苦,他與“鬼千金”已經有了盟約,不知將來是什麼結局。

    他本是依徐半仙的話來追“鬼千金”,想不到人沒追到,卻發現了更多的問題,“鬼千金”以往所説的話可信麼?

    徐半仙的話可信麼?

    死者指徐半仙是仇人,何解?死者尚有最後的心願未了,那是什麼?

    “地獄主人”到底是誰?修羅公子又是誰?

    目前有一點可以確定,“鬼千金”的母親跟死者是-路的,因為兩人的手法相同。

    現在,他改變了主意,不想離開了,他希望真正的“地獄主人”現身。

    既然準備留下,就得了解一下環境,於是他先觀察屋內。

    這屋子兩明兩暗,現在這一間是偏間,門開朝外,另外兩暗間一間是卧室,一間是廚房,明間是堂屋,陳設還不賴。

    卧室裏有男人的衣物,卻沒女人的用具,這證明死者並不住在這裏,同時也證實了“地獄主人”是男的。

    屋外,屋子的後牆貼着巖壁,沒什麼怪異之處。

    巡視了一週之後,嶽震寰選個石隙藏身,守株待兔。

    鵠候了一夜,連半個鬼影子都沒看到,天已經亮了。

    嶽震寰現身出來,他不能再枯守下去,循原路到了廢墟。

    下意識的驅使下,他又登上高台。

    兀立在高台上,他不斷地想:“誰是地獄之主?”目光茫然掃視之下,忽然發現遠遠的樹下栓了匹馬,不停地以蹄叩地。

    馬上鞍轡俱全,證明是旅騎,但這裏既非官道,又不是歇馬的時刻,而馬匹又顯出急躁不安,加之此地屬禁區,這就透着蹊蹺了。

    在惶惑無主的心情下,嶽震寰動身奔了過去,想察看個究竟。

    到了地頭一看,不由大吃一驚,只見不遠處的草叢裏,躺着一個人,衣衫全被露水打濕,貼在身上,不知是死是活。

    難道又是一個“地獄主人”手下的犧牲者?

    迫近前去一看,一顆心頓時收緊,躺着的,竟然是赫赫有名的風雷山莊莊主洪天貴,口角鬍鬚上隱有血漬。

    據以往的情況顯示,洪天貴與“地獄主人”之間似有某種關係存在,因為他手下的管事“林氏雙虎”兄弟,稱“地獄主人”為主人,而其中林飛虎是被“鬼劍”殺了滅口的。

    他就是“地獄主人”麼?很有可能,但誰能傷得了他?

    洪天貴手腳-陣伸曲之後坐了起來,他還活着,揉揉眼,四下張顧,當發現嶽震寰之際,臉色立變,站起來,踉蹌了兩步才穩住身形。

    “莊主,幸會!”“你……嶽少俠……”

    “莊主像是受了傷?”

    “是的!”

    “怎麼回事?”

    “鬥‘鬼劍’,想替武林除害,可是……老夫功力不濟,鬥不過對方,説起來真是慚愧。”

    嶽震寰傻眼了,這與他原先的判斷完全是兩回事,洪天貴是傷在“鬼劍”手下,這話可信麼?

    如果説是假話,但現實的情況顯示出是真的,他受了傷,從露濕衣衫這點看,他躺了不短的時間,坐騎也顯示了久栓不耐飢渴的煩躁不安。

    退一步説,這情況是故意佈置的,但也説不通,洪天貴沒有故露破綻的理由。昨晚在秘谷的小屋裏,“鬼劍”暗施突襲不成而遁走,看身形也不像洪天貴。

    “少俠一大早來此地做什麼?”洪天貴反問。

    “同樣理由,想鬥鬥‘鬼劍’!”

    “噢!”

    “在下請問,‘鬼劍’與‘地獄主人’是不是同一個人?”

    “這……可能是!”

    “可能……莊主無法確定?”

    “是的,因為昨夜對方沒施展紙劍,所以無從判斷。”

    “地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洪天貴突地望向遠處,道:“來的是什麼人?”

    距離還遠,只能看出是個人,分不清男女,嶽震寰立刻運起神視奇功;凝注之下,情緒頓時激動起來,栗聲道:“是梅芳的娘!”

    洪天貴顫聲道:“是她?”

    嶽震寰道:“莊主跟她熟識?”

    洪天貴期期地道:“當然,老夫……曾經收留過梅芳。”

    嶽震寰的心情一片凌亂,他忘不了自己功力被封,梅芳偷取解藥,母女間所表現的反常情況。

    來者不善,她想做什麼?

    能從她身上追出“地獄主人”麼?

    心念之中,目光瞥向洪天貴,只見他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顯著地不安,這是為什麼?內中有什麼文章?

    梅夫人來到現場,臉上一片雍容,眸光一轉之後,向洪天貴道:“莊主,別來無恙?”

    洪天貴“晤!”了一聲,表情很奇特。

    嶽震寰壓抑住激動的情緒,抱拳道:“伯母,您好!”

    梅夫人望着嶽震寰,皺了皺眉頭道:“嶽少俠,我知道你很喜歡梅芳,不過……有句話得坦白告訴你,以免將來抱怨。”態度十分平和。

    像這種天生華貴,氣質高尚的女人,誰要懷疑她是壞人,簡直就是罪過。

    嶽震寰道:“伯母請説!”

    梅夫人先嘆了口氣,才幽幽地道:“我不該丟這人的,不過又不能不説,梅芳從小就患了一種怪病……”

    洪天貴欲言又止。

    嶽震寰大驚意外地道:“怪病,什麼怪病?”

    梅夫人黯然道:“天生的心神不正常,喜歡胡思亂想,無中生有地編造-些聳聽的故事,除此之外,心地還算善良。”

    嶽震寰瞪大了眼道:“真有這種事?”

    梅夫人道:“我能編排自己的女兒麼?”

    嶽震寰大感迷惑,目光望向洪天貴,想證實一下梅夫人所説的是否可信,因為他曾收留過她,應該知道一些。

    但洪天貴此刻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麼,臉色仍不正常。

    “嶽少俠,你喜歡梅芳我不反對,不過,你要慎重考慮,終生大事非同兒戲,一輩子的幸福,到時後悔便遲了。”

    人情人理的話,證明她是深明大義的女人。

    “晚輩有句話不當問……梅芳説,前輩跟她就住在高台底下的地室裏,這是真的嗎?”

    “哈哈哈……”

    “前輩!”

    “我不是説過她心神不正常麼,你想這像話嗎?”

    “可是……她説……‘地獄之門’的石碑是她立的?”

    “-派胡言!”

    “那她……為什麼經常出入廢墟?”

    “這件事我阻止無效,她喜歡一個人夜晚來高台幻想,編排她自己的故事。”

    “前輩當知道這裏是禁地?”嶽震寰緊迫不放。

    “知道,但截至目前,還沒有人受害過。”

    嶽震寰無話可説了,對方説的全有道理,細想梅芳的行為。

    的確有點像心神不正常的人。

    “梅芳人呢?”

    “我正在找她,擔心她出事。”頓了頓,又道:“梅芳不是跟你一道走的嗎?”

    “這……是的,但她説怕伯母擔心,回家了!”嶽震寰有些訕訕地。

    “沒看到人?”

    “這……”嶽震寰突然想到徐牛仙叮囑的話,望向洪天貴道:“莊主知道梅姑娘的下落麼?”

    洪天貴抬頭望了梅夫人一眼,然後才向嶽震寰道:“老夫不知道!”

    嶽震寰期期地道:“會不會……出了事?”

    梅夫。人臉上立即浮現了焦急之色,苦着瞼道:“能出什麼事呢?”

    洪天貴道:“我們分頭去找!”

    嶽震寰差一點想抖出昨晚發生的事,但還是忍住了,目前的情況變化莫測,詭譎到了極點,他怕節外生枝,深深一想之後,儘量裝得平淡地道:“伯母知道有關‘鬼劍’與‘地獄主人’的事麼?”

    搖搖頭,梅夫人道:“我一向儘量避免介入江湖是非,這種事連聽都不敢聽!”她回答得很乾淨。

    説着,蹙額向洪天貴道:“莊主像是受了傷?”

    洪天貴先是瞪眼,又變為啼笑皆非的神情道:“老夫一生好強,從沒向人低過頭,現在……算是栽定了,説不定身敗名裂。”

    梅夫人道:“栽在何人之手?”

    洪天貴道:“不説也罷,不過……”

    梅夫人道:“不過什麼?”

    洪天貴道:“老夫不準備認命,定要周旋到底。”

    梅夫人吐口氣道:“莊主,有時……人是不得不認命的。”

    嶽震寰可以説是泄氣泄到了底,他原先的判斷、假設,全都落了空,尤其是梅芳心神不正常這點,更使他懊喪不已,人家親孃親口説的話,當然假不了,誰願意故揭自己的瘡疤呢?

    他覺得呆下去實在沒意思,還是到應山去拜訪大利錢莊的老掌櫃宋世伯,探聽“荊襄客”夫婦生死下落要緊,梅芳的事暫時拋開。

    想着,拱手道:“兩位,在下有事,先走一步。”不等對方反應,像逃避什麼似地轉身疾奔而去。

    應山正街。

    大利錢莊。

    這是-家信譽卓著的錢莊,一些大買賣的行商,都喜歡光顧大利通匯,單看那塊耀眼的金字招牌,就知道不同凡響。

    但今天卻有些古怪,錢莊的鋪板門全上了,店門只開了半扇,而現在還不到晌午。

    嶽震寰來到錢莊門口,猶豫了片刻之後,跨了進去。

    櫃枱邊坐着一個年輕夥計,臉孔是木的,眼圈也是紅的,像生了病,又像三天沒睡過覺。

    “客官找誰?”

    “見你們宋掌櫃。”

    “什麼指教?”

    “貴寶號跟襄陽的金記錢莊有來往麼?”

    “有!”夥計似乎連答話都沒精神。

    “兑一張銀票!”嶽震寰不想直接説出來意。

    “對不住,敝號暫時休業。”

    “為什麼?”

    “盤底!”

    “又不是貨棧,盤什麼底?”

    “算……結帳吧!”

    “夥計,我的銀票可是……”

    “客官請多多包涵,別家走走吧!”

    “不成,我得見掌櫃的,除了兑銀票,還有別的話説。”

    “客官跟敝東是素識?”

    “受人之託。”

    這時,一個年紀較大的夥計從裏面走了出來,神色也是相當難看。嶽震寰直覺地感到氣氛有些不太對勁。

    “客官,對不住,敝號暫時歇業!”年長的夥計哈了哈腰。

    “總得有個道理呀!”嶽震寰是專程來的,當然不會放鬆。

    “客官,這……是家務事。”

    “在下受人之託,面見宋掌櫃,有要緊話轉達,見不到人,無法回去交代,兑銀票是其次,不兑也可以。”

    “這……客官,你……恐怕是見不到人了。”

    “為什麼?”

    “客官定要知道?”

    “回去好做交代。”

    “我們掌櫃的……今天清早過世了。”

    “什麼,過世了?”嶽震寰雙目圓睜,驚叫出聲。

    “是……自縊死的!”年輕的夥計插了一句。

    年長的狠瞪了那年輕的一眼。

    宋掌櫃自盡而死,其中必有原因。

    嶽震寰激動無比,他想:“徐半仙要自己來拜訪宋掌櫃,而宋掌櫃卻在自己到達之前上吊,既然與徐半仙這類人物來往,不用説也是武林人,什麼事促使他上吊……”心念之中,沉聲道:“老兄知道貴上自盡的原因麼?”

    申長的夥計拭了拭淚水,道:“為了一封書信!”

    “信上怎麼説?”

    “什麼也沒説,封套裏有一把紙剪的劍,劍上寫了‘趙家老帳’四個字,不知為什麼……掌櫃的看了之後,把家人悄悄送走,然後連夜清理了帳目……天亮時,發現他……”

    嶽震寰點點頭,不再説什麼,回頭便走。

    風雷山莊的內客廳。

    嶽震寰與洪天貴對坐交談,雙方的神色都不正常。

    “嶽少俠去拜訪宋掌櫃,是為了打聽‘荊襄客’陽明夫婦的生死下落,而宋掌櫃被‘鬼劍’一封書信逼死?”

    “完全正確。”

    “這件事……老夫無從想象。”

    “在下只請教莊主兩件事。”

    “老夫知無不言。”

    “頭-件,請見告大利錢莊宋掌櫃的過去,”

    洪天貴站起身,在廳裏兜了兩個圈子,又坐回原位,臉色沉重得像鉛板,由於內心太激動,身軀微見發抖。

    “好,老夫不得不坦誠相告,宋掌櫃的名號是‘小天星’,年輕時在道上是出了名的狠人,二十年前洗手經營錢莊……”

    “他是什麼出身?”

    “他是‘天心幫’的一分子,當年天心幫可説是聲名赫赫的大幫,後來因為內鬨火拼而解散,少俠所熟的飛雲堡主陸友良、震天手歐化雨、鍾-民和陶中州,都是天心幫的人。”

    “啊!這……可是他們都死了,變成了人幹……”

    “第二問題是什麼?”

    “‘鬼劍’的來歷。”

    “這……”

    “莊主曾傷在‘鬼劍’手下,而且是唯-不送命的人,不説原因,在下只請教那惡魔的來路。”

    洪天貴的臉色説多難看有多難看,答非所問地道:“對這件公案老夫已經盡了力,可是……可是人總是人,老夫……唉屍從這幾句話聽來,內中大有文章,嶽震寰定睛望着洪天貴,等待他的下文,可是他久久不吭聲,兩眼望着空處,臉上呈現極度痛苦之情。

    嶽震寰冷聲道:“希望莊主把話説明白些!”

    洪天貴悠悠地道:“人非太上啊!”

    自説白話,根本不知道他是在説什麼?想什麼?但顯而易見,他似乎有難言之隱。

    嶽震寰當下沉着臉寒聲道:“莊主,在下請問‘鬼劍’的來路?”

    洪天貴再次離座站起,從神情看,他在考慮一件極重要的事。

    嶽震寰也跟着起身,兩隻眼緊盯着洪天貴。

    突地,洪天貴跺了跺腳,眸子裏寒芒逼射。

    “嶽少俠,老夫想通了……”説了半句,又沒下文。

    “莊主什麼想通了”

    “壯士斷腕!”

    “壯士斷腕,此話何解?”

    “三天後的此刻,嶽少俠請到廢墟高台,老夫給少俠一個滿意的交代,別的就不必問了。”

    嶽震寰一肚子疑團,沉吟不語,但目光沒離開對方的臉孔。

    洪天貴把牙齒咬了又咬,道:“少俠不同意三天之約?”

    “並非不同意,只是不解。”

    “什麼不解?”

    “以莊主的名望地位,何以要故神其秘?”

    “並非故神其秘,老夫實在不得已,三天後少俠就會明白一切。”

    “如此,在下舊話重提,莊主真的不知道‘荊襄客’陽明夫婦的生死下落?”

    “這樁公案三天後一併解決。”

    嶽震寰的兩眼瞪大了,這麼説來,洪天貴是清楚“荊襄客”夫婦下落的,而他一直否認,現在他答應三天之後在廢墟高台解決,這説明了什麼?

    從眼前的跡象判斷,他可能就是“鬼劍”本身,這三日之約,是否包含着可怕的陰謀:現在該扯開來談麼,嶽震寰深深考慮,揭開來的話,勢必演成流血之局,萬一判斷錯誤,説不定會僨事。

    如果答應三天之約,對方中途變卦的話,後果十分難料。

    “少俠信不過老夫?”

    “這……事屬離奇,在下不得不做考慮。”

    “哈哈哈……”

    “莊主為何發笑?”

    “老夫在笑自己,笑造化的弄人。”

    話裏言間,在顯示他就是“鬼劍”,也就是“地獄主人”,否則他憑什麼説交代二字?不管怎樣,對方已經劃出了道,身為武土,總不能失去立場,壞了“神眼金雕”四字名頭。

    “莊主,就此-言為定,三日後的此刻,在高台相見。”

    “老夫很感激!”

    “在下告辭!”

    “請便!”

    廢墟高台。

    時間是剛剛過午。

    嶽震寰準時來到,赴洪天貴三日之約,這約會吉凶難料,情況的發展更難料。

    登上高台,嶽震寰一眼望去,不由為之一呆。

    洪天貴盤膝坐在高台一角,臉孔紅紅地像喝醉了酒,而最令人感覺異樣的是他錦衣鮮履,穿着相當整齊,彷彿有什麼大喜之事。

    嶽震寰呆了一呆之後,緩步走近前去。

    洪天貴望着嶽震寰。把頭微點,坐着沒動。

    嶽震寰鎮定了-下情緒.他必須冷靜,同時保持高度的警覺,因為有什麼不意的情況在等着,他無法預料。

    “莊主早來’了!””老夫當然言而有信。”

    “在下-向不善於口舌之言,開門見山,莊主準備如何交待?”

    “還是少俠提出來吧!”

    洪天貴的神情,令人莫測高深,他穿着整齊.不帶從人,也沒帶兵刃,顯然大有文章。嶽震寰不能不步步為營。他先施展神視奇功,把高台四周仔細搜視了-遍,沒發現任何異狀。才又面對洪天貴。

    “首先請教,誰是‘鬼劍’?”

    “請來的殺手。一位赫赫有名的殺手----白狼。”

    “地獄主人呢?”

    “老夫。”

    他回答得太乾脆,反而使嶽震寰疑雲加濃,越發認為今天的約會另有預謀。

    下意識中,嶽震寰突然有一種孤立的感覺,似乎有無數雙看不見的眼睛在暗中盯着他。

    “莊主全承認了?”

    “現在已經沒有隱瞞的必要。”

    “如此在下再請教,為何冷血殺人?殺了人還製成人幹?”

    “這事説來話長……”

    “在下有耐心聽下去。”

    “很好!當年這廢墟是一個江湖大派的所在地,這幫派老一輩的同道還能記憶,這是名震中原的四靈幫……”

    “在下聽人説起過。”

    “短短三年,四靈幫便穩執中原江湖的牛耳,大有領袖羣倫之勢,這對有野心的江湖霸主而言,是一大威脅,於是,在-個計劃周詳的大陰謀之下,四靈邦在一夜之間冰消瓦解,連雲建築,變成了供人憑弔的廢墟。”紅紅的臉起了激動。

    “請説下去!”

    “施展這大陰謀的,是天心幫主斐世昌……”

    “在下明白了,這些年來被殺的全是天心幫的人,是四靈幫的殘存者起而報復。”

    “對,大利錢莊的掌櫃也是天心幫的人。”

    “莊主是四靈幫的遺老?”

    “不是!”

    “不是,這……”

    “少俠在前面秘谷里,曾殺了一位中年婦人,她叫趙文秀,四靈幫主的遺孤……”

    嶽震寰猛然想起那女人臨死説還有個最後的心願,請主人代了,原來指的便是錢莊的掌櫃。

    “莊主是她的主人?”

    “不錯!”

    “殺人者?”

    “對,老夫助她報仇。”

    “徐半仙呢?”

    “他……是局外人。”

    “局外人?他看管人幹……”

    “將來他對少俠會有解釋。”

    “言歸正傳,在下姑丈‘荊襄客’陽明夫婦的下落如何?”

    洪天貴臉皮子一陣抽動,久久才吐出聲音道:“是老夫殺的!”

    嶽震寰頓時血脈賁張,後退了一步,厲聲道:“殺人的目的是什麼?”

    洪天貴閉了閉眼,道;“意見不合而動手。”

    嶽震寰挫了挫牙,道:“洪天貴,起來,盡你的全力保命吧!”

    “哈哈哈……”洪天貴縱聲狂笑起來,久久,才斂了笑聲道:“老夫早已有了打算,不必你動手,也用不着保命,老夫如果早下決心,便不致有今天的結局,嶽震寰,最後一句,莫為已甚,適可而止。”身軀晃了兩晃,臉色紅得像三月的桃花。

    嶽震寰愕住了,完全不明白對方的意思。

    就在此刻,一條人影飛撲而來。

    嶽震寰本能地側移數尺,作勢戒備,一看,大感意外,來的竟然是徐半仙,想不到他會在此時趕來。

    徐半仙直迫向洪天貴。

    嶽震寰脱口道:“你想做什麼?”

    徐半仙不睬嶽震寰,向洪天貴激動地道:“洪莊主,你這是何苦?”

    洪天貴圓睜雙目道:“你來得太早,聽着,別壞我的事。”

    徐半仙道:“你用不着這樣的,這樣能解決問題麼?”

    洪天貴大聲道:“一切看你了!”説完,仰面栽倒,再不動了。

    嶽震寰駭然。

    “這是怎麼回事?”

    “他早已服了毒,自己解脱。”

    “服毒?”

    “不錯,你早該看出來的。”

    “他……為何如此?”

    “不願死在後輩的鐵掌之下。”

    “他以死償債?”

    “他不該死的,老夫……來遲了一步。”

    “什麼意思?”

    徐半仙滿面激動之情。

    “他的方式不對,解決不了問題。”

    “閣下把話説清楚些。”

    “嶽少俠,人死恨消,洪莊主做了一般人做不到的事……”

    “在下不懂,他殘酷殺人;把人制成人幹,天理難容,他已承認殺害‘荊襄客’陽明夫婦,在下不戮屍已算寬厚。”話鋒-頓之後,挑眉道:“閣下的真正身份是什麼?”

    徐半仙翹首望天,臉色由激動轉變成悲憤,他似乎沒聽到嶽震寰的問話,不知在想些什麼。

    謎底是揭曉了,但情況並未十分明朗,整個公案,疑竇重重。

    嶽震寰大聲道:“在下問閣下的真正身份?”

    徐半仙突地猛一跺腳道:“洪莊主大大地失策,他可能白死,還要製造悲劇,嶽少俠,隨老夫來!”説着,飛身下台,朝靠山方向奔去。

    嶽震寰滿頭玄霧,掃了洪天貴的遺體一眼,跟着掠去,事出離奇,他沒稍懈警惕之心。

    不久,來到幽谷人口的藤蘿邊。

    嶽震寰的情緒動盪起來,他想到幾天前,谷里詭譎的一幕,徐半仙來此地是為了什麼?難道想玩什麼花樣?

    徐半仙已一頭鑽了進去。

    嶽震寰想了想,跟着進窟。

    小屋依舊,谷里一片死寂。

    徐半仙停步在小屋門外,也就是上次嶽震寰偽裝被迷倒,幾乎被剖腹製成人乾的那間屠房。

    嶽震寰掠到徐半仙身邊,往裏一望,呼吸為之一窒,梅芳的娘端正地坐在椅上,她像是變了另外一個人,迷人的神韻已完全消失,目光如利刀,口角含着一抹陰殘的笑意。

    同樣是一個人,為什麼轉變有如此之大?

    “嶽哥哥]”梅芳從裏間衝了出來,但隨即被她娘一把拉住:“丫頭,你別動。”

    嶽震寰的心絃劇顫。

    梅芳木住了。

    徐半仙跨入門檻。

    嶽震寰隨之進入。

    屋裏陳設不變,屠人的木架,桌上的各型屠刀,盛內臟的木桶,地上的血斑,令人怵目驚心。

    “我猜準了你不會省悟!”徐半仙開了口。

    “我為什麼要省悟?”梅芳的娘語冷如冰。

    “洪莊主是白死了!”

    “你為什麼不死?”

    梅芳大叫道:“嶽哥哥,這些事……我今天才知道,我……

    該怎麼辦?”大粒的淚珠滾了出來,她想掙脱她孃的手,但被扣得很牢,掙不脱。

    嶽震寰像置身在惡夢中,完全不明白眼前到底發生的是什麼。

    “玉姑,你準備打什麼主意?”徐半仙的聲音充滿了痛苦。

    “讓所有的全部毀滅。”

    “那樣的話,你做鬼也不會心安。”

    “哈哈哈……我本來就是鬼,生活在地獄中。”

    “讓梅芳跟嶽震寰離開!”

    “辦不到!”

    “你想怎樣?”

    “説過了,全部毀滅。”

    梅芳厲聲道:“娘,您……怎麼啦?”

    玉姑冷森森地道:“丫頭,我不是你娘,你錯了!”

    梅芳呆若木雞,一個驚震又茫然的表情僵化在臉上。

    徐半仙激顫地道:“玉姑,你要什麼我全給你,梅芳是你撫養大的,你不能……”

    玉姑狂聲道:“住口!”

    嶽震寰目瞪口張,這實在是無法思議的怪事。

    玉姑突然伸指點了梅芳的穴道,“嚶嚀”一聲,梅芳昏了過去,被五姑抓了橫在膝上。

    嶽震寰挪步想撲過去。

    玉姑厲聲道:“別動,否則這丫頭先死,嶽震寰,你不希望她死吧?”

    嶽震寰窒住了,用自己的女兒威脅外人,簡直是匪夷所思。

    徐半仙激動得發喘地道:“玉姑,趙文秀已經死了,她要殺的人不分好壞也全死光了,你這充當劊子手的還不歇手,你想繼續殺人?”

    玉姑淒厲地道:“我想殺你,也想殺我自己。”

    徐半仙咬牙道:“可以,我們一道毀滅,放了梅芳!”

    “不成,我不能白撫養她。”

    “你要把她怎樣?”

    玉姑殘恨地道:“在屋裏的同走一條路。”

    嶽震寰似乎有些明白,仔細一想,又毫無頭緒,這情況太複雜了。

    徐半仙喘息着道:“你大哥的遺體還在高台上,他……”白死了!”

    一句話點明瞭玉姑是洪天貴的妹妹,嶽震寰心絃又是一顫。

    一股異香,飄散出來。

    嶽震寰有兩次經驗,立刻知道是什麼回事,如果不當機立斷,後果不問可知。“呀!”他暴吼一聲,撲了過去,鐵掌劈出。

    慘叫聲中,洪玉姑頭碎額裂,翻倒地上,梅芳也髓之落地,嶽震寰一陣暈眩,也躺了下去。

    嶽震寰醒時,翻身站了起來,面前站着的是徐半仙,“鬼千金”梅芳仍躺在地上,出自內心的關切,嶽震寰望着生死不知的梅芳。

    “她……怎樣了?”

    “死不了!”

    “是閣下解了在下的迷藥?”

    “不錯!”

    “不救她麼?”

    “我們先談談。”

    “閣下……”

    “嶽少俠,老夫瞞了你這麼久,險些節外生枝,實在是不得已,現在,一切都成過去了……”-副泫然之態,聲音也走了樣:“少俠知道她的來歷了?”目光掃向卧在血泊中的洪玉姑。

    “她是洪莊主的胞妹?”

    “不錯,她就是地獄主人。”

    “是她?”嶽震寰大驚意外。

    “同時,她也是老夫的妻子。”

    震懾江湖“地獄主人”是這麼個風韻迷人的徐娘,而且是徐半仙的妻子,實在令人難信。

    “她……是尊夫人?”

    “唔!”徐半仙老淚滾出眼眶。

    “在下想明白原因。”

    “老夫正準備揭開這悲劇的謎底……”

    “在下恭聽!”

    “説起來……這是造化弄人,唉!老夫跟她是一夜夫妻……”

    “一夜夫妻?”

    “本來這是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但少俠已經進入這場風波之中,非加以説明不可。老夫與她結縭之夕,才發覺她是石女,不能敦夫妻之倫……”

    嶽震寰的兩眼睜大了。

    徐半仙拭了拭淚。

    “當年因為年輕不懂事,以為是受騙,一怒而離開她,這是大錯,結果……她變了,她受的打擊太大,她本身也先不知道這天生的缺陷,這……能怨天?還是尤人?”

    “於是她喜歡殺人藉以發泄?”

    “事端起因於趙文秀,她是四靈幫幫主的遺孤,發誓報血仇,而玉姑跟她是結拜姐妹,因此,她充當她的劊子手,替她殺人,殺了人之後,由她製成人幹……”

    “由閣下看管人幹?”

    “不,這是玉姑對我的報復,她恨我,把人幹送給我……目的是折磨我,她聲言要殺盡天下的男人……”

    “洪莊主知道內情?”

    “知道,兄妹勢如水火,但……他下不了絕情。”

    嶽震寰的眉頭結成了一個倒八字,這是駭人聽聞的秘辛。

    “洪莊主自承殺人?”

    “他想以自己之死結束這公案,但他錯估了玉姑,她是永不回頭的,我……如果早到一步,也許情況會改變。”

    “‘荊襄客’夫婦之死呢?”

    “洪莊主之所以出此下策,主要是內疚,因為他與令姑丈是至交,他自責了數十年。”

    “這……怎麼個説法?”

    “説起來……實在是個想不到的悲劇,令姑丈姑母在風雷山莊做客,因為令姑母身孕已將足月.不能長途跋涉,所以只好住下去,而正趕上老夫的婚變,玉姑……在遭受打擊之後,心神失常,她妒恨別人夫妻恩愛……”

    “所以她殺害了家姑丈與姑母?”

    “正是如此!”

    嶽震寰激動得簌簌直抖,道:“這麼説,是兩屍三命?”

    “不,你姑母當時在坐褥,生了個千金……”

    “人呢?”

    “就是梅芳,她該是少俠的表妹。”

    意外中的意外,嶽震寰木住了,“鬼千金”。梅芳竟然是他的表妹,而且由殺父母的仇人撫養長大。

    徐半仙幾乎支持不住站立之勢,身形連連晃動。

    “梅芳什麼也不知道,玉姑的一切作為都在暗中進行,林氏雙虎是她的幫兇,梅芳從小便被玉姑灌輸恨男人思想,她一反常態,愛上你……可説是天意,也算是本性。”

    “在下……算全明白了!”

    “你帶梅芳走吧!”

    “她……還不省人事?”

    “老夫這有解藥,離開此地之後再給她服下。”

    “閣下呢?”

    “老夫得料理此地後事,然後……”

    “然後怎樣?”

    徐半仙悽然道:“嶽少俠,人生對老夫還有什麼意義?”

    嶽震寰打從內心發出顫慄,這實在是武林中莫大的悲劇,局外人實在無法置喙。

    徐半仙輕輕推了嶽震寰一把,道:“快帶梅芳走吧!”

    嶽震寰期期地道:“這些事……該讓梅芳知道麼?”

    徐半仙垂下目光,道:“隨少俠的意思做吧!”

    嶽震寰俯下身,抱起梅芳,他想把梅芳寄託師門,請師姐馬玉花照顧她。

    他深深望了洪玉姑的屍體一眼,説不出心頭是什麼感受。

    説起來,她是-個不幸的女子,造化安排她與人生幸福絕緣。

    個性柔弱的,怨艾一生,個性剛強的便走極端,洪玉姑屬於後者。

    洪玉姑最大的罪過,是殺害“荊襄客”陽明夫婦,至於她代四靈幫趙文秀充當劊子手,對或錯,便看立場而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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