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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色不迷人人自迷

    梅芷蘭停立五雲閣樓欄,凝目沉思。

    忽聞樓外柳雲深處響起歌聲,隨風飄送人耳:

    珠闕五雲仙子

    未省有誰能似

    百媚算應天乞與

    淨飾豔妝俱美

    若取決芳華皆可意

    何處比桃李

    蜀被錦紋鋪水

    不敵彩鴛雙戲

    樂事也知存後會

    爭奈眼前心裏

    綠皺小池紅疊砌

    花外東風起

    梅芷蘭自幻喜愛詩書韻律,聞得歌詞香豔入骨,不禁面紅心跳,暗啐了聲,忖道:“這不知是何人,諒你玄武官人物,以豔詞挑逗與我,哼!梅芷蘭豈是淫娃!”

    驀地歌聞又起:

    江東蘇小

    夭斜窈窕

    都不勝綺鸞嬌妙

    春豔上新妝

    肌肉過人香

    佳樹陰陰池院

    華燈繡縵

    花月好可能長見

    離聚此生緣

    無計問蒼天

    梅芷蘭聽得面紅心跳,暗暗訾罵,接着一縷簫聲揚起,韻律美妙,只覺心頭泛起一縷春思綺念,不町遏止,星眸冶蕩媚波四射,渾身酥軟無力。

    簫聲忽戛然而止,突聞一個温和語聲傳來道:“蘭姑娘!”

    梅芷蘭循聲望去,只見灰衫少年翩然掠上樓廊,含笑立在丈外,不禁盈盈二順,顫聲道:“總護法!”

    灰衫少年似換了一人般,滿面春風,手揮一柄泥金摺扇,含笑道:“蘭姑娘少禮,姑娘人比天仙,在下情難自主,不知姑娘見愛否?”目中異樣眼神注視在梅芷蘭臉上。

    梅芷蘭似受他那眼神勾懾,柔聲答道:“猥蒙寵愛,婢子何幸,還望總護法見憐!”

    灰衫少年微微一笑,道:“你我入內坐-如何?”右臂一伸牽着梅芷蘭皓腕同入閣去,並肩坐在繡榻上。

    梅芷蘭忽耳聞蟻語傳道:“沽娘宜守立心神,可免淫辱,但不可抗拒,只慮與委蛇,姑娘玉雪聰明,須知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

    語聲甚熟,正是韓樂湘語音,不禁心神一驚,滿腔綺念消釋大半,螓首低垂,嬌羞不勝道:“總護法是否真心喜愛婢子?”

    灰衫少年聞言一呆,暗道:“這丫頭好高的定力,簫音媚魂之術無往不利,百無一失,怎麼她競不為所惑,”

    遂微笑道:“在下性不好色,-一見姑娘就情難自禁,姻緣本右前定,姑娘若能俯允,在下當終身長侍妝台,永作不二之臣。”

    梅芷蘭道:“真的麼?”

    灰衫少年道:“在下如有一言不實,日後當死在亂箭之下!”

    梅芷蘭心中一動,強自抑制心神,嬌聲道:“婢子清白之身,得待總護法實乃天緣,但桑間濮上並非所願,望總護法見憐能明媒正娶。”

    灰衫少年更是一呆,道:“這是當然,此間事了,即煩陳堂主大媒為證,玄武宮美景無邊,在下輿姑娘人間仙侶,比翼雙飛,強似留在此處。”

    梅芷蘭心中忽升起一種念頭,道:“玄武宮在處?”

    灰衫少年淡淡一笑道:“姑娘到時自知…”

    驀地——、

    風送一聲刺耳長嘯,似起自城廂,灰衫少年神色一變,道:“三日之期已至,紫衣教匪徒果然來犯。”身形疾掠出室而去。

    此刻,暮瞑回合,月上簾攏。

    梅芷蘭盈盈立起,只覺四肢嬌傭無力,低聲喚道:“恩公!”

    後室中人影一閃,現出韓樂湘身形。

    梅芷蘭詫道:“恩公何時返轉?”

    韓樂湘正色道:“姑娘此刻當省悟身入歧途了,我本不願多事,但不忍目睹武林慘受茶毒,所以去而復返。”

    梅芷蘭星眸中泛出迷倜之色道:“恩公也會武功?”

    韓樂湘笑道:“與姑娘一股僅足防身。”説着掌心託着一顆藥丸,接道:“服下此丹可免受迷惑,保全清白之軀。”

    梅芷蘭接過服下,道:“恩公是否也是紫衣教中人?”

    韓樂湘搖苜笑道:“紫衣妖邪,、我豈會同他為伍,我志在那本武功秘錄及採明兩位知音下落,只有姑娘可作我臂助,不知姑娘能否應允?”

    梅芷蘭道:“婢子粉身碎骨難報宏恩於萬一,恩公驅策唯命是從。”

    韓樂湘正欲-齒,忽面色一變,疾若驚鴻般閃入後室中,只聽廊外生起落足微聲,傳來陳謙和語聲道:“蘭兒在麼?”

    梅芷蘭忙答道:“婢子在此。”迅速燃起燭火。

    一條身影如飛鳥般掠了入來,陳謙和兩道炯炯眼神注視榻上。

    梅芷蘭知陳謙和心意,不由紅雲過耳,羞赧不勝,柔柔道:“總護法聞得嘯聲即——趕去”

    陳謙和沉聲道:“這個老夫知道,方才你與何人説話?”

    梅芷蘭心中一驚道:“婢子在自言自語!”

    陳謙和道:“卻是為何?”

    梅芷蘭答道:“總護法要娶婢子為妻,婢子仍覺高攀不上,舉棋不定,所以自言自語。”

    陳謙和望了梅芷蘭一眼,道:“總護法武學奇高,才華卓絕,他看中你已屬求之不得,有何舉棋不定。”説着,身形慢慢向後室走去。

    梅芷藺大驚失色,幾乎一顆心跳出腔外,地知後室並無通路,僅一小圓窗,卻難供人身出入,不禁心中大急,緊緊隨着陳謙和而去。

    陳謙和一跨入後室,手中捻開火摺,擦的一聲,亮起熊熊火熠,映得後室通明。

    但,那有什麼人影,陳謙和不禁一怔。

    只見陳謙和兩道目光注視在一頂衣櫥上,右掌護胸,倏地跨出一步,左臂疾如電閃撞開衣櫥

    衣櫥亦是闐無一人,梅芷蘭暗暗稱奇,道:“主人莫非心疑婢子此處藏得有人?”

    陳和謙赧然笑道:“老夫耳目聰靈,十丈以內可辨落葉飛花,分明聽得你與另一人低聲談話,難道老夫真個聽錯了不成?”

    梅芷蘭目眶一紅,淚珠瑩然欲滴,道:“怎麼主人疑心睥子之言不盡不實麼?”

    陳謙和無言可答,頓了頓足,搶步出外,飛掠而去。

    梅芷蘭羅帕拭淚,回顧了一眼,低聲喚道:“恩公,”

    闐無迴音,知韓樂湘已離去,但不解韓樂湘由何處遁出室中。

    宅外忽傳來噹噹鑼鳴,勁沉緩慢,悠悠飄揚開去,敲人心絃。

    三更初敲,月華如洗。

    陳家大宅燈火全無,似籠罩在一片陰森恐怖中。

    驀地,人影如魅由四方八面撲入,刀光如電,似乎大舉進襲陳宅。

    但。

    玄武官徒眾卻無一人應敵,如入無人之境。

    蟾輝迷濛四被,一株虯柯奇松下立着一箇中年儒生,星目隆準,三綹短鬚,

    一襲青衫衣袂飄飛,目光緩緩四巡,似對此情景大感困惑,道:“郝俊臣,老賊舉家撤走了麼?”語聲沙沉森冷,令人不寒而傈。

    一條身影疾逾流星飛掠至,正是郝俊臣,躬首稟道:“兩日來,凍宅俱在嚴密監視下,午後無極幫高手接踵進入,老賊家業在此,佈設不啻天羅地網,豈肯輕易撤離。”

    中年儒生冷笑道:“我等如入無人之境,比作天羅地網,未免跡近誇張。”

    忽聞陰側側一聲冷笑傳來道…“閣下錯了,貴幫手下悉已陷身危伏,倘不見信,不妨試試是否可召返。”

    中年儒生面色冶漠,似無動於衷,舉拳疾揮而出。

    一股拳勁似龍捲風般,迴旋望一株巨幹後襲去。

    巨幹之後飄然射出陳大善人,目露驚愕之容道:“尊駑武功委實精奇!不過驕妄必敗,恐尊

    駕來得就去不得了。”

    中年儒生冷笑道:“這倒未必!”

    突由巨幹之後撲出四名青衫老者,各持長劍攻向中年儒生。

    中年儒生冷冶一笑,正待出手,郝俊臣揮劍迎出,朗笑道:“殺雞焉用牛刀。”震出輪轉劍影,寒颼飄飛,劍勢辛辣狠毒。

    四青衫老者此進彼退,配合奮佳,劍招精奇絕倫,搏擊猛烈。

    郝俊臣以一敵四,看來應付綽如,其實不能持久,縑四青衫老者似有意損耗對方真力,直待對方衰竭時,再一舉搏殺。

    中年儒生瞧出對方心意,大-道:“住手!”

    郝俊臣聞聲一招“神龍擺尾乙,劃出一道銀虹,身形疾飄了開去。

    中年儒生疾逾閃電欺近四青衫老者之前。

    四青衫老者面目一變,銀虹乍閃,四支長劍推波助瀾,合擊中年儒生。

    中年儒生不退反進,雙臂掄轉如風,身形奇幻,振起千百道臂彤,抓、拍、奪、拿,招式神奇無比。

    驀地——、

    中年儒生哈哈一聲朗笑,四個青衫老者踉艙退了開去,面色慘白,手中長劍滑出手外,嗆啷墜地。

    ;

    陳謙和麪色一變,忽聞身後傳來陰冶語聲道:“讓在下來會他!”

    轉面望去,不知何時那灰衫少年已趕至,慢慢向中年儒生走去。

    中年儒生咳了一聲道:“武功秘笈可是彼閣下取去?”

    灰衫少年冷笑道…“不錯,正是為在下取得,這關尊駑何千?”

    中年儒生道:“自然與兄弟大有關係,不然兄弟絕不致無事生非,武功秘笈現在何處?”

    “已送回總壇!”

    中年儒生沉聲道:“奉勸閣下速傳訊總壇,將秘笈獻出,貴幫總壇必不在遠,以兩日為限,不然貴幫定罹非常之禍。”

    灰衫少年哈哈大笑道:“尊篤委實太自負狂妄,危言恫嚇無用,各以真實武功相拚,勝過在下再説。”話未落,右掌疾拍而出。

    中年儒生瞧出灰衫少年是一勁敵,不敢絲毫大意,右掌一封“準山立鼎”劈出。

    兩股暗勁力接,急風四漩,兩人身形微撼,中年儒生高鑿道:“閣下武功不凡,也接兄弟一掌試試。”

    灰衫少年冶笑道:“尊罵有什麼驚人武學,在下亟頗見識。”

    中年儒生微微一笑,右掌疾晃,一招“虛幻疑影”輕飄飄拍出。

    掌生千百幻影,漫天飛絮襲向灰衫少年。

    灰衫少年面色一變,急切間不明拆解招式,身形退出三步,忽地目中神光一亮,厲喝一聲,右手中指疾點飛出,

    “破空射日”指帶出一道鋭厲嘯風之聲。

    中年儒生躍闕丈外,仰天發出震耳大笑道:“閣下武功果非泛常,兄弟敬佩閣下是一武林奇才,且容讓一步,限以兩日之期,請閣下三思而行。”手掌向郝俊臣一擺。

    郝俊臣忽發出一聲清澈長嘯,飄回雲空,向四外播敵開去。

    陳家大宅中忽人影如魅紛紛趕來。

    中年儒生忽大笑道:“兄弟屬下深明禁制,不急切求功,均藏於暗中待時而動,兩日後兄弟再來討教。”話落,人起,輿郝俊臣率領黨徒穿空飛起,轉瞬杏失牆外。

    陳謙和愕然驚詫道:“此人為何不戰而退?”

    灰衫少年面色陰沉道:“此人武功恐不遜於在下,如以真實武功相拚,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他以兩日為限,獻出武功秘笈,在下心疑他必欲探出本幫總壇所在,哼!在下盡會中他詭計,我等只可相應不理,以示虛實莫測,兩日後我等設計甕中捉鱉,叫他全軍覆沒。”

    陳謙和領首道:“總護法料事如神,此人必存查明本幫總壇心意,但邵堂主至今未返,不要摻遭紫衣教毒手。”

    灰衫少年畫色一變道:“那晚邵堂主是追蹤郝俊臣,至今一去末返麼?”

    “正是?。”

    灰衫少年驚詫道:“今晚那中年儒生及郝俊臣為何對邵堂主隻字不題,其中必右蹊蹺,陳堂主既挑選出數名機智幹練屬下偵查紫衣教蹤跡,生擒活捉一人前來訊問。”

    陳謙和道:“屬下遵命。”語聲略略一頓,又道:“總護法方才是否見過蘭兒?”

    灰衫少年水冶的面色上泛出一絲笑容,道:“蘭姑娘聰慧可人,地堅謂須明煤正娶,不原苟合,賢淑端貞,得妻如此,夫復何憾,但在下心急難忍………”

    陳謙和人極方正,聞言強忍着一腔怒氣,笑道:“蘭兒這丫頭,雖豔若桃李,-冷如冰霜,性情剛烈,恐萬難隨從總護法一片美意,其實天涯何處無芳草………”

    灰衫少年搖首;道:“在下只相中了她,他人並非所願,既然在下已應許明媒正娶,又有何懼。”

    陳謙和道:“她懼總護法始亂終棄。”

    灰衫少年面色一寒,;沉聲道:“在下以總護法之尊,令出必行,言出必踐,難道陳堂主也不相信在下了麼?”

    陳謙和惶恐變色道:“屬下怎敢,不過屬下對蘭兒知之甚深。”説着抱拳一拱,轉身快步離去。

    灰衫少年輕笑一聲,穿空掠去,去如流星,瞬即無蹤。

    口口口

    梅芷蘭端坐繡榻上旁徨無主,憂心不釋,她忖料灰衫少年決不會死心放過自己,既不能保全女兒清白,活在人世又有何用,不禁淚盈杏腮,哽咽自悲。

    不言而知恩公韓樂湘乃一武林奇人,如今恩公不知何在,一腔熱望頓成泡影空花,時道:“只要恩公將自己帶出,脱出灰衫少年魔掌之下,保全玉潔水清之身,為奴為睥,紛身碎骨,萬死不辭。”

    地只覺心亂如-,往昔之聰明機智,此時此地一團變得遲鈍麻木,無計可施,猛咬銀牙道:“唯有一死才可保全清白之軀-”

    下得決心後,反而泰然,心中一塊重鉛消除一空,羅袖拭淨淚痕,盈盈立起,重又秉燭走入復室,推敲恩公究竟從何遁出。

    復室中只一小圓孔,僅容嬰兒身軀出入,別無通路,暗道:“莫非恩公有五行遁術不成?”

    五行遁術只是一種傳説而已,武林中千百年來並無一人有此能耐,韓樂湘究從何處遁走令她百思不解。

    忽聞傅來灰衫少年語鑿道:“蘭姑娘!”

    語聲雖不高,但梅芷蘭聽來無異晴天霹靂,芳心大震,轉身秉燭跚跚走出復室。

    灰衫少年目光望去,只見梅芷蘭面色如罩上一層嚴霜,冶漠如冰,不由微微一呆,暗道:“陳堂主説得不錯,此女果然豔若桃李,冶若冰霜”但池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含笑道:“姑娘!………”

    梅芷蘭冷冷説道:“總護法,人言可畏,婢子雖然下賤,卻也是清白之身,倘蒙垂愛必須明媒正娶,望總護法今後少來此處。”

    灰衫少年含笑道:“在下以禮自持,姑娘不必相懼,在下一向冷落寡合,客居異地未免寂寞,結論一位紅顏知己,其快何似,你我翦燭西窗,把話生平,望姑娘見允。”説着身形緩緩走上前去

    “站住!”梅芷蘭粉面鐵青,厲-道:“總護法最好離去,本幫備有烈性毒藥,準備迫不得巳時可從容就義,睥子現藏在牙縫中,總護法若相逼,婢子則自願一死。”

    灰衫少年不禁呆住,止住身形,道:“姑娘這是何苦,在下説過以禮自恃,決不涉半點輕浮………”

    梅芷蘭道:“那麼請總護法明日白天再來,夜重更深,婢子難當蜚短流長。”

    灰衫少年眼珠一轉,點頭嘆息一聲,道:“人非太上,豈能忘情,姑娘未免狠心了一點。”跺跺足,疾逾電閃穿出樓外而去。

    梅芷蘭驚魂才定,驀聞復室中傳來韓樂湘語聲道:“梅姑娘!”

    不禁驚喜過望,低聲道:“恩公!”

    韓樂湘飄然走出復室。

    “恩公方才到何處去了?”

    韓樂湘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陳家大宅已成眾矢之的,不僅是紫衣教一方,黑白兩道羣雄均聞風趕來虎視眈眈俟機侵襲,陳家大宅有匯卵之危,是以出外偵明情勢。”

    梅芷蘭道:“恩公從何處出去?”

    韓樂湘微笑不語。

    “江湖中事恕婢子無能為力,不過………”梅芷蘭眸中泛出疑惑之容道:“恩公是紫衣教中人麼?”

    韓樂湘搖搖首道:“不是!”

    “滄浪山莊麼?”

    “形若水火,積不相容。”

    “那麼恩公一定是九大門派中高手。”

    韓樂湘道:“浮雲野鶴,萍蹤無定,行醫濟世,志在活人,與九大門派並無瓜葛,你為何憑空臆斷。”

    梅芷蘭玉靨一紅,嬌笑道:“婢子總覺恩公有所為而來。”

    韓樂湘暗贊梅芷蘭聰明,笑道:“在此之前,並無所有,但今晚來此,確有所為。”

    梅芷蘭道:“可是為了那本武功秘笈。”

    韓樂湘領首笑道:“不錯,武功秘笈如淪入妖邪之手,流毒無窮,宜未雨綢繆,母臨渴掘井,豈可坐視。”

    梅芷蘭道:“獨木難支大廈,憑恩公一人恐難成事。”

    韓樂湘含有深意望了梅芷蘭一眼,微笑道:“是以特地返來懇求姑娘相助。”

    梅芷蘭聞言一愕,道:“宏恩粉身碎骨難報,但婢子人微言輕,恐弄巧成拙。”

    韓樂湘道:“此事非借重姑娘不可,只有姑娘才可取得那無極幫灰衫少年吐出玄武宮秘笈。”

    梅芷蘭花容失色道:“恩公你也願意將婢子投入虎口麼?”

    “姑娘請不要誤會,附耳過來,我要姑娘令他慢慢墜入術中,天下事欲速則不達,不可逼之過急,自能水到渠成。”附着梅芷蘭耳旁密語一陣,言比自懷中取出一粒硃紅藥丸,接道:“將此藥服下,可防迷毒暗算七日。”

    梅芷蘭接過,只覺清香撲鼻,知韓樂湘決不會加害自己,毫不思索吞嚥入喉。

    韓樂湘忽聞樓外衣袂微聲,低聲道:“有人來了。”身形疾如電閃掠入復室中。

    梅芷藺心中一驚,只聽室外響起陳謙和語聲傳來道:“蘭兒,你睡着了麼?”

    燭光外映,陳謙和知梅芷蘭尚未入睡,故出聲相問。

    梅芷蘭答道:“睥子尚未入睡。”

    陳謙和慢步飄然走入室中,只見梅芷蘭雲鬚不整,面色憔悴,被褥沼疊齊整,不禁愕然道:“不久天明,你為何尚未入睡。”

    梅芷蘭悽然一笑道:“總護法方才又來婢子房中,婢子以死自誓,總護法不得已快快離去。

    陳謙和長嘆一聲道:“你可是不願麼?”

    梅芷蘭道:“睥子不是不願,但須三媒六禮。

    陳謙和略一沉吟道:“好,有志氣,老朽向總護法晉言不可虧待你,安心睡吧!”轉身走出

    口口口

    午刻時分,一個青衣雛婢匆-走在梅芷蘭卧室之外,敲門道:“蘭姐蛆,主人在花廳內等候命我來請姐姐。”

    梅芷蘭應聲道:“知道了,我片刻就去!”

    她着意修飾一番,愈顯得風姿綽約,俏麗無儔。

    花廳宏敞崇麗,四面落地雕花窗,佈設幽雅,廳外花香飄入沁人肺腑。

    廳中一張檀木方桌,已設下牙筷銀盞,豐盛佳餚,只有灰衫少年與大善人陳謙和款款深談。

    陳謙和神色異常恭謹,目光不時瞄向廳外,忽道:“蘭兒來了!”

    灰衫少年霍地立起,滿面春風,輿前判若兩人,只見梅芷蘭一身緋紅鑲白衣裙,脂粉薄施,眸皓齒,宛如王嬙西施,天仙化人。

    梅芷蘭蓮步姍姍走(,盈盈向兩人二福,道:“呼喚婢子何事?”

    灰衫少年道:“姑娘且請坐下,以便説話。”

    梅芷蘭微垂螓首,似不勝羞赧,柔罄道:“兩位在此,那有婢子坐位。”

    陳謙和大笑道:“老朽對你一向不以主婢之禮相拘,坐下何妨。”

    梅芷蘭如言坐下。

    陳謙和道:“總護法意欲今晚趕返玄武官,稟告宮主娶你為妻,三媒六禮,件件依從。”

    梅芷蘭內心禁不住泛起一股無比的厭惡氣憤,卻無可奈何裝作含羞答答,低聲道:“但願如此!”

    陳謙和呵呵大笑道:“兩位好好地談吧,老朽有事待辦,謹先告辭。”説着向灰衫少年抱拳一禮轉身向廳外走去。

    灰衫少年執起酒壺,在梅芷蘭面前滿滿斟了一杯,微笑道:“在下今晚趕返玄武宮,姑娘還有什條件儘管説出,只要力之所及,倘蒙宮主首肯,你我新婚之日,玄武宮將有極熱鬧的盛典。”説着擎起酒杯敬酒。

    梅芷蘭緩緩拾起面來,嫣然笑道:“總護法想把睥子灌醉麼?分明酒中滲有迷惑心神之藥…”

    灰衫少年不禁心神一驚,暗道:“自己設下此計,陳謙和也不知情,怎麼她竟知道了,這丫頭真正棘手得很!”

    只見梅芷蘭舉盞就唇,道:“其實婢子對迷惑心神之藥並無所懼,總護法真有此心,只怕甚難如願。”

    灰衫少年強笑道:“姑娘,你把在下看作無恥小人麼?”

    梅芷蘭突一飲而盡。

    灰衫少年心中暗喜,忖道:“稍時不怕你不投懷送抱。”

    梅芷蘭道:“紫衣教剩下二日之約,總護法何能擅離?”

    灰衫少年道:“在下就是為此必須趕回玄武官,向宮主請示。”

    “宮主是男是女。”

    灰衫少年微笑道:“這個在下暫難奉告!”

    梅芷蘭望了灰衫少年一眼,幽幽嘆息一鑿道:“只怕總護法出不了這陳家大宅!”

    灰衫少年面色一變,道:“卻是為何?”

    “朝元寺及牛角灣婢子已有耳聞,總護法已成眾目之的,本宅外天下羣雄正虎視眈眈,總護法此去正中他們下懷領他們找上玄宮去。”

    灰衫少年冷笑道:“只恐他們未至玄武官,就已身首異處。”

    梅芷蘭道:“昨晚那紫衣教中年儒生武功與總護法孰強孰弱。”

    灰衫少年略一沉吟道:“此人武功雖高,但未必能勝得了在下。”

    “那滄浪山莊乾坤聖手東方黎明咧?”

    “風聞東方黎明武功博雜奇詭,卻未謀面。”

    梅芷蘭道:“睥子只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總護法不可輕敵自負,須知善泳者必溺於水,重載者必覆其舟。”

    灰衫少年不禁愕然道:“姑娘似對宅外形勢已瞭然於胸。”

    梅芷蘭嫣然笑道:“晴勢發展如此,不難測知。”

    灰衫少年道:“難道姑娘豈不知本宅另有一條秘道出得城郊麼?”此言一出,頓感泄漏機密,不禁面色微變。

    梅芷蘭杏靨酡紅,擎杯道:“婢子敬總護法一杯?”

    灰衫少年連道:“不敢當!。仰頸而乾,暗道:“藥力怎沒發作,奇怪!”

    忽見一個勁裝大漢掠了入來,灰衫少年面目突變,厲聲道:“你來此為何?”

    大漢躬身稟道:“乾坤聖手東方黎明前來拜會陳堂主命屬下通知總護法。”

    灰衫少年頓覺事有蹊蹺,鼻中冶哼一聲,快步掠出,奔向大廳,距大廳不遠,便已聞得爭執之聲。

    他重重咳了一聲,邁步走入,只見陳謙和與東方黎明似已説僵,面色鐵青。

    東方黎明瞥見灰衫少年走入,霍地立起,道:“尊罵想必就是玄武官總護法?”

    灰衫少年朗聲道:“不錯,正是在下!”

    東方黎明淡淡;一笑道:“那本武功秘笈咧?”

    灰衫少年沉聲道:“現在玄武宮。”

    東方黎明道:“如此言是實,老朽也不便難為尊駕,不過還請尊駑帶路,領老朽前往玄武宮見貴上。”

    灰衫少年不禁冶笑道:“玄武宮也是任何人能去的麼?”

    東方黎明面色一寒,沉聲道:“老朽出言如山,向不更改,尊駕不允也是不成。”左臂疾伸

    五指迅如電光石火向灰衫少年抓去。

    灰衫少年右掌橫胸疾封,掌中帶指,一縷鋭利指鋒,點向東方黎明胸前“七坎乙死穴。

    東方黎明冷笑一聲,身形幻起漫空掌影,一霎那間,灰衫少年身影全部罩在掌勢之下。

    灰衫少年確是武功奇高,卻已失去先機,對方又是武林一流頂尖高手,頓落敗着。

    敷十照面過去,灰衫少年竟是守多攻少,相形見絀。

    陳謙和不禁駭然變色,暗道:“乾坤聖手果然名不虛傳。”他目光鋭利,瞧出東方黎明所用手法無不是快如閃電,奇奧絕倫,暗暗為灰衫少年危,偷用手式招呼手下通知本幫高手布伏在大廳周圍。

    突聞灰衫少年聲大喝,解下脅旁那柄金劍揮展開去,只見流芒疾閃,金飈輪轉,破空發出悸人鋭嘯,使出的劍招俱是奇奧絕倫狠辣招式。

    東方黎明認為首次遇見前所未有之勁敵,不禁暗暗心駭,忖道:“今日若不取勝,乾坤聖手威望俱付之流水了。”心念轉動之際,拇指中一圈,身形奇幻彈出一婁指風。

    灰衫少年劍招凌厲,漸扳回劣勢之際,忽感腦後一縷箭疾勁風襲至,忙身形一塌,向廳外竄去。

    東方黎明指力恰巧擊中灰衫少年那柄金劍之上,“當”的一聲,灰衫少年只覺右臂酥麻,氣血狂逆,金劍幾乎脱出手外。

    幸虧灰衫少年內力深厚,雖然氣血狂震,卻去勢不減,落在廳外。

    東方黎明如影附形落在廳外,發現身陷重圍中,不禁哈哈大笑道:“老朽惋惜尊駑見事不明,將玄武宮高手葬生在此陳家大宅、後日深晚,便是尊罵遭劫之期。”話未落,人已箭射竄出。

    玄武官高手紛紛疊次攔擊,灰衫少年卻木然不動,似陷入一片沉思中。

    瞬眼,東方黎明已去得無影無蹤,玄武宮死傷有十餘人,死者無致命的傷痕,傷者只是氣血阻滯,四肢乏力綿軟不支倒地。

    陳謙和飛掠疾至灰衫少年身前,目露詫容道:“總護法是怎麼了。”

    灰衫少年緩緩抬起面來,道:“乾坤聖手果然名不虛傳,難怪宮主忍為東方黎明是一棘手強敵,今日一見,東方黎明委實武功博雜詭奇,藴藏不露,看來在下今晚非趕返玄武宮向宮主請示不可,陳堂主,從此刻起,尊宅啓動全部禁制。

    陳謙和道:“屬下遵命,不過總護法此去須何時才能趕返?”

    灰衫少年略一沉吟道:“最遲明日午夜可返,尊宅秘徑還有何人知情麼?”

    陳謙和答道:“除了老朽外並無何人知悉。”

    灰衫少年點點頭道:“那很好,在下尚須攜梅姑娘偕去玄武宮。”

    陳謙和聞言不禁一怔,暗道:“蘭兒對他如此重要麼?”徽笑答道:“蘭兒此刻想已迴轉居室,總護法親自與她説奸吧。”

    灰衫少年詫道:“它未留在花廳?”在他想來梅芷蘭已飲下迷魂藥湯,勢必發作伏案昏睡。

    陳謙和似不勝詫驚道:“是總護法命她留在花廳麼?”

    灰衫少年也不答話,向梅芷蘭居室飛掠去,一抵樓前,雙肩徽振,疾逾飛鳥騰起,身形一翻,悄無聲息站立樓面,輕聲喚道:“蘭姑娘!”

    只聞室內傳來梅芷蘭甜脆悦耳語聲道:“是總護法睡?請進來吧!”

    灰衫少年不由心神一驚,不解迷魂藥物在梅芷蘭身上為何失效,面色瞬息數變,定了定神,堆上滿面笑容,舉步安閒走入梅芷蘭閨房。

    只見梅芷蘭端坐牀楊,繡織一付花鳥,不禁微笑道?:“姑娘,在下要立即離此趕返玄武宮。”

    梅芷蘭已立起,向灰衫少年盈盈二噸道:“總護法何時返回?”

    灰衫少年道:“最遲明日午夜,不過在下望姑娘能與在下同行。

    梅芷蘭大感愕然,疑眸望了灰衫少年一眼道:“不嫌婢子太累贅麼?若強敵伺襲,總護法無法兼顧,婢子生死不足惜,若總護法分心旁騖,因而受傷,此宅上百生靈全系在總護法一身,恐得不償失。”

    灰衫少年徽笑:“姑娘太過慮了,由秘徑出得城郊,人不知鬼不覺,那有強敵伺襲。”

    梅芷蘭道:“本宅有無秘道,恕啤於不知,但天下武林羣雄雲集安慶,其中不乏才華甚高之能手,總護法不要太過自恃。”

    灰衫少年徽笑不言,虎目中閃掠一抹殺機。

    梅芷蘭道:“總護法一定要婢子同行麼?”

    灰衫少年道:“不錯!”

    梅芷蘭道:“好!待睥子收拾隨身換洗衣裳,立即起程!”

    灰衫少年點點頭。

    梅芷蘭走入復室,灰衫少年亦尾隨進入,梅芷蘭嫣然一笑,開衣櫥,選了幾身乾淨衣裙打成一包裹,道:“走吧!”

    灰衫少年領着梅芷蘭走入陳謙和書房,只見陳謙和在振筆疾書,瞥見灰衫少年入來,忙立起道:“總護法這就要走了麼?”説時領着兩人向藏珍庫走去,穿過三道暗門,地形漸下,只見燈光黯淡中,顯出一座寬廣石鑿的藏珍庫,金銀珠寶,琳琅滿目,美不勝收。

    陳謙和兩臂施展神力移動一方鐵架,石壁上嵌着一圈鐵環,他伸出三指掀起鐵環,用力一拉一放。

    ;

    只聽一陣爆悶雷響過處,石壁中分一道兩尺許寬門户。

    陳謙和取出方才書就一函,道:“由此暗徑通往郊外,足足有七里許,設有三道禁制,禁制

    用法已畫在紙上,恕屬下不恭送兩位了。”

    梅芷蘭暗道:“我久居此地,有此秘徑毫無所聞,主人城府之深,令人莫測。”

    灰衫少年走前,梅芷蘭隨後。

    嚓啦一聲,灰衫少年燃起夜行火掐,升起一道熊熊火焰,左手一伸,牽着梅芷蘭腕脈疾步行去。

    約莫走了一頓飯光景,安然通過三重禁制,地形漸向上升,灰衫少年忽朗聲道:“快出去啦”

    梅芷蘭突身形止住,道:“且慢,倘此秘徑為對方採悉,在出口處設下陷伏,我等無異自投網。”

    灰衫少年搖首道:“對方絕無所悉!”

    侮芷蘭冷笑道:“總護法如此輕敵大意,啤子豈可隨你送死。”

    灰衫少年不禁一怔,笑道:“姑娘不必動怒,在下小心行事就是。”牽着梅芷蘭向前走。

    片刻已列出口,見是一株中空樹腹,腹內有梯,直登澍顛,灰衫少年低聲笑道:“果然隱秘異常,任誰都不曾想到樹腹內藏有通徑。”

    梅芷蘭道:“倘或此株樹木-人瞧中砍伐成材,豈非顯露無疑。”

    灰衫少年不禁羌爾笑道:“匠人伐木,必選木質精密堅實,扣之作金石聲,定為上材,此樹雖寵然大物,卻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於此劣質有何可取。

    突聞樹外呱的一聲怪鳴,似一隻飛鳥驚飛穿空騰超。

    梅芷蘭面色徵變,道:“婢子總覺有異,容婢子先登上探望四外情景。”

    灰衫少年略一沉吟,頡首道:“姑娘既不頤在下輕身涉險,那麼恭敬不如從命了。不過姑娘卻莫過於顯露形跡。”目中泛出一絲異樣光芒。

    梅芷蘭嫣然一笑道:“啤子只登上樹頭,又不離開此樹,有何形跡敗露?”

    兩人正門心機,梅芷蘭照理不如灰衫少年,但深受指教,此時此地,灰杉少年縱然心機卓絕,也不免受愚。

    梅芷蘭拾級而上,登上尉巔,舉目一望,四周俱是葱鬱蔽空一片樹海,大風送濤,潮嘯悦耳

    她伸臂掠梳鬢邊為風吹亂的青絲,袖中忽飛出一隻細小翠鳥,沖天而起。

    灰衫少年雖隨自身後,卻毫無所覺,問道:“姑娘,此處是什麼地方?”

    梅芷蘭搖首答這:“不知,榛林莽密,似在一山上。”

    灰衫少年道:“有無可疑跡象?”

    梅芷蘭道:“樹林綿密,易於藏敵,如不幸破婢子料中,我等將陷身危伏。”

    灰衫少年笑道:“杯弓蛇影,疑神疑鬼,若然如此,你我十步難行,走吧!”

    梅芷蘭低聲嘆息,縱身一躍,飛身落地。

    灰衫少年疾逾鷹隼電瀉而下。

    驀地——

    遠處突傳來一聲長嘯,刺耳令人心悸。

    梅芷蘭面色大變,道:“總護法,你我還是回去的好。”雙肩徽振,穿上樹身。

    灰衫少年縱身拔起,猿臂疾伸,牽住梅芷蘭玉腕,道:“姑娘,勢成騎虎,決難退回,倘不趕返玄武宮,陳府必然死無噍類”

    梅芷蘭悽然一笑,道:“總護法,你獨自一人走吧,免得無法兼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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