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燕十二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不,只能説他稍微有了點兒知覺。
他吃力的睜開兩眼,眼前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鼻子裏聞見一股子潮濕黴味兒,生似置身於一個長年不見天日的地方。
使勁兒動了動四肢,不錯,沒受捆綁,還能動彈。
腰一動彈,馬上就碰着了一樣東西,軟軟的,暖暖的,是人。
他知道這是趙化龍他們,卻不知道是他們之中的哪一個。
挺腰支撐着想坐起來,心有餘而力不足,掙扎了半天是白費,只仰了仰身,卻沒能坐起來。
他明白,他中的這藥物太厲害、太歹毒。
當日使瓊姑娘昏睡不醒的就是這種藥物,是他用自己的真氣擁着瓊姑娘為瓊姑娘祛丁毒、現在又有誰能來用真氣為他祛毒。
別説趙化龍都受了傷,就是趙化龍等都清醒着,他們的修為也挑不出一個能為自己祛毒的。
看來自己這一行六人是得待在這兒了。
剛嘆口氣躺了下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伸手探懷一摸,雕玉小刀還在,那張圖,那張好不容易得來的圖卻不見了,他明白了,讓人家搜了去了。
有什麼辦法,能去奪回來麼?
免談,連想都不敢想。
暗暗嘆了一口氣,試着用腿擠擠碰碰,希望能碰醒哪一個,可是碰了半天,白碰了,一個也沒醒。
他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是誰在出大氣?”
驀然裏一個低沉而沙啞的話聲傳入耳中。
燕十二神智為之一醒,畢竟他修為超人,他馬上聽出聲音是從頭前方向傳來,距離也不遠。
他一時摸不清説話的是什麼人,沒敢答腔。
隱聽那低沉沙啞話聲又道:“我説嘛,他們送到這兒來的,還會有能出大氣的人,唉!人老了,連這雙耳朵都不靈了。”
一句“他們”聽得燕十二心頭一跳。
這他們二字顯然指的是雷家堡堡主雷振南,跟他手下那一夥,既然指雷振南那一夥為他們,此人跟雷振南就必不是一夥,既不是雷振南一夥,就該是被雷振南囚禁在此處的人。
燕十二心裏有了譜兒,忙開口問道:“老人家是哪一位。”
“咦!”那低沉沙啞話聲詫聲説道:“我沒聽錯,果真還有個能説話的人,小夥子,我叫你一聲小夥子沒錯吧,我聽你的話聲年紀大不到哪兒去。”
燕十二忙道:“老人家,我只有廿多歲。”
“廿多歲。”那低沉沙啞話聲説道:“那我沒叫錯,你的確很年輕,這麼年輕就被送到了這兒來,那畜生又作孽了。”
又作孽了,顯然那作孽的人常作孽。
只不知那畜生二字指的誰,是不是雷振南?
燕十二心中念轉,口中説道;“老人家是哪一位?”
那人道:“小夥子,你怎麼知道我老了?”
燕十二道:“也許我失言,不過我剛才聽您説,人老了耳朵都不靈了”
那人嘆了口氣道:“沒錯,小夥子,我今年七十多快八十了。”
燕十二怔了-怔,道:“老人家這麼大年紀了!”
那老人道:“小夥子你是被誰關進來的?”
燕十二道:“雷家堡堡主,雷振南。”
那老人道:“你在被關進來之前,見過雷振南麼?”
燕十二道:“見過,當然見過。”
那老人道:“那雷振南他多大年紀了?”
燕十二道:“總五十多快六十了。”
那老人道:“那就沒錯了,雷振南要是五十多快六十了,我也就七十多快八十了。”
燕十二怔了-怔,道:“老人家跟雷振南是”
那老人道:“説來你也許不信,我跟雷振南是血肉至親。”
燕十二又復一怔,忙道:“那麼老人家是他的”
那老人道:“我是他的生身之母,是他的親孃。”
燕十二怔住了,半晌才詫異欲絕的叫道:“老人家你,你是雷振南的生身之母……”
那老人道:“不錯,那雷振南是我懷胎十月所生,辛苦幾十年帶大的。”
燕十二恨不得一下竄起來,可惜他沒那個力氣,道:“老人家你,你也被囚禁在這兒?”
雷老夫人道:“不,小夥子,我不能説我是被囚禁在這兒,我只能説,我是住在這兒,因為你我的所在雖然一牆之隔,可是情形卻判若天壤,你那邊是個又濕又髒的石室,我這邊卻佈置豪華,擺設考究,應有盡有,只不過我是孤伶的一個人,沒人陪我,沒有人侍候我,我也不能出去罷了。”
這跟囚禁有什麼兩樣。
燕十二道:“我沒想到雷振南會是這麼個人……”
雷老夫人道:“我的兒子是個孝子,自從他爹過世之後,他怕我觸景生情,過份悲痛,也怕他結仇過多,有一天找上門來會傷害了我,所以好説歹説讓我住到了這兒來,他是一番孝心,我能説他不孝麼,我要是説他不孝,人家反倒會説我是個不知足,不講理的老太婆。”
燕十二道:“老人家,這是什麼地方?”
雷老夫人道:“雷家堡的地下,-牆隔着兩間石室,有兩個通道,一通前堡,一通後堡,我住的這一間通後堡內院,這地方距地面大概有十幾丈高低。”
燕十二道:“老人家住到這兒來多久了?”
雷老夫人道:“老堡主過世多久,我就住到這兒多久了,老堡主過世有五六年了,我住到這兒來也有五六年了。”
燕十二還待再説。
只聽雷老夫人道:“小夥子,不必談我了,該談談你是幹什麼的,怎麼會被雷振南囚禁到這兒來?”
燕十二毫不隱瞞的把他跟司徒英的爭鬥,以及如何牽涉到雷家堡,前因後果從頭到尾説了一遍。
靜靜聽畢,雷老夫人叫了起來:“小夥子,怎麼説,你,你會雕玉觀音?”
燕十二道:“是的,老人家,我會,而且還相當精。”
雷老夫人道:“這麼説,你是小夥子,你跟乾坤聖手南宮玉人南宮大俠有什麼淵源?”
燕十二道:“老人家,乾坤聖手是家師。”
雷老夫人激動的道:“原來小夥子你竟是南宮大俠的衣缽傳人,雷振南這畜生他這個孽作大了,小夥子,我不妨告訴你,司徒英卑鄙無恥,橫刀奪人之愛的事我清楚,當初我就是不願雷家堡惹他才被雷振南囚在這兒的,小夥子,南宮大俠今何在,可安好?”
燕十二道:“謝謝您老人家,家師現在新疆,他老人家安好。”
雷老夫人道:“阿彌陀佛,謝天謝地,吉人自有天相,南宮大俠不但是安然無恙,而且如今還有了傳人……”
忽然輕嘆一聲道:“南宮大俠這一生的遭遇也太慘了,當初他和司徒英為朋友為至交,誰知道害他一生悲慘就是這司徒英……”
燕十二道:“老人家,司徒英的罪過不只是奪一個人之愛,使一個人的一生於悲慘之中。”
雷老夫人道:“我知道,司徒英他甚至想席捲武林,據天下為已有,所以我不願我的兒子沾他,小夥子,你不知道,我那兒子的本性並不壞,他所以變成今天這樣,完全是交友不慎,小夥子,你可知道蒙東揚此人?”
燕十二道:“我見過了,此人陰狠奸阼,兇殘毒辣。”
“不錯。”雷老夫人道:“你的眼光不錯,蒙東揚此人極富心機,一肚子壞水,再有一個雷振南也鬥不過他,當初他進雷家堡不過三數天,雷振南便跟他親暱得不得了,不但言必聽,計必從,而且還委以總護法重任,看吧,雷振南要是不知過,及時醒悟,他跟這座雷家堡,總有一天會毀在蒙東揚手裏。”
燕十二道:“老人家眼光過人,我跟這幾個朋友,就是在不知不覺,為蒙東揚的歹毒藥物所害。”
雷老夫人道:“你身邊那幾個是你的朋友,他們都是誰?”
燕十二道:“我這幾位朋友是京裏八方鏢局的人,兩個是龍嘯天龍總鏢頭的高足,另三個是鏢局裏的弟兄。”
雷老夫人哦了一聲道:“原來他們是龍嘯天的人,小夥子,你怎麼會跟吃保鏢飯的人在一起?”
燕十二當即又把司徒英陷害龍嘯天的前因後果説了一遍。
聽畢,雷老夫人顫聲説道:“司徒英他好大的罪孽啊,可以算得是千古一大罪人,司徒英他弒師,雷振南他囚母,他兩個正好配成一對兒,同為神人所難容……”
頓了頓道:“小夥子,你中了雷家堡的獨門歹毒藥物還能清醒説話,那是你修為深厚內功好,你可以看看你這幾位朋友,他們至今仍昏迷不醒,以我看要想讓他們睜眼説話,至少也得等三天……”
燕十二道:“老人家,這種藥物我領教過,我當日曾為我那董姑姑的女兒祛過毒,如今我自己為這種藥物所困,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雷老夫人道:“小夥子,你不必着急……”
忽聽她壓低話聲急道:“小夥子,你噤聲,有人到我這邊來了。”
燕十二凝神一聽,果然聽得一陣步履聲由上而下,直達隔室,隨聽隔室傳過來一人話聲:“娘。”
竟然是雷振南,燕十二心頭不由一跳。
只聽雷老夫人冷冷説道:“你來幹什麼?”
雷振南道:“兒子來看看您……”
雷老夫人道:“看看我死了沒有,你大可以放心,一時半刻我還死不了。”
雷振南道:“您怎麼好説這話,兒子怎麼敢……”
雷老夫人道:“你既然敢把我囚禁在這兒,別的還有什麼不敢的,你用不着張口兒子閉口兒子的,我沒有你這個兒子。”
雷振南道:“讓您住在這兒,兒子純出一片孝心……”
雷老夫人道:“這麼説,我還該知足,還該高興?”
雷振南道:“兒子不敢那麼説,至少兒子自己知道……”
雷老夫人截口説道:“好了,不用跟我多説廢話了,你到這兒來有什麼事,説吧。”
雷振南道:“兒子剛才不是説過了麼,來看看您,來給您請個安。”
雷老夫人道:“那麼你現在已經看過我了,我很好,你可以走了。”
雷振南叫道:“娘……”
雷老夫人冷然説道:“我要睡了,你還站在這兒幹什麼?”
雷振南沉默了一下才道:“兒子想跟您求點東西……”
雷老夫人道:“我還有什麼值得你求的東西,我現在一無所有,就連僅有的一個兒子也沒有了……”
雷振南道:“娘,您怎麼好這麼説……”
雷老夫人厲聲説道:“還要我怎麼説,説我還有個好兒子,説我的好兒子把我這個生身之母囚禁在暗無天日的地下。”
雷振南道:“娘,兒子……”
雷老夫人顫聲説道:“夠了,你不用再説了,我承認你是個孝順的好兒子就是,你既然是個孝順的好兒子,我就不該跟你生氣,你要找我要什麼,説吧,只要我有的你都可拿去,連我這條命都可以給你。”
雷振南道:“兒子不敢……”
“行了。”雷老夫人道:“你不敢,這話我都聽煩了,要什麼你快説吧,我沒那麼多閒工夫跟你説廢話,要什麼,只要我有,拿了趕快走。”
雷振南道:“兒子想跟您求一顆,千日醉的解藥。”
燕十二心裏一跳,忖道:“千日醉的解藥,是不是自己中的千日醉這種毒,怎麼雷老夫人有解藥,雷振南卻沒有……?”
只聽雷老夫人道:“求一顆千日醉的解藥,你要幹什麼?”
雷振南遲疑了一下,道:“蒙東揚對幾個江湖同道暗施了千日醉,兒子不忍,想跟您求顆解藥去給他們……”
燕十二心頭猛跳,忖道:“果然是自己六人中的那種毒,雷老夫人居然藏有解藥……”
雷老夫人道:“你想給他們解毒?”
雷振南道:“是的,兒子曾一再告誡蒙東揚別輕易動用千日醉……”
雷老夫人道:“他沒聽你的話,是不是?”
雷振南道:“是的,兒子很生氣,好好訓了他一頓……”
雷老夫人道:“他錯了,是不是?”
雷振南道:“是的,只是……”
雷老夫人道:“雷家堡有雷家堡的堡規,而且雷家堡的堡規一向森嚴,違抗堡主的令諭,論罪就該處死,千日醉的解藥我可以給你一顆……”
雷振南忙道:“謝謝您……”
雷老夫人道:“別忙謝我,我還有後話,要我給你一顆千日醉的解藥不難,只要你拿蒙東揚的那顆項上人頭來換。”
雷振南顯然為之一怔,他道:“娘,您這是……”
雷老夫人道:“這是什麼,蒙東揚觸犯堡規,難道不該處死!”
雷振南道:“不是不該”
雷老夫人道:“既然該,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雷振南道:“倒不是兒子猶豫,您是知道的,目前兒子正值用人之秋……?”
雷老夫人道:“目前正值你用人之秋?你要用人幹什麼,殺人,放火,為禍武林,還是跟司徒英勾搭想謀叛造反。”
雷振南道:“兒子為的是咱們雷家堡,為的讓咱們雷家堡稱霸天下,稱尊武林。”
雷老夫人冷笑一聲道:“你憑什麼稱霸天下,稱尊武林,憑的是你的德,還是你的威?論德,你所為不足以有德,論威,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還有一山高,天下之大,能人難數,雷家堡不過滄海之一粟,也不足以言威。蒙東楊陰狠奸詐,兇殘毒辣,成事不足,而敗事有餘,你居然還執迷不悟重用他,親小人,遠君子,不仁不義,不忠不孝,行事樣樣逆天,你憑什麼獨霸武林,稱尊天下……”
雷振南受這一頓冷嘲熱諷的責罵,顯然惱羞成怒,大聲説道:“娘,我可不是來聽罵……”
雷老夫人厲聲説道:“不聽就給我滾,我沒有叫你來,滾,給我滾。”
雷振南不知是懾於母威,抑或是有求於人,馬上軟化了,低聲下氣的道:“娘,您別生氣,兒子也這麼大年紀了,做事焉能沒個分寸……”
雷老夫人道:“虧你還有臉説這種話,你做事有什麼分寸,忤逆人道囚禁自己的生身之母,這就是你做事的分寸,振南,我是你的母親,你總是我的兒子,我要再説你一句,-個人要守本份,縱不能兼善天下,也要獨善其身,我是你的母親,無論什麼事我可以容你,可以原諒你、武林盡多衞道之士,他們可不能容你,不能原諒你,你要是再這麼重用蒙東揚這種小人倒行逆施下去,終有一天你會與這座雷家堡同時毀滅,話我已經説了,我這個做母親的也只能做到這地步了,聽不聽那還在你。”
雷振南沒説話,半晌才道:“娘,兒子不是不聽您的,只是人各有志……”
雷老夫人顫聲説道:“那就好了,你不用再説什麼了,你走吧。”
雷振南道:“娘,難道你不希望雷家堡天下稱最,揚眉吐氣……”
雷老夫人道:“我只希望雷家水漣不絕,據我所知,稱尊於天下是以自己的德威換來的,並不是以殺人放火的手法奪來的,我絕不希望以無數的骸骨把雷家堡墊得高高的。”
雷振南道:“娘……”
雷老夫人道:“你不用再説了。”
雷振南道:“可是那顆千日醉解藥……”
雷老夫人冰冷説道:“我不説了麼,拿蒙東揚的人頭來換,沒有蒙東揚的人頭,你休想我拿出千日醉的解藥。”
雷振南道:“娘,那瓶千日醉的解藥,本是爹遺留給我的。”
雷老夫人道:“可是它現在在我手裏,怎麼樣,休想強奪不成,其實,你也只有殺了我才能拿走那瓶解藥。”
雷振南道:“解藥是解毒救人的,您抓住解藥不放,不等於害人麼?”
雷老夫人冷笑一聲道:“少在我面前玩心眼兒,誰教給你的,蒙東揚麼?千日醉只能醉人不能死人,只碰上修為精絕而通醫術的人,照樣可解,我絕不會把解藥交給你,讓你擒縱由心,為所欲為。”
雷振南道:“娘,您還能掌握它多久……”
雷老夫人厲聲説道:“我活一天就要掌握它一天,滾,你給我滾,不孝的畜生……”
燕十二聽得清楚,-陣步履聲走上去了,隔窒只有雷老夫人的劇喘之聲。
燕十二深深的感激,他也暗暗代這位做母親的難受。
一個人對自己的生身母都這樣,還有什麼救藥。
一句話,雷振南該死。
“小夥子。”雷老夫人的話聲傳了過來,剛才那-陣談話她像用盡了力氣,如今顯得很虛弱。
“你都聽見了,這就是我的好兒子。”
燕十二道:“老人家不必難過,他總有明白的一天的。”
雷老夫人道:“怕只怕到他明白的時候,已經遲了。”
燕十二道:“老人家……”
雷老夫人道:“小夥子,你我都不必再説什麼了,告訴我,你的胳膊,能抬平能動嗎?”
燕十二道:“能,老人家是要……”
雷老夫人道:“聽你説話,你的人離這堵牆應該不遠,你試着伸手摸摸,看看能不能摸到這堵牆。”
燕十二依言抬手,他只覺胳膊重逾千斤,可是勉強還抬得動,吃力的,緩緩的往頭頂伸,往頭頂摸,好不容易終於摸到了一塊堅硬冰涼之物,他知道,那是塊大石頭。
他道:“老人家,我摸着了一塊石頭……”
雷老夫人道:“小夥子,那就是牆,不錯,你的運氣好,他們要是把你放得離牆遠一點,你這條命就要斷送在這裏……”
燕十二聽出話中之話,心裏一跳,道:“老人家……”
雷老夫人道:“小夥子別説話,省省力氣往下摸,牆腳有一個拳頭般大小的洞,聽你説話,它該正對着你,摸摸看有沒有。”
燕十二一陣摸索,突然他摸着了,觸手處確有個洞,也的確只有拳頭般大小,他忙告訴了雷老夫人。
雷老夫人道:“小夥子,你幾個的命都不小,聽我説,我要把這瓶千日醉的解藥,輕由這個洞裏遞給你……”
燕十二心中狂跳,叫道:“老人家……”
“別打岔,聽我説。”雷老夫人道:“小夥子,我把解藥給你,可是我有個條件,我要你救雷家堡,救我的兒子,我的孫子……”
這就是一個做母親的,儘管她的兒子那麼樣對她,囚禁她,甚至想讓她快死,到頭來她還為她的兒子乞命,希望她的兒子改邪歸正,堂堂正正的活着。
燕十二一陣激動,心裏也為這位做母親的一陣絞痛,他毅然説道:“老人家,就是您不給我解藥,只要我能活着出去,看着您這份仁慈的母愛,我也會盡心盡力達成您這個心願。”
雷老夫人道:“謝謝你,小夥子,南宮大俠的傳人俠骨仁心,不同凡響,你後福無窮,我來生自會結草銜環……”
燕十二道:“老人家,我不敢當,既承家師的衣缽,我當知道,只是……只是……”
雷老夫人道:“小夥子,你可是怕他冥頑不醒,執迷不悟?”
燕十二道:“這正是我的顧慮,老人家要知道,令郎不是等閒人,雷家堡也不是無名地,論實力它要摧毀武林,我不能不為天下武林着想。”
雷老夫人嘆了口氣道:“小夥子,你顧慮得對,不能為我這一己之利,為天下武林遺留無窮禍害,我信得過你,小夥子,他要真是冥頑不醒,執迷不悟……”
聲音突起顫抖,也用盡了力氣道:“那你就殺他,不過,小夥子,留下我那孫子,為雷家留一線香煙。”
燕十二毅然説道:“老人家,我答應您,不到絕望時,我絕不傷害令郎。”
話剛説到這兒,他的手指頭碰到一樣東西,圓圓的,滑滑的,很顯然的是那個小瓶子。
只聽雷老夫人道:“拿去吧,小夥子,一人一顆,多了的你替我看着,還有別人受千日醉之害沒有,有幾個就救幾個吧。”
燕十二道:“謝謝老人家,我永銘五內,不敢或忘,老人家一片菩薩心腸,必為兒孫輩積福。”
只聽雷老夫人嘆道:“也但願如此了。”
燕十二恨不得馬上就收回手拔開瓶塞吃下一顆解藥,可是事實上他沒辦法快。
好不容易的把一顆丸狀藥物吞了下去,他才鬆了口氣,脱力的垂下了抓着藥瓶的那手。
一物剋一物,雷家堡的獨門千日醉固然厲害,可是這種解藥也真靈,盞茶工夫不到,燕十二就覺得自己像變了個人似的,又是生龍活虎般一個。
他挺身坐了起來,石室中儘管仍是那麼黑,可是呆了這麼久之後,他已經隱隱約約可以看見東西了。
趙化龍,李廣義幾個,就橫七豎八的躺在他身側。
忙不迭的一人一顆解藥塞下去,一個人修為的深淺,在這時候就看出來了,誤中千日醉後,除了燕十二外,最後一個躺下去的是趙化龍,現在他頭一個醒轉坐了起來。
老黑第-個昏過去,如今也最後一個有動靜。
燕十二沒多解釋,事實上他也沒工夫跟他們一個個的去做解釋,等他幾個都恢復正常之後,才概略的把經過説了一遍。
幾個人沒一個不感動的,齊聲向隔室的雷老夫人致謝。
接着隔室就傳過來雷老夫人的話聲:“幾位不必客氣了,也不可再耽誤,請趕快出去吧,幾位都是誤中了千日醉的,出口處也許不會有人看守,不過幾位還是小心為上。”
幾個人又道過謝後,燕十二當先開道,踏上那一級級上升的石階。
這時候可以看個大概了,石室一丈見方,空空的什麼都沒有,那一級級上升的石階,就在石室的拐角處,筆直上升,也不見有燈火。
幾丈高低不過轉眼工夫便走完了,到了出口處,出口外壓着一塊石板,凝神諦聽,聽不見一點動靜。
只聽趙化龍道:“兄弟可知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燕十二道:“大約已過了三更了。”
趙化龍道:“那麼這個時候外頭不會有人。”
李廣義道:“兄弟知道這出口在什麼地方麼?”
燕十二搖搖頭道:“雷老夫人沒告訴我,我也忘了問她。”
李廣義道:“還是小心點兒好,要是它正在顯眼處,咱們往外一冒,很容易讓人瞧見。”
燕十二道;“我省得,不管這出口在什麼地方,咱們一個個出去之後先找個隱身地兒,最好別暴露了身形。”
説完了話,他抬雙掌托住了那塊石板,石板不輕,可是燕十二托起它來並不難。
燕十二沒敢移得太快,一點一點的在一邊移。
轉跟工夫一線天光濾了下來,月明星稀,好個清朗的月夜,外頭仍聽不見動靜,可是燕十二皺了眉,道:“今夜正值滿月,外頭亮得很,更容易暴露身形,大夥兒要各自小心。”
他把整塊石板移開,緩緩伸出頭去,四下一看,只見出口處正當雷家堡前堡一座鐘樓之後,地點隱蔽,四下裏空蕩蕩的不見一個人影,他沒猶豫,當即一按地面竄了出去。
趙化龍、李廣義等一見燕十二竄了出去,馬上也一個連一個的跟了出去。
六個人安安穩穩的出了地道,李廣義道:“兄弟,現在咱們怎麼辦?”
老黑是個急性子,當即説道:“找雷振南那老狗去。”
燕十二搖頭説道:“我答應過雷老夫人,要救雷家堡跟雷振南父子,不能那麼做。”
趙化龍道:“兄弟打算怎麼個拯救他法?”
燕十二道:“要想拯雷振南於執迷之中,必須先除去蒙東揚,雷老夫人説他是個禍害,我看他也是個禍害。”
李廣義道:“咱們上哪兒找蒙東揚去?”
老黑道:“容易,逮住他們一個問問就知道了。”
只聽一陣步履聲傳了過來。
老黑道:“不錯,剛要找他們,他們就送上門來了。”
看見了,是一個腰佩雁翎刀的黑衣漢子,正衝着地道口走了過來。
老黑道:“幾位朝後讓讓,讓我來對付他。”
説話間那黑衣漢子已然走近,老黑一個箭步竄了出去,冷不防,那漢子猛然一驚,還沒來得及動,老黑一隻毛茸茸的大手已點在他喉嚨上。
喉嚨是人身要害所在,者黑偌大的勁兒這一扣上,那漢子還動得了,老黑下面一拳已搗在肚子上,他一彎腰,老黑扯着他便到了鐘樓後的暗影裏。
老黑挺得意,一咧嘴道:“您幾個瞧,不錯吧,挺乾淨利落的。”
一頓接着喝問道:“説,蒙東揚那老狗住在哪個窩裏,答慢一點兒我捏斷你的脖子!”
那漢子臉憋得通紅,瞪着眼,咧着嘴,只説不出話來。
燕十二過來伸手扣住了那漢子看了看道:“老黑,放開他。”
老黑松了手,那漢子鬆了口氣,要咳嗽。
老黑眼明手快,伸手捂住他的嘴,道:“忍住點兒,兄弟。”
那漢子的咳嗽,硬被老黑這一捂給捂了回去。
老黑緊接着説道:“喉嚨鬆了,氣也喘了,説吧,蒙東揚那老狗住在哪個窩裏?”
那漢子看看眼前情形,明知道逞強是自找苦吃,連遲疑都沒遲疑便道:“總護法住在後堡。”
老黑道:“後堡哪個角落,哪間屋?”
那漢子道:“後堡西北角有間精舍,那就是。”
燕十二道:“我們初到雷家堡,人生地不熟,你帶個路吧,萬-半路上碰見了人,你就説我們是剛到的客人,別跟我耍花槍,除非你想豁出命去,我們只找蒙東揚,並不想難為你,走吧。”
推着那漢子行去。
踏着石板路往後堡走,一路空蕩寂靜,沒碰見一個人,沒多大工夫一堵高牆攔路,石板路直通一個月形門。
誰都看得出來,只過了這堵牆便算到了後堡。
就在這時候,一聲冷喝傳了過來:“什麼人擅闖後堡,站住!”
燕十二的那雕玉小刀,很快的抵在了那漢子後心上。
那漢子立即揚聲説道:“回馬爺,是剛到的客人。”
那人道:“客人們住堡東,你不知道堡東怎麼走嗎?”
燕十二沒教第二句,那漢子一時沒答上話來。
一條魁偉人影掠了過來,燕十二一眼便認出來人是誰,十里鋪跟他朝過面的馬氏兄弟中的馬武,他當即説道:“大哥,制住他。”
趙化龍沒吭氣便一步跨了出去,正好迫着了飛掠而至的馬武,半句話沒説,當胸就是一掌。
小温侯少林再傳,一身絕學深得龍嘯天真傳,馬武又是在毫沒提防的情形下,連躲的念頭都沒來得及轉,胸口上便結結實實捱了一下。
趙化龍這一掌不輕,馬武那麼大的個子,硬被他一掌震倒在地上。
馬武不傻,他馬上明白了,咬牙忍痛,顧不得站起便要先叫,可是趙化龍根本就沒容他張口,上前一步一腳踩在他喉嚨上,馬武閉了氣,一下便昏死了過去。
燕十二道:“大哥,把他拖到暗處去。”
趙化龍立即把馬武拖到了牆腳下一堆石頭後。
藏好了馬武,幾個人推着那漢子飛快的進了後堡。
雷家堡的後堡不及前堡大,可是房子比前堡多,亭、台、樓、榭也一應俱全,縱一條橫一條,要沒個人帶路準會昏頭轉向。
一陣東彎西拐之後到了後堡西北角。
抬眼望去,一間精舍坐落在兩座小樓之間。亮着燈,窗欞上人影兩個,隱隱還可聽到話聲,但聽不真切。
那漢子站在暗處拍手一指道:“那就是總護法的住處。”
燕十二一指點在他腦後,然後把他輕輕放在地上。
就在這時候,精舍兩扇門突然開了,從裏頭走出個人來,是邪煞韓克用。
柳大龍低低説道:“這真是冤家路窄,找一個碰上兩個啊。”
趙化龍道:“兄弟,這一個咱們要不要。”
燕十二道:“邪煞韓克用一身所學不俗,我沒把握一招制住他,萬一驚動了屋裏的蒙東揚,那是得不償失,讓他去吧。”
説話間韓克用已經匆匆遠去,看樣子他是到前堡去了。
趙化龍道:“兄弟,咱們怎麼動手?”
燕十二道:“我從前頭過去,麻煩大哥跟二哥繞到屋後斷他的退路,這樣就不怕他飛上天去了。”
趙化龍低低答應一聲,偕同李廣義雙雙竄了出去,捷如狸貓,轉眼間便消失在那間精舍後的暗影裏。
燕十二見趙化龍跟李廣義繞了過去,當即吩咐柳大龍三人留在原處等候,然後他邁步走向精舍。
他不但沒有躡手躡腳的靠近,腳下反而故意弄出些聲息,人都是這樣,聽見那正大光明的步履反倒不會留意。
到了精舍門口,燕十二舉手便叩了門。
只聽蒙東揚在裏頭問道:“誰呀,韓三弟麼,怎麼這麼快呀。”
聽見兩聲步履,精舍門開了,燕十二一指點了過去。
蒙東揚能任雷家堡總護法,一身所學自然比韓克用高出許多,他也夠機警滑溜的,一見門外人影不像韓克用,他馬上便閃身後退,燕十二那一指立即落了空。
燕十二這一指雖然落了空,可是他永遠佔個快字,沒容蒙東揚定神,他一步跟了上去,左掌右指一招式,電一般的攻了過去。
蒙東揚一身功力高絕,人也是個十足的老江湖,可是他也被這閃電般的快攻逼得手忙腳亂連連後退。
燕十二絕不容他有喘息的機會,攻勢連綿不斷,招式精絕勢若排山倒海,一直把蒙東揚逼到了後牆。
忽聽蒙東揚大喝一聲:“住手。”
奮力兩掌把燕十二的攻勢逼得緩了一緩。
燕十二的攻勢為之一頓,蒙東揚忽然一怔,脱口叫道:“是,是你,怎麼會是你?”
敢情他到這時候才看清楚,進門不由分説便對他一陣搶攻的人是中了千日醉的燕十二。
燕十二永遠是快的,就趁他這一怔神工夫,那柄鋒利無比,足可吹毛斷髮的雕玉小刀已抵住了他的喉嚨,倏然一哂道:“是我,想不到吧,蒙總座。”
蒙東揚大吃一驚,有心再想躲時,已經來不及了,他識時務不敢動,事實上他也不能動,一動那柄雕玉小刀就會割斷他的喉管,定了定神之後,他道:“你,你是怎麼出來的?”
燕十二淡然一笑道:“那你就不用管,反正我是已經醒過來了,而且脱了圍。”
蒙東揚臉色突然一變,冷笑説道:“自己兒子求都求不到的東西,沒想到她竟給了你,我做事-向謹慎,-向顧慮周全,這回卻疏忽了……”
燕十二道:“人會失神,馬有失蹄,是不,這小疏忽無損你那被稱老奸巨猾的心智。”
蒙東揚道:“一個小疏忽已使我全盤俱墨,堡主要是知道他有個向着外人的母親,不知道會有多高興呢。”
燕十二道:“雷振南他太孝順了,是不?”
蒙東揚目光轉動了一下,道:“那是他母子間事,跟我無關,咱們廢話少説,言歸正傳,説吧,你要幹什麼?”
燕十二道:“我剛才醒過來時,發現丟了一樣東西。”
蒙東揚道:“那張藏寶圖?”
燕十二道:“不錯,你很爽快。”
蒙東揚道:“這件事你不該問我……”
燕十二道:“我該問誰,雷振南……”
蒙東揚道:“不,你該問司徒大人,現在雷家堡做客的司徒大人。”
燕十二為之一怔,道:“怎麼説,司徒英現在雷家堡?”
趁他一疏神,把握這千載難逢的不再良機,蒙東揚就要出手,可是燕十二很快的定過神來,雕玉小刀一緊,刀尖扎進了蒙東揚的肉裏一些些。
蒙東揚的脖子上立即見了血,就這一些些已經夠了,蒙東揚嚇白了臉沒再敢動一動。
燕十二道:“蒙總座,別在我面前來這一套,除非你想讓我割你的喉管……”
頓了頓道:“我到雷家堡的時候,怎麼沒聽説司徒英在這兒?”
蒙東揚道:“他比你遲到一步,就在你們昏倒在大廳裏的時候,他進了雷家堡。”
燕十二道:“這麼説,我那張藏寶圖是他拿去了?”
“可不是。”蒙東揚道:“他一進大廳連招呼都沒來得及跟我們堡主打,就先搜了你的身。”
蒙東揚蓄意栽贓嫁禍,這燕十二絕對相信,他絕不會想不到司徒英當即就把那張藏寶圖交給雷振南。
燕十二冷笑道:“這倒巧啊,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看他司徒英還往哪兒跑!”
蒙東揚訝然説道:“姓燕的,你這話……”
燕十二道:“司徒英沒告訴你們吧,他現在不再是那炙手可熱,不可一世的禁軍統領了,勾結纏回,謀叛事發,他現在是個官家到處緝拿的欽犯。”
蒙東揚兩眼一直,道:“姓燕的,你這話當真?”
燕十二道:“我沒有那閒工夫跟你逗着玩兒。”
蒙東揚臉色倏變,道:“怪不得他的態度較以前判若兩人這麼客氣……”
燕十二道:“那當然,他現在是個失勢的人,來投靠人家求助於人家,他憑什麼不客氣,告訴我,司徒英住在什麼地方?”
蒙東揚道:“我帶你們去。”
燕十二道:“好意心領,不必了,你告訴我就行了。”
蒙東揚道:“那地方相當隱密,不好找。”
燕十二道:“這個你儘可放心,只要它是在雷家堡裏,我不怕找不到。”
蒙東揚沒轍了,沉默了一下道:“你轉過身去看看,正對着我這間屋有座小樓……”
燕十二神情一震,沒回頭,道:“那兒看得見這兒的動靜麼?”
蒙東揚一怔,旋即會過意來道:“不容易,樓前有棵大樹擋着。”
燕十二道:“要是有意往這邊窺探,恐怕那棵大樹就擋不他的視線了,是不?”
蒙東揚呆了一呆,道:“不會的,他絕想不到你能甦醒脱困……”
燕十二道:“他是想不到我會甦醒脱困,也許窺探的根本就不是我。”
蒙東揚猛然為之一怔,施即嘆道:“你好心智,司徒英是怎麼個人,你我都清楚,他如今失了勢力無論到哪兒都會疑神疑鬼,加倍小心,我這個總護法的住處就在他的住處對面,他豈會放棄那窺探的機會,姓燕的,怕只怕司徒英如今已經不在雷家堡了。”
燕十二道:“我也這麼想,不過不要緊,我會到別處找他,我也一定會找到他,現在我要先跟你談一談。”
蒙東揚道:“你要跟我談什麼,那張藏寶圖又不在我手裏。”
燕十二搖頭説道:“我不是為這,暫時我也不願談那張藏寶圖,我要跟你談的是,關於雷家堡安危存亡的事。”
蒙東揚疑惑的看着他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燕十二道:“我受雷老夫人之託,拯救雷家堡,拯救她的兒孫,據雷老夫人説,雷振南所以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那是因為他重用了小人……”
蒙東揚臉色一變,施即笑道:“老夫人怎麼把責任全推到了別人頭上,她怎不説她教子無方,剛愎自用,過於固執……”
燕十二道:“我的看法跟雷老夫人稍有不同,她的看法我只同意八分,雷南振所以變成今天這樣子,確實跟他遠君子、親小人有莫大的關係,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交友不慎,能毀了一個人的一生,可是我認為有幾分也要怪雷振南自己,他意志不堅,與人以可趁之機,倘若他一絲縫隙沒有,任誰削尖了頭也鑽不進來的。”
蒙東揚道:“這倒是持平之論。”
燕十二道:“你也贊成我這個看法麼?’
蒙東揚道:“我贊成不贊成並無關緊要。”
“不錯。”燕十二笑道:“你很有自知之明,我對人對事的看法,是很少有更改的,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既然瞭解了雷振南的病因所在,我就好下手為他治病了,他身上有一大一小兩件毒病,非要除去不可……”
蒙東揚道:“大毒病是蒙東揚,小毒病是韓克用。”
燕十二笑了道:“蒙東揚,你這個人相當有意思,要不是受雷老夫人之託而為了雷振南,我倒真想交你……”
蒙東揚道:“承蒙看得起,謝了,有句話我不得不先告訴你一聲,人到了無路可走的時候,他也只有拼命……”
燕十二道:“我知道,也防着呢,你已經遲了我一步,有道是,一着受制,拱手讓人……”
一條人影撲了進來,是柳大龍,他道:“燕爺,有人過來了。”
燕十二腦中一轉,當即説道:“掩上門,守在門邊。”
柳大龍掩上門退守門邊,貼牆而立,雙臂凝足了功力。
燕十二向着蒙東揚,道:“邪煞韓克用,是不是?”
蒙東揚道:“我不清楚……”
燕十二淡然一笑道:“剛才我過來的時候,你曾經説了這麼一句,是韓三弟麼,怎麼這樣快,以我看來人九成九是他。”
説得蒙東揚臉色為之一變,他好不着急,他明知燕十二説的不錯,可是一柄雕玉小刀抵在他喉嚨上,那鋒利的刀尖已經劃破了一點皮肉,刺痛,他不能對韓克用示警,也不敢,除非他打算犧牲自己。
人沒有不惜命的,尤其是蒙東揚這種人,他怎麼肯犧牲自己去救別人。
步履聲傳了過來,輕而快。
燕十二道:“等他敲門的時候叫他進來,可別叫早了。”
步履聲已到門口,隨即門上響起剝剝兩聲。
“總座,是我。”
果然是韓克用。
蒙東揚當即説道:“進來。”
門開了韓克用一步邁了進來,一眼瞥見屋中情景,他一怔。
柳大龍採取了行動,揮起一掌猛劈他的耳後。
這時,燕十二手頭突出一指點在蒙東揚的腰眼上。
韓克用不含糊,馬上就警覺身側有人,左滑一步避開了柳大龍的暗襲,反手一掌拍出。
柳大龍如何是他的對手,左肩上中了一下,悶哼一聲踉蹌暴退。
韓克用抽身就要退出來。
可是燕十二已一陣風般撲到,韓克用一身所學高過柳大龍,可是比起燕十二來卻差得遠,也不及燕十二之快,他身形剛動,燕十二一隻左掌已遞到他胸前,砰然一聲,他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去。
燕十二右掌捋好雕玉小刀,已然跟着遞到,那鋼鈎般五指已落在他脖子上。
韓克用只覺喉嚨上一緊,氣-閉,眼前一黑,馬上就人事不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