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筆的腳步並沒有停頓,向前面走了過去。
走入暗林,那喘息聲立刻停止了。突聽那人嘶啞地叫了一聲道:“朋友請留步!”
何筆這才緩緩轉過身來,看到一個人自樹後探出了半邊身子,滿頭亂髮蓬鬆,全身衣衫襤褸,破爛不堪。
他赫然發現此人竟是神武尊者洪承緒。
何筆面上絲毫不動聲色,冷冷地道:“前輩有何見教?”
神武尊者一雙血紅的眼睛盯着他,過了很久,才嘆了一口氣道:“神武六煞全部死了。”
何筆冷然道:“我猜得出來。”
神武尊者道:“我也受了傷。”
何筆冷然道:“我也看得出!”
神武尊者道:“你可知道前面有個黨莊?”
何筆道:“你説的可是藍田黨君豪?聽説過這個人。”
神武尊者道:“快揹我到那裏去。”
何筆一翻眼,冷聲道:“為什麼?我憑什麼要揹你?”
神武尊者怒道:“你,你敢對我無禮。”
何筆淡淡地一笑道:“是你無禮?還是我無禮?老小子,莫忘了,現在是你在求我,可不是我在求你?”
神武尊者盯着他,雙目充滿了兇光。一張臉,漸漸扭曲,顯然正在忍受着極大的痛苦。
過了很久,他嘆了一口氣,嘴角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掙扎着自懷中掏出了一錠金子,喘息着道:“這個給你,你若肯幫忙,我日後必定重重謝你。”
何筆笑了笑道:“這倒還象句人話,何不早説呢?不過我可不是貪財的人,不幹!”
神武尊者忙道:“那麼你要什麼?”
何筆道:“聽説你有一塊刻着鳥兒的銅牌,那東西很好玩,給我怎麼樣?”
神武尊者聞言之後,身子陡地一震,但到底是個城府很深的人,遲疑了一下,道:“好吧,那是我門中的朱雀令,你要就給你。”
他收起了金錠,掏出那面朱雀令來。
何筆笑道:“我就喜歡玩這些古董,等我什麼時候玩膩了,就還給你。”
他説着,慢慢走過去,象是真的去拿那面朱雀令。但是,他的手剛伸出來,神武尊者的手臂已閃電般飛出,五指如鈎,急擒何筆的手腕,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神武尊者洪承緒雖已傷重垂危,仍用心機打算擒住來人,將他送往黨莊救治。
這出手一擊,快如閃電,鋭不可擋。不過,他快,何筆更快。何筆凌空一個翻身,腳尖已乘勢將摔在地上的朱雀令挑起,反手接往,人也退後了八尺,身法乾淨,漂亮,利落,只有親眼見到的人,才能相信,別人無法想象。
這一來,神武有者洪承緒一招抓空,臉色變得更慘,低聲道:“你——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何筆哈哈笑道:“洪承緒,我早就認出你了,從你一提神武六煞,我就知道你是雄霸南天的神武尊者,怎麼,你還認不得我是星宿下凡的一代吃喝幫主?”
神武尊者一聽,失聲道:“你……你是何筆?”
何筆笑道:“你總算猜對了!”
神武尊者眼睛盯着他,就好象見到了鬼似的,嘶聲道:“小兄弟,你好。”
何筆笑道:“有吃有喝,還不算壞!”
神武尊者嘆了一口氣道:“我卻糟透了!”
何筆一聽,突然大笑了起來:“哈哈……”
神武尊者瞪了他一眼,嘶聲道:“你看到我這副樣兒,可是很開心是嗎?”
何筆笑道:“那是當然,想不到一代神武尊者,雄霸南天,一過了長江,就變得如此狼狽,如果過了黃河,就要粉身碎骨了!”
神武尊者一聽,氣得幾乎昏了過去,但他仍在咬牙強忍着道:“老夫是中了那些臭娘們的詭計,這個仇我會報的。”
何筆調侃地道:“這都怪你不好,還報個什麼仇?”
神武尊者怒聲道:“我有什麼不對?”
何筆笑道:“你這叫老頭入花叢,就憑几根老骨頭,怎經得起那風流陣呀,我勸你忍了吧。説出來,該有多丟人的!”
神武尊者恨恨地道:“我就是難以嚥下這口氣!”
何筆笑道:“咽不下也得咽,憑你現在這樣,不咽行嗎?”
神武尊者恨恨道:“就憑十八夫人幫那幾個臭娘兒們,就能放倒我洪承緒?”
何筆笑道:“這就叫強龍不壓地頭蛇,別忘記,這裏是關西,不是你們韶關。”
神武尊者一聽,氣消了,也餒了,不停地咳嗽已咳出血來。
何筆見狀,想起了“英雄末路”這句話,心中起了不忍,他嘆了一口氣,正打算過去扶起他,身形突又迅快地躍起,閃沒入樹梢間。
也就在這時,已有三個人掠進林來。
從林外掠進來的三個人,是兩名虯髯漢子陪着一位紅衣姑娘,那兩名虯髯漢子,也是一色的紅衣。
那紅衣女郎進入樹林,一眼看到了萎頓地上的神武尊者,驚叫了一聲“爹!”人就撲了過去。
這時的神武尊者用手捂着嘴,拼命想將嘴裏的血嚥下去,一聽到那紅衣女郎的驚叫聲,神情一變,那股鮮血已箭一般噴了出來。
那紅衣女郎正是他神武尊者的獨生女兒,掌上明珠洪美玉。
她一見老父傷成這個樣子,芳心已碎,顧不得血污,撲了上去,抱着了神武尊者。
那兩名虯髯漢子也搶了上來,扶起了神武尊者,一人出掌運氣,為他療傷。一人從懷中掏出丹丸,塞在他的口中。
過了將近頓飯時光,神武尊者洪承緒總算緩過了一口氣,他恨恨地説了一聲:“該死的何筆。”
洪美玉忙道:“爹,放心吧!我一定會替你殺了那小子!”
躲在樹梢上的何筆一聽心道:這倒好,救人不成反倒結了仇。
他心中這麼想着,但是他並不在意,一展身,掠空而去……
斜峪關外,太白山下,桃花莊。
雨後初晴,豔陽天。
十八夫人幫,自從截殺何筆不成,大夫人俏羅剎,八夫人七夫人相繼喪命之後,現在的桃花三娘子,已成了她們的總瓢把。桃花莊也成了十八夫人幫發號施令之地。
經過驪山腳下血戰一晝夜,十八夫人幫裏沒有敗,但也大有損傷。
惡戰結束後是休精養鋭的時候了,桃花三娘子偷得半日閒。
桃花三娘子雖然已是三十四五歲的人了,但是,她那雙媚眼,仍是那樣明亮、迷人,笑起來令人心動,見到她的人,誰也不相信她是三十多歲的女人。
象她這樣的女人,世上並不多,有很多人羨慕她,也有很多人嫉妒,她自己對自己,可説是百分之百的完金滿意。
但只除了一樣事,那就是,孤衾難眠,寂寞難遣。
突然,窗子被撞破了幾個洞,同時出現了幾個腦袋,那是男人的腦袋,每個腦袋上都有一雙貪婪的眼睛。
他們看得眼睛發直,一口口地嚥着口水。出現的這幾顆腦袋,並不怎樣的中看,有的是滿臉橫肉,有的是滿臉疤痕,大鼻子小眼睛,大眼睛又配上短眉毛,這樣的腦袋實在令人作嘔!
可是,桃花三娘子毫不在乎,臉色都沒有變,她淡淡地一笑道:“各位從什麼地方來的,難道從來未見過女人嗎?”
那五個人同時大笑起來,一個短眉大眼的漢子,大聲笑道:“我們就是祁連五虎,被你們總瓢把子請來助拳的,女人當然見多了。”
桃花三娘子嬌笑道:“就快進來吧!”
那短眉漢子一聽,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砰地擠開了窗户,就想跳進來。
但是,身子剛一跳起,慘叫一聲,人就倒了下去。
這一來另外四虎見狀大驚,連忙縮頭回去,驚叫道:“老五,你怎麼了?”
就見這位短眉虎雙目中釘着兩支銀針,血從眼眶中流出來,疼得他雙手亂抓。
老大雙頭虎,只因他頭上生了個大肉瘤,所以被稱為雙頭虎,見狀臉色一變,喝道:
“臭娘兒們,你是從哪裏來的?”
桃花三娘子嬌笑道:“我從哪裏來都可以,你管得着嗎?”
雙頭虎聞言一怔,又喝道:“你可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
桃花三娘子笑道:“我當然知道這裏是十八夫人幫的總舵,桃花莊了!”
雙頭虎道:“你可知道我們弟兄是什麼人?”
桃花三娘子笑道:“你們方才不是説過了嗎?什麼祁連五虎?”
雙頭虎哼了一聲道:“你知道就好,不妨告訴你,我們祁連五虎可是桃花三娘子請來的貴客,你敢傷了我們弟兄,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桃花三娘子一聽,跟着一陣嬌笑道:“這桃花三娘子準是瘋了。”
雙頭虎大喝一聲道:“好賤人!你敢亂評桃花三娘子。”
桃花三娘子笑道:“我評錯了嗎?她千里迢迢請你們五虎來看女人,能説不是瘋了嗎?”
雙頭虎臉色變了變道:“誰叫你在這裏睡覺,再説,桃花莊也是你臭娘兒們住的地方嗎?”
桃花三娘子嫣然道:“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裏睡覺,你知道我是準嗎?”
雙頭虎怔了怔,眼睛在桃花三娘子身上打了幾個轉,冷冷地道:“你是誰?我不信你會是十八夫人幫總瓢把桃花三娘子!”
桃花三娘子笑道:“你既然不信,我就只好是桃花三娘子了!”
話音一落,雙頭虎的那顆腦袋,象似突然裂開了,裂成了四五塊。
他作夢也想不到,這個女人,就是名滿天下的十八大人幫的總舵主桃花三娘子!
其他三虎簡直不敢相信,卻又不敢不信,他們的腳已開始往後退,自然退得很快。
不過,他們還是慢了,突然從那破窗洞中,飛射出來十幾道銀光。接着,就是一連串慘叫,每個人的眼睛上都插了一根銀針,四個人都用手蒙着眼睛,疼得滿地打滾。
房中的桃花三娘子嘆了一口氣道:“沒用的東西,連看女人都不會看。”
她話音未落,那慘叫聲一齊停止了。
桃花三娘子,輕嘆了一聲道:“蝶兒。”
外面沒有回聲,過了很久,才聽得刷的一聲,是刀人鞘的聲音。
桃花三娘子嘴角邊泛起一絲微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來了!”
房外有人接腔笑道:“難道你真的成了精,怎麼會知道是我?”
桃花三娘子道:“除了你快刀浪子花一平外,還有誰能在一瞬之間就殺死四個人,還有誰能使這麼快的刀!”
桃花三娘子又道:“謝謝你,還沒有忘了我。”
快刀浪子道:“最近聽説你吃了敗仗,所以才趕來看看你。”
桃花三娘子冷笑了一聲道:“可是看着我死了沒有?”
快刀浪子笑道:“你已是成了氣候的千年妖狐,連睡覺都帶着暗青子,怎能死得了?”
桃花三娘子哧哧地笑道:“原來你也在偷看我,否則你怎會知道我在睡覺?”
快刀浪子沒有回答她的話。
桃花三娘子又道:“既要來,為什麼不大大方方地進來呢?”
快刀浪子長長嘆了一口氣道:“十八夫人幫建業不易,威震關西也就足夠了,為什麼還要貪心不足呢?”
桃花三娘子道:“你豈不懂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嗎?”
快刀浪子又嘆了一口氣。
桃花三娘子道:“你為什麼要嘆氣?你以為我找你來就一定沒有好事嗎?是否因為你現在成名了,連老朋友都不要了?”
快刀浪子道:“你先穿上衣裳,我等會兒見你。”
桃花三娘子道:“我已經穿好衣裳了,你進來吧!”
快刀浪子終於在門口出現了,他是個健壯的漢子,二十七八歲,看他全身都充滿着一股殺氣。
他披着藍色披風,他的臉本就很白,細長的眉,兩隻眼炯炯有光,令人不敢逼視。
他進門一眼看到桃花三娘子,仍然還是躺在牀上,就有些彆扭了。
桃花三娘子嬌笑道:“怎麼,膽小了,有人存心想來偷看我,我就要殺了他,你存心不想看,我反而偏要讓你瞧瞧!”
快刀浪子花一平,是關西第一殺手,他憑着一口刀,在江湖上刺殺過無數武林高手。
他做殺手並不是為了錢財,而是為了興趣,他對任何事的興趣,都及不上殺人的濃厚。
越不容易殺的人,他越有殺的興趣。
快刀浪子轉過臉去,冷聲道:“瞧不瞧都一樣,你也沒有什麼好看的!”
桃花三娘子道:“聽説前兩年你殺了賀蘭十六鐵……”
快刀浪子道:“嗯!”
桃花三娘子道:“賀蘭山鐵氏山莊的鐵煞刀陣,名震江湖,可見還是役有你的刀快。”
快刀浪子道:“嗯!”
他此刻非但不敢看桃花三娘子一眼,甚至不怎麼多説一個字。
桃花三娘子道:“我這次請你來,為的就是看看你的快刀。”
快刀浪子花一平面色驟變,啞聲道:“你真的要看?”
桃花三娘子嫣然一笑道:“你用不着緊張,我可不是來找你比試的,因為我既不想死在你的刀下,也捨不得殺你。”
快刀浪子冷然道:“那你就不必看了!”
桃花三娘子道:“為什麼?”
快刀浪子道:“因為我的刀是用來殺人的,不是給人看的。”
桃花三娘子眼波流動,笑道:“我若偏偏要看呢?”
快刀浪子花一平,沉默了一陣,突然道:“好!你就看吧!”
他話雖然説得很慢,一共才不過五個字,可是,等他話音一落,刀已出鞘,又入鞘,就在那刀光一閃之間,靠在房門口的一把椅子已被劈成兩半了。
快刀浪子花一平的快刀果然驚人。
桃花三娘子又哧哧地笑了起來,道:“我想看的是你殺人的刀法,不是劈柴的刀法,在老朋友面前,你又何苦藏私呢?”
花一平愕然道:“你説我藏私?”
桃花三娘子道:“誰不知道你的刀法是左右開弓,出手雙下,尤其左手刀比右手刀快一倍。”
花一平臉色突變,沉聲道:“你一定要看我的左手刀?”
桃花三娘子道:“看定了!”
花一平長嘆了一口氣道:“好,你看吧!”
説話間,用力扯下了身上的披風。
桃花三娘子正在笑,笑着,笑着,突然僵了,再也笑不出來了!
因為以快刀稱雄江湖的快刀浪子,他的一條左臂已被人齊肩砍斷了。
過了很久,桃花三娘子才長長嘆出了一口氣,駭然道:“這……這難道是被人砍斷的嗎?”
快刀浪子花一平道:“嗯!”
桃花三娘子道:“對方用的是刀?是劍?是斧?”
快刀浪子道:“非刀、非劍、非斧,是一隻肉掌。”
“一隻肉掌?”桃花三娘子不禁為之動容道:“一隻肉掌?是誰有這麼高的功力。”
快刀浪子嘆了一口氣道:“他還只是一個不大的小夥子。”
桃花三娘子忍不住問道:“他是誰?”
快刀浪子目光滯呆,遙望着遠方,恨恨道:“他説他是吃喝幫主,天下哪有這樣的幫派?”
桃花三娘子吃驚地道:“是他,那你傷得一點不冤。”
快刀浪子愕然道:“你,你認得他?”
桃花三娘子慢慢地點了點頭道:“不錯,我認得他,我當然認得他了。”
快刀浪子道:“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桃花三娘子道:“你先告訴我,他是怎樣的一隻肉掌,砍下了你一條手臂的?”
快刀浪子聞言,悽然一笑,説出了一番經過。
那是兩天前的事了,金烏堡主在被何筆救出流沙之後,躲在樹林中休息,準備在養足精神之後,再去找何筆追回金烏令。
就在金烏堡主塗公亮體力方將恢復之際,進來了快刀浪子花一平。這兩個人本沒有什麼仇,因為武林中金烏堡主的名氣相當響亮。江湖上一些後起之秀,誰欲揚名於世,轟動江湖,最直接了當的辦法,就是向武林成名人物挑戰。
若擊敗神武尊者、金烏堡主,或者殺死他們,頓時就可成名了。
這就是所謂位高勢危,樹大招風。這兩句話,説的一點也不錯。
不過,神武尊者還在韶關,金烏堡較為近些,於是,快刀浪子就打算先找徐公亮。
他們根本從未謀面,更談不上有什麼仇怨,但卻為了一個“名”字,爆發一場可怕的血戰。
金烏堡主塗公亮雖然早已在江湖上成名,但他卻沒法能夠把快刀浪子花一平殺死,使自己的名氣在江湖上更響亮。
因為,近幾年來,快刀浪子花一平已成為江湖上最有名氣的年輕刀客了。
現在,他們在樹林中碰面。因劍已落入流沙中,塗公亮就在地上撿獲到一稈鐵槍。
須知,槍為兵中之霸,所謂一寸長,一寸強。
塗公亮平時攜帶武器是劍,但他還擅用刀、斧、槍,尤其是槍。
這一杆鐵槍,乃是他手下十二太保中一名太保所遺下來的。
塗公亮對於這杆鐵槍感到很滿意,他要用這一杆鐵槍,把快刀浪子擊敗。
兩人一見面,連話都沒有説一句,就動上了手。
徐公亮挺槍就向快刀浪子衝去,他把何筆加諸在他身上的一股惡氣、怒火,一齊發泄在快刀浪子的身上。
他一槍八式,左四槍,右亦四槍,這八槍刺的盡是快刀浪子花一平的要穴,來勢迅疾無比。
在這同時,花一平的快刀,也已展開反擊。只見寒森森的刀光,突然閃起,雖然刀槍並未交碰,但花一平的快速刀法,已把塗公亮的槍勢,無聲無息地化解開去。
塗公亮厲喝躍起,雙腕一放一收,又刺出三十二槍。這三十二槍比剛才那八槍更急更快,而且每一槍都向花一平的咽喉暴刺。
花一平沒有用刀招架,只是身形急閃。
三十二招之後,他的身影已經三十二變,使得塗公亮不禁面露凜然之色。三十二槍刺空之後,一道刀光突然向他的胸膛射去。塗公亮鐵槍抖動,鎖住這一道刀光。
花一平這一招刀法,是飛龍刀法中的一招龍騰雲中。
塗公亮連攻數十槍未能得手,此刻只好改用掌勢與其周旋。其實,他並非不想再攻,而是花一平的反擊,遠比他想象中的猛烈。只見一片銀色,已把塗公亮手中鐵槍完全籠罩住了,剎那間,只見刀光,不見槍影。
塗公亮不禁大駭,真正領略到飛龍刀法的威力,他猛一咬牙,猛地再刺一槍。這一槍他刺得很冒險,一槍刺去,有去無回,這一槍不是花一平死在鐵槍之下,就是塗公亮死在快刀之下,除此之外,絕無迴旋餘地。
他這一槍稱得上是急!準!狠!
他自信一定可以命中對方的心臟!
咔的一聲,槍已向前暴射。
倏地……塗公房的眼睛睜大了起來,他看到了一件絕不可能發生的事,然而,這件事情卻發生了!
那就是他這一槍,並沒有刺中花一平的心臟,反而被花一平伸出右手,把急刺過來的鐵槍,緊緊地抓住了。
他這一着,比塗公亮這一槍,更是兇險,花一平他辦到了。
就在塗公亮大為驚愕之際,他的咽喉突然感到一陣涼意,花一平左手快刀已在他的頸部,輕輕掠過了。
花一平這左手一刀,乍看去並不很費力,但是金烏堡主塗公亮這條老命,就斷送在這一刀之下了。
塗公亮在倒下去的時候,仍然在懷疑自己的眼睛,自己是否看錯了,對方的左手,會有這麼快?
快刀浪子花一平,左手刀殺了塗公亮。他高興極了,忍不住縱身大笑道:“哈哈……哈哈……我殺了塗公亮了!”
他喊聲未了,忽從樹外衝進來三條大漢,他們一見堡主被殺,其中一人揮舞着一柄刀,向花一平撲了過來。
人方接近,花一平身形微轉,刀光乍閃,那漢子刀未砍下,人已被齊腰斬斷。
她又狂笑起來,另外的兩個人已嚇呆了,他們作夢也想不到,對方的刀法竟會有這麼決!
那兩人怔了一怔,一人揮起電頭刀,招走刀劈華山,劈向花一平的頭頂。
花一平冷冷笑道:“你不行,動手就得送命!”
他輕鬆地講着話,身子動也未動,一伸手就抓住了對方的刀鋒,使他這一刀砍入石頭裏。
突然,又是寒光一閃,一項頭顱已飛拋出去老遠。
另一人見狀,也揮刀撲了上來,一刀還未破出,突聽一人道:“快退回去吧,別送命了!”
花一平聞聲,立刻轉身看去,就見不遠處站着一位白衣少年,看年紀最多也不過十六七歲,圓圓的臉,大大的眼睛,一臉的調皮相。
見花一平看他,笑道:“好快的刀,一刀一條命,真有兩下子,佩服,佩服!”
花一平冷然瞪了他一眼道:“小兄弟,多謝你捧場!”
話音方落,從林外又撲過來兩名金烏堡的弟子,怒喝一聲,揮刀直撲過來。
快刀浪子視如不見,等着兩人撲近,他又是倏地一轉身,又是兩條命完了!
就在兩人方一倒下,又有五六人衝了進來。花一平狂笑道:“不要命的,你們就一起上吧,省着花老爺費事!”
話方説完,那五六名大漢方待猛撲,那小孩突然揚起手中一面銅牌喝道:“你們都給我退出去!”
那六名大漢一看到那銅牌,神情一怔,立翻身縱出林外。
花一平掃了那銅牌一眼笑道:“小兄弟,你那可是金烏令?”
白衣少年笑道:“朋友,你很有眼光,不錯,正是金烏令!”
花一平愕然道:“你也是金烏堡的人?”
白衣少年笑道:“猜錯了,金烏堡的人是我的人!”
花一平道:“那麼這位金烏堡主塗公亮呢?他是你的什麼人,你該不是他的兒子吧?”
他最後一句話,犯了那白衣少年的大忌,因為他是從不在口頭上吃虧的人,聞言大眼一翻,冷然道:“你是我的孫子,他是我的朋友。”
花一平並不發怒,冷然一笑道:“你可是親眼看到我殺了他,是否想替他報仇?”
白衣少年道:“當然是要報仇,不過,我就算殺了你,他也活不轉了,多死一個人,對我有什麼好處?”
花一平道:“看不出,你的心腸滿軟的嘛!”
白衣少年笑道:“這就叫菩薩心腸呀!”
花一平冷笑了一聲道:“我可沒有那麼好心腸,出刀就得死人!”
白衣少年笑道:“我猜你一定是狼心狗肺!”
他這一罵,把花一平罵惱火了,突喝一聲道:“小子,你找死!”
白衣少年笑道:“你難道想殺我?”
花一平冷喝道:“只怪你話太多了!”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緩緩地道:“別以為你的刀快,我的手也不慢,你殺我並不容易,我的武功雖不好看,卻很有用。”
花一平抬手撫着刀柄,冷聲道:“我好歹總要瞧瞧!”聲落刀起。
突然,他睜大着眼,瞪着那白衣少年,一動不動,目光裏充滿着詫異,也充滿了驚駭。
原來,他那一隻出刀最快的左手臂,連同手中那柄刀,已斜拋出去兩三丈遠,丟在地上,血從他肩胛處沁了出來,越流越多……
白衣少年笑嘻嘻地道:“我説得不錯吧,你的左手刀沒有我的手快,相信了吧!”
花一平顫動着臉上的肌肉,抖着沙啞的聲音道:“你是什麼人?可敢報出個名號!”
白衣少年笑嘻嘻地道:“你以為我不敢告訴你嗎?我如怕你報仇,把你殺了不就乾淨多了。現在我告訴你,我是星宿下凡,邪神降世,吃喝幫主,威震武林,聽清楚了沒有,記牢了,要找我報仇,隨時奉陪!”
話落,身形一閃,人已縱飛而走。
花一平怔在當地好半天,才忍着痛蹣跚而去,斷臂不要了,連刀也不要了。
這就是快刀浪子斷臂的經過。
他説完了之後,桃花三娘子長嘆了一口氣道:“你怎麼會碰上了他,這小子可邪門得很呢!”
花一平頹喪地道:“看樣子我是幫不成你的忙了,只可惜你找錯了人!”
桃花三娘子道:“難道你不想報斷臂之仇?”
快刀浪子花一平嘆了一口氣道:“當然仇是要報,可是怎麼報法呢?”
桃花三娘子瞑目想了一陣,突然大聲道:“誰説沒有辦法,我現在就去找個人給你瞧瞧!”
花一平的眼睛立刻又閉上了,緩緩地道:“你想去找誰?莫非是飛天魔女?”
桃花三娘子道:“不錯,我正在找她!”
提起了飛天魔女,她眼睛發着光,接着又道:“飛天魔女不但輕功高絕,內家功力十個何筆也比不上!”
飛天魔女,也就是崑崙雲台宮的宮主。她生性孤傲,卻是個出色的女人,美豔極了,美得怕人。叫人看了,都會生出甘為情死之感!如此美的女人,卻有一副蛇蠍般的心腸。圍捕何筆的行動,他們雲台宮也參加了。不過,卻是靜以觀變,打算等兩敗俱傷時再下手。
她這是一石二鳥之計,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最後去對付何筆,豈不是反手摺枝嗎?
主意打得精,計算得好,最後的結論卻變了。
朱雀神武門、金烏堡,一敗塗地,何筆卻仍無事,而且還奪得了金烏、朱雀二令,飛天魔女為之氣惱!
恰在這時,桃花三娘子找上了她,那還不是一拍即合的事。
她們定下了縛虎擒龍之計,決心捉住何筆放血練功。
就在這時,何筆也正遇上了麻煩。
因為何筆的性情,是受不得人家一點恩惠,所謂滴水之恩,湧泉以報。
他自從被天理幫的紀雯兩次救回性命,他的一顆心,就全給了天理幫,他也默認天理幫就是他的家了。
而紀小姐對於何筆,起先的用心,只在拉攏人手,擴充天理帶的實力,漸漸地,她已愛上了何筆。
雖然她比何筆大上二三歲,而何筆卻不在乎年歲的相差,他也在愛着紀姑娘。他們只是心裏在愛,誰也沒有説出口來,可是,只要幾天不見面,紀雯會派人到處打聽他的消息。而何筆總會悄悄地回到天理幫看上一眼。看了之後,心中倍覺得踏實。
驪山血戰,已過了一個月,風雨已洗刷淨了山麓下的血腥。
秋陽照射着大地,雖然已是秋涼季節,有時還是熱得受不了。
駱峪口的樹蔭下,有個挑擔賣酒的。酒很涼,喝下去既解渴,又過癮,還有開花蠶豆、五香豆腐乾和茶葉蛋就着下酒,口味不見得很好,做得卻很乾淨。
何筆已有一個月沒有回到天理幫去看一眼了,他很想看看紀雯,所以就趁空趕回天理幫去。
駱峪口是去天理幫必經之地,他正走到這裏,就遇上了這個賣酒的。
天氣實在太熱,他也走得正好口渴,見這個賣酒的是個灰白頭髮的老頭兒,穿着雖然襤褸,洗得卻很乾淨。
由於近來連生事故,何筆更是小心,他一走到樹蔭下,似乎已嗅出了危險的氣息。雖然,他並沒有看到什麼,也沒有聽到什麼,只是一種本能的感觸,這就是何筆不同於別人的地方。
他一到樹下,那老頭兒就向他兜售他的酒。何筆本就是個好酒之人,經人一兜售,那還忍得住,喝就喝吧!
他一連喝下去了六七碗,意猶未足,還要再喝,道:“老人家,再來兩碗!”
那灰白頭髮的老頭兒斜瞟了他一眼,笑道:“小夥子,我這酒後勁很大喲,再喝只怕連路都走不動了。”
何筆笑道:“只要喝得高興,走不動就睡在這裏,又有何妨?”
賣酒老頭兒道:“你不想趕回家去嗎?”
何筆笑道:“家?哈哈……何處是我家,回到哪裏去?”
賣酒老頭兒詫異地道:“你從哪裏來的呢?來處就是你的家。”
何筆笑道:“我自已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卻叫我回到哪裏去呢?”
賣酒老頭兒搖了搖頭,喃喃地道:“這小子只怕已醉了,滿嘴裏胡説八道。”
何筆笑道:“老頭兒,你不是賣酒的嗎?”
賣酒老頭兒沒好氣地道:“當然,難道我賣的是醋?”
何筆笑道:“我倒希望你賣的是醋!”
賣酒老頭兒把眼一瞪,叱道:“小夥子,你敢説我的酒不好?”
何筆笑道:“那你為什麼不希望別人多喝你的酒呢?
快打酒來!“
賣酒老頭兒氣呼呼地哼了一聲,為他舀酒。
就在這時,遠處奔來一夥人馬。這一夥人,有的臂上架着鷹,有的手裏牽着狗。一個個都是身着勁裝,佩弓帶劍,馬鞍邊還掛着些獵物,顯然是剛打獵回來。
秋狩冬藏,秋天正是打獵的季節。
走在最前面的一匹馬上,坐着一位少年公子,錦衣金冠,打扮得粉裝玉琢一般,騎的也是一匹萬中選一的良駒。
他身邊僕從不少,看樣子好象富家公子,或者是官府少爺。
那賣酒的老頭兒,也看出大買賣上門了,精神一振,就大聲喊叫道:“好酒,好醇的酒啊,三碗下肚賽神仙!”
何筆笑道:“老頭兒,我已喝了十碗了,那該成佛了吧!”
賣酒老頭兒瞪了他一眼。
此刻,那夥人馬已停了下來,馬上那位少年公子笑道:“回去還有好一段路,天又這麼熱,你們就在這兒喂碗酒吧,不能多喝呀。”
那些人一聽,全都跳下馬來,圍上了那賣酒的擔子,左一碗,右一碗,他們喝得十分愜意。
何筆看那少年公子圓圓的瞼,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皮膚又白又嫩,笑起來,臉上一邊一個酒窩,十分可愛。
何筆不禁多看了那少年公子兩眼,總感到這位少年公子有點兒脂粉氣。
而那少年公子也正在注意何筆,他剛在僕從為他鋪好的毯子上坐下來,忽然朝着何筆笑了笑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這位朋友何不也請過來喝一杯。”
何筆笑道:“我正有這個意思。不過,我已喝了十碗酒了,身上的錢不夠,若有人請客,那真是太好了!”
那少年公子哈哈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幾碗酒算得了什麼,快,快打酒來!”
那賣酒老頭兒只好倒了碗酒過來,卻又瞪了何筆一眼,咕噥道:“有不花錢的酒喝,這下只快醉死了!”
何筆笑道:“人生難得幾回醉,能夠一醉不起,也是一大樂事,請!”
他“請”字剛出口,一碗酒已不見了。
因為,別人喝酒是一口口喝下去的,而他何筆的酒,卻是倒下去的。
那少年公子見狀,拍手大笑道:“好!這才是英雄氣概,你們看到沒有,這才叫喝酒呀!”
何筆笑道:“那沒關係,若是他們沒有看到我可以再喝一碗給他們看!”
少年公子笑道:“豪爽。卻不知朋友高名大姓?”
何筆笑道:“人説我是星宿下凡,邪神下界,現在吃喝幫主,我的名姓就是可以不必,簡單的説我叫何筆。”
少年公子突然大笑道:“可以不必,好個有趣的名字。”
何筆忙道:“公子高姓大名,也請告訴。”
少年公子大笑道:“萍水相逢,我請你喝酒,喝完了就走,所以這姓名嘛,可以不必告訴你吧!還是不説的好。”
何筆笑道:“對對!你我今日能盡飲酒之歡,已是有緣,又何必問名道姓呢?”
少年公子笑道:“我看這茶葉蛋不錯,以蛋下酒,醉得會慢些。”
何筆笑道:“説得很對,我身為吃喝茶主,有喝的,就得有吃的,而且醉得太快,實在無趣。”
他説着,伸手就去抓那些茶葉蛋,用手一捏,皮褪蛋出,放進嘴裏,脖子一伸就嚥了下去。
轉眼之間,他一口氣吃下了十七八個蛋。
這麼一來,他真成了表演了,周圍的人,都停下了酒碗,看他吃蛋,兩個蛋一碗酒,轉眼間。他又喝下了八九碗酒。
他不但飯量大,酒量也大的驚人。
跟着少年公子來的那些人,都是行動矯捷精神飽滿的彪形大漢,論酒量和吃蛋的功夫,卻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何筆。
少年公子不由稱讚道:“老兄真是快人,不但酒喝得快,連吃蛋也快,哈哈……”
何筆的眼睛已眯了起來,舌頭也大了,看來竟有七八分的醉意,笑道:“因為我知道死的也比別人快些……”
話音一落,身子一翻,就睡在了地上。
少年公子瞟了他一眼,冷然道:“把他丟到一邊去。老刀子,準備好了沒有,現在就放他的血,去治主人的病!”
那賣酒的老頭兒方應了一聲:“早就準備好了。”話音未落,那少年公子一擺手道:
“且慢,又有生意上門了!”
這時,太陽還未下山,從駱峪口處又出來了一行車馬。
黑漆的馬車雖已陳舊,看起來仍然很有氣派,車門是開着的,車窗上也掛着簾子。
趕車的是個中年漢子,馬車前後還有三騎護從,都是精悍的武士,都是藍色勁裝,入眼就看出是天理幫的人。
由於那少年公子的人馬,已將道路擋去了一大半,天理幫的車馬到了這裏,也只得放緩了下來。
那賣酒的老頭兒,趁機拉生意,吆喝起來道:“好酒,好醇的酒啊——真正的醇酒,香醇解渴。客官們,下馬來喝碗酒吧!”
護從馬車而來的武士們,舔了舔嘴唇,顯然是想喝。
但是,卻沒有一個下馬來,只是在等着那位少年公子讓路。
但是,少年公子那夥人,看樣子絲毫沒有一點讓路的意思。
那少年公子仍然注視着那已醉去的何筆。本來要拿他放血的,當着外人,他也只好停手了。
他想放這些人過去,又怕他們發現了何筆。因為他已認出這些人,是天理幫的人。
正在雙方僵持間,車廂中突然傳出了一個嬌甜的聲音:“你們趕了半天的路,也累了,就歇下來喝碗酒吧!”
馬上那三人聽了,立刻下了馬,車廂中的人又道:“老於,你也下車去喝一碗吧,我們也不急着趕路。”
趕車的老於,遲疑了一下,終於將馬車趕向路旁。
這時,那賣酒的老頭兒已為那三名武士舀了三碗酒,正趕着去舀第四碗,拿到酒的已準備端起來喝了。
趕車老於突喝一聲道:“慢着,先看看酒裏有沒有毒。”
賣酒老頭兒一聽,氣得臉都紅了,憤憤地道:“毒?我這酒裏會有毒,好,那就先毒死我吧!”
他嚎叫着,就將手裏剛舀好的一碗酒,喝了下去。
趕車老於根本不理他,徑自走了過去,自懷中取出了個銀勺子,在酒缸子裏留了一勺酒,看到那銀勺子沒有變色,這才輕輕嘆了一口氣,然後點頭道:“可以喝了!”
那三名武士端着酒碗正在發怔,聞言才算鬆了一口氣,仰首一飲而盡,順手又拿起了一塊豆腐乾,正想放進嘴裏,趕車老於忽然又喝道:“等一等!”
那少年公子忽然笑道:“豆腐乾裏難道也會有毒嗎?
這位朋友未免太小心了!“
趕車老於瞪了他一眼,沉聲道:“出門在外,能小心些,還是小心些的好。”
他説着又自懷中取出了一柄小銀刀,正想將豆腐乾切開,少年公子已走了過來,笑道:
“朋友,你身上還帶着這麼多有趣的玩藝兒,能否借給我瞧一瞧。”
趕車老於將那少年公子上下打量了一眼,終於將那柄小銀刀遞了過去道:“這有什麼好看的!”
少年公子接刀在手,見那銀刀打造得古雅而精緻。他微微一笑道:“好精緻的一把刀,不知能不能殺人?”
趕車老於笑道:“這把刀本來就不是用來殺人的。”
少年公子笑道:“你錯了,只要是刀,就可以殺人!”
他説到“殺”字時,手掌中的銀刀,已脱手飛出,化作一道寒光,當“人”字出口時,那柄銀刀已插入趕車老於的咽喉!
趕車老於怒吼一聲,反手拔出刀來,向那少年公子撲了過去,但他那喉間的鮮血,箭一般射出。
經此一來,他的氣力也隨之消失,衝前不到三步,人已栽倒在少年公子的腳下。
那少年公子看了他一眼,笑道:“我説是刀都可以殺人的,現在你總該信了吧!”
那三名武士,屬於天理幫藍衣武士中的高手,他們作夢也沒想到對方這位面貌清秀而可愛的少年,竟然殺人不眨眼。一時之間,被驚得怔住了。不過,他們在眼看着趕車老於倒下去時,也同時刀劍出鞘,怒喝着揮舞起刀劍撲了過來。
少年公子斜睨了一眼,冷冷笑道:“你們都不是我的對手,又何必來送死呢?”
方才喝第一碗酒的那位藍衣武士,眼睛都氣得紅了,不等他這句話説完,揮劍已劈向少年公子的頭頂。
那少年公子搖頭笑道:“你很差勁。”
話聲中,他身子動也未動,揚手輕輕一抬,只用兩個手指,夾住了劍鋒。他這一劍,砍入地裏。
那武士手腕一翻,打算以劍鋒去割對方手指。
倏然,一支羽箭已射入了他的脊背,箭桿自後背射入,自前身穿出,鮮血一滴滴落下來。
這些事也不過兩句話的功夫。另外兩人已衝到少年公子面前,刀劍尚未砍出,只聽車廂中一人嬌叱道:“退下,憑你們也是人家的對手?”
隨着嬌叱之聲,車廂垂簾掀起,走下一位紫衣女郎,她確實生得美麗,雖然她並沒有濃妝豔抹,戴任何首飾,仍是那樣美。
這位少年公子本以為自己已是很美的了,但一比之下,他不禁感覺到自已比人家差多了,他有些羨慕,更有些嫉妒。
他笑了一笑,笑得是那麼天真,眼睛盯着紫衣女郎道:“你……你……你是紀雯?”
紫衣女郎笑道:“不錯,你在找我?”
少年公子聞言,臉上的表情突然變了,變得很奇特,冷然道:“對了,我找的就是你!”
紀雯並不生氣,嫣然一笑,緩緩地道:“公子貴姓,找我有什麼事?”
少年公子道:“在下是個默默無聞的人,怎及得天理幫少幫主的大名,不提也罷!”
紀雯也不再多問,她瞧了地上那兩具屍體一眼,冷聲道:“這兩個人可是你殺的嗎?”
少年公子笑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多問!”
紀雯道:“他們和你有仇?”
少年公子搖頭道:“那倒也沒有。”
紀雯冷然道:“那他們一定是對閣下無札了!”
少年公子笑道:“就算他們對在下無禮,在下又怎會和他們一般見識!”
紀雯道:“如此説來,閣下是為了什麼要殺他們,就令人費解了!”
少年公子笑道:“你很知趣,最好不要求什麼解!”
兩人一問一答,話説得很是斯文,全沒有半分火氣。旁邊的人全都瞧得怔了,唯有何筆一直躺在那裏,他已真的爛醉如泥。
過了一陣,紀雯突然後退一步,腳站丁字雙手一抱拳,冷言道:“請。”
少年公子愕然一怔道,道:“請什麼?”
紀雯冷然道:“請出手呀!”
那少年聞言,忽然變了臉色道:“出手,出什麼手?難道要我向你出手?”
紀雯道:“閣下毫無理由殺了他們,必有用心,我既然問不下去,也就只有以武相見了!”
少年公子道:“不過,姑娘是天理幫的少幫主,江湖上有名的劍客,我怎能打得過你。”
紀雯冷然道:“閣卞何必太謙呢?請吧!”
少年公子笑道:“你可是打算殺了我,替他們償命!”
紀雯道:“殺人償命,難道不應該嗎?”
少年公子道:“我只不過殺了你手下兩個奴才,就要我償命,未免太狠了吧!”
紀雯冷叱道:“什麼奴才,他們也是人,也是一條命,對嗎!”
那少年公子一聽,眼圈兒紅了,突然跪了下來,流着淚道:“我一時失手殺了他們,好姐姐你就饒了我吧,我知道姐姐人又美,心又好,一定不忍心殺我這樣一個小孩子。”
如此一來,他忽然變成了一個耍賴的小孩子了。紀雯倒是怔住了!
少年公子流着眼淚,又顫聲道:“好姐姐你若是生氣,就把我帶來的人,隨便挑兩個殺了吧,好姐姐你説好不好?好不好……”
他説得十分可憐,無論是誰對這樣的一個人,都無法下得了手,何況紀雯又是個女人,心腸又軟,不禁起了惻隱之心,亦想作罷。
誰知就在這時,那淚流滿面的少年公子,突然在地上一滾,左腿掃向紀雯的足踝,右腿踢向紀雯的下腹,左右雙手中,閃電般射出七八件暗器,有的強勁如矢,有的盤旋飛舞。他的兩隻手,方才明明是空着的,眨眼之間,竟有七八種不同的暗器,同時疾射出來,令人驚奇。他的這些暗器是從哪裏來的?
紀雯乍然不防,還真吃了一驚,好在她武功確實不凡。微皺眉頭,長袖已流星般卷出。
那七八種暗器被袖風一卷,竟立刻無影無蹤。
須知紀雯乃是滄海神劍紀元法之女,家傳武功,並非等閒,她這一手出卷流星,使出來不帶一點煙火氣,確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功夫。尤其腳下踩的步法,更是靈活優美,只見她腳步激動,已將少年公子踢出來的鴛鴦腿恰好避過。
誰知那少年公子身上的花樣還真多,他兩腿雖是踢空,靴子裏卻又錚的一聲,彈出了兩柄尖刀,同時袖子裏射出了兩股輕煙。
任是紀雯武功再強,機智如何的高,也有疏忽的地方,她總覺足踝上微微一麻,就象蚊子叮了一口。接着,又嗅到一陣淡淡的花香……以後的事,她就不知道了。
少年公子見紀雯倒了下去,他這才慢慢地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他望着昏倒在地上的紀雯,笑嘻嘻地道:“我的少帶主,你的功夫可真不錯,只可借你這種功夫只能練給別人看,並不實用。”
話聲未了,突然響起了一陣掌聲。
少年公子聞聲,立刻轉身看去,他看到了一雙發亮的眼睛,那人竟是何筆。
方才還爛醉如泥的何筆,此刻眼睛裏竟連一點醉意也沒有了。他望着那少年公子笑道:
“老弟呀!你可真有兩下子,佩服,佩眼!”
那少年公子眨眨眼笑道:“多謝捧場,謝了!”
何筆笑道:“聽説崑崙雲台宮飛天魔女廖紅雲,又稱十手羅剎,全身上下都是暗器,我如沒有料錯,老弟你可是她的門下?”
少年公子笑道:“你老哥恭維我了,我也只有這兩手,再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了。”
就在兩人説話時,又是兩名藍衣武士一見自己主人受傷倒地,怒吼了一聲,揮刀直撲過來。
那少年公子嘴裏雖在説着話,似乎早已發覺,他臉上還帶着笑,連頭都沒有回,只不過輕輕彎了彎腰,好家向何筆答謝行禮。但是,他那腰上束着的那根腰帶,就在他剛一彎腰之際,噗的一聲,腰帶上已有一束銀芒暴雨般射了出去。
那兩名武士剛向前衝出兩步,倏然眼前一花,再想閃躲時,已來不及了。暴雨般的銀芒,已射上他們的臉。
他們狂吼一聲,栽倒地上,只覺臉上一陣奇癢鑽心,再也忍耐不住,竟反手揮刀,砍在自已的臉上。
何筆見狀,拍着手道:“好,好,這手真絕,名符其實的小刺蝟!”
少年公子訕訕地一笑道:“這真的是我最後一招了,不騙你,來……你老哥既然還沒有喝醉,我們再喝杯如何?”
何筆搖頭道:“對不起,我已經沒有胃口了。”
少年公子笑道:“莫非你怕酒中有毒?”
何筆笑道:“我是百毒不侵,就是有毒我也不怕,只是我不想做個酒鬼!”
少年公子笑道:“那你就是把我當成了壞人,不敢交我這個朋友?”
何筆笑道:“你很好,既天真,又可愛,就連這位賣酒的老頭兒,他也不象壞人。不過,我想起了飛天魔女,也就想起了他。”
少年公子笑道:“你知道他是誰?”
何筆笑道:“雲台宮刺蝟中的毒刺蝟,碰都碰不得。”
那賣酒的老頭兒聞言,臉色一變,道:“你既然知道老夫是什麼人,你為什麼還不快走?”
何筆笑道:“你們可知道我來這裏幹什麼?”
少年公子道:“不知道?”
何筆冷冷道:“捉刺蝟。”
那少年公子不禁怔了怔道:“捉我們?你怎知道我們會來?”
何筆笑道:“因為你們知道我會去天理幫,等在這裏,不是很好嗎?”
少年公子笑道:“看來你很不簡單,我低估了你!”
何筆道:“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小刺蝟,也是飛天魔女唯一的弟子。”
小刺蝟一聽,呆住了,怔了一陣之後,又笑了起來,笑得更是可愛,柔聲道:“你知道的事還真不少,只可惜,有件事你不知道?”
何筆笑道:“哦!還有我不知道的事?”
小刺蝟笑道:“酒雖無毒,蛋卻是用軟骨草所煮,吃了功力全失,不信不妨運氣試試看!”
何筆哈哈笑道:“我不用試,因為我是星宿下凡,百毒不侵,不信,我再吃給你看!”
説着,他又吃下了兩個。
小刺蝟默然半天,嚥了一口氣道:“我倒是看錯了你。不過,方才你既醉了,就不該醒的!”
何筆笑道:“為什麼?”
小刺蝟笑道:“因酒醉了的人,一醒煩惱就來了!”
何筆笑道:“我好象並沒有什麼煩惱呀?”
小刺蝟道:“只有死人才沒有煩惱。”
何筆笑道:“你看,我活蹦亂跳的,會是個死人?”
小刺蝟一撇嘴道:“我看差不多了!”
何筆道:“莫非你想殺我?”
小刺蝟笑道:“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師命父仇,也就只好得罪了!”
他話音未落,機簧弓弦之聲已起,弩箭暴雨般射出。
原來,小刺蝟是早有安排,已在這一帶佈下了埋伏,難怪敢大言不慚地説要殺他。可是當弩箭發出時,他的人已不見了。
小刺蝟剛掠上樹梢,就看到了何筆笑嘻嘻的,早在樹上等着他了。
小刺蝟不禁一驚,勉強笑道:“看不出,你的輕功也不錯呀!”
何筆笑道:“好説,好説,倒還馬馬虎虎過得去。”
小刺蝟冷笑了一聲道:“卻不知你別的武功怎樣?”
他話落手出,一動手就連連攻出七招。他的掌法靈活、迅速、毒辣,而且虛虛實實、變化莫測。
誰也不易看出來他哪一招是虛,哪一招是實。
但是,他瞞不了何筆。只見他身形一閃,小刺蝟的七招全都走空。
他雖連攻七招無功,雙手一搓,錚的一聲,十指中的指甲,竟全都飛射出來,閃電般擊向何筆胸助間的大穴。
他的手柔而纖細,就象女人的手,看不出他那指甲上竟還套着暗器。
何筆一聲驚呼,手撫胸膛。人已掉下了樹梢。
小刺蝟哈哈笑道:“任你精似鬼,也得喝老孃的洗腳水。你若真以為我只有最後一樣法寶了,那你就錯了!”
話音方落,已有人笑道:“你還有什麼法寶,我都想看看。”
小刺蝟一聽,臉色變了,方才明明已掉下樹去的何筆,不知什麼時候又上來了,而且笑嘻嘻地攤開手來,手中赫然有着十個指甲暗器。他驚恐了,駭然道:“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何筆笑道:“已告訴過你了,我是星宿臨凡,邪神下界,名震江湖的吃喝幫主——何筆。
你怎麼忘了?”
他話音未落,倏地聽小刺蝟“哎呀!”一聲,人也從樹上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