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五鳳樓後宅大廳裏,魔扇鐵林獨處廳中,焦急地坐卧不安。他真想不透,憑斷魂槍桑金魁的能耐,還有十四隻狼的護衞,多少成名的武林高手,連近身都難,竟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孩子奪去了一條命。還有紫金刀褚金彪,一把紫金刀,打敗過不少武林高手,怎麼也會栽在那小孩的手裏。
就在他百思難解的當兒,忽聽客房中褚金彪發瘋地狂叫道:“這、這是誰的臉——我的臉呢?”
原來是褚金彪經過醫生治療,止住了血,也止住了疼。他一眼看到菱花鏡,順手拿起來一照,忽見鏡中出來了一張可怖的面孔,驚叫不已。
一個青衣漢子,也就是照顧他的一名弟子進來,一見也給嚇了一跳。
褚金彪一指鏡子,嘶聲喊道:“這是誰的瞼?”
那名弟子訥訥地道:“寨主,那……那是你自己的臉。”
“我的臉?”褚金彪急得快要哭出來了:“我的臉怎會變成這副樣子?”
那名弟子忙道:“寨主是在開元寺綺春院被人刀傷的。”
“刀傷……我是天下第一刀,誰能傷得了我,你胡説!”他狂奔出房,嘶聲慘叫道:
“我的臉呢?我不要這張臉!”
褚金彪瘋了,這也難怪,一個成了名的江湖人物,受到如此挫敗,他如何承受得了,要他這樣活下去,真不如死了的好。
魔扇鐵林還真怕他衝到街上去,那樣一來,豈不把長安城鬧翻了。
別的不説,如果驚動了長安官府,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好不容易,點了他的睡穴,總算止住了褚金彪的慘叫。
就在這時,又來了長安一霸徐九,他見了鐵林後呆愣愣的,既不施扎,也不説話。
鐵林瞪了他一眼怒聲道:“徐九,你去哪兒了?”
“我……”他呆呆地道:“我殺了我親爹,來告訴臭老鐵,記住臭老鐵。”
鐵林一聽,就知又是何筆施出來的邪招,不知又怎樣整治了徐九,才把—個人弄成了失魂落魄的。
為了安靜,他只好又點了徐九的黑甜穴,先讓他靜下來,自已好苦思良策,作死中求活之計。
他在大廳中呆坐了一個晚上,一直坐到天亮。他沒有説話,也沒有哼一聲。桌上有酒有萊,看樣子他是連動也沒動。這一晚上,他除了處理褚金彪的發瘋和徐九失神的事情外,他一直就坐在大廳裏,面對孤燈,使他顯得蒼老、憔悴、而又孤獨。
他這時,可説是最可憐而又淒涼了。
斷魂槍桑金魁的被殺,紫金刀褚金彪的被剝去面孔,這樣的大事,任是再瞞得緊,也會不脛而走,很快的就會傳開。於是,就在鐵林報仇乏力之際,烏鎖嶺來了十八位夫人。
她們都是褚金彪的老婆,她們聽到了褚金彪受傷的消息,連夜趕了來的。
正在苦思無計中的魔扇鐵林,一聽説從烏鎖嶺來了十八位夫人,精神立振,目射xx精光,一面吩咐準備伺候,一面正襟而出。
就當他方走出大廳,走廊上一陣環佩聲響,一片豔麗燦爛的衣波彩浪,已出現在他的眼前。
十八名豔妝美女已經拜在他的面現大夫人俏羅剎易蓉蓉,先説道:“妾等見過老當家的。”
魔扇鐵林哈哈笑道:“請起,請起,鐵某無能,讓褚老弟在我的地盤上受了重傷,慚愧得很。”
他説着,連忙肅容入內。
俏羅剎易蓉蓉站起身來,邊走邊説道:“是什麼人如此大膽,敢在老當家的地面上撒野。
妾身等,只是為了拙夫的安全,不得不來,還得請老當家的見諒。”
嬌滴滴的聲音,聽起來如黃鸝初鳴,十分悦耳,但是,聽在鐵林的耳中,卻很不是滋味。
因為魔扇鐵林,在江湖中乃是名人,一個朋友到了這裏,竟然安全可慮,還得他的妻妾前來保護,那他又算什麼?他這個江湖不就是白混了麼?所以他的臉上立刻變了色。
易蓉蓉斜瞟了他一眼,接着又道:“能傷得了我們阿彪的人,一定不是等閒之輩,他到底是誰?”
鐵林沉聲道:“是一個半大的孩子,他叫何筆,是賊魔烏英的徒弟。”
易蓉蓉停下了腳步,驚愕地道:“什麼?只是個半大的孩子?這不邪了嗎?就是賊魔馬英來,也未必傷得了我們家阿彪,一個半大的小雜種,他……”
鐵林嘆了一口氣道:“唉!褚老弟也是太大意了,不過這小畜生當真邪門的很,而且在他身後,還有個天理幫替他撐腰呢!”
易蓉蓉道:“你是説紀雯那丫頭呀!那就難怪了。”
鐵林愕然道:“弟妹你認得她?”
易蓉蓉笑道:“她是我的小師妹,當然認得了。老當家的,你連人家的底細都沒有摸清楚,就和人家對上了,難怪會吃虧的。”
鐵林不禁臉上一熱,訕訕地笑道:“實在是他們太詭秘了,也是我那幾個手下無能,才有此失,慚愧。”
易蓉蓉哧哧笑道:“這也怪不了你,真是這丫頭也是精靈運了,連我師父都對她十分頭疼哩!”
鐵林道:“那就管不了她麼?”
“管她?哼!”易蓉蓉有點氣憤,道:“我師父寵她都怕來不及呢!”
鐵林訝然道:“那是為了什麼?”
易蓉蓉道:“還不是因為她有個爺爺。”
鐵林更是詫異了,忙道:“她爺爺是什麼人?連碧落官主都會看他的顏色?”
易蓉蓉哧哧笑道:“人家可是個大人物,你沒聽説過神劍無敵這個名字嗎?”
鐵林吃驚地道:“什麼……紀天昊……他還在人世?”
易蓉蓉笑道:“紀天昊是生是死,沒人知道,不過紀雯這丫頭,敢安靈立柩成立天理幫,必有仗恃,不可輕視!”
鐵林可抓到一個反駁的機會,哈哈一笑道:“難道弟妹就不顧忌紀天昊了麼?”
易蓉蓉面色一怔,昂然道:“我姐妹來長安,是為了找姓何的小子,他不該傷了我丈夫,紀丫頭既然勾搭上了姓何的,我姐妹找姓何的報仇,就是他紀天昊出面,也不能偏袒姓何的。
而老當家的既和姓何的結下了深仇,為了你們而傷及無辜,害我丈夫成了殘廢,老當家的當然是要作個了斷的。”
鐵林雙拳緊握,指節都在泛白,這已表示他的內心,是如何的憤怒了。
易蓉蓉接着又道:“老當家的既為河西四十八寨的總寨主,桑大哥和拙夫因為老當家的而傷亡,我姐妹來此,就應當齊心攜手,竭誠合作,聯合對付天理幫和那姓何的,老當家的還不願意麼?”
鐵林一聽,由衷的高興,心忖:人人都説俏羅剎唇槍舌劍,最為難纏,今日一見,果不虛傳,難怪褚金彪畏之如虎了。
轉念間,鐵林忙道:“老夫是求之不得,誰説不願意了?”
二夫人毒玫瑰夏萍,插口道:“我姐妹行時匆匆,帶來的人不多,不過雖不及老當家的聲勢浩大,但自信可為老當家的搖旗吶喊。”
鐵林笑道:“弟妹説笑了,老夫一定樂效前驅。”
説笑間,一行人就進入大廳,鐵林讓坐。易蓉蓉並不落座,她們將先去看一看紫金刀褚金彪。
鐵林只好領她們到了後院客房,點開了褚金彪的穴道,褚金彪神智仍未清醒。
他一見來了這麼多女人,還以為身在綺春院呢,忽地站了起來,笑道:“哈哈……喝了我的酒,怎麼不認識老子了?滾!統統給我滾!”
易蓉蓉突喝一聲道:“阿彪!”
她這一聲還真靈驗,褚金彪身子一抖,翻眼向上一揚,突然又叫一道:“我的臉,我的臉,蓉蓉,我的臉不見了,找我的臉去!”
説着,轉身往外就跑。
易蓉蓉身形一閃,揮手點了他三處大穴,又把他扶在榻上,長嘆了一口氣,轉身走出了客房。
魔扇鐵林忙令人為她們安排住處,但是被易蓉蓉謝絕了。
她説:“住在這裏,目標太大,無疑告訴敵人自己來意,姓何的要是遠走高飛,又到哪裏去找他呢?”
鐵老魔留不住她們,也只好作罷,其實他也不願意和這些女人住在一起。
因為,十八夫人並非等閒之輩,個個都有一身高強的武功,而且心機縝密,她們之所以嫁給褚金彪是有着目的的,那就是她們想控制河西四十八寨,所顧忌的只是他魔扇鐵林一人而已。
鐵林心中明白,也早防着她們,如果讓她們住進五風樓,她們會窺去自己的秘密,那豈不糟了。
易蓉蓉對他也是同樣的看法,她們也不願住進五鳳樓,同樣怕被人窺去自己的秘密。
她們走了,連丈夫都不要了,褚金彪仍然留在五鳳樓。十八夫人住在東門外的八仙庵。
另一方面,天命莊被火燒了之後,已是一片廢墟,紀雯和她那些屬下,全都住在地道中。
地下相當寬敞,可以容納二三百人,有室有房,還有議事的廳堂。
這時,紀雯和她的那些屬下,在討論着迎敵之策。
紀雯肅然道:“姓鐵的老魔頭,吃過一次虧後,絕不會就此甘心,我猜他一定還會再來,請大家還是小心一點好,免得天理堡的怪事再發生。”
她話音方落,突然有人大聲叫喊道:“本孤王回府——你們還不接駕?”
紀雯一聽,就知是何筆回來了,這小子一出去就是三天,連個音信都沒有,大概是玩累了,才又跑了回來。
思忖之間,何筆已從外面進來。他笑嘻嘻地先朝紀雯喊了一聲:“姐姐!”又轉向胡芃、肖蘭道:“少碰,少來,你們為什麼不接駕?”
肖蘭一翻眼,嬌叱道:“何筆,你胡鬧什麼?接你個屁的駕!”
何筆面色一怔,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沉聲道:“沒教養,一個女孩兒家,口出髒話,臭不臭呀!”
裝老不象,卻逗得那些人哈哈大笑,何筆心中就高興了。
他湊在胡芃眼前,笑道:“少碰,你猜到這幾天去了哪裏?”
胡芃白了他一眼,嬌嗔道:“你少胡亂給人家起名字,好不好,我姓胡叫芃,草本繁盛的芃,什麼少碰多碰的,胡説八道!”
何筆笑道:“胡説九道,胡芃念着又彆扭,而且那個字象芄,所以我才改成碰,你不高興咱就不碰了。”
他一陣胡攪蠻纏,胡芃還是拿他沒辦法,只好委屈地道:“隨你胡扯好了,我自叫胡芃!”
何筆笑道:“我就叫你少碰,聽不聽由你。”
紀雯聽他們吵個沒完,笑道:“好啦!一見面就吵,有完沒有?何筆,告訴我,這幾天你去了哪裏?”
何筆對着紀斐有着幾分尊敬,尚少朝扯,聞言忙道:“我呀!我這幾天可幹了件露臉的事。”
紀雯愕然道:“什麼露臉的事呀?”
何筆笑道:“我刺殺了斷魂槍桑金魁,毀了紫金刀褚金彪的容,算不算露臉?”
紀雯聽了之後,不由大吃一驚,她真沒有想到,何筆這小子會這麼胡來,他竟然刺殺了桑金魁,傷了褚金彪。
紀雯把臉色一沉道:“何筆,你可知道,河西四十八寨的厲害,他們可都是亡命之徒,和他們結仇可不是件好事。”
何筆滿不在乎地把胸脯一挺,笑道:“姐姐,怕什麼?憑咱一代邪神,吃喝幫主,名揚四海,威震武林,傾國傾城……”
紀雯真拿他沒辦法,叱道:“又胡扯了!”
何筆笑道:“一點都不胡扯,臭老鐵調來桑金魁和褚金彪,目的就是對付咱們的,不除去他們,真要動起手來,咱們誰都打不過人家!”
紀雯道:“打不過,咱們可以跑呀!”
何筆道:“你的腳程快,跑得了,你的這些弟兄們,能跑得了嗎?到頭來,你跑了,他們挨刀。姐姐,你還是什麼天理幫,乾脆改投我吃喝幫好了。”
何筆雖然胡扯,這幾句話説得可很對。
紀雯聽了辯駁道:“可是,現在他們又來了更多的殺手,我們就無法抵擋住了。”
何筆笑道:“誰説抵擋不了,就憑我這一代邪神……”
紀雯連忙搖手道:“好了,好了,又扯起來了。”
何筆笑道:“不扯,不扯,絕對不扯。我説的是咱一代邪神,詭計多端,勾心鬥角,隨雞撿蛋(隨機應變),怕個什麼。看我的好吧!”
肖蘭一聽他説隨雞撿蛋,噗嗤一聲笑道:“你撿的是什麼蛋?”
何筆笑道:“這難不住我。不過你們都將聽我的,非我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動一步。看他們來的什麼雞,你們就撿什麼蛋。”
他説完話,轉身走到紀雯跟前,行了一個禮,笑道:“諸葛娘請讓位,看我諸葛發亮、伯温不瘟的本事!”
紀雯確知這小子鬼心眼多,微微一笑,退後半步。
何筆立刻成了登壇未拜之將,沉聲道:“臭老鐵今夜必定會來,快,快四面派人警戒。”
紀雯笑道:“我早已安排好了。”
何筆一笑道:“有一個諸葛娘,加上我諸葛發亮,一定殺他們一個放屁,尿褲子!”
胡芃翻了他一眼,道:“盡説些髒話。”
何筆本就是個見人瘋,只要不理他,他就沒轍了,不過,經他這麼一攪和,倒是消除了點緊張氣氛。
更鼓響。
正三更。
步履聲清晰入耳。
何筆笑了笑道:“來了!我已聽出,正面來的人很少,而其他三面人卻很多,臭老鐵還真的過來,紀姐,你帶人招呼他們去,少碰,少來跟着我,咱們去撿鐵蛋。”
紀雯帶着人走了,肖蘭、胡芃跟着何筆,從另一出口,走出地面。
十幾丈外,腳步已經靜止下來,一個洪亮的聲音道:“魔扇鐵林,特來拜會天理幫,怎麼沒人接待呀?”
是魔扇鐵林到了,他只帶了十六個人,不用問,這十六個人個個都是高手。
何筆帶着肖蘭、胡芃迎了上去,搶先招呼道:“臭老鐵,好久不見了,你好嗎?”
鐵林也裝出一副老友乍逢的樣子,笑哈哈地道:“小兄弟,這麼久沒有看到你,可想死老哥哥了。”
笑語聲中,就走近過來,伸手欲握。
何筆笑道:“臭老鐵,你想錯了,什麼都可以想,怎麼可以想死?那不好,哈哈……”
説着也伸出手來,一隻大手握着一隻小手。
鐵林心中大喜,沒想到如此輕易地就抓到了這小子,暗中一提氣,勁貫右掌,用力一握,心忖:小子,既人老夫掌中,看你還能逃到哪裏去?口中卻笑着道:“哈哈……老夫可真想死,小兄弟……”
他話沒説完,倏地手心一陣奇痛鑽心,真氣不凝而散,整條手臂都失去了勁力,趕忙抽回手來。
耳聽何筆哈哈笑道:“你想要死的是小兄弟,小老太爺先請你嚐嚐子午斷魂針。”
鐵林聞言之後,退後兩步,抬手細看,只見掌心處,出現銅錢大的一塊黑斑,中間一點殷紅的錢孔。
鐵林不禁大為驚駭,怒喝一聲道:“小子,你給老夫玩詐?”
何筆笑道:“臭老鐵,你緊張什麼?沒有油炸什麼,那叫乾癟,懂嗎?一個對時之後,如不服下解藥,你就得七竅流血,流到血枯而完蛋。”
鐵林駭然道:“小畜生,你這是什麼毒?”
何筆笑道:“沒有什麼,小名堂,子午斷魂針,讓你眼前還死不了,明天這時候,閻王請你喝燒酒,快滾吧!”
鐵林駭然之下,哈哈大笑道:“何筆,你大小看老夫了。”
何筆笑道:“你本就沒有多大呀!一個麻袋準裝得下。”
魔扇鐵林作夢也想不到,自己江湖都跑成了精,不知見過多少世面,今天竟會栽在一個初生牛犢手裏。
但是,他也知道子午斷魂針的厲害,可不敢大意,眼前必得找到解藥,否則,就這樣死去,太冤了。
他心中忖念中,兇睛亂滾,挫牙作響,冷喝一聲道:“小畜生,快拿解藥來!”
何筆搖搖頭道:“沒有解藥。”
鐵林嘿嘿一陣冷笑,道:“這麼説,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何筆嘻嘻一笑道:“你説錯了,我是敬酒罰酒都喜歡吃,我是不吃毒酒,你這時候倒是最好喝些酒。”
鐵林此刻心中想的,就是快些解毒,聞言想也沒想,忙道:“酒能解毒麼?”
何筆笑道:“酒,能不能解毒……不知道,不過中了子午斷魂針,要喝酒的活,那就死得快了!”
鐵林一聽,氣得雙目冒火,突喝一聲道:“小畜生,你敢跟老夫耍貧嘴。”
何筆笑道:“為什麼不敢,誰怕誰?”
鐵林聞曾幾乎氣絕,咬牙揮手,就要前撲,突聽他身後有人大叫道:“老當家的,這小子交給我了!”
隨着話音,從鐵林身後閃出來一人,他是涼州明山寨的寨主,也是西北黑道中屈指可數的高手之一,陰掌姬明。
何筆笑道:“臭老鐵,你真混蛋不要臉,自己怕妄動真氣毒傷發作,卻讓個不入流的狗腿子白賠!”
陰掌姬明聞言大怒,獰笑道:“老子姬明,你小子就試試老子這不入流的功夫。”話落,人已大步逼近,右掌揚起。
何筆鄙夷地一笑,道:“雞鳴狗盜下九流,見不得人的幾手鬼爪子,也敢在本幫主面前獻醜!?”
姬明氣得雙眉立豎,喝道:“小狗找死!”雙掌齊發。
他的掌式很怪,緩而不慢,飄而不浮,和一般霸道迅疾的掌法不同,可説毫無氣力,又象是開玩笑,形同病鶴展翅,懶虎伸腰。
可是,在行家眼中,可就不同了。
姬明雙掌先左後右,掌心微凹,好似作勢打人而又未發出,不見一點掌風逼人,更沒有撼動山嶽的力道。
但是,那無形的陰風,已經直奔何筆的上、中、下三盤,把他整個身子罩住。
假使對手不能搶先在一剎那間閃避冷風,不能憑功力反擊冷風罩體,冷風一旦沾人身,立時寒毒入骨,這就是所謂陰掌的厲害。
中了寒毒之後,全身麻痹,真氣不通,閉氣倒地,用不了半個時辰,就會全身泛青,連經絡中的血也會凝凍,那就死定了。所以,姬明的陰掌,被武林稱為五大毒掌之一。
他也就是憑着這手絕技,稱霸黑道,陰掌的最大剋星,是乾天烈火掌,可據説乾天烈火掌早已失傳,這就難怪姬明敢傲視江湖了。
哪知,何筆還真有點邪門,他似乎不知厲害,也根本沒有作勢反擊或閃挪躲避,他身邊二女,肖蘭、胡芃早已後退兩丈,而他仍紋絲不動。
鐵林見狀,心中暗喜,付道:小子,你死定了,可惜死血不能助我練功。
姬明此刻雙眼怒瞪,已施出十二成的功力,雙方相隔不過丈許,陰掌無形力道,早就擊在何筆的身上了。
姬明一再加勁,陰風更是強烈。
怪,真的邪門!
何筆雙手虛抱,除作太極圖狀外,連眉毛也沒動一下。
本是心頭狂喜的鐵林,此刻已發覺情形不對,連同其他那些高手,也感到有異。
只有陰掌姬明他原勢不變,兩臂如蛇般蠕動更緊,怒目如炬,腳下一步一步地向前慢慢逼迫。
每當他跨出一步,地面上就出現一個深約寸許的腳印,尤如姬明正在荷着千斤巨石行走。
鐵林不禁為姬明擔上了心,大喝一聲道:“何筆小狗,你在玩什麼邪法?”
喝聲中,他已凝足功力,準備出手應變。
這時的何筆,臉上仍然帶着微笑,既平靜而又安詳,臉上那副笑靨,活象觀音座前的善財空子,人見人愛,誰也不忍心拍他一巴掌。
奇怪的是他由頭到腳,好像被罩在薄霧中,朦朦朧朧,越象金童下凡。
白茫茫的霧氣,越來越濃。
姬明此刻已喘息有聲了,他已逼到何筆身前三尺,舉手可擊。
但是,何筆仍是一動不動,這時姬明如果驟起暴襲,是個大好機會,但是,他仍是雙掌前推。
不過,在行家眼裏,一看便知道他正遭遇到無形的力道對抗,交手雙方,已經在全力攻守着,誰也不敢妄動,以免為敵所乘。
霧,快已凝成白霜了。
姬明的喘息,越來越重。
而何筆還是冷靜如故。
這些事,瞞不過魔扇鐵林,他不禁暗自叫苦,因為他已經看出,姬明已經落敗在即。
別説何筆防守得天衣無縫,已經佔盡了上風,他此時只要一出手反擊,姬明就難招架了。
即使何筆不出手,姬明就這樣支持下去,最後也得力竭而潰。
鐵林走近兩人之間的一側,他想援救姬明,但是,他幾次想動,卻不敢輕動。
因為,在何筆身後,站着肖蘭、胡芃,還有八名青衣大漢,全都持械而立,對着他虎視眈眈。
其實,這幾個人。鐵林並沒有放在心上,真令鐵林卻步的,卻是胡芃手臂上所纏着的兩條小蛇——銀線雪龍。他硬着頭皮,向姬明招手道:“姬兄弟,請退下,讓老夫來領教領教人家的絕藝。”
姬明狀如未聞,對於鐵林的話,他是聽到了,無奈他不能開腔,也無法撒手,更談不到後退了。因為,他全身功力,已經全部施出去了,面前,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道裹住,他不但無法再逼進一寸,就是後退也有點力不從心了。
他為了突破這一道阻力,用出了全力,但始終無法再進一步。
他的功力在逐漸消耗,已快由衰而竭了,如果他在這個時候,抽身撒手的話,不須對方出擊,他自己被阻的那股奇寒力道,立刻會被反震回來。
那樣一來,他就難逃非死即傷的命運。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他絕不敢抽身,連開口也怕減了氣。
鐵林已等不及了,正待不顧一切,對何筆來個突襲,就在這時,突聽胡芃冷冷地道:
“鐵老當家的,你該知道雪龍的厲害,它不但毒,而且動作快,若被它咬上一口,神仙也難救。”
胡芃的聲音剛落,突聽何筆一聲朗笑道:“雞鳴,滾吧!”
笑語聲中,何筆朗目一瞪,雙臂猛分,再向前一翻。
只見陰掌姬明全身一震,一個踉蹌,慘叫出口,整個身形被震飛起丈餘高。
鐵林見狀,連忙飄身疾閃,凌空接住姬明。
人,他倒是接住了,不過,沾手如冰,好象接住了一大塊寒冰,不由一鬆手,姬明仍然跌在地上
只見姬明口角溢血、七竅冒紅、目張、唇青,已是氣絕身亡了。
何筆笑道:“臭老鐵,你的這隻朋友雞,鳴不成了,看出來沒有,我這是乾坤一轉,玄天無極,我練的不錯吧!”
鐵林一聽乾坤一轉,心頭一凜。但也氣得眼睛發黑。
就在這時,另有兩名壯漢,乃是姬明的盟弟,一個是鷹王張全,另一個是玄天指李雄,他們眼見盟兄姬明的暴死,胸中燃起怒火仇焰,一聲不響,飛身搶出,猛撲何筆。
鐵林一見,急聲喝止道:“張老弟,李老弟,請暫退下,小心他那乾坤一轉……”話雖如風,仍然慢了。
張、李二人飛補之勢疾速,張全的身形更快,人已當先撲到。
只見他雙手箕張,十指屈曲如鷹爪,直向何筆當頭罩落。
同時,玄天指李雄的中指,流星般疾點。直取何筆膻中死穴。
這只是眨眼間的事……
事情發的剎那,也就跟着結束了。
只見張、李二人從天而落,一個頭先落地,跌了個腦袋開花;另一人,旋撲倒地,又在地上橫打了兩轉,口中噴血如箭。
這麼凌厲的招式,硬沒看清何筆是如何動手的。
只見他身形打了迴旋,人已滑出六尺多遠,在轉身的瞬間,同時又拍擊了兩掌。
原來,張、李二人,一個凌空下擊,一個掠地急震,挾奔雷掣閃電之勢撲到。
可是,他們二人,都未估計到對手的能耐,只見何筆一個陀螺步,疾旋閃開了他兩人的雙掌,一指的攻勢,又迅快地揮出兩掌。
張、李二人尚未及轉念,同時感到胸前一麻,重要穴道被一種寒冰似的牛芒細針透入,涼颼颼的,連吼叫都未出口,就已完蛋。
須知張全是鷹爪門的叛徒,有強xx師妹的醜事,一叛師門,就上了河西,成了涼州陰山寨的二寨主。
李雄的玄天指,曾以一指洞穿二虎一熊之勢出的名,他是涼州陰山寨的三家主。
他二人和涼州陰山寨大寨主陰掌姬明結拜兄弟,三個人也都是魔扇鐵林的死黨。
但是,卻先後伸了腿。
姬明總還算硬挺了一陣子,而張、李二人一照面就完蛋了。
這麼一來,在鐵林身邊另外十蘭個人,雖全都是黑道上的凶神,卻也被何筆嚇破了苦膽,就連鐵林也禁不住脊背發麻,傻了眼。
他想不到何筆不但已得到了乾坤手肖隱的真傳,連賊魔烏英的一身功夫也傳給了他。
乾坤一轉,玄天無極,加上賊魔的正反七十二解,形分太乙掌法,想不到老賊魔連壓箱的子午斷魂針和玄牝針都傳給了他,難怪何筆這小子如此的囂張。
正當鐵林忖念之間,那十三名惡漢已然回過味來,怒吼沖天。
鐵林還未來得及有所行動,十三惡漢已經挾着狂風,爭先強撲而出。
半空中,寒光閃閃,他們都已兵刃出手了。
鐵林無法阻攔,剛招呼了一聲:“各位兄弟小心了!”
他的喊聲未了,突從胡芃手臂上,飛起來兩條蛇。
那小蛇竟然會飛,迎着十三名惡漢飛躍,只一眨眼間,十三名惡漢都被小蛇咬了一口,每一惡漢不是滾倒在地,便是縮成一團。
這兩條小白蛇確實夠厲害的,那十三惡漢雖各持刀、劍、鞭、鈎等兵刃,卻擋不住那兩條小白蛇。
這蛇比任何暗器都快,蛇尾只在刀背上一點、一彈之下,便已咬中了敵人。
鐵林見狀撩起衣衫,從懷中急速取出一瓶藥水,倒在掌心,勿匆在手臂及下肢塗抹,跟着縱撲了上去。
兩條白蛇從兩側,躥向了鐵林,一條盤在他頭頂,一條探向他的鼻樑。
鐵林豎眉一立,心中暗自發毛,原來他發現自己秘製的蛇藥,對付小白蛇竟然無效。
頭頂上那條蛇在他髮髻中穿來穿去,蛇尾纏頭、掃眉,另一白蛇卻從領口鑽進衣內,遊行在他前胸、後背、腰肋間,只是沒有咬他。
就算是這樣,已弄得鐵林驚慌失措,雙手急抓。
無奈,他出手雖快,蛇兒卻比他快上十倍。
但見他雙手急抓猛撣,在自己的背後、胸前、臉頰、頸際、頭頂亂抓亂打,發了瘋似地抓個不停。
何筆見狀,拍手大笑道:“好玩,好玩,少碰,真有你的。”
肖蘭忙向胡芃道:“這老東西最愛欺侮人了,叫他脱光衣服,看他羞也不羞。”
胡芃口中噓噓叫了幾聲,頭頂上那條蛇兒忽地不見了。
鐵林雙手方一稍停,跟着又在大腿上亂抓亂摸起來,原來,那條蛇兒已從褲管鑽進他的褲中。
論身分,他也是河西四十八寨的總寨主,講名頭,在大江南北黑白道上,也是叫得響的人物,讓他脱褲子,那是比死還難的一件事。
急得他雙足亂跳,雙手在自己小腹、屁股上拍打一陣,手忙腳亂地除下了長褲,露出了生滿黑毛的大腿。
何筆見狀,拍着雙手大叫道:“少碰,叫他全脱光,叫他全脱光!”魔扇鐵林知道再待下去,出的醜更大,而且兩條小蛇又鑽進了他的內褲。
這一來,他是更作難了,這次突襲天命莊,隨來的人,還有烏鎖嶺的十八夫人和她們的弟子,全是女人。
當着這麼多的男男女女,脱下長褲,已經是夠丟人的了,這條內褲是死也不能脱的。
情急之下,大叫一聲,跌跌撞撞,翻身就跑。
哪知,他沒跑幾步,斜刺裏忽然衝過一個人來,砰的一聲,兩人撞了個滿懷。
這一撞之下,兩人勢道都是奇急,鐵林被撞得踉蹌後退,對面那人尖叫一聲,仰面一跤,摔倒在地。
鐵林一看,認出是褚金彪的大老婆俏羅剎易蓉蓉,論起來是自己的弟媳婦,不禁失聲叫道:“弟妹!”
他既認出來是易蓉蓉,也顧不得褲中的蛇兒從左腿爬到右腿,又從右腿爬到左腿,忙搶上去將易蓉蓉扶起。
易蓉蓉嬌呼一聲道:“老當家的,怎麼是你?”
鐵林這時真可説是羞愧難當,不知説什麼是好,恨不得地下有條裂縫,好鑽下去。
可是就在這時,那蛇兒突然爬到他大腿上。
他一聲大叫,雙手忙去抓蛇,手一鬆,易蓉蓉又即摔倒,不由雙頰飛紅。
易蓉蓉怒啐了一聲道:“你這是幹什麼?”
鐵林此刻可真是狼狽到了極點。有口難言。
何筆此時又拍手笑道:“大嫂子,鐵當家的想幹什麼,你還看不出來麼,這叫喜相逢,回五鳳樓辦喜事去吧,到時,我還要你們一杯喜酒喝哩,哈哈……”
兩句笑話,激怒了易蓉蓉。這時,鐵林卻無可奈何地道:“老夫認了,老夫認了,……
認栽了……”
他認栽了,正合易蓉蓉的心意,因為這女人早有取而代之的心。
她突然嬌喝了一聲:“老當家的,你認栽,我們河西四十八寨不從栽。妹妹們,該你們了!”
“來了!”一陣嬌脆應聲。
聲起,人現,四條人影,由一處殘壁上一掠而下。
何筆心中一動,笑道:“他XX的,趕去了公的來了母的,更難纏,少來,少碰,幹了。”
那四條落地的人影,一式的黑衣黑褲,連頭臉也是黑布遮罩,只露出雙眼,只能從腰身上看出是女人。
她們一聲不響,閃電般撲來。
肖蘭喝道:“你們也是河西四十八寨的麼?”
對方不理,好似狂風暴雨攻到。
胡芃喝道:“你們為什麼掩起面目,見不得人麼?”
那些黑衣人仍然不理,已將三人圍在了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