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着初飄的雪花,迎着朔風,那隊快騎正沿着道路奔向這邊,説快,其實也快不起來,這樣的天候,馬匹能夠揚蹄前進,已經算不錯了。
原本是褐黃色的這座土堆,掩蓋上一層薄雪,便也泛現着那種斑駁的灰白斜凸在路旁,土堆的高度約摸丈許,毒魄與南宮羽伏守於後,自則痕跡不露,隱制先機。
大寒天裏,他們當然不會毫無目的的在此喝風受凍,事實上,他們乃是為了攫撲另一批獵物而來,現在,獵物近了——就是那支騎隊。
呵一口白濛濛的霧氣,南宮羽低聲道:
“是這票人馬吧?”
毒魄從土堆後窺探來騎,一邊數算:
“應該沒有錯,一共是七人七馬,正合‘玄幽座’的人數。”
南宮羽磨拳擦掌的道:
“活該這杆雜碎走上背時運,不用多久,就叫他們和閻四姑湊份子去!”
毒魄慎重的道:
“這乃是‘鬼王旗’‘玄幽座’的全部實力,南宮,可千萬輕忽不得。”
南宮羽咬牙一笑:
“我半點輕忽之意也沒有,只是特為加強信心罷了,總不能才開頭就先泄氣呀!”
於是,馬隊近了。
毒魄猛一橫身,人已站在道路當中,他出現得十分突兀,光景像是於虛無間驟而凝形,細雪紛飛下,更透着難以言喻的詭異之氣。
領頭的一乘黃驃駿馬忽遭阻礙,猝然“唏哩哩”人立而起,馬上騎士是個黑臉膛留一把黑鬍鬚的粗曠大漢,他人在馬背,任由坐騎長嘶驚騰,卻是紋風不動,穩如泰山,就好像牢牢粘在鞍面上一樣!
隨後的六人六騎反應亦相當迅速,甫覺警兆,六匹馬已盤蹄分竄兩側,並原地迴旋倒挫,雪泥濺揚裏,馬上騎士早已紛紛拋鐙落地。
混身黑衣的毒魄獨自挺立在那兒,細碎的雪花,散散斑斑飄灑在他髮際、肩頭,點點的銀白,升漾起冷冷的寒意,親着他毫無表情的面孔,僵木的五官,一股肅煞,便已浸漫進人們的心頭……
黃驟馬上,寬黑臉膛的那個威猛大漢也一樣不見表情,他微微俯視着毒魄,聲音低沉的開了口:
“如果你是想在我們身上發筆橫財,我可以告訴你,你已經犯了兩個錯誤。”
毒魄平靜的道:
“我犯了兩個什麼錯誤?”
那漢子緩緩的道:
“其一,這趟本座沿途所收的例金與現費,早已存入有關的錢莊票號,我們身上並無鉅額現銀;其二,我們都是‘鬼王旗’的兄弟,你攔路相阻,圖謀不軌,分明是看走了眼,錯把太歲爺當做了三流混子——只憑你犯下的這兩樁錯誤,恐怕就要付出極為慘痛的代價……”
毒魄搖搖頭,道:
“這只是你的假設同臆測,事實上,我並沒有犯下絲毫錯誤。”
漢子圓睜雙眼,面孔上閃過一抹狐疑之色:
“你的意思是説,你不是企圖來劫財的?”
毒魄道:
“不,我不是來劫財的,因而你們此行收到若干例金、若干規費,或者身上是否攜有現銀,完全與我無關;其次,各位的底細我很清楚,都屬‘鬼王旗’麾下的‘玄幽座’的‘座頭’‘血魔爪’常繼成,經過我這樣説明,常座頭,你該知道我不會把各位當作三流混子來看待,所以,我亦未曾犯下任何錯誤。”
伸手一撥頷下黑鬚,那漢子——“血魔爪”常繼成語氣凜冽的道:
“我開始覺得你的來意非常邪惡,比我原先預料的猶要邪惡;你是誰?你想幹什麼?”
毒魄淡淡一笑:
“常座頭,老實説,我來此的目的不但是邪惡,而且充滿了殘酷和血腥——仇恨的回饋、除了暴力加殺戮,還會有什麼呢?”
常繼成怔愕片刻,突然失聲大叫:
“你是毒魄?!”
毒魄從容的道:
“很有眼力,常座頭,不錯,我是毒魄。”
常繼成吸一口氣,形態稍顯緊張,卻並不慌亂,看得出是個久經風浪的人物:
“毒魄,我很佩服你的膽識,不過,以你單人匹馬,竟敢來搏擊本座全軍,膽識之外,你不覺得也太嫌囂張了些?”
毒魄道:
“‘鬼王旗’‘豹房’的頭兒商鰲亦曾如此説過,我已經給了他明確的答覆,常座頭,生命是可貴的,沒有人願意白白虛擲!”
常繼成露齒而笑:
“這是説,你認為‘玄幽座’整合之力,也不是你一個人的對手了?”
雪花飄落在毒魄銀白的頭髮上,雪花融了,濡濕的銀髮反映着一層隱隱的皓華,襯得他的面容越見冷硬酷厲,不泛半絲七情六慾:
“我創造過這樣的事實,常座頭,有了第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
常繼成不笑了,他的鼻翼急速翁合,兩邊的太陽穴也在不停的“突突”跳動:
“好運氣不會老是跟隨你,毒魄,我們是‘玄幽座’,並非‘豹房’!”
毒魄重重的道:
“‘鬼王旗’俱屬一丘之貉,皆曰可殺,對我而言,並無分別!”
常繼成驟然色變,暴喝如雷:
“毒魄,你並不見得有什麼超凡拔萃之處,只因你暗施冷箭,連番偷襲,才能迭次僥倖脱身,今天,你的好日子就已到頭了,且看我‘玄幽座’兄弟為組合除害,替‘豹房’手足復仇!”
毒魄冷冷的道:
“很好,常座頭,我們之間,總算有了一致的目標!”
常繼成騙身下馬,右手探入大氅之內,手腕翻回,業已多出一柄形狀怪異的兵器;這件傢伙是杆長約四尺,粗逾兒臂的鐵爪,杆身呈現烏黑色澤,杆頭鑲嵌的爪指三勾兩豎,鋭利之餘,可抓可刺,絕對是一件霸道玩意!
隨着姓常的動作,他後面的六條漢子立時分向左右雙翼,一邊三個,成半包圍的陣形圈了上來,行動快速而利落,分明個個都是搏殺對仗的行家。
毒魄聳聳肩,嘆喟的道:
“自從和‘鬼王旗’打交道以來,就全然是相同的路數,自頭到尾不會變過,常座頭,莫非你們便玩不出另外一套新鮮把戲?”
常繼成沉沉的道:
“殺戈拼命,原就是那麼一回事,但問何以求勝,至於手段的運用,便難得講究了。”
毒魄頷首道:
“不錯,各位的確是不大講究手段。”
這時,常繼成往斜裏走出兩步,右側一個粗矮漢子立刻接補上他的位置,這位體形有如大號酒缸似的仁兄,手執一支白鐵杖,杖頭鑄連着一枚拳大的骷髏,空洞的骷髏眼眶內,像是隱約透現着賊光。
毒魄道:
“尊駕必是‘玄幽座’的‘護座’之一,‘骷髏杖’桑無為了?”
粗矮仁兄愣了愣,拉開大嗓門道:
“稀奇事,你怎麼知道我是桑無為?”
目光移到桑無為身邊的那個俊美后生臉上,毒魄眉梢輕挑:
“我不但知道你是桑無為,還曉得你旁邊的這一位名叫白凡,號稱‘玉羅漢’,而靠着白老弟的朋友,大概就是‘人面虎’唐甫啦。”
白凡清秀的面容上毫無反應,有的只是一片拼殺前的冷漠,他那滿臉兇相,戾氣橫溢的伴當‘人面虎’唐甫,卻火爆的開口道:
“姓毒的,你如何清楚我們的編組及名號?是不是你買通了我們的人做內好?”
毒魄道:
“你去猜吧,唐朋友,我怎可能告訴你?”
唐甫惡狠狠的道。
“我用不着猜,姓毒的,我會叫你把五臟六腑都嘔出來!”
毒魄從腰間皮帶中取出他的“祭魂鈎”,一邊將銀鏈釦向手腕,他一邊慢吞吞的道:
“叫我嘔嘔看,唐朋友。”
於是,白凡的鬼頭刀便自他寬大的袍袖中猝然刺出,刀光如雪,筆直撅向毒魄心口!
毒魄側移兩步,等待白凡進身再攻,但是,白凡卻暫時沒有持續動作。
“骷髏杖”桑無為身形暴旋,杖揮似電,兜頭由上擊下,力逾萬鈞。
毒魄這一次不曾閃避,不但不閃避,反而倏往上起,迎向揮來的骷髏杖——雙方的速度都奇快無比,幾乎在瞬息之間即已接近,毒魄的軀體眼看就將觸及杖身,卻在接觸前的一發之隙驀然貼着杖身拋翻,弦月似的光華飛泄,但聞“噗”的一聲悶響,桑無為的半個腦袋已離了原位!
鮮紅的血與乳白色的腦漿交互輝映迸濺,“人面虎”,唐甫狂吼長曝,打橫滾身彈入,手上一對雙鋒短刀吞吐挑出,冷焰流燦,彷彿爆開了一枚冰球!
毒魄原地騰轉,“祭魂鈎”宛似天河倒懸,“霍”一聲凝布成一條晶瑩浩大的匹練,繞身迴旋,紫電寒芒,四散濺揚。
就在這同一時間,“玉羅漢”白凡從背後強撲而至,鬼頭刀奮起全力,自右上方的斜角猛劈狠斬——完全是一派不要命的硬攻戰法!
匹練似的光帶倏忽顫震波動,璀璨的芒彩向四周擴散,芒彩裏摻雜有猩赤斑灩的血滴,也有形狀不一的肉塊,那全是人的血、人的肉啊!
唐甫不像唐甫,白凡也不像白凡了,他們兩人從頭到腳,俱是縱橫交佈的傷口,有的地方皮肉翻卷,有的地方便被大片削落,肌脂泛着那樣刺目的暗紅,白骨沾着血絲整齊的暴露在天光之下,兩個赤條條的軀體似乎在斗然間縮了水,變得那麼畸形般的萎細。
現在,這兩位“玄幽座”的“護座”還留着一口氣,但任是誰也看得出來,他們的這口氣,必定留不長了。
毒魄人在二丈之外,卻亦非囫圇無缺,他的左肩頭有一團深色的浸痕,大腿部位的那道血槽更是清晰可見,就用這些代價、他換取了對方的二條性命。
常繼成目不稍瞬的盯視着毒魄,突兀,怪笑,聲若夜梟:
“你也並不是打不敗的,毒魄,‘豹房’的人曾為你編了一套神話,如今看來,那套神話只不過是為了替他們遮羞罷了!”
“祭魂鈎”穩定的指向地下,毒魄眼睛望着犀利的鋒刃,語調平淡:
“天下沒有永久的贏家,你我都不可能一世稱尊,所以,沒有神話,有的僅是盡其在我,豁力而搏。”
常繼成對他慘死當前的幾名手下,好像並沒有多少悲憤,甚至沒有多少感觸,自他的神態上觀察,毒魄眼下的體能狀況與戰力,才是他所最關切的;此時,他將手中的鐵爪撐在身前,信心十足的下令:
“圈上去。”
左翼的三個人立刻拉開問距,緩緩向毒魄抄近,這三個“玄幽座”的好手,有兩位身材特別削瘦,另一個則頗顯魁偉,他們面對這第二場的搏殺,情緒顯然與常繼成有所不同,到底,橫在一邊的是他們的夥伴,將臨考驗的是自己的生命,要想篤定,又談何容易?
這次上來的三個,毒魄回憶着馮德恩的描述,馬上就已辨認出他們的身份,那身材瘦削,窄臉尖頦的兩位,脱不開“四翼鵬”顧昆和曹宇,至於個頭壯實的這一員,必屬“龍舌錐”陳邦無疑,“玄幽座”的六名“護座”可謂全部湊對到齊了。
常繼成的鐵爪微微挑起,他滿臉藴煞,厲聲叱喝:
“姓毒的重創在身,已然是強弩之未,兄弟們,替夥計報仇,為組合立功,目前正是大好時機,不用留情,給我向姓毒的死處做!”
一段“精神講話”,發生的振奮作用彷彿不大,三位“護座”仍舊目光閃爍,神色惴惴,不是那種“從容就義”的模樣,江湖路、陰陽界,生死之間,幾句話怎抵得過現實的殘酷?
毒魄下垂的“祭魂鈎”開始慢慢上舉,刃口映着繽紛的雪花,反泛着森冷的光芒,弦月形的刀鋒猶如一隻巨大深逢的獸口,正似等候着吞噬什麼……
尖削的鋭風驟然自斜刺裏襲來,攻擊的發起卻不是那三員逼近的敵人,毒魄明白,常繼成業已陰着出手了!
“祭魂鈎”往後掠飛,破空的嘯聲像煞鬼號,而毒魄隨着右臂拋旋的力道,整個人側走五步,刃光在他身形的閃動下急速回湧起五圈串進的弧環,五環翻攪,空氣都被裂帛似的撕碎!
常繼成怪吼一聲,撐腿擰腰,一個筋斗翻出去,光景好不狼狽。
“四翼鵬”顧昆、曹宇二人,覷準時機,雙雙從左右撲上,顧昆使的是一對板斧,曹字的傢伙是隻一長一短,拿鏈子綴連着的哨子棍,由於彼此距離接近,他們只一遞招,便已夠上位置。
不過,這也是説,毒魄亦相同的一出手即可夠上位置。
五道串連的光圈猶然凝形未散,“祭魂鈎”卻難以思議的猝而由其中一個光圈中穿射出現,顧昆雙斧橫架,照面已被撞出三尺,曹字揮棍落空,兩胸急盤,不啻連滾帶翻的搶向陣外。
土堆之後,一條人影暴飛盈丈,人在空中旋舞半匝,怒矢也似長射而下,銀槍賽虹,衝着的對象正是倉惶倒退的曹宇。
“龍舌錐”陳邦一見情形不妙,大叫着衝撲過來試圖支援,可惜他的位置也在丈許之外,一個平面奔刺,一個由上下掠,速度便稍有差池,南宮羽搶先一步沾地,銀槍炫晃,寒星千點,兜頭灑罩曹宇。
哨子棍狂揮猛掃,驚惶失措的曹宇只是在做本能的防衞反應——一邊是有備而至,傾力施為,一邊卻匆促臨戰,破綻百出,姓曹的如何還有僥倖?但見星芒流燦跳閃,曹宇已幹嗥一聲,連連摔跌出去,旋翻擺頓之間,乖乖,眉心正中好一個血窟窿!
陳邦咬牙切齒,幾乎目毗皆裂,他手舞“龍舌錐”,泣血般吼號:
“好個乘人之危的鼠輩,還我兄弟命來!”
南宮羽槍尖拄地,人往回旋,眨眼下十六槍匯為一槍,十六點寒光由不同的方位驟然收縮成一點指向陳邦,他嘴裏也狠狠開罵:
“去你孃的!”
“龍舌錐”是一柄前端呈三角形的鋭利武器,純鐵打造,堅沉無比,錐尖的一段,泛現着暗藍色澤恐怕還淬染得有毒性,陳邦雙手執錐,倏磕快封,暗藍的光華投映出朵朵掣閃的幻花,竟毫不含糊的硬擋過南宮羽的第一波攻擊。
沒想到對方還真有一手,南宮羽收斂心神,不再險進,他的銀槍潑風也似的飛掠吞吐,冷芒縱橫中,和奮力抗拒的陳邦殺做一團。
毒魄早已將這邊的情形看在眼裏,南宮羽同陳邦的鏖戰現在雖然處於膠着狀態,但他相信南官羽的獲勝只是遲早問題,如今,他免除了後顧之憂,正可將全副精神擺到常繼成身上——另外一員顧昆,無甚足慮。
常繼成距離毒魄大約有七八步遠近,他兩隻眼睛鼓如銅鈴般怒視着毒魄,一張黑臉膛此刻漲成了椿紫色,吼聲有似牛喘:
“姓毒的,你果然奸詐陰毒,竟還另外安排了埋伏——”
毒魄道:
“你們‘豹房’的夥計難道不曾提起過,我一直有個好搭擋?”
不是不曾提起,而是常繼成一時疏忽了,他氣吁吁的道:
“就算你多一個幫手,姓毒的,也休想使狙擊‘豹房’的歷史重演!”
毒魄笑笑:
“歷史總是會重演的,古往今來,有多少這樣的故事?”
鐵爪當胸豎起,常繼成緩緩逼近,聲音從唇縫中迸出:
“很好,姓毒的,我們不妨看看,我們之間的這個故事,將有怎樣的結局……”
餘悸猶存的顧昆,看到自己頭兒又待再次發難,不得不硬起頭皮上來接應,他雙斧交叉,一步一頓的掩人,顯見是拿鴨子上架,鬥志業已談不到了。
毒魄目不斜視,“祭魂鈞”平握在手,就好像握住了對方的生死,那麼篤定、那麼穩當,給人的感覺,彷彿是他只等着挑地方割肉便行。
常繼成悶不吭聲,身形猝進,鐵爪彈抓毒魄面孔,爪影突起的一剎,又立往下帶,同一時間分刺敵人小腹。
毒魄的鈎刃微晃,這看似平淡的一個動作,卻激起不可思議的狂烈反應,原本凝聚在鐵鋒上的光華忽然暴溢,有若決堤的潮水般向四周卷湧,只一個回合,又將常繼成逼出了老遠!
但是,這一次毒魄不再給對方任何喘息的機會,姓常的朝後退避,他身形暴起,人已流光石火也似搶到常繼成的前方,“祭魂鈎”斜帶,威如雷霆乍現,當胸斬向常某!
鐵爪橫揚,常繼成貫足力道,迎面硬架,鏗鏘一聲金鐵撞響,姓常的倒震兩步,連堅實無此的杆身亦崩開了一個三分深淺的缺口。
毒魄猛然拋肩,“祭魂鈎”由下反往上撅,冷電一抹,正似魔咒!
常繼成大喝一聲,雙手握爪拼命向下壓落,又是一記亢烈的金鐵碰擊聲揚起,姓常的手中鐵爪突斷為二,鈎刃劃腹而過,這位“玄幽座”的“座頭”頓時腸臟迸溢,像被一股強大的力道驀加擠迫般噴泄於地!
如此致命的一擊,這等開膛破肚的痛楚,競未能即時將常繼成擊倒,他不僅沒有倒下,反而奮起最後餘力,全身前衝,一頭撲向毒魄懷裏。
這種“迴光返照式”的反噬,帶有令人難以置信的潛能、其勁道與速度,竟更大於尋常之時,毒魄預料未及,倉促間暴縮急退,卻已稍遲半步,對方人爪相偕挺進、直豎的兩隻爪指“噗哧”悶響,前端業已插入他的右胸之內!
毒魄的唇角驟起抽搐,左手隨即翻揮,“砰”的一記沉響,常繼成整個軀體倒仰七尺,更拖得七尺之外地上滿是瘰瘰蠕動的肚腸。
不管自己胸前鮮血冒湧,毒魄飛身長掠,“祭魂鈎”以泰山壓頂之勢劈砍呆烏一般愣在那裏的顧昆,當鈎鋒斬落,顧昆才如夢方覺。怪嚎着貼地翻滾,甚至兩把板斧也丟了一把。
凌空的身形突兀硬生生向後迴轉,毒魄右臂倏化半弧,“祭魂鈎”猝射而出,彎月立幻鍘刃,寒芒閃處、將顧昆的一顆人頭斬出好遠!
左手捂住右胸傷口,毒魄略顯疲憊的走到南宮羽與陳邦搏殺的所在,他站立一旁,好像根本無視於陳邦的存在:
“南宮,你估量着還要多久才能把這個狗雜碎收拾下來?”
銀槍挑戳穿閃,施展若飛,南宮羽暗裏加勁,卻故作輕鬆的回答:
“用不了多少時間,夥計,你沒看見這傢伙已是窘態畢露啦?”
陳邦的“龍舌錐”劈刺翻飛,毫不示弱,他面孔扭曲,形同厲鬼般咆哮:
“我不會讓你們佔了便宜去,哪怕拼得一死,也要找人替我墊背。”
南宮羽出手更快更猛,大寒天裏,居然額頭冒汗,他惡狠狠的罵道:
“操你個老孃,死到臨頭,猶敢大言不慚!你想找人墊背,你放眼看看,面前你這兩個爹,哪一個像是給你墊背的?”
陳邦緊閉口唇,不再説話,他只管全心全意運展他的“龍舌錐”,不放過任何機會的頂抗着南宮羽,動作沉穩老辣,並不慌亂,“玄幽座”當前的敗局,像是對他沒有什麼影響。
毒魄雙眉微皺,灑去指掌間浸染的鮮血,語氣反倒十分平淡:
“南宮,你看得出你的對手是屬於哪一種的人物麼?這個人決不簡單,不是個輕易屈服的角色,我認為你該有點助力才好成事。”
南宮羽身形遊走盤旋,銀槍點掠如虹起星耀,他大聲道:
“你他娘少來窩囊我,就憑這麼塊料,我豈會拾掇不下?”
正説話間,陳邦倏忽矮身屈腿,壯實的身軀斗然收縮成一團,連人帶着兵刃,滑溜得像一條泥鰍似的鑽進了南宮羽洪門之內!
南宮羽趕忙往上拔升,大喝如雷中銀槍向回倒插,而陳邦半步不退,他突兀側身拿背脊迎着槍尖,“龍舌錐”藍芒淬映,已對着南宮羽的兩胯之間猛刺過去!
不錯,這絕對是“同歸於盡”的打法,姓陳的果然豁出去了!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剎,弦月似的光華彷彿穿破了時空的間距,那麼毫無徵兆的突然出現,弦月越過了時空,也越過了陳邦的身體,以漫空的血霧,將這位“玄幽座”最後一位“護座”帶向了永恆!
南宮羽僵立原地,好久好久,才長長吐出一口氣,直到此時,他才駭然發覺,這隻瞬息前後,全身衣衫已被冷汗濕透!
毒魄正在慢慢的拭擦着“祭魂鈎”的鈎鋒,他轉臉瞧向南宮羽,並學着南宮羽的習慣眨眨眼,接下去,露齒笑了……——